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么一说,他却有些犯愁,无精打采地道:“嗯,凑合过吧。”
林望舒看他这样子,当然明白,关珠清到现在没孩子,雷家正着急着,已经几次去医院要查了,可是查来查去,竟然也没什么毛病。
和她上辈子一模一样。
林望舒庆幸,庆幸自己和雷正德终于无缘了,同样的烦恼,交给她表妹关珠清去烦恼吧,和她没关系了。
林望舒便好心提议道:“现在出国方便了,不行的话去国外查查,兴许能查出什么来呢,国外的医学发展好像比国内好一些。”
雷正德皱眉道:“也有道理,回头看看吧。”
林望舒:“当然了,你也考虑查查你自己。”
雷正德神情一顿,惊讶地看着她。
林望舒理所当然地道:“小雷,难道你以为只有女人会有问题?没准你才是不能生的那个。”
雷正德那脸色顿时黑得像锅底,这个时候,但凡换一个人,他一定会发他那大爷脾气。
不过眼前是林望舒,他到底忍下了。
林望舒看着他那敢怒不敢言的样子,心里莫名痛快。
活该。
第137章 (风起三角地)
看着雷正德那不痛快的样子,林望舒心情愉快地陪着和几个同学试衣服了,因为是群众模特,换上衣服后就负责在附近场地走走,营造一下氛围。
胡杨性子开朗,看到那设计大胆的裙子,喜欢得很,苏方红和陈六芽就不太能接受,不过还是勉强试了试。
胡杨鼓励大家:“我们应该用开放的心态来面对这个世界的美,这就是国际的时尚,没事,穿吧!”
林望舒也笑着道:“对,我们要自由,要包容,要个性,穿上这衣服走在学校里,那才叫美!”
说话间,就见时装表演已经开始了,在激昂的音乐声中,一个金发碧眼的模特走上了T台,扭着身体,露着大白腿,走得摇曳多姿。
这场景对于那些风纪扣都系得紧紧的中国人来说,自然是吃惊不小,最前排的领导们一个个都低下了头。
苏方红也是蹙眉:“怎么穿这样?”
谁知道就在这时候,那模特兴之所至,竟然撩起长裙,眼看就那么露出了
她这动作一出,就见仿佛大浪突然打来,一排的庄稼全都倒下。
陈六芽和苏方红张大嘴巴不敢相信,胡杨也惊诧不已:“这也行!”
林望舒差点笑出来:“这真是够大家喝一壶的了!”
大家伙就在旁边看着,虽然没座位,但是看上面的服装表演,再看中国的大门露出了一条缝,国外文化犹如冲击波一般袭来,尽管台下的观众满脸提防保守谨慎,但是当表演结束的时候,林望舒发现,有些男同志把紧扣着的风纪扣打开了,还有些女同志轻轻往上提了提裙子。
可能这就是潜移默化,这就是氛围。
表演结束,林望舒几个被请到了后台,菲尔德郑重地感谢了林望舒一行人,胡杨几个也都用英文和菲尔德交谈。
菲尔德先生穿着夸张大垫肩的衬衫,留着长头发和络腮胡子,一股子潦倒艺术家气息,说起英语来也是飞扬洒脱。
菲尔德为了表示对她们的感谢,送给她们每个人几件衣服。
最后,菲尔德却和林望舒说起来:“我想拜访殿卿的父亲。”
林望舒疑惑:“菲尔德先生,父亲最近工作好像很忙,如果要拜访的话,还是得看时间,这个你可以和殿卿谈谈。”
菲尔德先生有些苦恼:“我马上要走了,殿卿说,这几天他父亲都在忙。”
林望舒:“那我也没办法了……工作忙确实没办法。”
毕竟陆崇礼的工作性质敏感,眼前又是一个高鼻子金头发的洋人,谁知道他要干嘛呢,这种事她也不能随便说什么。
菲尔德先生听了,叹气,无奈地摊手:“也许他对我有些误会。”
林望舒瞬间闻到了八卦的气息,不过她还是努力压下,一本正经地道:“这个我就不得而知了。”
告别了菲尔德先生,回去的路上,几个同学兴奋异常,她们觉得自己窥见了西方的时尚,长见识了。
不过林望舒却想起那天陆殿卿说的话,陈年旧事。
菲尔德先生和她家公公有误会,自家婆婆在法国的同学,这听起来很有故事呢。
可惜,依陆殿卿那个性子,是怎么也不会和自己多说的。
菲尔德先生终究没能得到和陆崇礼见面的机会,就这么黯然离开了北京。
事实上,他这次尝试进军中国的计划也并没有成功。
他的时装表演风格对于此时的中国来说,无异于一场冲击波,这场表演在服装和外贸界引起了巨大的轰动,大家议论纷纷,甚至有人发表了文章叫《外国人的屁香》,辛辣嘲讽外国人连衣服都不穿,还玩什么时装秀!
舆论反响太过负面,菲尔德铩羽而归。
那天周日,陆崇礼抽了功夫过来看望两个孩子,这时候两个孩子已经七个多月,可以随意打滚了,陆执葵甚至尝试着能扶着婴儿床栏杆站起来了,见到了陆崇礼,便兴奋地挥舞着小手,口中含糊发出一个类似“咿咿呀呀”的音节。
陆崇礼便笑得压都压不住,一脸纵容宠爱:“会喊爷爷了。”
林望舒想说,其实就随便喊喊,人家见了谁都这样喊,但她没忍心打击陆崇礼那颗爷爷心。
她明显感觉到,当自己提到这个名字的时候,陆崇礼那神情便略收敛了,不过没说什么。
过了好一会,当陆崇礼抱起来陆守倞,轻轻拍哄的时候,突然道:“他一把年纪了,还是这么幼稚天真。”
林望舒愣了一下,之后才明白,这是说的菲尔德?
