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最后,林望舒讲到那个在暮色中用小竹车推着一对幼儿艰难去买菜的母亲时,她眼睛里也有些湿润了。
李红柱看向她,哑声问:“这是你的亲人吗?”
林望舒擦了下眼泪:“一个我很熟悉的人。”
李红柱没说话。
林望舒:“你偷了我的东西,我现在可以把你扭送到公安局,你会坐牢,你一旦坐牢,有了案底,出来后工作困难了,你以后会走向什么样的路,自己想过吗?”
她继续道:“我看到你妈妈的手上很多伤疤,那些伤疤都已经发黑了,她在为了什么辛苦,你又给了她什么?”
李红柱眼圈便有些红了。
林望舒:“今晚,你就关在这里吧,要不要送你进公安局,我明天再决定。”
李红柱有些呆滞地坐在那里,也不吭声。
林望舒:“我那个收录机很贵,如果你进去,估计得判十年吧,十年后这个世界变成怎么样,我也不知道。”
说完,她出去,让单位看门大爷把门给锁上。
这个小小的收发室狭窄,黑暗,也没什么吃的,足够这个李红柱受一个苦头。
况且,这一晚,他必将遭受心灵的折磨,会不断地去想象自己的监狱生活,自己未来的人生。
第69章 (家长要来了)
离开学校时,是几个学生陪着一起出去的,她们担心她不高兴,便安慰着她,还说要陪着她一起回家。
一出校门,就见陆殿卿正等在学外,看到她:“今天怎么这么晚?”
几个学生看到陆殿卿,忙打了招呼,之后也就各自离开了。
林望舒上了陆殿卿自行车后座,大概说起来今天的事。
“看来收录机确实不适合拿到学校了,比较招惹是非。”
“也没什么,发生了这次后,以后就不会丢了。”
“算了,我也有些累了,而且这件事我想了,那个李红柱要偷,未必不是眼馋,这种事不患寡而患不均,别人难免有想法。”
“那随你,其实也没什么,收录机虽然比较难买,但也不是买不成。”
不过林望舒是觉得,确实算了,以后只能自己给他们多唱英文歌了。
陆殿卿:“那个李红柱,你怎么想的?”
林望舒叹了口气:“算了,我已经不想送他去公安局了。”
陆殿卿:“不想送,那就不送,其实这个年纪的孩子,也不能怪他。”
他的价值观形成的时候,正是周围人们在迷惘混乱的时候,并没有人去教他什么,他的母亲又为生活奔波操劳。
他确实长歪了,但到底年轻,未必就不能扶正。
林望舒:“今晚上,他被关起来,估计也会胡思乱想,他的人生其实就看今晚了,想明白了,以后也许能走正道,想不明白,最后稀里糊涂的,谁知道呢。”
这一次他偷自己的收录机,她愿意原谅,不会送公安局,但以后呢,人生的路是自己走出来的,这样的一个孩子,将来通往哪个方向,谁也不知道。
到了炸酱面店的时候,街面上的霓虹灯亮起来,林望舒轻叹了口气:“当老师可真不容易啊!”
陆殿卿听这话,无奈地笑了:“你想轻松地当也可以,但你这不是想负责吗,想当好老师当然不容易。”
林望舒想想也是,其实她如果两眼一闭什么都不操心,那肯定清闲。
她叹了口气,心想回头放开高考,她一定要努力考上,考上后,换一个别的工种,反正以后不能当老师了。
不然以她的性格,还不把自己活活累死。
第二天,林望舒一早就过去了学校,这时候学校还没什么人,她就从窗户缝里往里面看,就见李红柱蜷缩在角落椅子上,抱着膀子,歪着脑袋,也不知道是睡着还是没睡着。
她看了一会,李红柱仿佛感觉到了,一个激灵,往这边看来。
这一刻,她清楚地捕捉到了李红柱眼中饱经折磨后的忐忑,甚至还有一丝疲惫的绝望。
她没理会,只是淡淡地说:“你等着吧,今天应该扭送你去公安局。”
李红柱猛地站起来:“我妈呢,我妈呢?”
李红柱:“小林老师,求你让我见见我妈,我想和她说话。”
林望舒:“你要梗着脖子说你没错吗?”
李红柱眼里逐渐浮现出泪来,咬着牙道:“求你让我见见她,我妈呢,我要见我妈!”
林望舒冷笑:“你当小流氓调戏我的时候,你怎么不知道叫妈,偷我收录机的时候,你怎么不知道叫妈,现在被人家抓起来了,你知道叫妈了?”
说完,没再搭理他,径自过去办公室了,只留了李红柱在那里嘶声叫唤:“我要见我妈!小林老师,我妈呢!”
