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她回去了?”费扬古以为是自己的近身跟班乌达,随口问道。

“你在这里,我怎么舍得回去?”她的声音越发好听,柔柔的,尽是娇媚。

费扬古猛地睁开眼睛,一下子便愣住了。她只穿了一件薄如蝉翼的寝衣,散着头发,光着脚一步一步向他走近。

居然是她!!

“你疯了吗?”他似乎怒了。

可是她并不在意,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走到池边,然后轻轻滑入池中,雾气沼沼中费扬古有些恍惚了,他看不清她的脸,也不能分辨她接下来想做什么。

只觉得自己呼吸艰难,身子从里到外像燃起了一把火,他的理智、他的毅力根本无法控制住那种原始的冲动。

而她,似乎很满意眼下这种局面。很快,他看到池水上浮起了那件如同蝉翼的寝衣,而她则光溜溜地像一条小鱼一样灵巧地游向了他。

“你走吧,你想要的我给不了。”这是他意识尚存时说的最后一句话。

第一百一十五章 储秀宫新人如云

长春宫。

寝殿内,福贵人乌兰一脸不高兴斜躺在炕上,掌宫女毛伊罕端着一碗红漆漆的汤水,一边喂着一边劝着:“这个月没有,咱们下个月努力就是了,主子得放宽心。”

乌兰听了,越发不高兴:“我就想不明白了,你说我这身体好得跟小马驹似的,活蹦乱跳的,怎么就不容易坐胎呢?这个月晚了几日,我还欢天喜地的,原以为有了,谁承想今儿一睁眼,又来了!”

毛伊罕微微一笑:“主子急什么。主子没有,她们几个不也没有吗?”

乌兰眨了眨眼:“也是,可我心里还是不踏实啊,她们几个已是不好对付,如今又来了一批花骨朵似的秀女,真是急人。对了,你去看过了吗?”

毛伊罕给乌兰嘴里送完最后一勺药汤,拿了帕子给她擦了擦嘴,这才说道:“皇后娘娘把初选过后留下的秀女都安置在储秀宫了,奴才已经亲自去看过。”

乌兰追问:“长得怎么样?”

毛伊罕给乌兰搭上锦缎棉褥子,认认真真一板一眼地回道:“这一届的秀女出众的着实不少。单从容貌上看,以那拉氏、董氏、瓜尔佳氏最是出众。奴才又找人细查了初选秀女各自上报的才艺名录,这才知道这些人里有个易氏善舞,说是她家专门给请了南边的教席自小调教的,那身子柔软得像上好的绸子,能做出各种花样来。还有个汉军旗的杨氏,精通音律,擅长器乐。还有个兆佳氏,精通满、蒙、汉、夷好几种话,曾经随父祖驻防黑龙江,懂俄罗斯话和朝鲜话。还有王氏和李氏,因随家人在南边当差,懂得南边的方言并精于绣工…”

“行了行了,谁让你说这一大车了,你只告诉我,哪个是最最出众,最有可能得到皇宠就行了。”乌兰听得有些不耐烦。

毛伊罕想了想:“实在是各有特点,奴才也不好揣测,但听高嬷嬷说,如今在这些秀女当中,是以瓜尔佳氏、那拉氏和易氏呼声最高,她们三人仿佛已成了秀女中的魁首。”

乌兰以手托腮,凝神静想:“那就让她们三人自相残杀,谁也入不了围。”

毛伊罕看着乌兰,面上神情微微有异。

慈宁宫中,太皇太后与苏麻喇姑也在聊着相同的话题。

听完苏麻喇姑的汇报,又看完了秀女名册,太皇太后想了想:“这个瓜尔佳氏可是与鳌家有关?”

苏麻喇姑点了点头:“是鳌拜族弟的女儿。长相那是没的说,比青阑格格还要漂亮许多。而且肤白如玉很是丰美,一看就是有福相,好生养的。”

太皇太后扫了她一眼:“光有福相有什么用?还得看她有没有那个命。”

苏麻喇姑一惊:“依太皇太后的意思,不留?”