观摩了服装表演之后,整个暑假,林望舒都没怎么出门,只是偶尔过去娘家看看,或者带着孩子在附近走走。
大部分时候,都在家里埋头造论文。
经过这一段时间的学习筹备研究,她的基础数学以及各方面底层知识都已经齐备,材料充足,现在需要做的事把自己的研究结果写出来。
本来以为并不难,不过写的过程中,依然遇到一些问题。
她的黎曼几何模拟实验用到了美国劳伦斯利弗莫尔实验室年报的资料,可出于保密需要,他们的年报太过概括简略,以至于并不好引用,这让她几乎陷入了困境之中。
最后她只能自己动手,先综合分析,再进行验证性的工作,又时不时跑去北图查资料,看文献,甚至联系了香港的婆婆,帮自己提供了一些国外学习资料。
就为了这一个问题,足足折腾了半个月,进度几乎停滞。
好在她废寝忘食地写,又有陆殿卿帮着整理资料润色,最后终于,赶在开学前,她把论文投递给了《科学》杂志。
自己交了自己奋斗生涯的第一份答卷,不知道能不能及格。
不过倒是没什么好遗憾的,通过这个过程,她自己也学了很多,物理学知识架构已经齐备,开学后,她再把自己短板的几门功课赶紧补补,用不了多久,她觉得自己就差不多拥有了攻读物理研究生的知识储备了。
写一篇论文就如同养育一个孩子,为了那篇论文,林望舒可以说是倾尽了所有的心血,好在,她的努力并没有被辜负,开学后没多久,《科学》杂志很快给她回信了,对她的论文提出了两个修改建议。
她收到那封信后,兴奋地前后看了七八遍。
她明白这意思,提了修改建议的意思是,可以录用,但需要修改!
她激动得差点跳起来,一连两三天,课都不上了,就窝在家里继续改,遇到难题就跑去找胡教授。
胡教授看了她的论文,很有些激动,积极帮忙,给出不少建议。
她大喜过望,觉得胡教授就是大师,思路开阔,可惜了,自己暑假时候没好意思来麻烦他,不然事半功倍!
林望舒这下子不着急了,想着把自己的论文进一步完善,这些完善自然又要进一步论证,要疯狂查国内外文献,这么忙来忙去,等到她终于重新将论文寄出去投稿的时候,已经入冬了。
这年冬天,当第一场大雪纷纷扬扬地落下,当两个孩子已经在床上到处乱爬的时候,她终于收到了《科学》杂志的样书,她的论文发表了。
收到样书的时候,林望舒眼泪直接落了下来。
生一个孩子十月怀胎,并不容易,写一篇论文比十月怀胎仿佛更难!
捧着这《科学》样书,林望舒先在心里感激了那已经不存在这个世界上的席铭教授,又请陆殿卿帮自己转达对那位美国天才留学生的感激。
陆殿卿道:“我会,不过我说了,他说过,这些程序的所有版权,他都送给你了。”
林望舒想起自己这一年的辛苦:“他那样的天才,是不是学什么都轻而易举?”
她想着,如果有这样一个天才,把自己这一摊子事给接起来,自己是不是就不用这么辛苦了?自己完全可以把上一辈子所知道的倾囊相授!
这种荣耀和责任,她可以送!
她现在夫妻恩爱家庭美满,要钱有钱要票有票,退一步海阔天空,她生活悠闲美满不好吗?
陆殿卿道:“按说是。”
他显然看透了她的心思:“但人家需要的,未必是你想的。”
林望舒纳闷:“什么意思?陆殿卿,你说话能不能不要那么含蓄?”
陆殿卿略一沉吟,才道:“他的世界,和我们的世界不一样。”
林望舒:“他总得吃饭吧,总得喝水吧?他难道吃饭不用钱?”
陆殿卿看着她,神情纵容而无奈:“那倒不是,他毕竟也是人,但他确实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人。”
林望舒叹:“可是这个世上哪有不食人间烟火的人,没事扔山里饿几顿,可能脑子就清楚了。”
陆殿卿略想了想,笑道:“人确实会变的,你怎么能总是说出这么有道理的话。”
林望舒将《科学》杂志捧到了胡教授面前,胡教授也是欣慰不已,高兴地将这事说给几个系里老师听,很快事情传出去,林望舒一下子出了大名,人人都知道物理系那个77级的林望舒竟然早早地《科学》发表文章了。
林望舒的同学一个个敬佩得五体投地,都觉得林望舒了不起,甚至还有人说:“林望舒,以后中国的诺贝尔就靠你了!”
这话可把林望舒吓到了,她可不想承担那么大的责任,能把席铭教授的几大成就重新带到这个人世间,她就算尽到自己责任了。
至于别的,让科学家们去搞吧,反正这个世界上天才有很多。
因为林望舒的这一“伟大成就”,物理系纷纷磨拳擦掌起来,向林望舒看齐,一个个埋头苦干,还有人矢志“再不跳舞再不看电影,对象也不要搞”,一定要做出一番成就来。
对此林望舒是很欣慰的,她很希望有人能做出那些事来,减轻她的责任。
林望舒的这一论文,也在系里引起了小小的轰动,教授们对林望舒颇为倚重,林望舒便趁机提出来“免修”的想法,她是想减轻一些课内负担,想学什么就学什么,她觉得自己的物理知识架构已经齐备,可以去学点别的了。
系里经过研究,教授们探讨了一番,便干脆出了一套题对林望舒进行考试,林望舒认真作答,答完后,教授们研究一番,最后胡教授:“你为什么不干脆考研究生呢?”
