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厉坤不经意地走远几步,转身背对着,然后点开了微信。

李歆苑与邹婷的聊天记录在最上面,连着五六条,都是邹婷发的红包记录,每个两百够大方。

厉坤了然于心,恢复原状,把手机还回去。

“打不通,算了。”

厉敏云在后面喊:“阿坤啊,姑妈是为你好,毕竟我们才是一家人呐!”

没回应,也不知他听见了没。

“有空过来吃饭!”

厉坤背影干干脆脆,走了。

———

第二天,金升集团就近的一家餐厅。

正是午饭的点,人流量逐渐增多。徐西贝到的早,等迎晨下班,菜差不多上齐。

“抱歉啊,开个会耽误了一点时间。”迎晨落座,小跑过来气还没喘平。

“没事,等美女领导是我的荣幸。”徐西贝心情颇好地给她倒茶水。

迎晨单手撑着下巴,挑眉道:“老实交代,坦白从宽。”

徐西贝羞怯的神情一闪而过,眉眼间漾着幸福。她说:“晨晨,我们下个月订婚。”

迎晨刚喝进去的水差点没吐出来,她边咳边问:“订婚?”

徐西贝点头,“他叫张志强,是一个IT工程师,我特别喜欢他戴眼镜的模样。”她声音渐小,手掩着嘴巴凑近说:“尤其光着身子的时候,戴眼镜超来感觉的。”

迎晨无言,朝她竖起大拇指:“你们真会玩。你爸妈同意吗?”

徐西贝眉开眼笑,“我们昨天见过家长了,都好满意。”

“不错,”迎晨点点头:“你们认识多久了?”

“一个星期吧。”

“……”迎晨短暂的懵圈儿之后,迅速接受了这个信息,噗嗤一笑,“够可以的啊!”

徐西贝突然握住她的手:“晨儿,你相不相信,我看到志强,就觉得自己活过来了。”

她模样真诚,恨不得将自己的幸福渲染得天下皆知。这种属于女人的充盈感,由内而外,自然发散。

半晌沉默,迎晨轻轻笑起来,拍拍她的手背:“我相信。”

当然相信啊,因为这种感觉,她也是有过的啊。

谈及男友,徐西贝动情得竟然湿了眼眶,语无伦次道:“晨晨,你也加把劲,你这么好,一定也会幸福的。”

迎晨静静的,耐心的,微笑着看着她。最后点点头,“嗯,快了。”

好久没吃过这样一顿舒心愉悦的午饭,两人有说有笑,谈及属于女人才有的小心思。

迎晨一点半还有个会要开,时间差不多时,她收拾好东西,说:“那我就不陪你了,一个人回去可以么?”

徐西贝买完单,笑着说:“志强来接我,还有一个红绿灯。”

迎晨佯装晕厥,拍着额头痛苦:“欺负我没男朋友呢。”

徐西贝半揽着她:“谁说的,咱们晨晨天下第一好。”

“嘴甜的。”迎晨捏捏她的脸,“真不多说了,开会要迟到了。”

简短告别,迎晨快步朝公司走去。

过了马路,她回头看了看,餐厅门口,一辆黑色奥迪Q7里正好下来一个男的,很高,偏瘦,五官端正。

形象不错。

迎晨笑了笑,“眼镜哥哥。”

———

到了公司,秘书迎上来,“晨姐,有人在等你。”

“哪位客户?”迎晨奇怪,这个点应该没有接待啊。

“不是客户,”秘书迟疑了一下,“她说是来找你的。”

迎晨脚步慢了一拍,秘书又小声告诉:“晨姐,是个中年大姐,声音挺大的。”

“好的,我知道了。”迎晨示意:“你去忙吧。”

办公室的门敞开,一眼就能看到坐在皮沙发上的厉敏云。

厉敏云眼睛尖,看到迎晨立刻起身,攒着气势看着她。

迎晨面色无澜,走进办公室,出于礼貌地问:“稀客啊,喝点什么?”

她今天穿的是正儿八经的职业套装,GUCCI去年的夏款,高跟鞋一穿,身高直接破了一米七,迎晨气质好,正声严肃的模样很冷艳。

厉敏云告诉自己别被唬,于是挺起腰板说:“我什么都不喝。”

迎晨哦了声,绕到办公桌后面,坐下。

“那你有什么事?”

她抬手看了看腕表,“我一点半有个会,还能给你十分钟时间。”

厉敏云被她这态度刺得火气一下子起势,“那好,我就有话直说,迎小姐,咱们厉家惹你们不起,惹不起,我们躲!”

迎晨整理待会会议要发言的提要,头也不抬。

半晌,才合上笔记本,看向她,问:“那你现在为什么要出现在我面前?”