太皇太后淡淡一笑:“什么我的意思?这一届秀女是皇后与昭妃负责,不关哀家的事。只希望皇后能精明些,知道后宫连着朝堂,什么人该留,什么人不该留,自己心里掂量清楚。”

苏麻喇姑有几分踌躇:“皇后应当会明白,可是奴才担心的是,如果这次瓜尔佳氏再落选,怕会惹人口实。上一次是青阑自己不愿意,太皇太后顺水推舟没将她留下。鳌拜心里恼恨也怪不得咱们。可这次,这丫头这么出众,若硬生生刷下去,怕是太明显了。”

太皇太后手捻佛珠:“那就看皇后怎么做了。皇后之位,后宫的女人没有一个不觊觎的,可是她们哪知道,这后位其实是架在火上的,稍有不慎那就是天大的风波。咱们先不插手,只看皇后如何去做。”

“是。”苏麻喇姑点了点头,“还有件事,咸安宫宁太妃托人找奴才说了两三回了,想求太皇太后在这一届秀女中为裕亲王选个老实本分的福晋。”

“哦?”太皇太后眯着眼睛想了想,“依你看有合适的吗?”

苏麻喇姑笑了笑:“这一届秀女中出众的人太多,奴才有点看花眼了,实在不好判断。也不知咱们的裕亲王喜欢什么样的,是好看的,还是贤惠的。要不,找个机会,让裕亲王自己去看看?”

“这叫什么话?”太皇太后瞪了她一眼,“老没正经的,越老越不知轻重了。你忘了当年博果尔的事了?若不是他调皮偷偷溜去看秀女,先福临一步看中了乌云珠,又让大贵妃来求我,我一时大意允了他们。可倒好,最终是害了福临。罢了罢了,如今是不能再错了。还是先让皇上选了,选剩下的再给福全挑。”

苏麻喇姑立即低下头,不敢再言语。

储秀宫为内廷西六宫之一,明永乐十八年建成,初名寿昌宫,后更名储秀宫,于顺治十二年重修。

虽然与东西六宫其他宫殿规格相同,也是两进院落面阔五间并有东西配殿,但储秀宫有着其他宫殿不能比拟的优势,就是庭院宽敞幽静,而院内两棵苍劲的古柏耸立其中,给人一种宁静致远的氛围。

皇后将秀女们安置在这里,的确是花了一番心思的。如今经过初选后秀女们分别在前后两座院落的东西配殿里住下,白天由教养嬷嬷和宫正司的女官们教授宫规礼仪,晚上各自做女红、抄写经文等功课,为的就是在幽静封闭的环境中修身养性。

然而,再幽静的环境,这么多豆蔻年华的少女住在一起,也免不了要热闹起来。

尹琪与昭妃赶来的时候,储秀宫前院养和殿里已经吵翻了天。一群秀女把屋子围得里三层外在层,密不透风。

只听得里面是瓜尔佳氏愤怒的骂声:“你这个没见过世面的贱东西,居然把贼爪子伸到我的匣子里来了,这下被我抓住了吧,看你怎么抵赖!我这匣子里的东西就数这只金凤钗最名贵,你倒识货,专拣贵的拿,可真不要脸!”

“不是我拿的,真的不是我拿的,我也不知道这珠子怎么就到了我的荷包里了。”带着哭声委屈万分急着辩解的是那拉氏。

“你们在做什么!昭妃娘娘和宫正司的尹典正到了,都赶紧退下!”教养嬷嬷卢氏大吼一声。

围观的众秀女才散开了些,自动留出一条过道。

东珠与尹琪步入室内,只见屋里已经乱成一团,原本这屋里可东西两侧各放了十张小榻,有二十位秀女同住,小榻上方各有一张隔板,上面放着各人的梳妆匣子和换洗衣服,如今可倒好,榻上的被子枕头乱成一团,各人的匣子也都大敞着,屋里一片狼藉。

