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陆既明也确实是个能较劲的人了,瞧他跟他亲爹这“我用不着靠你”的劲较的,连在他身边待了几年的人都不知道他爸是谁。
可宁檬也有点明白,依着陆既明的人格特征,他越是这么划清界限般你过你的我过我的,可能他心里对他爸的爱与渴望就越浓越烈。
一个拧巴的人表达自己的方式,总是矛盾而变态的。
不过这些都和她没关系。她和他注定了都只是彼此人生的看客和旁观者,而已。
午休的时候杨小扬下楼来和宁檬聊天。
宁檬问她不忙吗,一年过去一半了,那么多种年中报告要处理,怎么还有空到处溜达。
杨小扬苦着一张脸吐槽:“不想在上面待了,压抑!”
宁檬没问她怎么压抑了。她知道杨小扬自己就能说,哪怕在她嘴上贴快胶布都堵不住她,她从喉咙眼也能挤出声来告诉你她为什么压抑。
“阿檬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压抑?唉算了算了,我直接说吧。陆总他啊,最近变得忒奇怪,居然不发脾气改发呆了!他这样子搞得公司死气沉沉的,叫人好不适应哦。这么一对比我觉得他还是发脾气比较好,起码生龙活虎啊!”
宁檬听完笑了笑。她想陆既明可能是在想他父亲的事吧。
可她的推断似乎不太准,因为它马上就被杨小扬间接推翻了:“而且最怪的是,陆总现在没事就对着手机发呆,他就举着个手机,对着屏幕看看看一直看。我有一次进去送材料,瞄了一眼,可惜啊,他反应忒快,咔嚓就按了锁屏键。我在那咔嚓之前的一秒钟飞快瞄到了点画面的残影,好像是两个人的合照,一个男一个女,女的没看清是谁,反正是长头发;男的吗,就很奇了,被打了一脸马赛克。”
宁檬听杨小扬的讲述听得懵懵的。
被打了马赛克的男人和长头发的女人。
她想那长发女人或许是他的阿梦吧。至于被打码的男人,也许是他的情敌也说不定。
宁檬发现平白无故就不能提到谁,一提到就遇到。
下班的时候,宁檬等电梯,电梯从21层下来时,门一打开,里面正装着陆既明。
一共六部电梯,偏偏他们就能在这么同一部电梯的门里门外相遇。这种相遇的概率真不该是太大的,偏偏他们就遭逢了那很小很小的一部分。
宁檬踏进电梯,叫了声“陆总”。陆既明屌屌地回应了她一下:“早啊,朋友。”
宁檬:“……?”
早?早个鬼,现在明明是下午下班……
电梯停了一下,门叮一声打开,门口没人。陆既明直接走了出去。
宁檬一把揪住他衣服下摆,把他揪回来,而后立刻撒手:“这是十二层啊,不是一层。”
陆既明抬头看了看,果然下早了。
宁檬感受到了杨小扬的话没有夸张,陆既明是有点蔫哒哒的心不在焉。
宁檬脱口问了句:“你……没什么事吧?”
陆既明挑挑眼角:“没事啊。”然后他又挑挑眼角,“也不能说没事。对了,你帮我弄一本笑话大全吧。我自己买了好几本,都不好笑。”
宁檬的眼神从他眼角跳开,也有点心不在焉地问了句:“梦姐用?”