林望舒:“可以吗?”
她本科学位还没拿到,能考研究生吗?
教授们:“当然可以,现在的新政策,不需要有什么学历,研究生随便考!”
这也是最近新出的,为了避免浪费人才的时间。
胡教授抬了抬眼镜,看了看月份牌:“你现在先慢慢学着,我给你列一些书,你把那些都读懂了,我估计就差不多了,明年五六月份,你就开始准备考我的研究生,这样明年秋天开学,你就可以跟着我做研究了。”
林望舒当然知道,自己其实水平上未必到了那一步,但是有那篇论文的加成,教授们觉得可以放自己一马吧。
反正马马虎虎凑合混,好像也能混下去,不过这事还是要和陆殿卿商量下。
回到家里,林望舒把这事和陆殿卿提起来:“其实我还是觉得,想在国外读博士。”
本来她和陆殿卿的规划是,以后本科毕业出去,两个人一起出去,但现在自己想在胡教授身边读硕士的话,那计划估计就有变了。
陆殿卿略想了想,道:“这件事关键是看你长期规划来说,你想不想拿到一个国外的博士学位,如果必须拿,那现在试着申请国外的奖学金,直接去国外名校读博士,那样不是更好?”
林望舒:“现在?”
陆殿卿:“对,你在北大读了两年,而且发表了论文,还是很有希望的,我小舅舅对于申请国外奖学金的流程很清楚,我也咨询过他。关键是现在美国对中国的留学生很欢迎,我们中国申请国外奖学金非常容易。”
他继续道:“如果你能申请到明年国外奖学金,那明年秋天,我申请驻外,我们可以全家一起去了。”
林望舒有些犹豫,不过还是道:“那我回学校商量下吧。”
她其实有点舍不得北大的学历,也舍不得北大校园,这里氛围非常好的,但是如果能尽快在国外读了博士,回来后,她将拥有更多话语权,许多上一世的事,她也可以归结到这个上面。
林望舒和系里谈了谈,她想的是提前毕业,她可以接受一些考试的条件,这样她能拿到北大的本科学历。
她对这个有些固执和在意。
系里听了后,倒是没什么意见,表示需要研究研究再做决定。
而接下来就是过年了,系里也没研究出个结果,就是期末考试,接着就放假了,这事就这么悬着了。
好在林望舒也不是太着急,她想着,实在不行,就只能不要北大的学历了,直接出去得了。
这一年,林望舒过得悠闲自在,而陆家的家庭聚会上,她和孩子都成了香饽饽。
虽然陆家这个大家庭孩子不算少,但是双胞胎,还是这么好看的双胞胎,却是少见,人人围着瞧,喜欢得不行了。
而林望舒才上了两年大学就发表了论文,更是让大家赞叹不已,都觉得林望舒是“天才”。
林望舒听了只觉羞愧,她就是一个二把刀。
她这个二把刀,实在是被形势所迫,不得不上阵。
这么说话间,陆老爷子却提起一桩事:“你们北大开年后要有一桩大事件了。”
陆老爷子这一提,大家都好奇起来。
陆老爷子这才说起,原来明年的人大选举,北大将作为一个独立的选区,到时候要给北大三个教职工名额和两个学生名额。
大家一听,多少意外,要知道,选区一般是按照地域的,比如海淀选区,西城选区,结果现在北大竟然要作为一个独立的选区了,还给了五个名额。
陆老爷子笑得和蔼:“小林要不要试试?依你的优秀,倒是大有希望。”
老爷子这一说,大家全都兴致勃勃:“你才上了两年大学就在科学杂志发表论文,就凭这个噱头,想竞选成功应该不难。”
林望舒忙道:“肯定不行,我哪是那块料呢!”
陆殿卿也道:“她只想埋头钻研学问,做不了这个。”
陆老爷子:“那倒是也行,专心做学问,为国家做贡献吧。”
大家很快又说别的去了,林望舒在那阖家团圆的热闹中,却是想起了这场竞选。
时代的巨轮终于走到了这里,北大人代竞选,那可是轰轰烈烈的大事,一些惊才绝艳的人物,也将在这里启航。
第138章 (我要把天戳一个窟窿)
这一年,各大高校可以自由竞选人大代表,而北大作为一个单独的选区,拥有了几个竞选名额,这么一来,历经风云的北大三角地,一下子炸开了花。
最初的时候,其实没有人在意,以为所谓的竞选,不过是老套路罢了,但是很快,就有几位年轻学生站出来自荐,他们在三角地发表慷慨陈词,书生意气挥斥方遒,他们贴了竞选宣言,文采飞扬,气势如虹。
众学子心潮澎湃,一时之间热潮滚动,整个北大沸腾起来。
就连学校领导也大力支持,为学子选民们提供浆糊纸笔,还会开放教学楼和大礼堂来供他们作为竞选讲坛。
而就在这轰轰烈烈的竞选中,一位女学生竞选者破空而出,这是一位中文系的学子,是这次竞选中唯一的女性竞选者,提出了女性和社会生活的话题,也提出了“男性雄化女性雌化”的社会问题。
这位北大才女一出现,便在北大掀起了风浪,大家组成竞选班子、演讲竞选纲领、回答选民问题、拉票,把这场竞选推向了最高潮。
竞选者意识道女性选票的重要性,也意识到女性问题的备受关注,其他几个男性竞选者纷纷投入其中,其中一位竞选者还写了一篇长文讲述自己和女朋友的感情,并开始关注女性社会问题。
林望舒的宿舍里,陈六芽胡杨几个,也都激动得参与其中。
“她说得太好了,我们女性被歌颂被赋予妇女美德,可在现实生活中,却被压制,不能出头,成为弱势群体!”