“你!”厉敏云气得不轻。

迎晨平静的很,没一点儿怕的。

厉敏云是典型的基层妇女,没有太多文化,虽然兄长厉明远算是出人头地,在部队里有点儿名望,但她耳濡目染,也没能有半点改变。

迎晨对她的印象一直不佳。

市井,势利,贪便宜,不仅尖锐,还喜欢多管闲事。

迎晨一两句话,就轻易挑拨起了她的情绪。

厉敏云走向前,“你以为我想来啊!要不是你缠着我们家阿坤,我才不来你这个破地方呢。”

她嗓门大,办公室的门又是敞开的,引得外面的员工不停侧目。

迎晨十指交叠,懒散地撑着下巴,要笑不笑:“我就缠着他,怎么了?”

厉敏云大声:“不要脸!”

她大概也意识到,说是说不过这女人,干脆用了撒泼大法,扯着喉咙往办公室外面喊:“你们这些同事都过来看看,这种人还能当领导?”

员工三两个已经围上来劝阻。

“别拉我!”厉敏云继续:“这个叫迎晨的,全家都是坏蛋,仗着家里有权有势,强行插队,抢人肾章 源,把我嫂子给害死了。”

吼声响彻办公楼。

迎晨冷着脸走出来,拨开员工,拽着厉敏云的手就是一拖。

“你有完没完!”

厉敏云心眼足,就势“摔倒”在地上,顿时哭天抢地:“你们看,戳中痛处了吧!还打人了!我一个老人家,她都敢打的啊!”

迎晨暴脾气上来,走过去恨不得踹死她。

“会演是吧?我打你了是吧?好啊!不打白不打!”

“晨姐晨姐!”众人急忙把她拖住。

厉敏云不管不顾地在地上滚动,动作间,“无意”地用鞋底踢到了迎晨的高跟鞋跟。

“哎!”迎晨没站稳,脚一崴,痛得龇牙咧嘴。

场面正混乱,谁也没留意到电梯门划开,厉坤从里头冲出来——

“你在干什么?!”

他浑身跟燃了火焰一样,腮帮子咬紧,一把就将厉敏云从地上拽起。

“闹够了没!还不嫌丢人是吧!”

厉敏云虽然处事方式粗鲁,但到底吃了几十年的油盐,看人看事还是有点心眼。厉坤这个侄儿,已经非常不对劲了。

他虽然深沉内敛,从未明确表明心迹,但蛛丝马迹告诉了所有人,他对迎晨,压根没恨到山穷水尽的程度。

厉敏云干脆来个鱼死网破,彻底翻脸。

任凭厉坤劝拦,她也不服软,拼尽全力嘴脸难看,闹得人尽皆知,看他俩还怎么在一起。

厉敏云像是得了软骨症,赖在地上不起来,“我大哥好惨啊,都是没良心的人给害的呀。”

三番两次地拽拉,无用。

厉坤也无可奈何,压抑、丢脸、耻辱,种种情绪乱成一团,让他无力地垂手站在一旁。

隔着撒泼的厉敏云,迎晨和厉坤隔空对视,一秒、两秒。

虽短暂,但他眼里的歉意那么明显。

迎晨眼睛微酸,低下头,狠狠掐紧了自己的手心。

此爱何止隔山海,隔的是世俗阻碍和七窍玲珑的人心啊。

员工们面面相觑,小声议论。

僵持难堪的关头,一道低沉男声传来——

“够了吧?”

离得近的人发现了,喊道:“唐总。”

人群渐渐散开一个口子,唐其琛负手而立,站在最外层,目光冷淡。

一瞬静止。

厉敏云哭哭啼啼,在看到来人时,也突然闭嘴了。

唐其琛慢步走过来,在厉敏云面前停下,说:“厉大姐,借一步说话。”

而更让大伙儿惊讶的是,厉敏云竟然默声站起,跟在他后头不敢忤逆。

两人走到迎晨办公室,一高一矮,一个温和淡去,表情肃然;一个紧拧手指,不敢怒,也不敢言。

两分钟后,厉敏云垂头丧气地先走出来,一个屁都没放,坐电梯走了。

唐其琛随后,对大家笑了笑:“误会一场,没事了。”然后转头低声吩咐秘书:“准备一下,会议照常。”

三言两语,疏散混战。

迎晨崴了的脚有点疼,费力地站在那,看着唐其琛疑问:“你对她说什么了?”