陆既明语焉不详地应了声:“……嗯。”
他的语焉不详其实是在短暂地犹豫着,要不要说实话呢?其实现在是他更需要那东西。
但电梯到了一楼,门打开,他瞄到了苏维然。于是他语焉不详地嗯了一声,吞掉了真话。
他听到宁檬在和苏维然汇合前说了两句话。
倒数第一句是:再见。
倒数第二句是:好的,我帮你问问我爸吧,他的笑话书都比较好笑。
陆既明反应过来说谢谢的时候,宁檬已经和苏维然并肩远去了。
他总是慢半拍。
他对她,总是慢半拍。
几天后,宁檬和柳敏荟又在双井附近的饭馆约了一次晚饭。赴约前宁檬问苏维然要不要一起,苏维然说不了,正好他晚上也有个小应酬。于是两人就各忙各的了。
宁檬觉得其实两个人这样的状态是最好的,有事忙事,别整天腻歪在一起,腻歪这个事也是很累人的。她有时候怀疑自己有这样的反应是不是因为她已经没了少女心。她的少女心死于一个正月十五的晚上。
晚餐席间,宁檬和柳敏荟两个人主要的谈话内容围绕着《快对我为所欲为》网剧展开。
这部几乎是不计投资的超级网剧,柳敏荟终于带着人把它给拍完了,接下来就是配音做后期。
这部网剧差不多用掉了宁檬之前操盘投进去荟影视一大半的投资款。为了吸引流量,男主角方面,柳敏荟他们特意找了个正急速走红中的鲜肉小生,鲜肉小生此前是拍电视剧的,离一咖只差那么一点了的准一咖。为了请他柳敏荟没少砸钱。至于剩下的那部分投资款,宁檬和柳敏荟一商量,决定正好可以把它花在后面的宣发上。
宁檬看了点柳敏荟带来的片花,柳敏荟他们把这部剧拍得很悬疑奇幻很好玩,剧的品质在网剧中绝对是超一流的,就是拿到电视剧里去比,也算得上是部佳作。宁檬直觉这剧上线前后好好宣传一下,一定会爆。
宁檬和柳敏荟两个人正商量着去找哪个视频网站合作的时候,何岳峦的名字跳进了宁檬的手机屏幕。
宁檬把电话一接通,就听到何岳峦用不太好的语气问:“你跟尤琪胡说八道了?我现在正在和客户谈重要的事情,她突然跑来闹,这像什么样子?!”
宁檬一脑子懵地赶紧和何岳峦问清他现在的位置,收了线后,她连忙和柳敏荟说了声抱歉有急事下次再谈,拎着包就冲到了大街上。
她拦了辆出租车,直奔何岳峦说的地方。
第81章 你有胃药吗
还好何岳峦说的KTV不算远, 也在双井附近,宁檬打车几分钟就赶到了。
她下了车就往店里冲,各种狼哭鬼嚎的歌声争着挤着地灌进她耳朵。
多么闹人的地方啊。
她原来不太懂大人物们为什么爱来这种地方谈事情, 后来还是陆既明嘲讽兮兮地对她说:能指望你这一根筋懂什么?
她本以为陆既明会说:男人不到这里来, 怎么借着满屋昏黄找小姑娘的乐子?
结果陆既明说的却是:能用自己的破锣嗓子折磨一下别人, 折磨完了还能收到对方睁眼睛说瞎话的夸赞,这种快乐简直不可多得。
当她听到这答案的一瞬间几乎产生过自我怀疑——她是不是思想太复杂了?陆既明的想法可比她想得素多了。
从那以后陆既明凡是到KTV谈事情, 都没有叫过她。她以为陆既明是对她听力的保护,她还趁着一次他酒后给他做代价送他回家时谢了他。
结果那次陆既明说的是:你听力又不值钱,我帮你保护它干什么?我是不想让你清清白白个大姑娘做我的秘书做着做着给做污糟了。
宁檬后来想,陆既明看起来粗枝大叶的什么都没放在眼里。可有的时候其实他比谁都心细。
宁檬甩头, 甩掉由KTV牵出的那点关于陆既明的记忆。她冲去前台。
立刻有鲜嫩多汁的旗袍少女赶过来问她小姐有预定吗、几位等等的客套话,此时此刻这些话在宁檬听来都是排山倒海般的耽误时间。
宁檬说了声来找人, 刚想问姓何的先生在哪个包间,侧耳一听右侧廊道里传来的各种混乱声音后,她立刻甩了服务员循声奔了过去。
她在各种混乱中听到尤琪的声音了。
她拐过廊道,心突地一沉。
包间门口, 尤琪置气而绝望地朝着包间里面问:“何岳峦, 我就问你一句, 你到底跟不跟我回家?”