“没有现代化的女性,就不会有现代化的社会和民族!这话说得对!”
大家议论纷纷的,表示女性一定要团结起来。
陈六芽更是激动:“我们女性能容忍男性的标新立异,并且对此毫无异议!可是在我们女性内部,谁如果出人头地,便会遭到排斥,我们首先要克服这种自我压抑和自我排斥!”
胡杨想起冒箐箐:“她的行为,就是一种内部的排斥和斗争!她嫉妒望舒,望舒一直在帮我们,用她的见识来帮我们提升,可她一直针对望舒,她就是在我们之中进行了内部排斥!”
陈六芽想想这事:“你说她好好的干嘛非要眼馋望舒的爱人,这就是见不得人好吧,或者觉得不服气,就是想抢别人的东西?这不是内部自我排斥是什么?”
苏方红同意:“幸好她已经去美国了,让她去和美国女性排斥压抑吧!”
大家激情昂扬,都表示要去给那位女竞选者拉票,并告诉林望舒:“你也得赶紧给她投票,我们的票已经要落后了,赶紧想办法拉票!必须把我们所有女同胞的票全都集中投向她!”
林望舒自然赶紧交出选票,不仅如此,还帮着拉了关系不错的其它专业一起投票。
这一场轰轰烈烈的历史,她不可能参与,但她能投出自己神圣的一票!
而就在大家忙着竞选的时候,林望舒多少有些野心勃勃,她想再试试别的。
她最大的优势是,知道前世的一些事情,也知道这一辈子许多发展的一些弊端,而且她还有陆殿卿帮自己,弄到一些国外的资料,这就让她的视野拥有了同龄年轻学子甚至那些物理研究者所不具备的视角。
她的下一个目标,则是盯上了杨先生的规范场理论。
所谓的规范场理论,其实是讲在任何的时空点位上,容许相位变换的情况下,是遵循了对称变换的,也就是说不同时空点之间的相位变换必定联系在一起,这个工作必须有场来执行。
从七十年代以来,这个理论在国际上已经很受重视,规范场论是粒子物理的基石,可以说,这就是微观世界的“牛顿三大定律”了。
但是在国内,物理学的研究是封闭的,所有的人都局限在层子模型,没有人走出去。
当然,林望舒可以得到的信息,自然也有别的研究者心知肚明,但是依然没有人提出来,因为国内的研究很封闭,不但封闭,而且是垄断的,是局限于权威的。
任何人一旦走出层子模型的领域,就会受到排挤,会被打压,这样的话,国内的研究便滞留在层子模型层面,被束缚住了。
一直再过若干年,国际之间学术交流更为频繁起来,国内的藩篱才被打破,大家才恍然,原来在国际上,规范场理论竟然这么重要了。
后人评价起来层子模型,不无遗憾,如果层子模型不是走错了方向,也许就能取代后来国外研究的夸克模型了。
可惜的是,国内层子模型错失了机会,因为封锁排斥,没有和规范场理论的结合,也就没有了正确的动力学互作用机制,所以也就没有什么公认的标志性成果。
这可以说是中国物理研究的一大遗憾了。
席铭先生提起这一段历史的时候,曾经非常遗恨地说,在另一个可能的走向下,中国物理学家完全可能赢得更多荣誉。
这是一句痛心疾首的话,可惜泼掉的牛奶永远无法挽回,中国物理学家错过的光阴并不会回来。
林望舒野心勃勃,她只觉得这是一块蛋糕,是可以用来投机取巧的蛋糕,如果自己能提前打破国内层子模型的封锁,既能让国内的研究转向正确的方向,她自己也能获得超脱于一个普通学生的关注和威望了。
这是一件投机取巧的事,但也可以称作杠杆,以小搏大,失败了,她只是一个不知世事的莽撞学子,成功了的话,她就是将规范场引入国内的先驱了。
这天,她回到家,试探着和陆殿卿聊起来:“如果我闯了祸,得罪了人,那该怎么办?”
陆殿卿蹙眉:“你也想参加竞选?”
林望舒:“怎么可能,我可没那兴趣!”
林望舒笑了,探究地看着他:“你干嘛这么怕我参加竞选?那不是挺好的吗,人大代表呢!我如果真选上了,你不是也脸上风光?”
陆殿卿笑得纵容而无奈:“就依你的性子,如果真风风火火跑去参加竞选,我怕你把天戳一个窟窿,我未必能帮你补上。”
林望舒:“你还真猜对了,我确实是要给天戳一个窟窿!”
陆殿卿挑眉,狐疑地看着她:“你到底要做什么?”
林望舒轻“咳”了声,有些心虚:“就是一件肯定会得罪人的事。”
陆殿卿试探着问:“得罪什么人?”
林望舒:“顶级科学家?学部委员?”
