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想了一下,其实师兄也不是现在才对她好,以前对她也好,就是什么都默默去做,偶尔也会给她买冰糖葫芦,如果余下钱,还会给她买新衣服。
最近,师兄只是把他藏在心里的好都表现出来了。
朝阳虽然单纯,可她念了很多书,从来都不笨,他怕师兄,却不讨厌他。
只是,师兄在她心里,一向如神明一般高高在上,他那么好的资质,将来势必要成神,所以她从未妄想过。
“师兄娶了我,还能成神吗?”朝阳问。
师父道:“能是能,只是他成神之后,寿元无限,而你只是凡人,终究不能长久陪伴他。”
朝阳的心情忽然失落起来。
这一次,长陵独自一人上狐山,凶多吉少,师徒两人忐忑地等了三天三夜,终于在第三天的深夜,朝阳半夜睡得不安稳,隐隐约约听见院子的门打开。
她披上衣服跑出去,同一时间浑身血淋淋的长陵也走进来,抬头看向她。
清冷的月色下,他清冷的眉目仿佛被血融化,变得有些炽热。
这三天里,辗转反侧,她终于知道想念一个人是什么滋味。
“师兄.....”她轻轻喊,生怕他那一身血都是他的。
长陵关上院门,慢慢走到她面前,因为满身都是狐妖的血,所以距离她一步时便停下来。
“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长陵低下头,看着她渐渐湿润的眼睛,心中一软。
他这轻描淡写的语气,仿佛他只是随便出门一趟。
“你没受伤吧?”朝阳想摸摸他。
长陵退了一步,道:“狐妖的血,很脏,我没事,不用担心。”
朝阳吸吸鼻子,说道:“那我去给师兄烧水。”
长陵点点头,看她跑进厨房里。
而此时,师父的房门也打开,年迈的师父看着他,忍不住叹息道:“长陵啊,你最近好像有些不一样了,发生了什么事吗?”
长陵垂下眸子,有些事情,他不想让朝阳知道,却可以说给师父听。
“那次我受伤后,曾做了一个梦。”长陵声音平淡,说话也向来简明扼要,几句话便将那个梦说给师父听。
师父抓了抓稀疏的头发:“原来是这样啊......”
“我对朝阳,从来不是兄妹之情,所以......”长陵看了一眼厨房里忙碌的身影。
师父问:“你真不成神了?”
长陵摇头:“师妹并没有修仙的天赋,我独自成神,又有什么意思?如今三尾狐妖已死,我将来会带着师妹四处游历,斩妖除魔,与她做凡世的夫妻,照顾她一辈子。”
师父抹了抹眼角的泪:“我老了,活不了几天,最放心不下的便是朝阳,如今你这样说,到让我安心了,只是你......你这一身天赋,实在可惜了。”
“没什么可惜的,于我而言,这世间最重要的是师妹,只要她在,我便有活着的意义。”
“好吧,那师父我,就为你们主婚吧。”师父笑呵呵地说。
朝阳烧好水,让长陵去洗澡,她则被师父在院子里叫住。
师父望着天上一轮明月,唉声叹气地说:“看来你师兄并非被人夺舍了,也并非受伤导致性情大变。”
“那是为何呀?”朝阳好奇地问。
“师父活了百多年,什么都经历过了,长陵这样子,分明就是动情了,心中有了人,就会变成另外一个人。”
朝阳一脸怀疑:“师父,你怎么懂这个?你不是练童子功的吗?”
师父暴跳如雷:“胡言乱语!谁告诉你的!”
“那些捉妖师叔叔伯伯们都这样说呀。”
师父恨声道:“那是因为他们嫉妒我修为高深!为师年轻的时候,也是六界赫赫有名的美男子!”
朝阳盯着他头上没剩几根的头发,以及皱巴巴的脸,眯成一条缝的眼睛,陷入了怀疑。
“总之!”师父严肃地说,“你师兄就是动情了,他要娶你,你如何想?”
“你的意思是,师兄喜欢我?”
师父郑重点头,然后小声对她说:“丫头啊,你师兄这么好的男人,你知道外面有多少女妖精喜欢他吗?男妖精也逃不出他的魅力!你嫁给他,是不是赚到了?”
朝阳犹豫,师兄那么高冷的人,真的会动情吗?
师父又说:“其实,你师兄这么多年来到处捉妖,你藏了一笔私房钱,够你吃一辈子冰糖葫芦,你嫁给他,这私房钱,不就是你的了吗?”