宁檬站定在尤琪一米后,没立刻惊动尤琪和其他人。
她往包间里探了几眼,把里面的情况大致了解明晰。
她看到了昏黑的包间里,站着两个人,坐着几个人。站着的是何岳峦, 他就站在离门口不远的地方,生气而不耐地和尤琪对峙着。他与尤琪中间,来回蹿哒着个陈晓依,她像只花蝴蝶一样,从这一点的何岳峦,扑腾到那一点的尤琪,再从尤琪那边扑腾到何岳峦这边。
她把自己化身为劝架的和事佬,嗲兮兮地两边劝着。她那样子的劝架在宁檬看来,其实更像是在诱发两口子赶紧把架吵得更凶一点。
房中音乐已经开了静音,电视屏幕明明暗暗地闪变着画面,借着这明暗交替的光,宁檬在那几眼打探中看到屋子里的人绝大部分她是见过的——沙发上最角落的人她有点看不清,挨着他的是上次和柳敏荟翟老板吃饭时遇到的那几个人,有派头很大的老板和那个长发姑娘,以及很愿意给派头很大的老板拎包的邱俊霖。
邱俊霖的视线穿透何岳峦和尤琪与宁檬的视线撞在了一起。他是所有人里第一个发现宁檬的。但撞一撞后,他就把眼神挪走了。
宁檬知道,自己外形有了变化,邱俊霖没有认出她来。
宁檬站在尤琪身后,没着急有动作。尤琪没有歇斯底里,这就很好。她要先看下事态是怎么发展的再决定冲上去时说点什么。
尤琪在和何岳峦对峙中问他:何岳峦,我就问你一句,你到底跟不跟我回家?
何岳峦有点生气和不耐烦,回答尤琪:“我跟你说了,我们在谈工作的事,很重要的事!这有什么好值得你疑心的?赶紧回家吧,别闹了!”
尤琪固执地定在那里不肯走:“这里怎么谈事情?我知道这家KTV,我打听过了,1000块一个姑娘!你们刚刚点了两个姑娘,这屋里四个男人,点两个姑娘,你告诉我这说明什么?”
宁檬皱皱眉,推测出她到来之前的几分钟这里都发生了什么——这屋里有两个男人叫了姑娘,在这几分钟里被尤琪给闹走了。
四个男人点了两个姑娘,那就是说其中有两个男人在和两个带来的姑娘配对。现在尤琪正在求证,何岳峦是在和带来的姑娘配对,还是来这里点了姑娘。
何岳峦一副无语的样子:“尤琪,回家去成吗,能别在这丢人了吗??”
陈晓依也凑过来,劝尤琪劝得煽风点火的:“嫂子,那姑娘真不见得是给何总点的,你误会了呀!”
尤琪凌厉地瞪了陈晓依一眼:“那么那姑娘是你点的吗?还有,我们俩的事,你横插一杠子算怎么回事?你跟我说这话的意思是想告诉我,他没点姑娘,他点的是你对吗?”
陈晓依脸色变了:“你这人怎么说话呢?”
何岳峦踏近门口:“尤琪,够了!闭嘴!你最近是不是疯了?”
尤琪肩膀颤抖。她离崩溃可能只剩一步之遥。
宁檬立刻踏步上来,从后面扶住尤琪双肩,她给她足够的力量,让她坚强地站在牛鬼蛇神面前。
宁檬瞪着何岳峦,声音低而厉:“何岳峦,是你够了!你是不是疯了?和外人一起这么说尤琪?”她给足何岳峦面子,没叫他身后那几个人听到她说了什么。
她扭头又看向陈晓依,“尤琪说得没错,他们两口子的事,你一外人就别硬挤进来掺和了,让别人看见掉价!”