“这是在做什么?遭劫了?”尹琪皱着眉头,目光扫视众人。

这养和殿里的管事卢嬷嬷上前回道:“回尹典正的话,这一早起来,原本各位小主该梳洗的时辰,谁知瓜尔佳氏发现自己金凤钗上的东珠不见了,这东珠…”

尹琪皱眉:“嬷嬷可是糊涂了吗?昭妃娘娘的闺名,你也不忌讳着点,胡说些什么?你不知道给这些秀女做个榜样?”

卢嬷嬷大惊,立即跪在昭妃面前,自掌嘴巴:“奴才该死,一时心急,想着赶紧回话,把事情说清楚,就忘了昭妃娘娘的忌讳,是奴才的不是。”

东珠淡然一笑:“哪儿有那么多忌讳,这名字本就是让众人叫的,你不必害怕,起来回话。”

“是,奴才谢昭妃娘娘宽待。”卢嬷嬷赶紧起身,再回话时便多了些小心,“这瓜尔佳氏金钗上的…宝珠没了,自然是急得不行,就在这屋翻检开了,谁承想,正从那拉氏贴身的荷包里翻出来了。”

东珠听了,目光扫过众人,又盯上了瓜尔佳氏和那拉氏。

心想自己领的这是什么差事?皇上近期行事越发怪诞,居然让自己和尹琪督导这些秀女,皇后倒是乐得清闲,这些小主哪个是让人省心的。

时常发生口角争端那还是小事,这会儿居然整了一出“擒贼计”。

东珠心里正琢磨,只见瓜尔佳氏凑了上来:“东珠姐姐,这事您可得替依阑做主,不能轻饶了这个贱人!”

一句姐姐,东珠觉得头越发疼了。

果然,原本就哭哭啼啼的那拉氏哭得越发厉害了,她本来就又害怕又委屈,眼见这事已经惊动了宫正司和昭妃,就惶恐得要命,又见一向跋扈的瓜尔佳氏还管昭妃叫姐姐,若她两人连亲,自己更没处申冤了。

东珠瞪了一眼瓜尔佳氏:“依阑,不管各人入宫之前交情如何,入了宫就都是姐妹。本宫自然不偏不倚,既不使你委屈,也不使他人蒙冤。”

瓜尔佳氏吐了吐粉舌,一副撒娇的样子:“依阑知道昭妃娘娘一定会替依阑做主的,这钗我有多喜欢多宝贝,你是最清楚的。这可是当年和硕老公主送给我的,我和青阑姐姐各有一支,现在让她给弄成这样了,我心疼死了,恨死了!”

见瓜尔佳尔提起祖母,东珠的心就沉了下去,从瓜尔佳氏手中拿过那支钗,往事便浮现眼前。当年自己在御花园偶遇云妞,可怜她的处境想也未想便把那钗给了云妞,自己是扭头就忘。偏被青阑惦记上了,在祖母面前提了。祖母又命人打了三支一模一样的,分别给了自己和青阑、依阑。

因阿玛与鳌拜交好,两府往来本就频繁亲近,自己就认了鳌拜为义父,因此,与青阑、依阑也算得上姐妹。

东珠了解这姐妹俩的性子,最是直爽,不会拐着弯害人。当下东珠便有七分认定,这支钗是那拉氏偷的。

第一百一十六章 东珠寻珠乱中乱

乾清宫。

散了早朝,皇上回到东暖阁,听到李进朝一五一十将储秀宫里发生的事情讲给他听,不由得笑了:“这倒奇了,这些经过初选的秀女们可都是出自八旗名门,家里什么好东西没见过,竟然还能出这样的事?”