朝阳眼睛一亮,点头:“嗯嗯嗯!”
师徒两这边密谋完,朝阳便高高兴兴捧着熬好的粥去长陵房中。
他沐浴完,换上了干净的衣服,雪白的长袍上仿佛带着月色的清冷皎洁,衬得他的面容越发清冷了。
朝阳心里怵了一下,但想到他的私房钱,便鼓起勇气:“师兄,喝粥吧。”
长陵端起粥碗喝了两口,趁着这个间隙,朝阳好好的打量他,她从小就知道师兄好看,可没想到竟这么好看,难怪学堂里的女孩子,总是打听他。
“看什么?”长陵问。
朝阳不好意思地移开目光,眼睛扫到他桌上一只竹箫,便拿起来:“师兄什么都会,为什么我什么都不会?”
“以后师兄教你,你就什么都会了。”
“真的吗?”
“现在我教你。”他从她手里拿过竹箫,坐在窗台上,吹了一小段,听得她如痴如醉,便伸手把她揽过来,细致的教她如何控制箫声。
他讲的细致,低沉的嗓音就在耳边,他的手带着她的手,仿佛把她拥抱在怀中,如此近的距离,让她不禁沉醉其中。
她脑子里乱的很,对师兄的感情刚刚还是敬若神明般,而现在,却有了别样的心思。
他身上有刚刚沐浴后的香味,丝丝清冷,却在和她说话时,一点一点变得滚烫。
长陵道:“朝阳,记得师兄临走之前对你说的话吗?”
朝阳点点头,低声问:“为什么呀?”
在他心里,师兄应该娶个神女,那才相配。
长陵笑道:“还能是为什么?我倾心于你,盼着你也能对我倾心。”
“我.....”朝阳有些懵懂,“我不知道,可是,师兄离开的这几天,我每天都很想你,这是喜欢吗?”
“再多想一点,便是了。”
“嗯。”得了他的指点,朝阳高兴得答应,以后要花师兄的私房钱,自然要努力喜欢他。
她转过头,在他面前笑得很明媚。
长陵想起那个噩梦,梦中的她是冰冷的尸妖,他做梦都想她能这样对他笑一次。
“朝阳。”他郑重地说,“我喜欢你,是很认真的,愿意把性命交付给你,也愿意生生世世守护你,你......不用像我这样喜欢你,一点点喜欢也可以,很多喜欢也可以,只是以后,不要再离开我,好吗?”
朝阳怔怔地看着他,总觉得师兄说这些时,想要流泪一样,仿佛她真的离开过他一样。
“我会很喜欢很喜欢师兄的。”朝阳认真地说,“每天喜欢一点,过几年,师兄就是我最喜欢的人!”
长陵忍不住笑了,他低下头,在她唇上轻轻吻了一下,蜻蜓点水般一触即分。
朝阳瞪大眼睛,她在话本上读过,这叫吻,是喜欢的人之间会做的事情。
既然她要喜欢师兄,那么......她攀住他的肩膀,用力仰起头,也吻了他一下。
只不过,这一次长陵没能让她一触即分,他扣住她的后脑,加深了这个吻。
朝阳觉得天旋地转,很快呼都不够用了,张嘴喘息时被更深地掠夺去,更加的纠缠,无法自拔。
好不容易有喘息的机会,朝阳便问:“师兄,为何要亲这么久?”
“因为,师兄对你的喜欢很多很多.....”
多到你想象不到,也无处可逃。
你是我心中升起的朝阳,照亮了我生生世世阴霾的命运。
作者有话说
长陵的番外虽然短,但是甜~熬夜写完,我果然是甜文作者!