宁檬又看回何岳峦:“何岳峦,苍蝇还不叮无缝的蛋,尤琪她不是无理取闹的人,我现在先把她带走,你好自为之!”
宁檬看都不看一眼把陈晓依气歪了的脸,扶着尤琪走出KTV。
宁檬打车把尤琪带回自己的住处。在出租车上,尤琪一言不发,只是默默掉眼泪。有司机在,宁檬也不好问什么,一直憋到下了车,进了电梯,她问尤琪到底怎么回事。
尤琪哇地一声哭出来,哭得话都讲不出。宁檬怕大半夜扰民,一边捂着尤琪的嘴把她的哭声尽量憋在手掌心里,一边手忙脚乱地掏钥匙开门。糟心地她完全没有发现她和尤琪在这边的响动已经把对面住户招引到猫眼后面瞧热闹了。
回了房间,宁檬放任尤琪哭了一会。她知道情人背叛的打击对尤琪有多大。尤琪她当初有多信任何岳峦,今天这怀疑就有多摧毁她的心。
终于等到尤琪不哭了,宁檬赶紧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尤琪带着鼻音,凄凄惨惨地回答:“檬檬,其实你之前跟我说的那些话,我不是不往心里去的,我就是往心里去了,才和你吵,我在用这样的方式掩饰我的心虚害怕!”
尤琪说,其实那天宁檬的话是给她敲了当头一棒的,是让她警觉了起来的。
于是她变得像每一个怀疑老公出轨的女人那样,化身为侦探,处处留意起来。她开始偷看何岳峦的手机,翻他的电脑,每一寸每一寸地闻他的衬衫。
她有次对何岳峦说会出去学摄影,下午不在家。后来她临时犯懒,没有去。结果下午两点多的时候,在何岳峦本该上班的时间,她却听到了何岳峦用钥匙开门的声音。
她跑出房间,看到何岳峦身后跟着陈晓依。何岳峦看到她在家,明显吃惊了。他告诉她,他们回家来取份资料。
她就站在门口看何岳峦到底能从书房找出一份什么资料来。
最后何岳峦就拿了份保密协议。
尤琪带着鼻音对宁檬说:“檬檬,我看得很清楚,那协议没有骑缝章,也就是说还没盖章。没盖章的协议,照着电子版再打一份就是了,用得着回家取?我后来想,要是那天我根本没在家,他和那个女人还是去取资料吗?他们真的不是回去滚床单的吗?!我从那天开始留意他们两个。昨天我看到他手机上有今晚在这家KTV定了房的信息,今天我就给何岳峦打电话问他在干嘛,结果他居然跟我说他在公司加班!他撒谎!他居然对我撒谎!我受不了了才跑去问他的!而他们居然还点了姑娘!!”
宁檬叹口气:“那何岳峦怎么说?”
尤琪又哭了,一边哭一边说:“他说他加完班陪客户到的KTV!”
宁檬沉吟了一会,对尤琪说:“琪琪,我要问你一个问题。假如老何在外面真有什么事,你选择原谅他还是和他分手?
“如果你选择原谅他,就是你没打算以分手做前提,那你今天这样直接冲过去闹的做法就是错的。你这样冲过去直拍他面门,假如他真有什么,正在你和另一个女人之间犹豫,很可能你这一下子就把他拍远了。如果不管老何做还是没做过对不起你的事,你都不选择分手,那你就好好振作起来,做你自己的事,改变你自己,你都让他养废了你知道吗?
“如果你选择分手,并且打算和他从此老死不相往来,以后也没有和他复合的余地,那你尽兴闹腾就好,我甚至可以陪你一起去闹,只要你能解气。但有一点,分手后你还是得改变你自己,你得能养活得了你自己。琪琪,这几年你真的快被何岳峦养废了!”
