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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有亲戚吗?”钱局长连忙问道。

“啊?”所长显然没有做好充分的准备,连忙拿出卷宗翻阅了一会儿,说,“有一个叔叔,两个姑姑,还有两个姨娘,不过这些人即使看到杨威有难,也都没帮助过他。”

“马上对他的叔叔和他的堂兄弟进行采血检验!”钱局长兴奋地命令道。这一夜,无眠。

第二天一早,我瞪着两只红肿的眼睛再次走进专案组会议室的时候,省厅刑警总队侵财案件科的同志倾巢出动,他们已经抵达了森原市。

其实我这无眠的一夜发生了许多事情。

杨解放,杨威的叔叔。一个性格软弱、胆小怕事的盗墓贼。

DNA结果认定后,杨解放从自家的床上被揪了起来。带进刑警队一个小时后,就交代了他盗墓的犯罪事实,两个小时后,就交代了他杀人的事实。

杨解放和他们村里的其他几个人就是对这片汉代平民墓地实施盗墓行为的罪魁祸首。2008年,他们盗取了各类文物四十七件,并低价卖给了文物贩子。

在省厅侵财案件科的主持下,侦查人员顺藤摸瓜,很快侦破了这一起盗卖文物案,被盗的四十七件文物追回大半,余下的也正进行追查。这一起命案牵出了盗墓贼,为国家挽回了损失,这是后话。

在听完杨威和高林花的故事后,破案后的高兴情绪被深深的惋惜掩盖了。

杨威的父母在杨威十二岁的时候就双双因车祸去世了,杨威曾到自己的亲戚家里去求助,可是几个狠心的亲戚居然都将他赶出门外。十二岁的杨威就开始一边在黑煤窑里打工,一边上学。

2009年,考上大学的杨威在一次QQ聊天中,认识了高林花。同是孤儿,他们惺惺相惜,无话不说,很快就确定了恋爱关系。杨威一边上学一边勤工俭学,而高林花则拼命赚钱资助杨威。

2010年7月,杨威在暑假期间打工,因为琐事和一个客户发生了纠纷,继而厮打,把对方打成轻伤。这个客户不顾派出所的调解,毅然决然要价二十万赔偿费。高林花得知此事后,东借西凑,准备了十五万元准备调解此事。可是这个被打的客户知道杨威是大学生,一旦判刑学籍肯定就保不住了,所以坚持少一分钱都拒绝调解。

走投无路的高林花想起杨威曾经告诉她,他的叔叔是个盗墓贼,应该存有大量现金。于是,高林花只身一人来到杨解放家,请求杨解放借给她五万块钱,解救杨威。

杨解放性格懦弱,怕老婆。因为杨解放的老婆坚决反对,所以任凭高林花磕头央求、哭闹打滚,杨解放依旧坚持拒绝借钱给高林花。

眼看调解的期限将到,高林花只有以告发杨解放盗墓为要挟,逼杨解放借钱。盗卖文物是大罪,杨解放和自己的老婆商量后,决定杀掉高林花灭口。

2010年8月初,杨解放以同意借钱为借口,邀高林花来到森原,在其不备的情况下,掐死了她。为了把高林花的尸体伪装成古尸,杨解放脱光了高林花的衣服,把尸体运进了他曾经盗过的一个古墓里,从破损的棺材盖板上把尸体塞进了棺材。另一边,杨解放的老婆把高林花的衣物藏进了另一处古墓。做了亏心事,就怕鬼敲门,杨解放的老婆并没有按照既定计划,在古墓里焚烧掉衣物。她在走到一半坑道的时候,因为听见异常响声,吓得丢下衣服落荒而逃。

“这两个年轻人太可惜了。”大宝坐在返程的车上一脸惆怅,“怪谁?怪杨威太年轻气盛?怪那个得理不饶人的客户?怪杨威的叔叔冷漠无情?”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啊。”我叹道。

“你们说,杨解放的老婆在坑道里听见的响声是什么?”林涛颤声问道。

我哈哈一笑,说:“她才是真的活见鬼了。”

话音刚落,我的电话铃声响了起来。

“真是活见鬼了。”钱立业局长的声音,“你们上高速了吧?那麻烦你们在下一个出口掉头回来吧。我们这里居然又发了一起命案!”