看到有人想看殿下和秦惜那一世,其实正文了已经提到和交代了很多,所以我犹豫写不写,如果写的话,可能只有一小段,补全一下正文剧情~
第136章 番外-殿下X秦惜(大结局)
夏国灭亡的那一夜,秦惜还在东宫里,和陈嬷嬷布置寝殿中一会儿太子和太子妃要用的喜酒喜糖。
如今天下大乱了,夏国四周强国环伺,从北方彪悍的蛮人,到南方起兵的乱党,以及隔海相望的海国,没有一个让人省心,但最让陛下头疼的,还是镇北王谢雍,他野心勃勃,把持夏国大部分军权,这几年拥兵自重,面对强敌,却不肯出兵,只有太子殿下一个人领兵在外。
太子殿下有勇有谋,手中兵力虽少,却接连打了几场胜仗,让夏国军心大振,可即便如此,谢雍还是以种种借口,拖延出兵。
陛下几次三番恳求,谢雍才同意出兵,但条件之一,便是让太子殿下迎娶自己的女儿谢瑶,这是打算做外戚,光明正大干政了,可夏国内忧外患,性格软弱的陛下无可奈何,只能答应。
今夜便是太子殿下和谢瑶成亲的日子,宫中大摆宴席,热闹欢庆,东宫中却不见喜色,虽然布置了喜房,可谁也没有庆贺,跟在太子殿下身边多年的宫人都知道,这种婚事绝不是皆大欢喜,谢雍不过是想名正言顺立一个傀儡,若太子和太子妃有了孩子,或许太子殿下便没存在的必要了。
陈嬷嬷唉声叹气:“殿下这么骄傲的人,却也要仰人鼻息,真是.....”
秦惜年幼,是太子从宫外捡回来的,才七八岁,在东宫养了两年,终于摆脱了瘦骨嶙峋的样子,变得水灵可爱起来,只可惜她眼睛上一条白绫,几乎看不见东西。
她们等着迎接太子妃入东宫,可一直到深夜,都不见人来。
终于,外面的宫人跌跌撞撞跑进来,大喊着:“不好了,镇北王造反了!镇北营趁着婚宴进入宫中,前面打起来了!”
整个东宫瞬间陷入慌乱中。
原来谢雍要的不是一个傀儡,他想自己做皇帝!
很快,前面混乱起来,大批镇北营将士进入后宫,开始烧杀抢掠,这是谢雍默许他们跟随自己造反的一种奖励。
后宫嫔妃被凌辱,皇子公子皆被斩杀,金银财宝被抢掠一空,之后,为了湮灭罪证,他们放了一把火,烧了夏国皇宫。
谢雍独独放过了东宫。
秦惜看着前面的大火,听宫人说,皇上和皇后都被谢雍杀了,太子殿下一个人孤军奋战,被困在起火的宫殿中,恐怕支撑不了太久。
她想也不想,便跑出东宫。
她只是个小孩,士兵不会注意她,她眼上有困龙绫,却能看见大火的光,她循着声音,很快就找到被重重大军围困起来的勤政殿。
外面,谢家父女正在争吵。
谢瑶怒道:“父亲答应过,会放过太子殿下,如今为何要逼死他?”
“他已经不是太子了。”谢雍冷冷道,“何况,我给了他机会,是他不要,非要和我死扛到底!”
勤政殿已经彻底燃烧起来,现在就算派人进去,恐怕也救不了人了。
谢瑶看着大火哭起来。
谁也没有看到,有个小小的身影,跑进了大火中。
秦惜曾经是被献祭给龙神的祭品,每当干旱时,祭司们会将她投入大火中,等她痛苦挣扎,撕心裂肺的惨叫时,便会感动龙神,降下大雨。
而她会在灰烬中重生。
她从来不怕大火。
她不顾身上被烧得伤痕累累,在大火中四处寻找,口中大声喊着:“殿下!殿下——”
火焰太明亮,她什么都看不见,情急之下,她想拽下眼睛上的困龙绫,可她想起大祭司们说的话,她是个妖孽,这困龙绫能困住她的妖身,一旦揭下,她会立刻变成妖孽,周围的人都会死。
她一直谨记,无论如何都没有扯下来。
可她现在看不见殿下......