到了办公室,学习了一会,预备课的铃声响起来,老师们也都陆续进了办公室,拿着教案准备去上课。
林望舒早上第二和第三节 的课,倒是不急,就在办公室里先学习一会。
过了一会,王校长来了,小心地说:“小林老师,你看这件事怎么解决?”
林望舒道:“李红柱还关里面呢?”
王校长:“是,刚让人送了点东西,没吃,一心说要见他妈。”
林望舒:“他妈呢?”
王校长:“已经在我们学校接待室了,据说昨晚在学校外面一直守着,没走。”
林望舒听着,叹了口气。
当下道:“那王校长,让他们母子先谈谈话吧。”
王校长:“行,我也这么想的。”
于是当下,林望舒继续低头学习,只是学着的时候,并不能太安心,难免想着那对母子相会的情景。
从早上看到李红柱一心叫妈的情境,她就知道自己已经定了心,并不会想着送李红柱进派出所了。
这时候,看看时间,差不多是她的课了,她就径自过去教室上课了。
她现在的课程,一半是学习并分析英文歌,一半已经开始学习课本上的内容,或许是唱歌唱的习惯了,也或许是大家用心学了,学习效果非常好。
按照她最初的分组,小组长会积极检查大家的任务完成情况并上交,可以说,最近这一段,大家的进步让人惊叹。
一口气上了两节课,她刚走出教室,就见前面李红柱母子正等在那里,忐忑地看着她。
见到她下课,忙走过来,李红柱妈怯生生喊了句:“小林老师,你好。”
林望舒:“你好你好!”
李红柱妈看了一眼李红柱:“还不给你老师赔礼道歉。”
李红柱低下头:“小林老师,对不起,我之前对你不礼貌,我不尊师重道,我还想偷你的收录机,这都是我的错——”
他顿了下,道:“我接受惩罚,可以跟着大家去派出所自守。”
林望舒:“道歉我接受了。”
说着,她望向李红柱妈:“我知道你一个人养他不容易,但是孩子还是得多管教,自己没法管教,社会就会替你管教,这次的事,可大可小,赶上大家想放下,也就过去了,但是运气不好,进去蹲几年也不是没可能。”
李红柱妈:“该怎么着怎么着吧,他也该吃个教训了。”
林望舒:“去派出所,估计怎么也得留个案底,以后做什么事,政审都过不去,这次就算了,好自为之吧。”
李红柱母子听了,都有些不敢相信,李红柱更是咬牙道:“没事,我可以去派出所,我可以接受惩罚,我不怕留案底!”
林望舒看着他,笑了下:“你不怕,你妈怕,我放过你,可不是为了你,是为了你妈,你好自为之,这种事,没有下次!”
说完,留下呆愣在那里的李红柱母子,她径自回去办公室了。
这件事很快落幕了,王校长显然也有些欣慰,他这个人其实是老好人,从一开始他就不想把李红柱送派出所。
李红柱经过了这一次后,据说懂事了许多,也不在外面瞎混了,知道孝顺了,认真学习了,还开始帮助同学了。
总之,这个人仿佛脱胎换骨了一样,彻底变了一个人。
办公室里老师提起来,都感慨不已,觉得李红柱那种人都能变好,真是不容易,又觉得林望舒这事拿捏得真好,竟然把那样一个孩子给改造好了,甚至连“功德无量”这种词都用上了。
林望舒反倒是没什么大感觉,她没那么高尚,只是李红柱的某个画面触动了她往日的心思,让她想起来自己二哥而已。
好在结果是好的,她并没有做错什么。
这个时候,到了六月底了,眼看要放假了。
现在高中的学制都比较混乱,最初是规定六三三制,但是某个特殊时候教学改革,曾经改为五二二制,当然各地各学校情况不一,他们这种外国语学院的附属中学,高中一直都是三年制。
比起一般两年制的高中孩子,他们自然显得更从容一些。
放假前照例有个期末考试,林望舒其实有些担心,毕竟才教了没多久,不知道考试会不会有进步,如果彻底没有,那多少脸上无光。
不过好在,学生们争气,考试结果出来,英语只有几个孩子不及格,其它都及格了,甚至冯秀荷和叶均秋竟然还考了九十多分,其他孩子也有七八个八十多分的。
这成绩可以说是前所未有的好,所有的人看到成绩都为之一振。
而且不光是英语好,其它科目也都比往年好多了,各科老师也反应,说是孩子比现在认真学习了。
林望舒看着这情景,真是舒坦,比自己考了高分还高兴。
办公室里大家伙都敬佩起来,虽然现在也不高考,学好了也未必有用,但能有这个教学成绩,终究是一个进步。
班里同学自己看到这成绩,也都很光荣,觉得进步了,也觉得让小林老师出了风头:“这下子,别的老师不会说小林老师瞎胡闹了!”