尤琪陷入了长久的纠结里。纠结无果,她问宁檬:“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宁檬明确地告诉她:“我会选择分手。”
尤琪摇摇头。宁檬一下就明白,尤琪是没听到她想听的答案,所以摇头。她其实是不要分手的,可是没有底气,于是想听宁檬说出不会分手的答案给她点底气。可宁檬却没有做出她想要的决定。
尤琪摇摇头,愁云惨淡地对宁檬说:“你没真正谈过恋爱,你不懂爱的牵绊,所以能轻易说分手。我和他在一起多少年了?我们牵绊得那么深,分得开吗!”
宁檬反驳:“我怎么没谈过恋爱,你不是知道我和苏学长好了吗。还有我怎么就不懂爱的牵绊了?”
她从前比谁都懂这个的呀。就因为懂,才饱受其扰,深受其害。
尤琪说:“你们才在一起多久?分手了都换不来一场痛哭。我和老何不一样的,我如果和他分了,我都不知道自己还活不活得下去。”
宁檬让尤琪不要乱讲话,不要这么颓丧,不管怎样以后自立一点比什么都强。
至此她已经彻底明了尤琪的选择——即便何岳峦真的出轨了,尤琪也不会选择分手。
她不怪尤琪做出这样的选择,人人有做各种选择的权利,旁人的过多干预都是道德绑架。只是既然选择了,就要去承担选择的结果。
宁檬给尤琪铺好床,劝她躺下睡一会。尤琪躺在床上蜷得像只虾。宁檬觉出不对劲来,开了灯。她看到尤琪一整张脸都痛苦地揪在一起。
宁檬连忙问怎么了,尤琪气若游丝地说胃疼。
她最近减肥,不好好吃饭,晚上又狠闹了一顿,体力透支得严重,现在她的胃开始闹革命了。
宁檬看尤琪疼白了脸,要送她去医院。尤琪死活不去,只说想喝点粥。
宁檬立刻换衣服下楼。她心里急,出门的时候关门声有点重,把她自己都震了一下。她站在楼道里等电梯的时候在心里对上上下下的邻居们连声说抱歉。
下了楼,宁檬沿街小跑,终于找到一家没收摊的小吃店,求着老板娘给熬了碗皮蛋瘦肉粥。
粥好了,宁檬拎着奔着附近的药店跑,想给尤琪买点胃药。可惜太晚了药店都关了门。
宁檬怕尤琪等得久胃更疼,又想着也许尤琪喝完粥以后胃就不疼了,于是没再往更远的药店走,转身往回家的方向一路狂奔。
盛夏里深更半夜的北京一点都不寂寞,路边撸串的人们光着膀子拎着啤酒瓶一边扯淡一边看一个姑娘在人行道上飞奔,连衣裙被她跑得像招展开的旗帜一样,烈烈做声。
宁檬路过撸串摊子的时候心里有点忐忑,。大半夜的她真怕某个喝多的大花臂朝她扑过来说老妹来半夜相见即是缘咱哥俩喝两口。这种恐惧让她拔足狂奔在夜色中。她从来没这么晚一个人晃荡在街头过,她想自己上辈子要么是欠了何岳峦的,要么是欠了尤琪的。
她一路拔足狂奔到楼下。
出电梯的时候她累得直喘粗气。开门进屋,把尤琪扶起来,喂她吃了小半碗粥后,尤琪把碗一推,开始在床上打滚说胃更疼了。
宁檬吓得不行,要扶尤琪去医院,尤琪说什么都不肯,拒绝得决绝,一副宁可疼死的样子。
时间太晚,其他租户都已经睡了,宁檬没办法去问人借胃药。她没辙了,只好决定再下楼打车去远点的药店买。
她开了大门出屋,关门的时候特别注意控制音量。可夜里太静,这一声关门声被夜晚的静还是衬托得很出众。
宁檬转身去等电梯的时候,对面的门被打开了。
陆既明穿着T恤衫大裤头,站在门口,皱着眉,冲宁檬问:“大半夜的,你上上下下进进出出好几趟了。你有什么事吗?”