陆殿卿默了下,道:“那就得罪吧。”
林望舒长叹了口气:“我怕我得罪人得罪狠了,回头在国内无立锥之地了。”
陆殿卿安慰道:“没什么,你得罪学术界的人,无非就是科研永无出头之日,那就换一个方向,我们还不至于混不下去。”
林望舒想想有道理:“也对,反正肯定能毕业的,大不了出国去读书,大不了以后不做这一块了,实在不行我改行跟着你混吧?”
陆殿卿笑了:“所以你到底打算做什么?”
林望舒这才提起自己的计划,她先大致给他讲了讲目前物理学的情况,尽量用通俗的语言,最后道:“总而言之,我要挑战一下,扭转这个方向……”
她觉得自己提出的想法太过惊世骇俗了,毕竟自己只是一个本科生,突然有这个想法,太吓人。
陆殿卿有些明白了:“你说的这个层子模型目前的主导者应该功成名就,很有学术地位?”
林望舒见他终于懂了,笑道:“就是这样了,这个已经提出来十几年了。研究层子模型的,就是这个行业的顶尖人物了,其中不乏学部委员……”
她想了想:“这件事关键在于,这是十几年前提出来的,如果我们一直不中断研究,并且积极和国际学术界交流,也许这个模型会走向正确的方向,也许会更早在国际上提出来,那就不会有现在名震天下的盖尔曼了。”
她解释道:“有时候这个世界就是这样,比如盖尔曼,其实他也投机取巧了,其实和他同时期研究的还有一位茨威格,本来他们不好说谁先谁后,但是盖尔曼投机取巧,说自己那是数学模型,不是物理实体,所以就发表了。而茨威格的是物理实体,没能正式发表,只能发表在附页,结果就是——”
陆殿卿虽然不懂这些,不过还是明白她的意思了:“盖尔曼名满庭下,茨威格一切落空?”
林望舒:“是,这可不就是吃了实在的亏吗?所以学问研究就是这样,有时候就是运气,我现在肉眼可见的,国内都在搞层子模型,其实人家国外夸克模型早就起来了!”
她叹道:“所以一切都已经晚了,错过了最美好的时光,一切都追不回来了,后来者如果还沉迷于层子模型,不过是继续耽误他们的光阴罢了。”
陆殿卿拧眉想了一番,突然笑了:“你说你现在到底是在搞学问,还是在搞政治?”
林望舒理直气壮:“如果没有政治,哪来的学问?”
要知道,这学术界的各种心眼多的是,毕竟有时候,论文早发表一天,那就是首次发现,那性质就完全不一样。
踏实做学问不求功名的学者有,但是学者都是人,既然是人,总会有七情六欲。
这也不能说人家不对,毕竟科学家也得吃饭,也得住房子,不能让人家当神仙。
陆殿卿颔首,终于道:“你想做什么,尽管去做就是了,这个没什么问题,也不用怕得罪人,反正无论你得罪了谁,也不至于书不能读科研不能做了。”
林望舒万没想到他竟然说出这种话:“真的假的,你口气这么大?我如果真做,那就是得罪一圈人!”
陆殿卿却并不在意:“这些不都是归科委管吗?”
科委那可是科学技术的主管部门,顶头上司,科研经费几乎都从那里规划!
出钱的部门,自然是掌握着最大的话语权,科学家要做研究也得科委批钱。
陆殿卿笑道:“对,非常巧,现在的科委主任是宋姨,我小时候她还给我做过衣服。”
林望舒迅速回想了:“你说的是宋主任吗?号称‘铁娘子’的那位?”
一位五十多岁的女同志,听说早年留学法国回来,科研多年才转科委工作的。干练直爽,刚正不阿,风格强硬,科技界的头面人物,现在科委主任这把交椅,那是部级官员了。
陆殿卿颔首:“是,你如果胡闹闯祸,那我也没办法,但你如果觉得你是对的,有人却刻意打压,我们还不至于受这种气,完全可以去科委喝杯茶,找他们理论理论。”
林望舒万万没想到,他还有这层关系,当下大喜,浑身舒畅:“太好了!你等着,看我给天戳一个窟窿!”
既然有了陆殿卿这话,她是不怕了,初生牛犊不怕虎,她就算横冲直撞稀巴烂,谁还能把她怎么样呢?
大不了她一走了之出国读博士,大不了她回家养孩子吃香喝辣吹空调!
谁给她气受,她就找陆殿卿想办法。反正他话都放这里了!
所以林望舒接下来的时间,除了修习好自己大学的课程,就开始苦啃杨先生的规范场理论了。
这倒是也不难,反正她有便利的条件,搜集了不少国外的规范场相关理论资料,她现在也有了一定的物理学和高等数学的数理基础,当下开始自己修习群论、量子场论和粒子物理等。
学通了这几个,差不多就可以学规范场理论了。
不同于之前她要发表的论文,目前的规范场理论,更多的是方向性的指引。
通俗点说,如今的一位物理研究者,突然做了一个梦,梦到有人告诉他激光学未来十年进展,他醒来后,只是知道方向,但具体怎么做,还是需要自己一点点研究。
但是如果有人告诉他,层次模型要结合规范场理论,这么一点醒,指明了正确道路,方向对了,以后的路就一下子不一样了。
林望舒现在要做的是,写出一篇论文,引起重视,从而扭转目前物理研究的方向,让大家重视这个在国际文献中已经如此重要的规范场理论。
而这个时候,北大的竞选却在轰轰烈烈中被取缔了,理想总是会遇到挫折,这场选举实在是闹大了,就这么被紧急叫停了。
名校天之骄子毕竟是太过超前了,社会上有了各种非议之声,一切即将落幕。
宿舍里大家伙都有些沮丧,她们追捧的那位女竞选人就这么陷入了非议中,她们都很难过,不知道该做什么来帮助那个女竞选人,甚至私底下商量着,会轮流保护着女竞选人。
林望舒看着这情景,有些无奈,也有些叹息,她知道这只是历史一闪而过的一页,很有时代特色,但终究会过去。
她还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研究她的规范场理论,她还写了一封信,让陆殿卿帮自己联系国外的一位知名教授,请对方帮忙看看自己的论文。
非常幸运,对方竟然很快回信,并写了长达十几页的分析,来提出她的问题,并给她指出了一些方向。
这对她来说自然是非常兴奋的,能得到这种级别大师的指点,这让她意识到自己思维的不足,也让她感觉到来自国外学术的理念。
她不敢耽误,埋头苦干,按照这位科学家的指点,苦修论文。
那天陆殿卿从单位回来,又道:“我又找了一位学术大家帮你看,请他提提意见,这样你的论文就能修得更好了!”