李进朝眨了眨眼睛:“咳,所以说这秀女就是秀女,就算偷都比别人高明,若是底下那些宫人要偷就把整支钗偷走,可这秀女有见识啊,聪明啊,只把钗上的珠子偷走。这样一般不容易被发现,而且这珠子拿回去镶在什么首饰上都成,还不容易被人识破。”

皇上若有所思,面上含笑:“这东珠丢了,又正好交由东珠来审,还真是有趣!走,咱去看看去,以前总见她受审,还没见过她审别人,也不知是个什么光景,你随朕去看看!”

李进朝立即应了,赶紧跟上。

顾问行听了,却来阻拦:“皇上,这不合规矩。这才刚初选,接下来该是皇后复选,最后才是你的御前钦定,您现在就去看,这不合适。”

“这样啊?”皇上想了想,“那就更衣,乔装过去看。”

“这样好,这样好。”李进朝赶紧去给皇上找来一身侍卫服。

顾问行狠狠瞪了一眼李进朝,心想这个小猴崽子,有些日子没修理他又开始来劲了。顾问行想了想,还是出言阻拦:“皇上,这侍卫服也不合适,这储秀宫在西六宫深处,这侍卫也不该溜达到那儿去啊。”

“哦?”皇上看着顾问行,心想你以为朕不敢穿太监服啊,这样就把朕难为住了。皇上哼了一声:“李进朝,把顾总管的衣裳给朕拿一身来。”

“是。”李进朝捂着嘴,一边乐一边下去照办。

恨得顾问行牙根差点没咬碎了,一没留神自己头上已被皇上重重敲了好几下。“你别恨他,朕现在让他跟着,省得你两边为难,让你自在多了,你心里可要明白好赖。”

顾问行立即跪了下去:“奴才谢皇上体恤,奴才万分感恩。”

皇上点了点头,这件事他与顾问行心照不宣。

顾问行身为乾清宫总管,几乎管着皇上在后宫与朝堂上一切言行。这样的位置,如果不让太皇太后放心,他是坐不长的。可是皇上渐渐长大,不愿再受人牵制,哪怕是最敬重的祖母大清后宫最智慧的太皇太后。

所以,为了免去顾问行夹在中间左右为难,皇上又提拔了李进朝,渐渐地,一些私密的事情也交由李进朝去做,这样有什么闪失,太皇太后也怪不得顾问行,而顾问行也不必为这些事是替皇上保密还是向太皇太后暗中报信而犯难了。

顾问行从心底感激皇上,可是眼见李进朝在皇上身边随侍的时间越来越多,心里还是有些在意,有些吃味儿。

如今皇上把话点透,他这个做奴才的,自是又感激又感慨。

看着皇上换了太监服,同李进朝悄悄溜出乾清宫,顾问行不禁擦了擦眼角不经意间淌出的泪水,如果当年先帝爷能像当今皇上一样懂得迂回变通之术,说不定就不会去得那么早了。

康熙自不知顾问行心里的酸楚,带着李进朝悄悄溜进了储秀宫,躲在前院正殿的柏树后面,正好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东珠审案。

“昭妃娘娘与瓜尔佳依阑有亲,自然不信涓涓是清白的。”下首哭的梨花带雨的正是那拉氏,原来她的闺名是叫涓涓,她的声音也如同她的名字一般清灵静美,人长得也是十发出色。

东珠微微一挑秀眉:“若你不信本宫,本宫避嫌就是,今儿的事本宫不管,只交由宫正司尹典正裁夺就是了。”

那拉氏又道:“宫正司典正?她能比昭妃娘娘位尊?若由她来主理,还不是要顾忌昭妃娘娘的面子。罢了,罢了,我说我清白,你们不信,我也不愿辩驳,你们随意吧。但只一条,我那拉涓涓是绝不会辱没家风的!”

话音未落,那拉氏便站起身一把夺过东珠手上的金钗,直抵自己的脖颈。

众人惊呼:“不要!”