“殿下!快救殿下!”忽然之间,她听到一个焦急的声音,连忙跑过去,原来是大殿的横梁倒塌,刚好砸在岳星川身上。
横梁上大火熊熊,他身边只剩下两个重伤的护卫,那横梁他们碰都不敢碰。
“你们走吧......”岳星川也知道自己活不了了,反正国破家亡,活着也没意思。
而就在此时,秦惜飞快跑过去,瘦小的身体却抱起满是火焰的横梁,咬着牙往旁边挪。
“朝朝,不可!”岳星川看见她,目眦欲裂。
火焰一瞬间包围了她,将她烧的面目全非,她浑身剧痛,可还是不曾放手,她的痛苦,仿佛被献祭一般,天上顿时电闪雷鸣,大雨倾盆而下。
而那根横梁,终究被挪开了。
秦惜倒在地上,失去了意识。
等她再次醒来,已经是许久之后了,她不在东宫,在一处别院中,陈嬷嬷照顾着她,她问陈嬷嬷这是哪里,太子殿下在哪里,陈嬷嬷却只有流着眼泪摇头。
后来,秦惜知道,陈嬷嬷被割了舌头,不能开口说话,而他们现在在郊外一处别院中,四周都是镇北军,他们只听谢瑶的命令。
那场大火,浇灭了宫殿的大火,岳星川被救出来,可他双腿被砸下来的横梁打断了,脸上容貌也被烧毁。
但谢瑶还是将他软禁在这里。
夏国覆灭,镇北王谢雍登基称帝,改国号大正,所有夏国皇族,全部被杀,因为谢瑶对他一片痴心,他才能活下来,他重伤昏迷的日子里,也是谢瑶衣不解带照顾他。
谢瑶如今已贵为长公主,还是愿意招他为驸马,不嫌弃他毁掉的容貌,可见用情至深。
别院里的下人都说岳星川不识抬举,对谢瑶冷漠,甚至连话也不愿意对她说。
可是,好像没人记得他几个月之前,也贵为太子,正是满腔热血,壮志待酬,一夕之间国破家亡,沦为阶下之囚,而谢氏父女,是灭他国,亡他族的仇人。
曾经的天之骄子,如今是个站都站不起来的废人,岳星川意志消沉,他戴上一张面具,再也不肯让人看见自己的真面目。
秦惜见到他时,他因为旧伤没有痊愈,病得消瘦憔悴,她慢慢靠近他,七八岁的小姑娘站在他面前,认真地说:“殿下别难过,等我长大,就带殿下离开这里,帮殿下复国。”
岳星川抬头看着这个年幼的丫头,布满伤痕的手指轻抚过她白皙无暇的脸庞,嗓音沙哑:“你的伤,都好了?”
秦惜点点头,困龙绫后的双眸坚定无比,就像她在大火中,不顾性命救他时,让他觉得,总会有希望的。
她被烧成那样都能好,绝不是普通人,可即便是妖孽又如何?至少她是真心的,也唯有她,还觉得他的人生还有未来。
在麓山别苑的日子,漫长枯燥,对于岳星川而言,多活一个时辰都是煎熬,没日没夜折磨的他的,除了亡国之恨,灭族之仇,还有身上不断复发的伤,他总是躺在床上,病得不能动,曾经鲜活的生命一点一点在枯竭。
秦惜总是在他床边,她只是个七八岁的孩子,每天跟着陈嬷嬷干活,总是灰头土脸的,谢瑶并不防备她。
她知道岳星川喜欢看书,便捧着书给他看,这样太累,他便说:“我教你认字吧,这样,你就能读书给我听了。”
秦惜立刻点头,一双大眼睛明亮清澈,困龙绫遮挡她的眼睛,但她是可以模模糊糊看见文字的。
一开始,岳星川也只是打发无聊,被囚禁的生活实在太绝望,身边时时刻刻有人监视,他什么都做不了,而教她读书认字,是他如今唯一一件有意义的事情。
秦惜冰雪聪明,一个字教一遍便能记住,几个月后,她便能学习诗词歌赋,四书五经,她机灵,能把书背下来,还会融会贯通,举一反三,甚至能和他辩上两句,让他欣喜不已,只有这种时候,国破家亡的痛楚才能稍微减轻一点点。
后来,岳星川还是不满足,开始尝试教她兵法,她是个小姑娘,或许不会喜欢,可她一点儿不排斥,依旧学得很快,每次推着他的轮椅在院子里,还能在地上用石头和树枝,给他演示排兵布阵,学着学着,她也开始贪心了,要舞刀弄枪,拿根树枝便缠着他让他教,他自然很乐意,手中没有剑法枪法,他便将自己的剑法画下来,再亲自指导她。
不管教给她什么,她都能付出数倍努力,让他看见成果。
希望是世间最珍贵的东西,而在他最黑暗的时候,是她让他再次看见。
“殿下,我今天在外院,看见几个反贼练剑,跟着学了几招。”秦惜瞥着小嘴,一脸嫌弃,“他们一点儿都不厉害,等我长大一点,就能把他们都打倒!”
岳星川用衣袖擦了擦她额头的汗水:“你还小,不用这么辛苦。”
“一点儿也不辛苦!”秦惜信心满满,“因为要带殿下离开,什么辛苦都没关系!”
