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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她完美的胴体,狄青麟身体里忽然有一股热流升起。
他经历过太多女人,只有这个女人才能完全配合他,让他充分满足。
他决定让她多留一段时间,他身体里的热意已使他作下这个决定。他的手轻轻潜入了她丝袍宽大的衣袖,她的胸膛结实坚挺,盈盈一握。
想不到她却忽然问了他一句很奇怪的话。
“我知道你跟万君武早就认得了。”思思问狄小侯,“你们之间有没有仇恨?”
“没有。”
“他以前有没有得罪过你?”
“没有。”
思思盯着他,一个字一个字的问:“那么你为什么要杀他?”
狄青麟身上热意立刻凉透。
思思还在继续说:“我知道一定是你杀了他,因为他死的时候,恰巧就是你不在我身边的时候,你回来后又特别兴奋,一个晚上要了三次,比你第一次得到我时还要得多。以前我曾经听我一个大姐说过,有些人只有在杀了人之后才会变成这样子,变得特别疯,特别野,就像你昨晚上一样。”
狄青麟静静地听着,一点反应都没有。
思思又说:“我还知道你贴身总是藏着把很薄很薄的刀。我那个大姐也告诉过我,用这种刀杀了人后,很不容易看出伤口。”
狄青麟忽然问她:
“你那位大姐怎么会懂得这些事的?”
“因为她有个老客人,是位很有名的捕头,这方面的事没有一样能瞒过他的。”思思说,“别人都说他心如铁石,对我那个大姐却好极了,在我大姐面前,简直温柔得像条小狗。”
狄青麟心里在叹息。
她不该认得她那位大姐的,一个女人不应该知道得太多。
思思看看他,轻抚他苍白的脸:
“什么事你都用不着瞒我,我反正已经是你的人了,不管你做了什么事,我都一样会永远跟着你。”她柔声说,“所以你可以放心,你的事我绝对不会说出去,死也不会说出去。”
她的声音温柔,她的手更温柔。
她很快就感觉到他又兴奋起来,鲜红的丝袍立刻就被撕裂。
她放心了。
因为她知道她用的这种方法已有效,现在他已经不会再抛下她了,也不敢再抛下她了。
激情又归于平静,车马仍在往前走。
狄青麟在车座下的酒柜里,找出一瓶温和的葡萄酒,喝了一小杯后才说:“你刚才问我为什么要杀万君武,现在还要不要我告诉你?”
“只要你说,我就听。”
“我杀他,只因为我有个朋友不想再让他活下去。”
“你也有朋友?”思思笑了,“我从来不知道你也有朋友。”
她想了想之后又问:“你那个朋友随便要你做什么事你都答应?”
狄青麟居然点了点头。
“只有他才能让我这么做,因为我欠他的情。”狄小侯接着说:“他是现在江湖中最庞大的一个秘密组织的首脑,曾经帮过我一次很大的忙,惟一的条件是,他需要我为他做事的时候,我也不能拒绝。”
他又说:“这个组织叫青龙会,有三百六十个分舵,每一州每一府每一县每一个地方都有他们的人,势力之大,决不是你能想得到的。”
思思又忍不住问:
“他既然有这么大的势力,为什么还要你替他杀人?”
“因为有些人是杀不得的。”狄青麟说;“因为杀了他们后,影响太大,纠纷太多,而且这种人一定有很多朋友,一定会想法子替他们复仇。”
“而且官府一定会追查。”思思说,“江湖中人总是不愿惹上这种麻烦的。”
狄青麟承认。
“只不过别人杀不得的人,我却能杀,也只有我能杀。”他说:“因为谁也想不到我会杀人,所以我杀了人后决不会引起任何麻烦,更不会连累到我那个朋友。”
思思没有追问下去,因为她更放心了。
一个男人只有在自己最喜爱最信任的女人面前,才会说出这种秘密。
她决心替他保守这个秘密,因为她喜欢这个有时温柔如水,有时冷淡如冰,有时又会变得热烈如火的男人。
她相信自己可以管得住他的。
可惜她错了。
她虽然了解男人,这个男人却是任何人也没法子了解的。
也许连他自己都不了解自己。
车马仍在继续前行,车上却已经只剩下狄青麟一个人。
思思已经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狄青麟有三种能够让人忽然消失的方法,对思思用的是其中最有效的一种。
没有人知道他用的是什么方法,他那三种方法都是只有他一个人才知道的秘密。
他的秘密除了他自己之外,永远不会有第二个活人知道。
思思错了。
因为她不知道狄青麟永远不会信任任何一个还能呼吸着的人。
她也不知道狄青麟惟一真正喜爱的人只有他自己。
一个像思思这样的女人如果忽然消失,是决不会引起什么纠纷麻烦的。
她这样的女人就像是风中的杨花,水中的浮萍,如果她不见了,很可能是跟一个没有根的浪子走了,也很可能是被一个腰缠万贯的大腹贾藏在金屋里,甚至有可能是自己躲到深山中某一个小庙里去削发为尼。
像她这样的女人,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
所以她无论做出什么事,都没有人会觉得惊奇,也没有人关心。
所以就在她自己觉得可以全心全意依靠狄青麟的时候,狄青麟就让她离开了这个世界。
这就是狄青麟对女人的标准作风。
“大姐”斜倚在她那张青铜床柱挂着粉红流苏锦帐的床边,心里在想着:“思思是不是已经该回来了?”