宁檬看到他没睡,眼一亮,连忙问:“你那有胃药吗?”
陆既明皱着眉说:“应该有,上回我发烧之后曾宇航快把药店给我搬回来了。”
宁檬简直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她不用再下楼去做半夜路奔女了。
“能给我几片吗?”宁檬提出请求的时候声都要颤了。
陆既明耸耸眉尖,说:“你知道我从来不吃药吧?我家里虽然有药,但我可不知道胃药长什么样。你自己进来找吧。”他说完侧身让出门口。
宁檬一个箭步冲进去。
她按照陆既明的提示找到药箱,她蹲在地上从药箱里找胃药。
终于找到!
她握着胃药站起来,一转身间却看到陆既明正在她身后直勾勾地看她。那是一种她承受不了的眼神。
宁檬连忙说了声谢谢,逃一样地跑走。
第82章 鸡汤的故事
柳敏荟给宁檬带来的这个消息, 如当头棒喝,让她直接陷入了一种无我的晕眩中。
柳敏荟说:“我们重金请的那个小鲜肉男演员,吸了!”
宁檬眼前一黑。
吸的人, 居然是他!
宁檬强压下眼前的黑, 镇定住自己, 问:“消息爆出来了吗?”
柳敏荟声音焦急而沉重:“爆出来了!”
宁檬又问:“还压得下去吗?”
柳敏荟说:“压不下去了,这是小鲜肉同咖位某演员的经纪公司塞钱给狗仔跟拍爆出来的, 就是奔着想让他死去的!”
宁檬恨得咬牙切齿:“他死不足惜,可他害了全组人和整个荟影视!”
小鲜肉吸了的事情很快就铺天盖地地爆了出来。
微博上官方号也发布了公告,说经朝阳区人民群众举报,抓获一名某姓演员在家聚众吸毒, 现人已被带走协助调查。
一时间网络掀起抵触男演员的风潮,大家都义愤填膺, 抵制男演员代言过的产品,抵制男演员参演的影视剧,抵制到最后几乎进入疯魔状态,甚至要求请了男演员做代言的公司以及找男演员拍过戏的影视公司站出来道歉。
宁檬坐在柳敏荟的办公室里, 牙根都要咬碎了。为保青白做人, 大家不知道要付出多少努力, 可偏偏这种努力却因为一个人的放纵全盘崩塌,简直可恨!
宁檬很自责自己的先入为主。她一直觉得安中有可能是颗雷,所以一直以来的精力也全都倾斜在安中身上了。没想到她的警觉性还是跑偏了,真正的雷居然爆在更要人命的人身上。她回想着探班时盛夏午后大家都又热又困得发蔫,凭什么小鲜肉精神得像打了兴奋剂一样。
她现在找到解释了。他有那玩意提神啊。
小鲜肉吸那东西的新闻发酵得很快, 马上这消息的传播范围就从网民变成了全民。宁檬坐在柳敏荟的办公室里,开始不断地接听起各界各方人士的电话。
首先打来电话的是荟影视的出资人之一,身后有着强劲电商资源的王总。
王总问宁檬,这个男演员被爆出这样的事,剧肯定不能播了,那么投资是不是就打水漂了?
宁檬连忙给他吃定心丸:“王总您放心,我正在着手处理这件事,我之前让荟影视和演员都签了协议,如果发生这种事,给影视方带来的一切损失将由演员承担。是是,他是承担不起全部,但能追回多少是多少,欠缺的部分我们再想办法,总之一切还在掌控之中。”
她好不容易安抚好王总。
石英的电话又追了进来。石英说:“宁檬,我看到有人在要求找这位男演员拍戏的公司站出来道歉,说我们不可能不知道男演员吸,知道还用,简直良心都被钱吃了。对这种言论你怎么看,我们作为荟影视的投资方需要做点什么回应吗?”