林望舒修论文修得已经有些眼花了,听到这个,下意识问:“谁?”
陆殿卿说了名字,当即林望舒便惊讶了:“你找了他?”
这可是诺贝尔奖得主,鼎鼎大名的人物!
陆殿卿:“对,年初在国外,我和他聊过,他是很好的人,这次我贸然找上,他很热情,并且他对国内的物理学研究情况也很感兴趣。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和他电报或者写信沟通一下。”
林望舒差点跳起来,激动地道:“好!”
有了顶级大师的滋养,林望舒的论文一下子丰富起来,她甚至开始想起一则童话故事,关于火腿栓汤的故事,一根火腿肠的栓放在锅中,之后加入培根西红柿芝士等各种配料,煮出来自然十分美味。
可谁还能知道这篇论文原来的滋味呢?
不过林望舒对于这个也不是太在意,她本身就是在投机取巧。
手段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想去扭转国内物理学研究的方向,也许,这个世界就发展成了另一个模样呢?
林望舒就这么沉迷于规范场理论的研究,她也不需要太深入,就说明白就行。
她几乎把所有的精力都用在了规范场理论研究上,以至于之前提前毕业的计划只能先放弃了。
不过好在,到了这年夏天,林望舒的付出终于有了收获,她通读了国内所有层子模型的论文,也了解了国外的夸克模型和杨先生的规范场理论,她写出了一篇论文,来综合论述国内层子模型的缺陷,并且拿来和夸克模型对比。
这么一篇论文如果发表出来,国内的层子模型便是死路一条了。
而这个时候,恰好国内召开了暑假物理研讨会,林望舒打听到,在这场研讨会上主要还是讨论层子模型,与会者不少都是层子模型研究的主力,当然也很有几位学部委员。
这种顶级科学家的研讨会议,林望舒自然没资格参加,不过林望舒让陆殿卿帮自己走了后门,知道了时间地点,到时候她打算直接闯进去。
在头一天,她最后一次将自己的论文过了一遍,将自己要说的话在心里酝酿。
之后深吸口气,准备着第二天的战斗。
第139章 (大闹物理研讨会)
林望舒出发的时候,陆殿卿想陪着她一起,不过林望舒却拒绝了:“放心好了,我只是去说道理,又不是去打架。”
陆殿卿:“好,那我陪你到饭店。”
等陆殿卿送她到了饭店后,她就劝他回去,她没拿到正式邀请函,需要偷偷溜进去,可不想让他陪自己干这种事,有损他的形象。
陆殿卿显然不放心:“那你自己注意,有什么问题的话,一定记得给我打电话。”
想了想,他又补充说:“如果我还不在办公室,给庄助理打。”
林望舒:“知道啦知道啦,放心好了,这里全都是科学界领军人物,百无一用是书生,我就算再放肆,他们敢做什么,无非就是把我赶出来!”
等陆殿卿这位家属终于走了,林望舒便放开来,按照事先研究好的路线,先偷偷溜进了饭店,之后大摇大摆的沿着走廊往前走。
遇到服务员后,她便温和地笑着,彬彬有礼地问:“你好,我是来参加物理研讨会的,不过我忘记带邀请函了,请问是这里吗,我怕走错大厅。”
那服务员看她形象良好,又礼貌端庄,自然不怀疑,便带着她往前走,很快就到了会议厅外。
林望舒并不进去,而是笑着对服务员道:“谢谢,我先去趟洗手间,麻烦你了。”
林望舒站在会议厅外,先听着里面的进展,当听到大家讨论到了“层子模型发展机会”的时候,便大步迈入会议厅中,之后大声道:“各位老师,说到层子模型的发展前景,我个人认为,层子模型已经没有发展机会了,这是一座已经资源耗尽的矿,我们再在层子模型上耗费多少工夫都注定无法做出成就来了!”
会议厅比较大,林望舒又没喇叭,故意说话声音特别大,响亮得前面好几排人全都听到了。
大家诧异地看向林望舒,完全不明白林望舒哪里来的,又在说什么。
林望舒趁着大家没反应过来,当机立断,直接上了演讲台,拿过来话筒,开始讲起来,讲如今国际文献中的夸克模型,以及规范场理论。
这也是欺负在场的全都是老科学家,经过了那些年,一个比一个脾气软,没人敢上前喝斥她。
林望舒挑着重点,迅速地将自己的来意说了,说得滔滔不绝,现场已经有记者反应过来,开始对着她拍照。
当她这么讲起这些的时候,现场的那些科学家全都看傻了。
不过她不在意,反正现场会有录像的,也有记者,她会被记录下来,也有记者会将这一切登报,只要登报,她的机会就来了。
这个时候,在场已经有些专家脸上愠怒,也终于有人站起来,打断她的话:“请问你是谁,你得到邀请了吗?”