她喜欢思思。她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亲人,她已经开始被人称为“大姐”。
一个像她这样的女人被人称为大姐是件多么悲哀的事。
她的年华已逝去,只希望思思不要再糟蹋自己,而能好好地嫁一个老实本分的男人。
可惜思思不喜欢老实本分的男人。
思思太聪明、太骄傲、太想出人头地,就像她年轻的时候一样。
屋子中间一张铺着云石桌面的檀木圆桌旁,坐着一个瘦削、黝黑、沉默,还不到三十岁的男人,默默地坐在那里望着她。
他叫杨铮,是她童年时的玩伴,青梅竹马的朋友。
她十五岁时因为要埋葬双亲而沦落风尘,经过十余年的别离后又在这里重遇,想不到他已经做了县城里三班捕快的头子。
以他的身份,是不该到这种地方来的。
但是他每隔两三天都要来一趟,来了就这样默默地坐在那里看着她。
他们之间绝对没有一点别人想像中那种关系,他们之间的情感竟没有别人了解,也没有人相信。
她总是叫他不要来,免得别人闲言闲语,影响到他的事业和声名。
可是杨铮说:“只要我问心无愧,什么地方我都可以去。”
他就是这样一条硬汉。
只要他认为应该做的事,做了后问心无愧,你就算拿把刀架在他脖子上,也拦不住他的。
他要娶她。
在他心目中,她永远都是那个梳着大辫子的小姑娘“吕素文”,既不是当年的名妓“如玉”,也不是现在的“大姐”。
她心里又何尝不想嫁给这个又倔强又多情又诚实的男人。
多年前她就为自己赎了身,只要她愿意,随时都可以跟着他走。
可是她不能这么做。他比她还小一岁,在六扇门的兄弟心目中,他是条铁铮铮的好汉,有前途,有朋友,有干劲。
她的青春却已像残花般将要凋零枯萎,而且是个人人看不起的婊子。
她不能毁了他,只有狠下心来拒绝他,宁愿在夜半梦醒时独自流泪。
杨铮忽然问她:
“思思是不是找到了一个很好的男人,已经有了归宿?”
“我也希望她能有个归宿。”吕素文轻轻叹息,“可惜她迟早还是会回来的。”
“为什么?”
“你知不知道狄青麟这个人?”吕素文反问。
“我知道,世袭一等侯,江湖中有名的风流侠少。”杨铮说,“思思就是跟他走的?”
吕素文点了点头:“像狄青麟这样的男人,怎么会对一个女人有真情?还不是想玩玩她而已,玩过了就算了。”
杨铮又坐在那里默默地发了半天愣,才慢慢地站起来。
“我走了。”他说,“今天晚上我还有件差事要做。”
吕素文没有挽留他,也没有问他要去做什么差事。
她想留住他,想问他,那件差事是不是很危险?她心里一直在为他担心。担心得连觉都睡不着。
可是她嘴上只淡淡的说了句:“你走吧。”
夜已静。
“怡红院”大门外挂着两盏红灯笼,远远看过去就像是一只恶兽的眼睛。
一只吃人不吐骨头的恶兽,自古以来已不知有多少可怜的弱女子被它连皮带骨吞了下去。
想到这一点,杨铮的心里就好恨!
可惜他完全无能为力,因为这是合法的。只要是合法的事,他非但不能干涉,还得保护。
暗巷中的晚风又湿又冷,他逆风大步走出去。忽然有个人从横弄里闪出来,笑嘻嘻地跟他打招呼。
这个人叫孙如海,是一家镖局里的二镖头,在江湖中颇有名气,在城里也很吃得开,而且听说武功也不弱。
但是杨铮一向不喜欢他,所以只冷冷的问了句:“什么事?”
“我有点东西要交给杨头儿,是位好朋友托我转交的。”孙如海从身上掏出叠银票:“这里是十张山西‘大通’钱庄的银票,每张一千两,到处都可以兑银子,十足十通用。”
杨铮冷冷地看着他,等着他说下去。
“有了这些银子,杨头儿就可以买栋很讲究的四合院房子,风风光光地把如玉姑娘接回去了。”孙如海笑得很暧昧,“只要杨头儿今天晚上躺在家里不出去,这叠银票就是杨头儿的。”
杨铮不动声色:“这是谁托你转交的?是不是今天晚上要从这里过境的那位朋友?”
孙如海承认:“明人面前不说暗话,就是他。”
“听说他刚在桑林道上劫了一趟镖,镖银有一百八十万两,他只送我这么点银子,未免太少了吧。”
“杨头儿想要多少?”