林望舒也是高兴,那天特意买了一些饼干点心的零食,分给大家伙,让大家吃了一个痛快,算是奖励。
一时又给大家布置了暑假的任务,要求大家组成学习小组,积极学习进步:“等到开学后,我可是要检阅大家的学习成果!”
底下学生一听,也都纷纷表示假期肯定努力。
终于这天,放假了,林望舒收拾了自己办公室抽屉里放的个人用品,回家去。
想想当老师也真是美,虽然平时面对着这些学生操心劳力的,但是两个月暑假,真是长舒一口气了。
特别是这么晒的时候,陆殿卿每天都要辛苦上班,而自己却舒舒坦坦地睡一个懒觉,那感觉就更不一样了。
幸福感真是对比出来的。
谁知道这天晚上,林望舒慵懒舒适地搂着陆殿卿撒娇的时候,陆殿卿却突然告诉她一个消息:“有件事,挺重要的,忘记告诉你了。”
林望舒:“什么?”
陆殿卿:“我父亲过些日子要回国了。”
林望舒:“啊?”
她已经结婚一段了,但是到现在,还没以儿媳妇的身份见过这未来公公呢!
她上一次见到陆殿卿父亲,都是五六年前的事了?当时她是什么样,和这位公公有过什么接触来着?
陆殿卿唇边笑意便浓了:“你不用多想,父亲特意带了礼物送给你,回来的时候,他会路过香港见我母亲,也会把我母亲为你准备的礼物带过来。”
林望舒脸热:“是吗,那挺好的……他老人家什么时候回来啊?”
陆殿卿:“也就两周左右吧,你不要紧张。”
林望舒:“丑媳妇要见公婆,我当然紧张。”
陆殿卿笑出声,轻捏她手指,温声安抚道:“没什么,你不要担心,那天我和他提起你时,他记得你,对你印象也很好。”
第70章 (黑眼睛)
林望舒回忆了一番陆殿卿父亲,他父亲确实是温和儒雅的长辈,风度翩翩,让人一见就心生好感那种,是绝对不至于为难儿媳的人。
不过林望舒还是有些忐忑,毕竟自从她和陆殿卿结婚后,还没见过陆殿卿父亲。
这时候胡奶奶也过来了,这一段她一直住在宣武的胡同里,最近她在南京的侄子有了孩子,需要人照顾,找上了她,想让她过去。
她自己多少存着一些想法,想着以后干脆就和这位侄子一起过了。
这次来,也是和陆家商量起来这件事。
陆殿卿也因为这事和父亲通过电话,意思是尊重胡奶奶的意思,不过她这些年照顾了陆殿卿,也帮了不少忙,等她过去南京,为她置办一处住处,哪怕小一些,偏一些,也要有个容身之处,这样她在侄子那里也能有些体面。
胡奶奶却是觉得不用,她自己也有些积蓄,倒是可以自己置办,陆殿卿便遵从父亲的意思,给了她一笔钱让她傍身。
这笔钱胡奶奶倒是收了,如今她已经准备着收拾行囊去南京。
那天,胡奶奶过来和林望舒告别,因提起这件事来,却是笑着道:“也没什么,到时候一起吃个饭,也就过去了。他父亲是讲究人,你婆婆又不在北京,他不会和你们一起住,你也不用太上心。”
说着,胡奶奶想起来了:“你小时候扎着两个小辫,动不动爬到我们墙头上来回跑着玩,你记得吗?”
林望舒想起过去,好像有些印象,一时叹息:“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陆殿卿父亲三十四五岁才结婚生子,据说他和陆殿卿母亲也是有一段让人赞叹的爱情故事,那人家自然是很欣赏像陆殿卿母亲那种优雅端庄的,她这种当儿媳妇,估计也就马马虎虎吧。
胡奶奶看她那样,忍不住笑:“你说你这孩子,瞎琢磨什么呢!当时殿卿父亲看到你就说,这孩子多讨喜,要是我们家女儿就好了,他倒是喜欢你得很!”
林望舒想想自己小时候,也觉得好笑。
最开始,对于和陆殿卿谈对象,她多少是抱着无所谓的心态,万一黄了也没什么。但是结婚后,时候长了,她越来越在意陆殿卿,竟然忐忑起来,竟然不忍心这桩婚姻有什么不美满了。
这是因为在乎了,所以开始顾忌了吗?
