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数落幕,咔擦几下,徐丽瞅了瞅屏幕:“好啦,拍得真好看。”
是挺好看的,除了迎晨没有笑。
由于走后门,之后的手续办理十分迅速,徐丽是个非常来话的大姐,边办事边打趣:“我听我老公说,你俩谈了很多年了啊?”
“没谈很多年,”厉坤说:“谈了很多次。”
这说法稀奇,徐丽笑着问:“那也是天大的缘分。”
厉坤嘴角淡淡勾着,咳了咳嗓子:“凑合吧,这也没碰上更合适的人了,勉强点得了。”
迎晨一听差点吐血,装,你就接着装!
徐丽接着说:“户口本和身份证都给我。”
厉坤从胸前口袋里掏出来,“给。”
迎晨一看,忍不住了:“你怎么有我家的户口本?”
厉坤:“你爸给的。”
迎晨懵了半晌,细想这是在侮辱她的智商,绝不可能。
“嫂子,东西齐了吗?”厉坤似是不想多说。
“我看看。”徐丽大致翻了翻,“齐了。”
等待的时候,厉坤起身倒了杯水给迎晨,迎晨垂着脑袋坐在那,没有接。
厉坤拿纸杯碰了碰她手指,热水传来的温热感攀上指尖,迎晨觉得委屈极了。小声嘀咕一句,厉坤没听清。
很快,“好了。”
徐丽把摊开的小方本逐一盖好钢印后交给他们,“恭喜啦!”
是两本红彤彤的结婚证。
就这样,迎晨稀里糊涂地“被”领了证。
走出民政局,她脚步还是飘着的。
厉坤喉头滚了滚,镇定道:“现在,我受法律保护,你可别想再跑了。”
迎晨闷声辩解:“有什么跑不了的,去前面盖个章就行。”
厉坤拧眉,抬眼一看:离婚登记由此去。
方才那点恻隐之心瞬间烟消云散,他沉着脸,拉起迎晨的手,“咱俩刚领了证,你能不说晦气话吗?”
迎晨生气:“你还好意思说呢,哪有这样把人绑来领证的!!”
“不绑你会来吗?”
“我当然会啊!”
话一出,就瞧见厉坤眉峰间的那段小雪山以可见的速度消融了。他一脸的坏笑,神色舒展,得意至极。
迎晨憋红了脸,怒瞪着他,甩背就走。
“等等我啊。”
等个屁。
“今天可是纪念日啊。”
纪个屁。
“要不要去庆祝一下,跟我约会啊。”
约个屁。
厉坤忍着笑,小跑追上,正面朝迎晨,跟着她的速度一起,倒着走路。
“真不理我了?”
不理。
“真生气了?”
是的。
“你之前也没少气我啊,扯平了呗?”
迎晨站定,盯着他:“你一大男人可以再小气一点。”
厉坤脸皮厚惯了,“下回吧。”
迎晨绕过他,懒搭理。厉坤挑眉瞧她背影,数秒之后,长腿阔步赶上去,从后面直接将人拦腰抱起。
“厉坤!!”迎晨失声尖叫:“又来!”
这回没把人扛肩头,而是正儿八经的护在胸怀。
厉坤低头望着她,蛮横道:“我就是小气,你以后再气我,我就原样奉还。你也知道‘被做决定’的滋味不好受?我就是要让你长个记性,再让我吃亏,我一定有仇必报。”
他日天日地的生猛劲,此刻全幻化成了温柔委屈。迎晨心软,亦心酸,低了低头,终是没再吭声。
或许是身份转变,或许是冷战的关系刚有缓解,厉坤雄伟了这一时半会,上车后,两人都怂兮兮的不自然了。
“晚上吃什么?”
“你想吃什么?”
开了十分钟,两人异口同声打破僵硬。厉坤清了清嗓子,颇有大当家的风范:“要不,买点菜回去做?”
迎晨点头:“你不用回队里了?”
“有两天假。”
然后再次陷入短暂安静。
厉坤手指抠了抠方向盘,又问:“时间还早,你要不要去收拾点东西?”
“嗯?”迎晨没太明白,“收拾?”