林望舒笑了,一切比她预想得顺利,她以为自己说不了几句话。
可没想到,她说了七八分钟,才有人终于反应过来不对劲。
于是她笑着道:“我是谁并不重要,今天的会议是中国最顶尖的物理研讨会,在座各位都是物理学专家,难道大家鉴别我的言论时,只看我的身份,而不看我在说什么吗?”
她朗声道:“请问,哪位在听我说话?大家觉得我说得有道理吗?”
一时有人怒了,表示请她出去:“这里不是你捣乱的地方。”
林望舒看到不远处有摄影机对着自己,她便对着那摄影机道:“因为我说了不该说的话,所以要被轰出去吗?还是说,是有人不敢听我说话,觉得我说的是真理对不对?你们害怕真理被发现,所以只能把我轰出去吗?”
全场哑然无声,所有人面面相觑,有人喊着:“让她出去,我们这是物理研讨会议!”
只是没有人敢动,大家都是老知识分子,知识分子在某一种情况下代表着忍让和懦弱,没有人愿意出这个头。
正僵持着,一个女同志走入了会场,大家看过去,顿时脸上都恭敬起来。
林望舒看对方这打扮,这年纪,以及在场众人的反应,大概猜着这就是科委主任宋主任了。
宋主任穿着朴素的中山装,看了眼林望舒:“这是怎么了?”
林望舒大约知道这是宋主任,也就是陆殿卿认识的那位,她心里有些疑惑,不过并没多想,当即笑着解释道:“宋主任,我是北大物理系三年级的学生,听说今天是物理研讨会,我来聆听诸位物理大家的高见,同时也想分享一下自己浅薄的认知,没想到,我才说了两句话,就要被赶出去。”
宋主任神情严厉:“你可知道,今天这是什么场合?”
林望舒:“我知道,今天在场的都是物理学前辈,德高望重,居功甚伟。”
宋主任锐利的眸光盯着林望舒:“那你还敢在这里大放厥词?”
林望舒便笑了:“宋主任,请问何为厥词?既然是研讨会,那就是研究探讨,那就是可以分享。我只需要占用大家宝贵的十分钟时间,讲一下我最近的研究和发现,如果我讲得那么荒谬可笑,请在场诸位专家对我严厉批评,并以我为戒;如果我讲得但凡能有一点道理,各位前辈,请你们用呵护和宽容的心态看待我幼稚但也许有点道理的发言。”
宋主任见此,颔首:“这么同学,你怎么称呼?”
宋主任:“好,林同学,既然你话都说到了这里,可以,你讲,在场的全都是物理学界的老前辈,你但凡讲得哪里不对,大家会对你提出批评。”
林望舒目光扫过,看到了这其中也有几位北大的老师,更有胡教授,他正皱眉望着自己。
她便诚恳地道:“今天的会议厅中,也有我的授业老师,如果我不对,我愿意接受批评处分,我任凭处置。”
宋主任眸中泛起欣赏:“那你说就是了,我们既然要开研讨会,那就是要用开放的心态去接受任何意见。”
林望舒感激地望着宋主任,便讲起来:“其实我们国家的层子模型在六十年代,研究成果一度领先于国家上的非相对论夸克模型,甚至比相对论夸克模型还要早上一两年,但是因为众多周知的原因,我们的文章只能发表在国内非常普通的期刊上,国际学术界无法引用了解这些成果。”
她说到这话的时候,在场的众多研究学者大多漠然地看着,不过也有一些面上浮现出一丝遗憾。
层子模型就是他们之中一些人的青春,曾经在富有创造力的青年时代付出了太多心血,只可惜后来陡然中断。
这也是为什么,直到如今他们依然无法舍弃。
林望舒继续道:“我们的层子模型曾经辉煌过,取得了比国际上更先进的成果,可问题是,十年过去了,这个世界已经变了,曾经落后于我们的夸克模型现在已经发展到了动力学的标准模型理论,非相对论的夸克模型发展成了相对论夸克模型。”
她无奈地说:“一场大梦醒来,我们曾经引以为傲的层子模型已经完全落后了,国际粒子物理学理论一直在飞速前进。”
她望向旁边的一位黄专家,道:“黄老师,您研究的复合粒子场论,确实在国内取得了很高的成就,可问题是,这依然是停留在十年前的唯象模型水平,这个在国际上已经毫无竞争力,是被别人抛弃的!”
那位黄专家一听,顿时愠怒,瞪着林望舒。
他满头白发,研究物理学多年,已是耄耋之年,却没想到,自己今天竟然被一个年轻学生羞辱,他当即起来:“小姑娘,我问你,我参与核武器研究工作的时候,你出生了吗?我聆听伟大领袖的哲学构想时,这个世上有你吗?你知道为什么会有层子模型吗?”
说到这里,黄专家的声音悲怆而激昂:“因为一尺之棰,日取其半,万世不竭,因为我们领袖说基本粒子并非不可分,我们基于伟大领袖的哲学,才有了今天的层子模型,你一个年轻姑娘,你懂什么,你竟然敢质疑我们?”
林望舒望着黄专家,言语越发诚恳恭敬:“黄老师,真理并不一定掌握在长者口中,您也不可能永远是对,如果您觉得我是那么幼稚狂妄,为什么不看看我在说什么,把我的论点看明白,然后狠狠地把我所有的话驳斥,让我心服口服?”