宁檬脑子飞快运作,回答石英:“石总,您别担心,稍后我会让柳总在荟影视官网上发个声明,等声明出来证明我们也是受害方就好了。”
宁檬有种百口莫辩的感觉。知道男演员吸还用,这种话简直太荒谬了,她要是知道谁吸都恨不得做回朝阳群众。
石英之后,是苏维然。苏维然问宁檬:“你投的荟影视那部剧不会受到影响吧?”
宁檬说:“影响还是会受到一些的,不过我们会尽量想办法缩小。”
她告诉苏维然,最近可能要减少和他的约会时间了,因为她要全力解决荟影视这边的事情。苏维然说好的,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一定要说话。
宁檬最后一个接到的电话,是来自陆既明的。
陆既明问她:“你怎么样?”
就这四个字。
宁檬一直撑起自己坚强的那股气差点软塌下来。
所有人都在问影视项目怎么样,影视公司怎么样,鹰石投资款怎么样。只有陆既明一个人在问,她怎么样。
宁檬这才发现,自己其实也是需要别人关心的。可是送来这样亲密关心的,不该是陆既明;而他送来的这份关心,她也不敢收。
于是她继续坚强,一点软弱的时间都不批准给自己:没事,很好,谢谢。
她这样回复陆既明。
宁檬和柳敏荟以及荟影视宣传策划一起商量着怎么发布公告。
宁檬捋清了思路,告诉柳敏荟自己的立场:“我投你,就是奔着让这部剧大火来的。这部剧不能就这样算了,它一定得爆!”
柳敏荟一脸愁容:“这个美梦你就不要做了,现在这部剧根本连上线都不可能!”
宁檬静了两秒钟后,破釜沉舟地说:“所以,我们重新拍!”
柳敏荟一下愣在那。
柳敏荟觉得宁檬的提议有点太冒险,如果是他,他会倾向于先把片子放一放,看以后有没有解禁的可能。重拍的话,一切都要再重新投入一次,并且资金压力也太大了。
宁檬告诉柳敏荟,片子不能等,因为她从为人良知的角度,不能接受一个吸毒的人做男主演的片子上线。那样的话,他将给观剧的青少年带去怎样的影响?
“所以一定要重拍!资金压力大就去解决资金压力!这个交给我!”
她给柳敏荟举例子:“这几天上映的《捉妖记》,因为之前的男主角吸毒,导致他拍摄的戏份全部不能用。投资人顶住压力,更换了男主角人选重新拍,电影成本从一个亿直接上升到三点五亿。这绝对是个冒险,但是你看现在,这片子的票房是多少?上映八天,票房已经十亿了!等到片子下映,票房达到二十亿没问题!有这样的例子摆在面前,凭我们这剧的品质,我们有什么不敢干的?”
柳敏荟被宁檬说动了。
两个人计算了一下现有资金和重拍需要资金以及资金缺口。
宁檬说:“让演员的经纪公司赔钱!但他们肯定耍赖,等着我们起诉才肯赔,这么一来一回要很长时间,他们赔的这个钱,我们是等不起的,所以你先用现有的部分资金继续拍摄,剩下的钱我来想办法。记住,不能为了钱委屈品质,我们一定要做精品!”
在宁檬去张罗钱之前,荟影视发布了公告,也找媒体朋友发了新闻通稿。
荟影视强调所有吸毒男演员的戏份一律不计成本的删除,会请更积极阳光的人选来重新拍摄这部剧。
公告发布完,舆论走向渐渐有了好转,之前踩剧的人,慢慢转了风口,变成要支持“如此深明大义的影视方”。
一切有了好转的迹象后,柳敏荟托朋友重新签了男演员重新开工,宁檬拿着项目计划书四处找钱。
找钱的过程充满艰辛。很多人表示对剧的内容是看好的,但是对剧本身发生的一切有点望而却步。另外做为一个网剧,如今重新拍第二次,成本比电视剧都高出一大截,现在再往里面继续投钱有点像接盘侠。
宁檬带着项目计划书四处碰壁,一筹莫展。
期间还有另外一件烦心事。翟老板的游戏公司已经把游戏开发得差不多了,就等着网剧一上线,游戏也同步上线。结果却突然发生了男主角吸毒事件。
翟老板找到宁檬,说:“宁总,我们不能再等了,游戏得尽快上线,公司现金流很紧张,再不上线资金就断了!”