“我要的也不多,只不过想要他一百八十万两,另外再加上两个人。”
孙如海笑不出了,却还是问:“哪两个人?”
“一个你,一个他。”杨铮道,“你干镖局,却在暗中和大盗勾结,你比他更该死。”
孙如海后退两步,银票已收进怀里,掌中已多了把寒光闪闪的手叉子,阴森森地冷笑:“一个小小的县城捕快,居然有胆子想去动倪八太爷,该死的只怕是你。”
横弄中又有个生硬冷涩的声音接着说:“他不但该死,而且死定了!”
第二回 一身是胆
狼牙棒是种江湖中很少见的兵器,它太重、太大。携带太不方便,运用起来也很不方便,两臂如果没有千斤之力,连玩都玩不转。
这种兵器通常只有在两军对决时,尸横遍野血流成渠的大战场上才能偶然看得见,江湖中人用这种兵器的实在太少。
现在从横弄中冲出来的这个人,用的居然就是根最少也有七八十斤重的狼牙棒,棒上的狼牙光芒闪动,看来就像是有无数匹饿狼在等着要把杨铮一条条一片片一块块撕裂。
这个人身高九尺,横量也有三尺,赤膊、秃头,左耳上戴一枚大金环,脸上的肉都是横的,却有条直直的刀疤从额上一直划到嘴角,把一个鸭蛋般大的鼻子削成了半个,半夜里看见这种人不做噩梦的恐怕很少。
杨铮转身面对这个巨人,根本不理后面的孙如海,好像根本不知道孙如海手里的那对手叉子也是件致命的武器,而且已经有很多人死在这对手叉子的尖锋下。
杨铮也很高,可是站在这个巨人的面前,却矮了一截。
“听说倪八手下有个叫‘野牛’的苗子。”杨铮问:“你就是那个苗子?”
“老子我就是。”
“听说你又凶又横又不怕死。”杨铮又问:“你真的不怕死?”
“要死的不是老子,是你这个龟儿子。”这个苗子居然能说一口半生不熟的川语,尤其是骂人的话说得特别好。
杨铮手上没有武器,很少有人看见他用过武器。
他赤手空拳,站在这么样一个巨人面前,居然还能沉得住气。
但是就在这一瞬间,一根七十九斤重的狼牙棒已经夹带着虎啸般的风声向他斜斜地扫了过来。
他不能招架,他手上没有东西可以招架。
他也不能退,他后面还有对手叉子。
他连闪避都不能闪避。
巷子太窄,狼牙棒太长,一棒扫过来,所有的退路都被封死,不管往哪里闪避都仍在它的威力控制下。
孙如海没有出手。
他已经不必再出手,已经在想法子准备毁尸灭迹,让杨铮这个人永远消失。
他还没有想出一个完美的法子来,也不必再想了。
因为就在这一刹那间,他已经发现杨铮暂时还不会死。
在刚才那一瞬间,杨铮的确像是死定了。
不管他是准备招架,还是准备后退闪避,都难免要挨上一棒。
没有人能挨得起这一棒。
想不到杨铮既没有招架闪避,也没有后退——有些人是永远不会后退的,杨铮就是这种人。
他非但没有后退,反而冲了上去,迎着狼牙棒冲上去。
没有人想到他会这么做,因为从来也没有人敢这么做。
真正的一流武林高手当然有别的更好的方法对付这一棒;如果武功差一点的人,现在早已被棒上的狼牙撕裂。
杨铮却冲了上去。
就在那间不容发的一瞬间,他的身子忽然伏倒,双手一按地,整个人就从狼牙棒下冲了过去,一头撞在“野牛”的小肚子上。
这一着,决不能算是武功的招式。真正的武林高手,决不会用这一着,也不肯用。
但是这一招绝对有效。
“野牛”两百斤重的身子一下子就被撞倒,倒在地上捧着肚子打滚,惨叫的声音连三条街之外睡着了的人都听得见。
杨铮顺手掏出一条牛筋索,一下子就把他两只手一只脚绑了起来,又顺手用一个铁胡桃塞进他的嘴,然后才长长吐出口气,转身面对孙如海,淡淡地问:
“怎么样?”
孙如海已经看呆了,过了半天才能开口:“这算什么武功?”
“这根本不算什么武功。”杨铮说,“我根本不懂什么叫武功。我只懂得要怎么样才能把人打倒。”
“这种不入门的招式,江湖好汉们宁死也不肯使出来的。”
“我根本不是江湖好汉,我也不想死。”杨铮说,“我只想把犯了法的人抓起来。”
孙如海握紧掌中一对纯钢手叉子:
“你准备用什么法子来抓我?”
“只要能抓住你,随便什么法子都没关系,我都用得出。”
孙如海冷笑。
杨铮盯着他:“你懂武功,我不懂;你是成名的江湖好汉,我不是;你手上有家伙,我没有。如果你有种过来把我做了,我也没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