“傻孩子。”他从未将她的话当真,毕竟她只是个小丫头,可这些话,到底还是让他欣慰的。
他壮志未酬,即便现在,也还是想要力挽狂澜。
谢雍并不是一个好皇帝,他能篡位成功,也是因为勾结了蛮族和乱党,如今虽然登基,却不得不割让许多国土,默许蛮族在北方劫掠,甚至允许南方的乱党建立了一个小朝廷,收取各种苛捐杂税,让百姓苦不堪言。
他听到这些,内心依旧无法平静。
夏国的旧部,已经被谢雍彻底铲除,岳星川身边除了一个哑巴陈嬷嬷,便只有秦惜一个小丫头,谢瑶对他的看管也渐渐松懈,偶尔心情好,便让士兵跟着,让他们出去透透气。
每当这种时候,岳星川便会给秦惜买许多小姑娘喜欢的糖果,小玩意儿,她容易满足,却也不贪心,不管有什么好玩的好吃的,都绝不会离开他半步。
时光飞逝,一年一年过去,她从一个还没他轮椅高的小丫头,慢慢长成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出门时,她眼睛上覆着困龙绫,看不到街上男子看她时惊艳而贪婪的眼神。
岳星川知道是怎么回事,就连他自己,偶尔也会看着她失神。
她哪怕只穿着一身黑漆漆的衣服,束着长发,身上背着一根木棍,也难掩倾国之色,仿佛她不该生在人间,应当在高高的九天之上,做不食人间烟火的神。
她的美丽,会让他自惭形秽,他开始不敢看她,也不再靠近她,可她对一切都浑然未觉,依旧如同小时候一样依赖他,她喜欢待在他身边,像赶不走的小狗,她十三岁时,他便告诉他男女之防,教她礼数规矩,她记在心里,却还是时时刻刻不离他。
随着她日渐长大,谢瑶看她的目光已经变了,她美丽聪慧,在岳星川身边始终是一个隐患。
因此,岳星川想送她去求仙问道,这些年,他已经明白,她确实不是普通人,她是个天赋绝佳的奇才,不应该在自己身边埋没。
当他把想法告诉秦惜时,她第一次在他面前哭了,她跪在他面前,抱着他的腿,哭着让他不要赶她走。
岳星川语重心长地跟他说了厉害关心,告诉她离开他之后,她会有不凡的前程。
他不知道她出生在神殿,一直被当成妖孽,从没有人愿意靠近她,只有在献祭时,会有人帮她换上新衣服,可是献祭完成,就会把她扔在废墟里。
是他把她捡回来,把她当成人养大,还教她读书写字,她付出性命也想救他,又怎么可能离开他?
“我学这么多,就是为了保护殿下,将来带殿下离开,还殿下自由,我不走。”秦惜坚定地说。
“你不必这样。”岳星川说,“你在火中救了我一命,你不欠我任何东西。”
“可是,我不要看见殿下伤心难过,日夜消沉,殿下应该意气风发,挽救天下,而不是被困在这小小的天地里。”少女依旧说得坚定。
岳星川一怔,长久以来,他一直觉得她天真懵懂,没想到她竟是懂他的。
她知道他热血难凉,壮志未酬。
“朝朝,谢谢你。”他低声说,面具之下,泪水划过他脸上狰狞的伤疤。
秦惜趴在他腿上,殿下救了她,她也救过殿下,他们谁都不欠谁的,可是,他们相依为命,是世界上最孤独的两个人。
这一段时间,岳星川的心情明显好了很多,谢瑶对他情根深种,有时看见他望向秦惜的眼神,除了欣赏和喜欢,还多了爱和欲。
那个少女实在太美了,她像天上的太阳,只有有她在,任何东西都会黯然失色。
包括谢瑶。
岳星川重视她,谢瑶不想和他的关系再次决裂,因此只能想方设法惩罚秦惜,对她不断打压和羞辱,如果她敢反抗,惩罚便会加倍,她毫无修为,在谢瑶那些高手护卫的手中,她经常逃不了好,总是伤痕累累。
岳星川自知无法保护她,便找了云瑶,重提送秦惜去求仙问道,谢瑶听了之后高兴不已,去修仙,去了之后没点儿修为,恐怕几十年都回不来了,她大发慈悲的,让谢雍亲自出面,请来了丹华宫的老宫主。
老宫主一看秦惜的资质,便惊叹,当即决定收她为弟子,要带去丹华宫,亲自教导她修炼。
秦惜死活都不肯离开,她在岳星川房间外跪了三天三夜。
老宫主看她这样,便对谢瑶说:“此女心性坚定,非常人可比,又有一副世间罕见的绝佳根骨,若肯斩断凡心修炼,必定能踏入无上灵境,成为千万年来唯一成神的人!”