大家都以为她是要拿金钗自尽。

康熙微微皱眉,寻死觅活的人他一向最不喜欢,可是又不忍眼睁睁见一个花季少女血溅当场。他知道东珠的底细,只要东珠一出手便可狠狠攥住那拉氏的手腕,同时再伸脚击中她的小腿,那拉氏便会脱手丢钗摔倒在地。

可是出人意料,东珠并没有要出手相拦的意思,甚至反而微微有些笑意,好像这一切正是她所期待的。

这让康熙很意外。

情形在瞬间便已刻不容缓,那拉氏手中的金钗已经直抵喉咙,马上就要刺入,就在这个时候,一个茶碗横着飞了出来,正好击中那拉氏的手,这力度让纳嗽氏吃痛地喊了一声,而茶碗中的热水又洒了她一身,这样的意外恰到好处地终止了她想要自尽的行为。

众人一片唏嘘,目瞪口呆。

东珠面上依旧从容,但眼神中却露出一丝狡,顺着她的目光,众人看到隐于角落里的一位秀女。

她与旁人一样,也穿着一袭淡粉色秀女装,梳着小两把头,只是发间与衣饰上十分简单,没有什么累赘的珠宝相衬,虽也算得亭亭玉立,但就容貌来说并不出众,只是那双眼睛澄明如水,清澈至极。

此时,素面朝天的她缓缓从人群走出,扶起跌落在地上的那拉氏,又摘下襟前别着的帕子给那拉氏擦去溅在脸边和胸前的水渍。

“娘娘,她是西鲁克氏,二等侍卫明安图之女。”卢嬷嬷代为介绍。

东珠略点了点头。

尹琪走到那拉氏跟前,上下打量:“你这个人,脾气怎么这么倔。昭妃娘娘打进来到现在对这桩事情还没说一句定夺的话呢,你就要寻死觅活的,你若死了,倒害我们要去担这查案不实、逼人致死的罪名了。你可给我听好了,昭妃娘娘是最明事理的,我们宫正司的人也不是吃白饭的。你且耐着性子,听我们裁夺。若再敢折腾,我先找人把你绑下。”

那拉氏满脸委屈,紧咬着朱唇,不再言语。

“瓜尔佳氏,你这钗上的珠子是什么时候发现不见了?”东珠问。

“这钗昨儿我还戴了呢,是睡前摘下的,今早起来梳洗就发现珠子掉了,所以我想不管是谁拿了,肯定还在这屋里,就嚷嚷开来让大家搜一搜。果然,就从她身上搜出来了。”瓜尔佳氏嘴上气哼哼地说着,越说越觉得委屈,也哭了起来,“明明是她偷我东西,这会儿她还寻死觅活的,好像是我的不是,什么人啊这是。”

看她的样子,也是怪委屈的,东珠心中暗叹,怎么鳌拜家的女孩儿都一个性情,火暴归火暴,心却是极软的。想着,面上就越发缓和起来,又问那拉氏:“你又怎么说?”

那拉氏抽泣着,强忍着委屈,哽咽道:“我根本没拿她的珠子,再说了,这事根本就没道理,大家都知道她这钗最喜欢,日日都戴着,又不是藏在匣子里不常用的,谁若真是眼皮子浅偷了去,想来她一时片刻就会知道。这样闹起来,大家没脸,但凡有点脑子,谁会去干这个。”

瓜尔佳氏听了,心里更是不乐意了,抢白道:“所以啊,你才没拿钗只拿了珠子,这珠子好藏,原是我搜得仔细,要不然你肯定要偷偷拿出去随便埋在哪里,等风波过了,再取出来,这也是说得通的。”

那拉氏撇了嘴,带着哭腔:“难不成就你家富裕,我们都是没钱的吗?这珠子虽然宝贝,可我家里也不是找不出来的,凭什么非要拿你的!我倒觉得,是你故意陷害我的!”

“什么?你偷人东西还有理了!你可真够不要脸的。”瓜尔佳氏气得直跺脚,“你、你、你,居然还污我陷害你,我陷害你干什么!”