“啊?不会吧?这么倒霉?”我说,“案子复杂吗?需要我们介入吗?”

钱局长叹了口气,说:“你们肯定会感兴趣的。现场留下了三个血字,‘清道夫’。”

第八案 地狱旅馆

第一章

老板娘葛凡穿着一身黑色套装,仰卧在大床的床头,像是睡着了一样。她七八岁的女儿仰卧在她身侧一米左右的位置,面部盖着一条毛巾。

听到我的复述后,韩亮一个侧打方向盘就从高速旁的一个出口驶出了高速,说:“你若晚说十秒钟,我们就得跑到四十公里以外,才能找得到出口掉头。”

警车闪着警灯,从出口掉头,飞速驶回森原市。

“为啥我们在哪里,‘清道夫’就到哪里?”林涛沉吟道。

我若有所思,说:“你还别说,还真是这样。龙番的两起,我们都没有出差。云泰的一起,当时我们正在云泰附近的峰岭市办案。”

“可能是巧合吧。”陈诗羽头也没回。

大宝说:“你们说,会不会是凶手盯着我们啊?意图就是挑战我们?”

“‘云泰案’已经是这样了,现在又来一个寻仇的?一年一个?我可没有得罪那么多人。”我说。

“说不准是小羽毛得罪了人呢?”韩亮哈哈一笑。

“怎么可能?!”坐在副驾驶的陈诗羽翻了个白眼。

说话间,我们就看见了守候在路口的警车。

肖剑支队长挤上了我们的现场勘查车,说:“走,韩老弟,前面直走,过五个红绿灯右转。”

“嚯,这么精确?地形好熟啊。”大宝说。

肖支队长笑了笑,说:“我以前在这个辖区的派出所当所长,地形当然得烂熟于胸。咱们废话不多说,我先给你们介绍一下情况。”

我点了点头。

肖支队长说:“今天早晨有几个跳广场舞的大妈,到森原市中心公园跳广场舞的时候,发现广场旁边的一个灌木丛里,有一个衣衫褴褛的死人,于是报警了。因为报警的时候语焉不详,所以110接警员以为只是一个流浪汉猝死在广场,所以也没太在意,指令当地派出所出警了。派出所出警的时候,你们正好乘车上高速。可是民警到现场后,发现有大片血迹,认为这是一起命案,等层层上报到我这里的时候,我第一时间就给你们打电话了,好在你们还没有走远。”

“‘清道夫’专案组已经发布了协查令,一旦有类似的案件发生立即并案侦查。你们打电话通知龙番市公安局了吗?他们会派工作组过来的。”我说。

肖支队长点点头,说:“通报过了,他们估计也在路上了。”

“这个案子我们一直在跟。”我说,“不等他们了,我们先工作吧。”

现场位于森原市中心公园正中心的一个广场附近,一处黑黝黝的灌木丛中,仰卧着一具尸体。尸体的周围布满了血迹,而且仿佛有搏斗的痕迹,显然,这是一个典型的命案现场。

尸体的下身是赤裸且血染的,上身的破烂衬衫也是敞怀的。尸体周围的血迹从灌木丛旁边的一个铺盖处开始,一直延伸到了灌木丛中央。

“死者是个什么人?”我问道。

肖支队长说:“目前死者的身份还没有调查清楚,应该是没有户籍的流浪人员。附近的住户认识他,说这个人自称五哥,以在公园内向游客乞讨为生,就住在公园内。夏天的时候他会随便找个地方铺上铺盖睡觉,冬天的时候,他在公园的一处假山洞里睡觉。这个人意识清醒,性格温和,从来不骚扰或伤害游人。”

“前面三起系列案件,死者或多或少有些精神上的问题,或者有一些不良行为。而五哥除了流浪、乞讨人员这个特殊的身份,其他都很正常。”我说,“这么看来,凶手的目标是明确指向流浪汉这一特殊群体的。”

“流浪汉都是在道路周围过夜、生存的。”大宝说,“这样看来,‘清道夫’这个名称也就很好理解了。”