沉默在旁的厉坤,不发一语,等着。

唐其琛眼色在二人之间流转,然后从容微笑,走近迎晨时,故意蹭开厉坤的肩。

他主动扶住迎晨,温声关心:“疼吗?我送你去医院。”

作者有话要说:这几天走一波激烈的

☆、第23章 谈心

迎晨轻轻推开了唐其琛。

这个动作虽小, 但没有半点拖泥带水。

迎晨说:“不用了,我没事。”

唐其琛:“真没事?别忍。”

迎晨点点头, 弯腰把鞋重新穿好, 然后扶着办公桌一步步朝会议室走。

厉坤看着迎晨一瘸一拐地进了会议室,他欲言又止好几次,最后什么话都没说出口。

工作照常进行, 平静、忙碌,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直到厉坤走进电梯, 大家才敢小声议论。

“刚来闹的那个女的,说的是不是真的啊?”

“不是真的吧, 抢肾章 源?电视剧都不敢这么演。”

“那个男的呢?晨姐的前男友?”

“嗯嗯, 应该是的, 好帅啊。”

“是挺有男人味的, 但我更喜欢唐总这类型哈哈。”

小八卦蠢蠢欲动,以至于唐其琛从会议室走出来,都没人注意到。

他站在那, 敲了三声桌面。

一看来人,员工个个低头闭声,大气不敢喘, “唐、唐总。”

唐其琛扫了一圈,说:“做好分内工作, 再被我听到一句,自己去人力资源部报道。”

他平静,但态度不容置疑, 撂下话又返身去开会了。

今天下午的会议议题是矿山资源市场的开拓,相关部门列选出意向公司,逐一进行优劣分析比对。迎晨坐在唐其琛旁边,给出意见,提出疑问,发言十分严谨专业。

她水杯空了,唐其琛眼神示意秘书,很快又把水满上。迎晨这部分的发言结束后,她喝水润了润嗓子,然后起身去洗手间。

刚到门口,同事说:“晨姐,刚刚有人送了个东西给你。”

迎晨奇怪:“谁送的?”

同事边说边把一个纸袋递给她,小心翼翼道:“就是刚才那位男士。”

“哪位男士啊?”迎晨没反应过来,但低眼一看纸袋,便明白过来。

里头是一个鞋盒,看包装应该是在附近的小店买的。

迎晨掀开盖儿,是一双白色的平跟鞋。

秘书眼尖也瞧见了,劝慰说:“心真细。晨姐,你脚崴了,穿平跟鞋是要舒服一点的。”

迎晨笑笑:“谢谢,你去忙吧。”

原来厉坤没有马上走,而是去外面给她买了一双平跟鞋。

迎晨心里微微泛酸,下意识地往电梯口望去,好像他人还在那似的。

敛了神,她把鞋子放回办公室,然后继续参加会议。

一个小时后。

唐其琛安排好后续工作,闲下来时,才发现迎晨不在办公室。他找了一圈儿,最后在公司天台看到了她。

楼高,风大,迎晨的衣服被吹得紧贴身体,长发被她扎了起来。

“立秋了,少吹点风。”唐其琛的声音被风吹淡了些,走近她:“给。”

迎晨接过咖啡,“谢谢啊。”

她没喝,把纸杯放在台沿上,然后继续看远处。

唐其琛姿势放松,和她一样,双手撑着栏杆。

两人并排而站,中间只有风呼呼而过的声响。

唐其琛看到了她脚边的纸袋,问:“这是什么?”

“嗯?”迎晨看过去,哦了声,“鞋子。”

唐其琛心里明朗,笑着问:“那你还不换上?”

迎晨依旧穿着自己的高跟鞋,崴了的那只脚,脚踝有点红。她说:“穿了,就脱不下来了。”

唐其琛笑容更深,意有所指:“只要你想脱,怎么会脱不下?”

迎晨没说话,眼廓微微眯着。

唐其琛问:“你初恋在哪个部队?”

迎晨嘘了声:“保密。”

唐其琛:“是特种兵吧。”

迎晨侧目:“你怎么知道?”

“体格,身手,连走路带了股劲儿。”唐其琛说:“一般的军人,没他这么凌厉。”

迎晨笑了起来,“你还会看相呢?”

唐其琛也笑:“不会看。看了你两年,还是没看出你半点心思。”

迎晨嘴角弧度微收,别过头去,“我十八岁的时候,就和厉坤在一起了。”

唐其琛搭在栏杆上的手,下意识地紧了紧。

“你喜欢他什么?”

迎晨眼珠溜溜地转了半圈儿,还真的认真思考起来,然后说:“一见钟情。”

说完,自己就先乐了。

“没有那么多原因,看对眼了,就忘不掉了。”

唐其琛本想反驳,但设身处地一想自己,便沉默下去。

迎晨垂眸,十指交叠在一起,“他姑妈在办公室说的那些话,其实都是真的。”

唐其琛:“嗯?”

迎晨说:“他妈妈生病,等来了肾章 源,我们家抢了。”

唐其琛平静:“你故意的?”

