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并不深,却很静。远处的道路上,隐隐传来犬吠声。
胡月儿又道:“除了这种暗器外,你还得有把能一刀砍下人头颅的快刀。”
柳长街道:“刀也在路上?”
胡月儿道:“刀你可以去问龙五要。江湖中最有名的十三柄好刀,现在至少有七柄在他手上。”
柳长街凝视着她,凝视着她的胸膛,缓缓道:“现在你还有什么吩咐?”
胡月儿道:“没有了。”
柳长街道:“那么我们是不是已经可以上床去睡觉?”
胡月儿道:“你可以。”
柳长街道:“你呢?”
胡月儿叹了一口气,道:“我已经要开始准备死了。”
柳长街吃了一惊:“准备死?”
胡月儿道:“你走了之后,龙五决不会放过我的,他就算相信你不会在我面前泄露秘密,也决不会留下我的活口。”
柳长街终于明白:“他无论叫什么人来杀你,你都不能反抗,因为你只不过是个庄稼汉的老婆。”
胡月儿点点头,笑道:“所以我不如还是先死在你的手里好。”
柳长街道:“死在我手里?你要我杀了你?”
胡月儿道:“你舍不得?”
柳长街苦笑道:“你难道以为我也是条见人就咬的疯狗?”
胡月儿嫣然道:“我知道你不是,我也知道你舍不得杀我,只不过……”
她笑得神秘而残酷:“杀人有很多法子,被人杀也有很多法子的。”
柳长街没有再问。
他也许还不十分了解她的意思,可是他已听见了一阵脚步声。
脚步声已穿过外面的院子,接着,已有人在敲门。
“是谁呀?”
“是我,”一个女人的声音,还很年轻,很好听,“特地来还鸡蛋的。”
“原来是阿德嫂。”胡月儿道,“几个鸡蛋,急着来还干什么!”
“我也是顺路。”阿德嫂道,“今天晚上我正好要到镇上去抓人。”
“抓人?抓谁呀?”
“还不是那死鬼!昨天一清早,他就溜到镇上去了,直到现在还没有回来,有人看见他跟那臭婊子混在一起了,这次我……”
她没有再说下去。
因为她已进了门,看见了柳长街,仿佛显得有点吃惊。
柳长街也在看着她。
这女人不但年轻,而且丰满结实,就像是个熟透了的柿子,又香又嫩。
胡月儿已掩起门,忽然回过头向柳长街一笑,道:“你看她怎么样?”
柳长街道:“很好。”
胡月儿道:“今天晚上,你想不想跟她睡觉?”
柳长街道:“想。”
他的确想。
这女人身上穿的衣服很单薄,他甚至已可看见她的奶头正渐渐发硬。
她也想?
胡月儿微笑着,道:“现在你已经可以把衣裳脱下来了。”
阿德嫂咬着嘴唇,居然连一点都没有拒绝,就脱下了身上的衣裳。
她脱得很快。
胡月儿也在脱衣裳,也脱得很快。
她们都是很漂亮的女人,都很年轻,她们的腿同样修长而结实。
柳长街看着她们,心却在往下沉。
忽然间,他已明白了胡月儿的意思。
“……杀人有很多法子,被人杀也有很多法子。”
原来她早已有了准备,早已准备叫这女人来替死的……
她们不但身材很相像,脸也长得差不多,只要再经过一点修饰,龙五的手下就不会分辨出来。
事实上,他们根本就不会注意一个庄稼汉的老婆,他们只不过是要来杀一个女人而已,这女人究竟长的什么样子,他们也决不会很清楚。
胡月儿果然已将这阿德嫂脱下来的衣服穿在自己身上,用眼角瞟着柳长街,微笑道:“你看着她干什么,还不抱她上床?”
阿德嫂的脸有点发红。
她显然并不清楚自己的任务,只知道是来替换一个女人,陪一个男人的。
这个男人看来并不令人恶心,她甚至已在希望胡月儿快走。
胡月儿已准备走出去,吃吃地笑着,突然反手一掌,拍在她后心上。
她张开口,却没有喊出声,连血都没有喷出,因为胡月儿已将她刚送来的鸡蛋塞了一个到她嘴里……
柳长街看见她倒下去,却觉得自己嘴里也像是被人塞入了个生鸡蛋,又腥又苦。
胡月儿却叹了口气,道:“我们原来的汁划,是要她留在这里陪你,等你杀她的。”
柳长街沉默着,过了很久,才缓缓道:“你为什么忽然改变了主意?”
胡月儿道:“因为我受不了你刚才看她的表情。”
柳长街道:“哦!”
胡月儿咬着嘴唇道:“你一看见她,就好像恨不得立刻把手伸进她的裙子。”
柳长街叹了口气,道:“不管怎么样,她反正迟早总是要死的,而要做成一件大事,总也难免要死很多人。”
胡月儿道:“现在我只希望龙五派来带路的,不是个女人。”
柳长街道:“假如是女人,你也要杀了她?”
胡月儿慢慢将鸡蛋一个个放在桌上,提起空篮子。
她脸上带着种奇怪的表情,过了很久,才道:“我知道我不是你的第一个女人,但却希望是你最后一个。”
鸡蛋有几个是空的,蛋壳里藏着些很精巧的机簧铜片,拼起来,就变成很精巧的暗器——一种可以装在鞋子里的暗器。
只要用脚趾用力一夹,就会有毒针从鞋尖里飞出去,毒得就像青竹蛇的牙,黄尾蜂的刺一样。
就好像女人的心一样!
“我不坐了,我还得赶到镇上去。”胡月儿提着空篮子,娇笑着走出门,笑得居然还很愉快。
门外的夜色似已很深。
第四回 不是人的人
夜的确已深了。
柳长街一个人坐在这小而简陋的客厅里,已很久很久没有听见一点声音。
他先将那陌生的女人放到床上,将所有能找到的棉被全都为她盖起来,仿佛生怕她着了凉。
然后他又将所有屋子里的灯全都燃起,甚至连厨房里的灯都不例外。
他既不怕面对死亡,也不怕面对黑暗。不过对这两件事,他总是有种说不出的厌恶和憎恨,总希望能距离它们远些。
现在他正在尽力集中思想,将这件事从头到尾再想一遍——
他本是个默默无名的人,甚至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有多大的力量。
因为他从未试过,也从不想试。
可是“胡力”胡老爷子却发掘了他,就像是在沙蚌中发掘出一粒珍珠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