“衣服行李日用品,你用的东西,我那儿不全。”厉坤的意思,是让她从万科城搬出来。
同居两个字烧了迎晨的脸,她拧头看窗外,含糊不清地应了声:“嗯。”
厉坤深吸一口气,紧张得差点没把方向盘给掰下来。
放在万科城的东西不多,都是应季衣服,迎晨拣了几件换洗,再把护肤品和洗浴用品都装好,刚好一个袋子。
她收拾衣柜的时候,厉坤一脸正色地在边上看,其实心眼儿坏着,惦记着柜子最里层挂着的那几套样式新颖的吊带睡裙。
走之前,他趁迎晨不注意,飞快地拽了下来,重新找了个袋子塞里头。
这是很特别的一天,但两人却表现得异常老年人。回家洗菜做饭,一个掌勺,一个打下手,全程沉默零交流。
锅碗瓢盆偶尔碰撞轻响,开关拧动,油锅扑腾,葱姜蒜下锅时的爽利脆耳,入目所至,宛如老夫老妻洗手作羹汤。入耳所及,全是人间最美烟火声。
三菜一汤上桌,正好是夜色初上时。
厉坤解开围裙,才想起说:“我下去买瓶红酒吧,家里没了。”
“别去了。”迎晨把人叫住,“我刚看冰箱里还有几瓶啤酒。”
她边说边去拿,左右手各拎两瓶,用臀一蹭,把冰箱门给关上。
“开瓶器呢?”迎晨把四瓶啤酒立在桌面。
厉坤默了默,道:“不用,我来吧。”
撬盖儿前,他再三确定:“真喝这个?”
大喜日子,不都喝个红酒烘托浪漫气氛么。
迎晨挑衅地看着他:“不喝这个也行啊,咱俩喝白的?”
厉坤笑了起来,双手搁在腰侧,撩开了外套下摆,他今天穿了一件酒红色薄羊绒打底,掐得身板宽阔有型。
他说:“迎晨,你到底什么酒量?”
迎晨嗯哼一声儿,极尽嘚瑟:“混了这么久江湖,从没醉过。”
“那今天咱俩比比看?”他亦挑衅。
“输了的呢?”迎晨反问。
厉坤极有技巧地用拇指对着瓶盖一撬,低头沉声:“输了,我给你当小狗,我自己用绳子套脖子,让你牵着满房间的遛。”
“……”
救命,这不是去老年人活动中心的车。
迎晨不想听他骚话连篇,拉开椅子坐下来,强装镇定地吃饭。两人没用杯子,一人一瓶直接吹。
“恭喜你。”厉坤举瓶,笑意横生:“终于嫁出去了。”
迎晨放下筷子,瞪他。
厉坤没憋住,笑出了声,“当然,也恭喜我自己。”
迎晨不情不愿地跟他碰了碰瓶,“亏死我了。”
“哪儿亏了?”
“没聘礼,没戒指,没礼物,没诚意。”迎晨项项数落,音量渐小,嘀咕道:“连求婚都没有。”
厉坤假装没听见,低头喝汤,脸半埋进碗里,眉头微挑。
两个都是能喝酒的人,两瓶啤酒下去,迎晨脸不红心不跳,还特豪迈地给厉坤倒了二两白酒。
“暖暖胃吧。”
“……”
厉坤真没料到,这女人气势这么强。
迎晨的酒杯刚往嘴边送,被他一把抓住手腕,“不许喝。”
“不让喝?”迎晨坏心眼地冲他眨眼睫:“除非你承认自己输了。”
“好,我输了。”厉坤平静坦然,注目直接。趁着酒劲正酣,气氛微熏,他拉着迎晨的手腕稍一用力,就把人拽近了些。
唇齿张动时,啤酒的余香薄薄喷洒。
厉坤哑声道:“你来罚我呀。”
男人独有的中低音刻意放缓,尾音娓娓,听得人耳朵先醉。一想到他之前说的那句输了后当小狗,迎晨心慌乱蹦,率先挪开目光不敢瞧他。
厉坤极淡勾嘴,然后无事人一样放开她,“吃饭。”
饭后,两人依偎在一起看了会电视,放的是部宫斗片,厉坤不感兴趣,于是枕着迎晨的腿小睡。
他闭眼时,双眼皮的纹路十分好看,往眉尾处勾出一小段扇形,两眼间距正好,伸展出高挺鼻梁,撑出一个名副其实的清隽俊朗。
他比电视剧好看。
迎晨看着,便没舍得移眼。望了好几分钟出神,腿上的人忽说:
“想亲,就亲吧。”
“……”迎晨实在想翻白眼:“你不是睡着了么?”