迎晨猛地回头,目光明锐看着他,“没有。”

唐其琛:“他知道么?”

蓦的,迎晨缓缓别过头,很久才说:“知道。”

但又能改变什么。

抢夺是真的,两个家庭的矛盾也是真的,厉母也的确过世了。

厉坤那脾气性子,能忍?

还不如把他给杀了。

唐其琛叹了口气,又问:“这么难,值得吗?”

风吹着,迎晨的眼睛有点发酸,她说:“没想过值不值得。”

唐其琛没听明白。

“感情怎么能用值与不值去定义啊?没那么复杂的。”迎晨娓娓道来:“别管中间隔了多少人,过了多少年,只要你一看到他,还有那种心动的感觉,就是值得的呀。”

迎晨转过头,笑眼弯弯,对唐其琛说:“过了年我就二十八了。但是从杭州回来的第一天,我在天台上再次见到他,哇,那感觉,好像自己又变回了十八岁。”

心动依然。

唐其琛久久未发言。

“对了。”迎晨想起来,“中午的时候,你对厉敏云说了什么?以她这性子,能够收口,啧啧啧,真的是奇观啊。”

唐其琛笑了笑,淡声:“就跟她说了会道理。”

“不可能。”迎晨否决:“厉敏云就不是能讲道理的人。你用钱砸她还实用一些。”

唐其琛接话:“嗯,对,我就用钱打发的她。”

迎晨半信半疑,“真的啊?”

“真的。”唐其琛被她这认真表情逗乐,一时忘情,竟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反应过来后,两人皆愣。

唐其琛冷静下来,竟没有把手收回,目光坦荡接受她的探究。

迎晨迅速往后退一步,拉开距离。

唐其琛也不尴尬,摊了摊手,自个儿打趣:“在打击中成长。”

迎晨没跟他开玩笑,静了两秒,“唐总,有些话我必须要说清楚。”

唐其琛坦然:“你不喜欢我。我已经知道了,从杭州到杏城,从分公司到总部,你说过很多遍了。”他自嘲一笑:“不止我知道,全体员工也知道了。”

这回轮到迎晨无言。

唐其琛抬手看了看手表,“快下班了。”

迎晨点点头:“嗯。”

两人一前一后,迎晨拎着厉坤给买的平底鞋下楼。

楼梯间,风声隔绝在外,一瞬安静。

唐其琛平静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迎晨,我也一样。”

这无头无尾的半吊子话,乍一听无厘头。

可等迎晨明白过来时,唐其琛已经没事人一样,温润如春风一般地走远了。

六点下班。

迎晨刚按完指纹,唐其琛又叫住她,“别开车了,我送你回去吧。”

迎晨已经换上了那双平底鞋,“谢谢,不用。”

“脚崴了还敢开车啊?”唐其琛倒是出于好心:“你别想太多,我这纯粹是关心下属,换做别人,我一样送。”

迎晨嗤声笑,“是是是,不过,我脚真没事儿。”

唐其琛也就没再坚持。

下班高峰期,燕水桥这一块堵的很,迎晨觉得自己在开一只乌龟,临近七点才到万科城。

迎晨刚停好车,就看到厉坤站在电梯口。他背靠着墙,手指夹烟,倦色满脸。看到迎晨时,他下意识地站直了,目光往她脚上瞥。

半晌,厉坤问:“鞋合适吗?”

迎晨嗯了声,“你还记得我的鞋码。”

厉坤头点了下,“记得。”

迎晨快步了一些,走向他,“你吃饭了吗?”

厉坤说没吃,他把手上的塑料袋递过来。

迎晨看了眼,“是什么?”

厉坤:“一些消肿止痛的药。”

迎晨故作轻松,“你帮我上药啊?”没等回答,她自己先笑起来:“别紧张,我开玩笑的。”

她这样的态度,让厉坤心里更不是滋味了。

迎晨试探着,“你……上去坐坐吗?”

厉坤却突然蹲下来,肩胛骨轮廓拉出一道利弧,张弛有度的肌肉被衣料绷出清晰的痕印。

“上来。”

“啊?”

厉坤侧头,重复:“上来,我背你。”

话刚落音,迎晨就跟个小炮竹一样,紧紧地黏了过来,还特俏皮地说:“便宜不占白不占。”

厉坤嘴角往上,真是一点也没变。

迎晨搂紧他的脖颈,“我重吗?”

厉坤:“重。”

“去你的,我才九十六斤呢!”迎晨捏着他的耳朵轻轻拧。

厉坤浑身僵了下,又听她问:“我重吗?”

这回他聪明地摇了摇头。

迎晨正满意呢,厉坤说:“反正不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