谢瑶一听,感到一种莫名的害怕,若秦惜成了神,必定会回来复仇,带走岳星川,她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她忽然好心地劝岳星川留下秦惜,这一次,连秦惜都感激她。
她为了他放弃了成神的机会,岳星川本应该感到高兴,可他心里很清楚,她的感情,和他不一样。她对他是依赖,孺慕,同病相怜,却独独不是男女之情,而他自己,则在多年的相处中,不知不觉生了情根,难以自拔。
感情之事,便是这样身不由己,许是如今的他太落魄,而她身处逆境,依旧那么耀眼,起初他只是羡慕她的聪明,自由,乐观,逐渐的,他开始向往,感情什么时候变了质,他并不清楚,他只知道她从始至终都没有变。
他问过她,为何这么执着于他,她每一次,都坚定又懵懂。
“因为你是殿下!我答应过,会保护你!”
他得不到想要的答案,那条困龙绫,不仅困住了她的眼睛,似乎还困住了她的心。
自从上一次丹华宫老宫主来过,指点了她几句之后,秦惜便能自己学着引灵气入体,施展出一些低等的术法,还能神不知鬼不觉出入别院,把所有暗卫的位置都摸得一清二楚。
她偷偷施展给岳星川看,他更觉得自己埋没了她,不过两人的关系比从前更好了,秦惜和他默默计划着,等过段时间,她修为更厉害一点,便能带着他离开这里。
他们都不知道,谢瑶派人前往妖境,请来了通天老妖和其余妖境的城主,告诉他们秦惜是个尚未觉醒的净灵体,他们一听,哪管什么人族不人族的,兴致勃勃的来了。
几个月后的夜里,秦惜用术法放到了别院中所有暗卫,趁夜带着岳星川和陈嬷嬷逃了出去,她不仅懂术法,还懂兵法,一路上巧妙地引开了追兵,带着岳星川逃到江州城附近。
那时候,他们都没有想到,她要对付的,不仅仅是凡人,还有循着她气息追来的通天老妖和十位妖境城主。
彼时的秦惜,修为低微,在这几位大妖面前,微不足道,她轻而易举就被抓住,而谢瑶带来的人,也带走了岳星川。
岳星川双腿废了,还是从轮椅上摔下来,拼命地爬向她,通天老妖化出本体,巨大的老虎将秦惜叼在嘴里,很快消失在下雨的黑夜中。
这个夜晚,是岳星川这一世,最后一次见到秦惜。
被谢瑶重新带回别院后,他重病了,躺在床上不能动弹,仿佛几年前国破家亡时,谢瑶还是亲自照顾他。
岳星川问:“那些妖物,会留着她的性命吗?”
谢瑶道:“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他握起的拳头刺破了掌心,他平静隐忍了八年,忽然恨起来,满心满眼都是滔天的恨意,亡国之恨,灭族之仇,失去挚爱的痛,让他忽然之间满身戾气,心中仿佛忽然多了一个巨大的黑洞,里面源源不断的煞气涌出来,似乎要吞噬一切。
谢瑶吓得站起来,泪水涌出:“她只是个路边的乞丐,她能为你做什么?而我,我从小爱慕你,为了保住你的性命,我无数次违背父皇的命令!我丢了长公主的权势,只想守着你,若不是我,你根本不可能活下来!我付出了这么多,你却一点儿也看不见吗?”
岳星川闭上眼睛,一句话也没有说。
这之后,他的病情药石不灵,谢瑶招来无数珍贵药材,甚至想丹华宫求灵丹,吊着他一条命,可他一天天的,就那么枯萎下去,每一天在仇恨和痛苦中,生不如死。
这样折磨了十年之后,有一天,岳星川忽然说想出门看看夕阳,这是十年来他第一次对谢瑶说话,她擦干眼泪,推着他的轮椅,带他出门,来到城楼上,此时夕阳正好落下,满城余晖,遍洒金光,他摘下脸上戴了十几年的面具,怔怔地看着自己曾经拼命想要守护的城池,以及城中万千百姓,他缓缓抬起手,让夕阳从枯瘦的指尖穿过,喃喃自语:“到头来,我也没能重整山河,我是个不称职的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