“这哪是睡觉的地方。”厉坤理直气壮,睁开眼睛,捕捉她全部目光,痞笑道:“夫人,沐浴更衣,侍寝否?”
迎晨嗤的一乐,依葫芦画瓢,也学起了京剧唱腔:“小女子卖艺不卖身,恕不作陪。”
腻歪了会儿,二人关电视,先后去洗澡。
迎晨今天洗得久了些,捧着一大堆瓶瓶罐罐,把自个儿身上抹得香气满溢。她把头发放下,顺着侧脸垂至胸前。饱满处半遮半掩,倒真有袅娜少女羞,岁月无忧愁的气韵。
卧室里只留一盏微亮的小桔灯,暖气开得足,厉坤未着半缕,不浪费硬邦结实的好身材,半坐在床头,只用绒毯一角敷衍的盖在腰腹间。
迎晨穿着他的衬衫,赤足踏进,浑身裹着香气,扑了厉坤一脸情与欲。
两人四目相接,隔着距离,亦能听见彼此的心跳。
厉坤哑声,两个字:“过来。”
迎晨顺了意,单手解衣扣,这衬衣原本就只错位着扣了两颗,轻松解开,里头的马甲系绳款式内衣无疑一场视觉盛宴。
她挨着床沿,屈膝跪蹭到厉坤身边,然后长腿一跨,直接坐在了他腰腹下三寸。
这一夜,两人全身心地投入,实践了一回酣畅淋漓。
到后半段,厉坤趴在她身上,腰板酸麻,意犹未尽地吻着她湿透的发根,腻声说道:
“老婆,新婚快乐。”
———
迎晨睡到天光大亮,精气神还没恢复,跟只咸鱼似的裹在被子里。床上凌乱一片,枕头也飞了一只落在门边。
厉坤起得稍晚,轻手轻脚的换上衣裤,又帮迎晨将窗帘拉严实。
他出门的时候,迎晨还在熟睡。
厉坤今天有事要办,仔细一瞧,他穿的是一身儿正装。里头是立领衬衫,不嫌冷,风度最重要,外套便是八百年难得穿一回的西服。
他开车,直接去了大院。
九点半到,厉坤从后备箱里拿出早就备好的礼物,然后叩响了迎家大门。
来开门的是阿姨,见着人格外惊奇:“啊,小厉来了啊,快请进。”
厉坤颔首,打了声招呼。
还没踏进玄关,就听到客厅传来迎义章的暴吼:
“你这个臭小子!越来越不成体统了!!上回打架进警察局!这次更高级了。”迎义章拿着皮鞭,气得团团转——
“你竟然来家里偷户口本!!”
迎璟被吼得直眯眼睛,他跪在地上,背脊挺直,无论何时何地,都是一副风平浪静脸。
迎义章恨不得在他胸前挂个牌匾:家贼!
“说,是谁让你偷的,啊?谁给你的豹子胆啊!”
迎璟终于说话,少年嗓音清净,字字道:“豹子胆,是我自己的。”
至于谁指使的……
“是我。”
厉坤走了过来,步履稳重,勇敢坦荡。
作者有话要说:倒计时了,有点儿舍不得是怎么回事。
☆、第65章 抚云山
见着是厉坤, 迎义章再大的脾气最后也没再嚷出口。他瞪了瞪自己的儿子,说:“下次可不许这样了啊!”
迎璟跪得膝盖疼, 半会儿没撑起来。厉坤走过来, 一把扶住他胳膊, “起来。”
迎璟一脸沉静:“别忘了你的承诺。”
厉坤:“嗯。”
这俩人的对话把迎义章没气出血,稀里糊涂不说,也不知道俩人打的什么主意。
待迎璟一瘸一拐地上楼后,厉坤转过身,说:“伯父,这是给你的见面礼。”
一盒烟草和一盒茶叶。
“原本从非洲回来该给你的,但后来事情多给耽搁了。”
迎义章接过,点了点头, 拂去方才的燥意脾气,“有心了。来, 坐吧。”
老少先后落座沙发,阿姨端上两杯茶。
迎义章看着面前的年轻人, 当年一眼相中他, 就觉得厉坤不仅气质拔萃,盘正条顺,还天生有股英气。当时没看花名册,不知他父亲是厉明远, 厉坤也从不拿身份说事儿, 基层干起, 吃苦耐劳, 甚是出类。
如今来验证,他是真的没有看走眼。
要不是出了那次意外,或许,他们会是亦师亦友的上下级。
迎义章敛了情绪,闲谈:“今年你也三十一了吧。”
厉坤说:“是。”
“你父亲他还好吗?”