宁檬很为难:“我理解你的难处,但游戏还是得同步发。你的好多游戏脚本都是基于网剧剧本内容改的,你先上线的话,一定程度上是把网剧做了剧透。”
翟老板脸很苦:“我们把钱都投到游戏开发上了,再等下去,见不着回款,我这公司就垮了!”
宁檬说:“你先别着急,你给我三天时间,让我考虑一下解决办法。”
宁檬一边被网剧资金煎熬着,一边被游戏公司催逼着,两方的夹逼让她快喘不上来气了。
这是她有生以来扛过的最大的压力。
苏维然来探望她,两人聊起来,苏维然有点心疼:“其实钱能解决的问题,就不算是问题。而我是你男朋友,你为什么宁愿带着项目计划书去碰壁,也不找我帮忙呢?”
宁檬一下愣住了。
她还真是没有想过找苏维然帮忙。她发现她的潜意识里从来没有想过,或者说她根本就不想,靠着她的男朋友来让自己的事业扶摇直上。
假如苏维然是个陌生人,她可能会很乐于寻求他的帮助。
宁檬告诉苏维然:“我想看看我不靠身边人,能不能把这个难关度过去!”
顿了顿,她脑子里灵光一闪,对苏维然说:“我接触了一家游戏公司,公司资质很好,也能跟你投的那家VR公司合作开发配套的VR游戏,你要是感兴趣的话,我可以把商业几乎书发给你看看。”
宁檬没说这本是她要投的公司,现在倒不开手投了。她怕她这样一说,苏维然本来不想投,但因为她还是会投。
当晚宁檬把商业计划书发给苏维然看。第二天苏维然表示他对这家公司很看好,因为确实可以和他投的那家VR公司做资源整合,前景非常棒。他表示可以和游戏公司老板深入地谈一谈。
宁檬于是把翟老板介绍给苏维然。两人聊得很投机很深入,宁檬于是正式把投资游戏公司的项目过手给了苏维然。
宁檬私下里对翟老板说:“等苏总给你们的投资款到了账,你们就能缓解资金压力了,就可以继续开发其他游戏了!为所欲为的游戏,还是等和网剧一起上线吧!”
翟老板对宁檬连声道谢。在知道苏维然是宁檬的男朋友后,他开着玩笑对宁檬说:“我要是但凡有其他办法,我都不想靠情敌发家!”
宁檬对他的笑话一笑而过。
翟老板这边的难题解决了。宁檬能够专心攻克依然是一筹莫展的网剧筹资事宜了。
周末下午隔壁房间的租客家来了几个朋友,说说闹闹很吵人。
宁檬拎着本子和笔出了门打算拐去楼梯间坐一会,想想后续的解决办法。两天前王总又打电话过来,和她确认,网剧换角事宜确定不会影响投资收益吧。
她说一定会想办法把影响减至最低到没有,一定力争不让投资人的钱打水漂。
她拎着本子推开铁门在楼梯上坐下,想着怎样实现在王总那许下的诺。
她刚坐下不到一分钟,身后铁门咣当一响。她扭头看,是陆既明。
她下意识地起身想走,再想一想又觉得没这个必要。而想再再想一想时已经来不及了,陆既明一屁股坐在她旁边。他没挨上她,但她依然能从空气这种介质中感受到他传来的体温。
大夏天的。
她下意识地往远离他的方向,不着痕迹地挪了挪,问:“你是碰巧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