“那这周围有监控摄像头吗?”林涛四周环顾了一下,说,“毕竟这里是公园,是公共场所。”

肖支队长说:“这个公园是我们市的一个公益性的公园,公园的四周不设围墙,一共有十六七条小路可以直接通到公园中心。当然,如果不走这些小路,也可以从一些树丛、灌木丛中进入公园。总之,这个公园是完全开放式的。公园周围也有大路,大路上也有交警部门安装的道路监控,我们已经派人调取,正在看。不过,凶手也完全可以绕过大路,从一些不连接大路的小路或者树丛中进入、离开公园。”

“视频侦查工作,就是死马当活马医吧。”我说,“只要凶手稍微熟悉这里的环境,就可以轻易绕过监控。我们还要按部就班地开展我们的现场勘查和尸体检验工作。”

说完,我们穿戴好现场勘查装备,开始接近血迹中心。

纵观现场的血迹,是以大圆滴状的滴落状血迹和均匀分布的擦蹭状血迹为主的。尤其是在擦蹭状血迹的中间,能看到一些皮肤纹理。显然,这是死者受伤后,脚底在地面移动而形成的血迹。血迹形态呈现特殊状的,是在死者生前睡觉的铺盖上,可以看到带有方向性的毛刺状的血迹,这是喷溅状血迹。由此判断,死者最先受伤的位置就在这里了。

死者的一条破旧不堪的裤子被扔在铺盖的旁边,朝上的一面有一些喷溅状的血迹,而朝下的一面没有任何血迹。这说明,血迹开始喷溅的时候,裤子已经是呈现这个姿态,摆放在原始位置了,后期也没有被移动过。

“显然,是先脱裤子后受伤的。”我说,“死者有裸睡的习惯吗?”

肖支队长摇摇头,说:“我们调查的时候也注意到,这些跳广场舞的大妈说,每次来跳舞的时候,都可以看见他在睡觉,是和衣而睡。这个人毕竟是个思维正常的人,一般不会在公共场所裸睡吧。”

“哦。”我若有所思,说,“林涛,这里的地面不够光滑,观察痕迹的条件不好,但是你可以研究一下血迹的形态,看看血迹的中间有没有什么蹊跷。”

说完,我招招手,和大宝一起跨进灌木丛中,开始对尸体进行简单的尸表检验。

死者上半身黏附的血迹不多,还可以看到一些喷溅状血迹的存在。从死者的腰部开始,血迹沾染情况陡然加重,几乎整个下半身都是血染了。血液大量流出,在双腿上黏附,然后结成血痂。红色的双腿,还可以看到许多红色的腿毛,有些惊悚。

尸体右腿的血染程度比左腿要严重得多,整条腿几乎都已经成了红色。我蹲在尸体旁边,仔细观察他的右腿,可是仍然无法判断损伤究竟位于什么位置,一定是血痂把伤口覆盖住了。

我只有作罢,问身边的肖支队长说:“哎,对了,你不是说有‘清道夫’三个字吗?”

说完我环视了一下四周。四周一片空旷,没有墙壁、树木之类可以留下字迹的地方,地面上尽是血迹,也没有下“笔”的地方。

肖支队长从物证箱里,拿出一个透明的物证袋,说:“你看,这次和你们之前的案件不一样了,凶手可能是在现场周围随便拿了一张废旧的报纸,在报纸上写下了这三个字,然后用石头压在了铺盖旁边。”

我蹲在地上,一眼就看见三个大字的中间,中间的“道”字,依旧是一个错字。

“确认是同一凶手无疑。”我站起身来对几米之外的林涛说:“你和小羽毛留下看现场,别忘了再仔细看看那张废旧的报纸。我和大宝回去检验尸体了。”

在拍照固定完尸体上的血迹形态之后,我和大宝对尸体进行了清洗。随着血痂一点点地被清水冲掉,死者腿部的伤口逐渐暴露了出来。

大宝在伤口的一侧贴上比例尺,招呼身边的技术员来拍照。

“伤口好细啊。”我说,“怪不得有血痂附着就看不到了。”

“嗯。伤口哆开了,也就一毫米的宽度。”大宝说,“不出我们的所料,作案工具都是一样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