“送回疗养院了,那边的治疗更规范细致。”厉坤道:“他状态挺稳定的,做完这期康复治疗,我再接他回家休养。”
迎义章点头:“好,那就好。让迎晨多去探望,陪陪他,以前,老厉也是很喜欢晨晨的。”
终于提及往事,就像一颗深埋地底的陈年旧雷被触碰引线。
厉坤低着头,默了数秒。
再抬起时,他说:“伯父,是我让小璟偷的户口本。我和迎晨登记了。”
迎义章眼皮一掀,似要发作,但一对上他漆黑的眼睛,“罢了,罢了。”他摆手,别过头叹气,“你俩也不容易。”
厉坤表情无波无澜,郑重道:“该有的礼数我都会做到。”
“不讲究这个。”迎义章开明,对这些看得淡:“大张旗鼓很费神,我依你们的意见,一切从简是最好的。”
厉坤点头,“好,我有数。”
“就一个要求,”迎义章突然提神,微眯双眼审视的目光:“你要对迎晨好。爱护她,好好过日子,别生嫌隙。”
轻言两语,实则把意义全说给了厉坤听。是聪明人,便自然懂得,那句“别生嫌隙”,似要求,也似请求,求他别为了以前的恩怨种种,而与迎晨矛盾争吵。
厉坤垂眸定神,淡声:“我会爱她的。”
“还有。”迎义章语气微变,“凡事可商量,有很多解决办法,你大可来问问我,我也不是不开明的老头。”
他咳了咳,道:“以后要户口本,直接过来拿就是了,实在,实在没必要去……”
那个偷字不忍心说出口。
这么一提醒,厉坤也不太好意思,背脊挺得笔直,坐得端端正正,“好,我记住了。”
迎义章平声说:“中午在家吃饭吧,叫迎晨也过来。”
也不给拒绝的机会,他直接起身朝厨房走,还冲厨房里的崔静淑和阿姨说:“你们都很忙吧?需要我帮忙的吧?我帮你们就是了。”
厨房里的人无辜道:“不忙啊。”
迎义章不好发作,使劲儿眨眼:“你看,你们都不会杀鱼!”
“我会杀啊,还会切鱼片呢。”
迎义章气急败坏走进厨房,“说了我来!你非要逞强做什么?”
没几下,里头的人全给推了出来,迎义章已经自个儿捣鼓系上了围裙。
崔静淑简直哭笑不得,这老头,想亲手给女婿做顿饭就直说啊,非得别扭好面子。她笑着摇了摇脑袋,转身招呼厉坤:
“昨天买的橙子可甜,我给你切两个。”
这顿午饭,厉坤没叫迎晨,昨晚折腾的有点狠,估计她还赖着床。罢了,待会病恹恹地过来,又得挨迎义章的骂。
相安无事的午餐,厉坤与迎义章都是性子稳得住的男人,没有过分热情,也没有刻意冷淡,和气平静已是难得。
从迎家出来,厉坤开车去了一趟远郊。
抚云山在南边,与邻市地界交汇的地方,依山傍水,青色永驻。临近清明,人烟才多了一些。厉坤在山脚的店里买了一束花和一摞烧纸,然后上台阶,直至半山腰的西南角。
这处墓地与旁的无异,年头稍久,略显陈旧。香炉里的香柱已燃尽,剩短截灰烬在风中摇摇欲坠。厉坤俯身弯腰,把花束轻轻搁在墓前,然后蹲下来,抬手将上头照片上的一根草屑拂开。
母亲已过世八年,永远停留在最慈爱的年龄。
厉坤看了许久,像寻常不过的母子谈心,说:“山上风大,薄外套有点挡不住。不比山下,出点太阳还挺暖和。”
照片上的人,慈眉善目,笑容温婉。厉坤静静凝视,低头片刻,再抬起时,他说:“妈,我和小晨儿结婚了。”
女人表情依旧,淡淡的温柔,厉坤扯了个笑:“您以前很喜欢她,还让她常来陪您,小晨儿说她最爱吃您做的猪脚面,一次能吃一大碗,一点儿都不像个女孩子。”
“您过世后,咱们闹崩了。”厉坤轻声说:“年轻的时候各种捅刀子,太下的了手,后来吧,我发现,什么叫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他边说边解开绑绳,掏出打火机,点燃几张烧纸后,再一小叠的往火上盖。
火势渐旺,烟火气弥漫。
“我觉得这姑娘有点儿像□□,沾一口,怎么戒都戒不掉了?”厉坤眉头是真心实意的皱起来:“烦人精,闹腾王,您说,她怎么能这样勇敢啊?追我一次,再追一次。”
“不过我也不太争气,回回都上她的道儿,还乐在其中,这下好了。”厉坤摇头晃脑,感叹道:“把自个儿搭进去了。”
烧纸燃了一半。
厉坤暂停动作,双手微弓,搭在火上取暖。
“妈,一辈子有多长?五十年,六十年?还是真的能活百年?呵,算不清。”火势渐小,他才继续烧纸,“罢了,只要我在,就陪她每一天。”
顿了顿,厉坤看着照片,忽问:“您怪我吗?”