那拉氏见瓜尔佳氏急了,身子边微微向后退去,直躲在西鲁克氏的身后:“还用问吗?这几日女官和嬷嬷们都夸我的诗词文章、女红规矩学得比你好,还说我一定会得到皇上的宠爱,所以你嫉妒我!”

这句话一出,连东珠都哑然失笑。

躲在暗处的皇上也不禁笑了,这些小丫头真是有趣,自己连面都还没见呢,她们就已经掐成这样了,还说皇上一定喜欢,朕凭什么就一定喜欢你啊,想得真美。

李进朝捂着嘴偷乐,动静闹得大了些,皇上立即狠狠瞪了他一眼,他便赶紧憋了回去。

瓜尔佳尔与那拉氏吵得不可开交,秀女们也站成两派,一派支持瓜尔佳氏,一派支持那拉氏,很显然,支持瓜尔佳氏的人占了绝大多数。

“尹典正,此事,你怎么看?”东珠问。

尹琪想了想:“宫正司办案,从来不管各人说辞,只看证据。不管那拉氏如何为自己辩白,这东西是从她身上搜出来的,人赃并俱,只能依规矩将她在秀女名册上除名,逐出宫再交由内务府由其本家旗主、族长议处。”

“不要!”那拉氏惊呼,“这还不如让我现在就死了,那样,我家的脸面何存?”

“你先别急。”东珠笑了笑,“这屋子太闷了,咱们出去说。”

东珠头前走了,出了养和殿,走到正殿明间外的石阶上,看着那苍天的古树,对眼前一众秀女缓缓说道:“今儿的事,让本宫想起小时候听玛嬷讲过的一则寓言故事。说的是很久以前,有个叫八木刺的西域人,有一日他和妻子正在吃饭,婢女端上一盘肉,八木刺的妻子从发间取下金钗插了一块肉刚要吃,就见门口有人来访,于是夫妻二人出门相迎,在与客人寒暄之后重新回到饭桌前,却发现那金钗不见了。”

“啊?怎么会不见了呢?”

“是啊,难道是那客人拿走的?”

“怎么会是客人,客人有他们夫妻陪着,没机会下手去偷的!”

“那就是婢女。”

“对,肯定是那婢女!”

秀女们议论起来。

东珠的目光掠过众人:“八木刺夫妻的心思与你们一样,或许世人都会这样想。他们认定是婢女所偷,但婢女抵死不认,八木要刺夫妻一气之下将婢女拷问致死。”

“啊,打死了?偷东西,告官就是了,何必打死呢?”

“这种恶仆,偷主人的东西,打死也活该!”

东珠淡淡一笑:“许多年以后,八木刺请工匠修缮房屋,在屋顶的瓦沟里发现了泥土中裹着一块朽骨和那支明晃晃的金钗。”

“啊?怎么会这样?”众人面面相觑,大感意外。

东珠又道:“这偷金钗的,原来是八木刺最爱的一只波斯猫,那猫趁主人不在悄悄叼走了那块插着金钗的肉,在屋顶上美餐之后,单留下骨头和金钗。”

“原来如此。”众人这才明白。

“直到这时,八木刺夫妻才明白过来,那小婢女是含冤而死。可是悔之晚矣,人死不能复生。所以,这世上的事复杂得很,并非只见表面证据,就推断是真的。”东珠的目光缓缓掠过众人,“你们当中,昨夜可有谁亲眼看到那拉氏偷取瓜尔佳氏的金钗吗?”

“没有。”

东珠点了点头,看着瓜尔佳氏:“既然如此,现在本宫也没办法明断,如今珠子既已找回,本宫会令巧匠替你重新镶好,你可愿意就此罢休?”

瓜尔佳氏绷着脸,十分不乐意,想了想脱口而出:“昭妃娘娘,您这样说,依阑面服心不服。”

“哦?”东珠笑了,这丫头真是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