她问道:“把我们的领袖拿出来镇场子,拿年纪说事,拿曾经的辉煌来压人,这些,只会让我觉得,您在以大欺小,您已经恐慌到不得不用这些来压制后辈!只有您把我所有的观点一一驳斥,我才能说,我敬服您,不是因为您曾经的辉煌,而是因为您确实掌握了真理。”
林望舒这一番话说完,全场顿时哑口无声。
林望舒太过年轻,年轻到根本不配出现在这个场合,但是她说的话,确实一语道破真谛。
如果她确实是狂妄幼稚到荒谬,为什么不把她的观点拿出来,一一驳斥,让她心服口服吗?
宋主任从旁看着这一幕,眼中浮现出激赏。
她是旧社会走来的学者,留学法国,受尽白眼,都是自己一步步脚踏实地走出来的,她能在六十多岁坐稳了这科委主任的位置,强硬和骄傲几乎是写在骨子里的。
她没想到,今天能在这么一个普通会议上,看到如此精彩的一幕。
一个北大大三的学生,赫然挑战堂堂学部委员!
这也太狂了。
林望舒站在那里,只觉得所有的质疑和打量犹如乌黑的夜一般朝她压来。
不过她倒是没什么好怕的,拼死一身剐,皇帝拉下马。
就算失败了又怎么样,大不了她回家相夫教子好了!
林望舒在几乎凝滞的气氛中,笑着说:“如果在场诸位,竟然没有人敢看看我的文章,没有人敢挑战一下来反驳我的文章,那我只能说,中国的层子模型,果然是故步自封的一个笑话。”
说完,她抬腿就打算走人。
这时候,就听那黄专家怒道:“站住,把你的文章拿出来!”
林望舒的论文很快被拿出来,复印成多份的文章分发到了诸位在场的专家手中,当然也给了宋主任一份。
大家皱眉研读,也有一些没拿到论文的,纷纷凑过来看。
大家看着她的论文,先是皱眉,低声议论,之后翻页继续看,僵在那里沉思片刻,又重新翻回去,再继续看。
表情从最初的不屑,之后皱眉,然后沉思,最后是凝重。
林望舒的论文是参考了国外先进的文献资料,同时由一位诺贝尔奖得主和一位知名大学教授指点修改,这么一篇论文,哪怕在国外物理学报刊上,也可以发表了,更不要说在国内这种封锁的层次模型范畴中。
而在场的物理学专家有几个是层子模型的顶尖人物,就算不细看,只大致浏览,也看出来国外研究和国内研究的差距。
层子模型把静态夸克模型发展为动力学模型,只是低能束缚态的唯象模型;而国外的夸克模型已经开始以规范场为动力学互作用机制,在高能行为渐近自由的重要性质。
可以说,双方已经远远地拉开了距离。
双方的哲学思想不同,物理思想不同,而最根本的是,层子模型没有及时引入非亚贝尔规范场理论,以至于错失了最大的发展机遇。
这是沉痛的,无法接受的,却又是残酷的现实。
黄老专家死死地盯着林望舒的论文,嘴唇颤抖。
那个什么规范场理论,那个什么夸克模型,其实他也听说过,但是根本没当回事,可是现在,有人就那么简洁明了地呈现在他眼前,就两种理论鲜明对比,直白地告诉他两者的差距。
这就像是皇帝的新衣,一旦戳破,仿佛就瞬间土崩瓦解。
会议厅中鸦雀无声,所有的人都陷入了沉默。
大家无声地看向那位黄老专家,那是层次模型的领军人物,他是最有发言权的人。
黄老专家盯着那论文,好久后,老迈的眼睛中泛出泪光来,他颤抖着唇,终于喃喃地道:“你才大三,就做出来这个,物理学属于年轻人的……我果然年纪大了,我老了,已经没有创造性了,我脑子僵化了……”
黄老专家说出这话的时候,会议厅中鸦雀无声。
中国物理层子模型的天被戳破了,曾经奉为神明的权威在屹立十几年后,就这么轰然倒塌了。
小小的会议厅中这一幕,反映在中国物理学界将是一场翻天覆地的革命。
不少人的目光都落在林望舒身上,人们在这一刻,心中涌现出无数的念头。
譬如她说的那些,其实自己也接触过,也想过,但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念头罢了,没有人将这个念头落实成那么翔实的分析,更没有人胆敢将这一件事诉诸于口。
仿佛皇帝的新衣,人们墨守成规,奉行着它原本该有的规矩。
于是终于有一天,真相被一个年纪轻轻的大三学生戳破了。
黄老专家含泪看向林望舒:“你刚才说,你叫什么名字?你是大三是吗?北大的?”
林望舒见此,恭敬地道:“黄老师,我叫林望舒,北大学生,今年大三。”
之后,她越发恭敬地道:“您是前辈,依我的资历,我并不敢轻易挑战您的权威,我这篇论文,也不是凭我一人之力完成,我是得到了诺贝尔奖学金得主杨先生的指点,也得到了普林斯顿大学教授菲尔普先生的指点,所以,今天您看到的,并不是一个大三学生写出来的论文,而是博采众长,吸取了国际最先进的研究成果才做出的智慧结晶。”
她叹道:“所以黄老师,您所感到的差距,不是您和我,而是我们封锁的国家和世界的差距,十几年的封锁,当我们还沉迷在低能束缚态的唯象模型时,国外已经引入了规范场理论,开始了高能行渐近自由模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