您怪我一笑泯恩仇吗?
您恼我娶了半个仇家的女儿吗?
“我想过老死不相往来,想过恶语相向,想过街上碰见狠狠干他一架——”至今说起,厉坤眼色依然是深沉的。
而照片上的女人,无生无息,却有一种奇异的力量笼罩厉坤全身,温柔,大气,教人心安。
厉坤就这么安静下来。
恨很浓,但爱更多。
“就当我没出息吧。”厉坤喉结微滚,烧完最后一叠纸,“对不起妈妈,我还是爱那姑娘。我做不到放手,那我就永远不放手了。”
天地空旷,偶有飞鸟倾斜而过,起风了,松柏枝叶厚重,轻摇慢晃,厉坤拣起铜盖,盖上,烧纸的余火很快熄灭。
“咱家户口本上少了一个您,娶了小晨儿,把名额凑上,来年,再添个小娃。”厉坤摸出烟盒,抖了根烟。
说这句话时,他脸上有淡淡的温柔。“以后,我和小晨儿一块来看您。”
他点燃烟,深深抽了两口,然后烟嘴朝下,插在了纸灰里。
有风过,烟气袅袅随风去。
山上信号不佳,下到停车场,信号恢复,一连窜进两个未接来电。厉坤回拨过去,迎晨接得飞快:“你在哪里呀?”
“外面。”厉坤坐上驾驶座,“起来了?我大概四十分钟到家,想看什么电影?好,我买票。”
通完电话,厉坤滑下车窗,又看了一眼抚云山。
心宁神静的感觉久久未散。
半晌,他才收回目光,转动方向盘。
———
两人领证的消息很快人尽皆知。
一日聚会,孟泽惊奇问:“你真把迎晨给绑去了民政局?”
“绑了。”厉坤诚实说:“效率高一点,我也没那么费神。”
“那你俩什么时候办喜宴?”
“也许不会办。”厉坤说:“迎晨也是这个意思,再从简,也麻烦。等天气好一点,出去旅游趟。”
“行啊,旅游结婚。”孟泽赞同:“这法子好,省时省心自己还舒坦。不过——”他提醒道:“小晨儿真是这么想的?”
厉坤嗯了声,“她没意见。”
“嘴上说没意见,其实心里可不这么认为。”孟泽一针见血:“你跟她求婚了吗?”
“……”
孟泽啧了声:“那就有点说不过去了啊哥们儿。女人一生就结一次婚,你不但没给她美好回忆,还用这么残暴的捆绑手段逼人领证。你自己说,说得过去吗?”
厉坤没说话,一细想,还真是这么回事。
“也亏得小晨儿对你没脾气,要是我,我早一哭二闹三上吊了。”说罢,孟泽飙起演技来,又是揉头发,又是抓脸的,最后还勒住自己的脖子,舌头一吐,佯装上吊。
“……”你他妈能和陆悍骁演对手戏了。厉坤一巴掌糊到他脸上,“对不起,你丑到我了。”
孟泽笑场,虽是玩笑语气,但心意是真好,他揽着厉坤的肩,神神秘秘道:“哥们儿,我给你出个主意。”
厉坤越听,眉头越皱。
孟泽起劲的说完,恨不得给自己啪啪啪鼓掌。
厉坤一言难尽,“还是,不要了吧……我觉得骚过头了。”
孟泽又是一番鼓吹,“这天儿又不冷,开个暖气,脱光也不会感冒的。”
厉坤犹豫片刻,然后心一横,
“——行。”
☆、第66章 盛世长安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