而因为陆殿卿父亲回来的缘故,陆殿卿姑姑陆知义也过来了,倒是嘱咐了林望舒好一番,林望舒少不得应着,最后终于要送她出门了。
谁知道临到了出门,陆知义突然道:“我想着,等你父亲回来,是不是咱们一家子聚聚?”
陆知义看着林望舒:“我琢磨着,到时候是不是得你来负责招待大家伙?”
林望舒:“也行,不过咱们到时候都吃什么?”
陆知义:“各家老一辈年轻一辈的,其实大家都忙,未必就有功夫,不过总归应该过来几个。”
陆知义道:“我估摸着也就三十多人。”
林望舒顿住:“三十多个?”
陆知义:“是,主要是大家身上都有事,聚不齐,没办法。”
林望舒半响无言。
陆知义打量着林望舒这样子,叹了声:“我说小林哪,你公公现在要升一级,这是大喜事,你们结婚也才没多久,大家聚一聚,咱们肯定得好好办。在咱们家,你是长房长媳,这些事,你都得学着料理了。”
林望舒:“要不去外面吃呢?”
陆知义:“外面?那怎么行,就得咱自己院子里,自家人嘛,你来挑大梁,这样才显出你来!”
林望舒:“行,那姑母,到时候,我们就熬茄子土豆大锅菜吧,这样一人一碗,我会做,也能吃饱。”
陆知义顿时默住:“小林,这可不是你脑子犯病的时候,那是你公公,是你头一次见公公!”
林望舒:“可我是儿媳妇,不是厨子啊,当时结婚也没说要我一个人料理三十多人的饭啊。”
陆知义打量着林望舒,半响没说话:“让我说你什么好,我才夸嘴说了你好!”
林望舒当然知道,她是和沈明芳说了话,在沈明芳那里显摆了一番自己,估计这一遭要被打脸了。
但那又怎么样,反正不会做就是不会做。
林望舒:“反正我就这水平了,姑姑你看着办吧。”
陆知义半天不说话,最后白着脸出门了。
一出门,恰好遇到沈明芳,敢情她刚才路过,倒是把这些话听了几句。
她一下子笑出声:“知义,我早给你说了,就你家这媳妇,她能干什么,没得让人糟心,也就你们殿卿把她当宝。”
陆知义是个要脸的人,听这话便笑了:“明芳,瞧你说的,这话就不对了,我们陆家虽然现在不如以前了,可小林那也是我们家长房长媳,我们找媳妇,要的是大气得体,走出去后,落落大方,什么场合都能陪着我们殿卿上,站在殿卿身边也不跌份,至于下厨房那种事——”
她笑叹了声,看向沈明芳胳膊弯里的篮子:“找个厨子就行了,干嘛好好弄得满脸油烟,倒是早早熬成黄脸婆!”
这话倒是把沈明芳揶揄了一通,一时弄得沈明芳满心不痛快:“我也就是看着买买菜,平时做饭也不是我动手啊!”
陆知义:“我也没说你动手啊,你就是买买菜,操持下家里,我知道。”
她嘴上说的我知道,但那话里意思,怎么都明里暗里指着沈明芳,倒仿佛沈明芳是个黄脸婆,一时弄得沈明芳上不来气。
陆知义笑了声:“不过我说明芳,你也得让你家正德抓紧了,这么大小伙子了,到现在不结婚,你说像什么事呢!”
说完,飘飘然就走了。
沈明芳无语地看着她的背影,忍不住呸了声:“还以为自己是什么千金大小姐?早不行了,跟我在这里装什么葱!”
一时走进自家院子,她冷笑一声:“还有那林望舒,就是一个二手货,破鞋,我儿子不要的东西,到了他们家倒是当宝——”
她这话刚说到一半,恰好雷正德从偏房走出来。
她愣了下,忙不提了。
雷正德皱着眉头:“妈,你刚说谁呢?”
要说现在,沈明芳是真怕了这个儿子,平时看着挺正常一儿子,但是回到家里,反正提谁不能提林望舒,提了他就犯傻,有时候真怕这个儿子进了精神病医院。
她只好胡乱搪塞说:“还能说谁,随便说说呗!”
雷正德却正色道:“妈,我不管你刚才说的谁,但我得告诉你,我不想听到任何说她,我早就说过了,当初的事,是我瞎说的,我和她清清白白的,别拿这种话给她泼脏水了,不然就算我亲娘老子,我也不客气!”
沈明芳一听,恼了:“你还有完没完,为了那么一个女人,你没完了?”
雷正德:“没完。”
沈明芳冷笑:“你倒是给我厉害起来了,长行市了你!你怎么在人家眼跟前话都不敢说一声?陆殿卿都显摆到你跟前,你屁都不敢放,倒是在家里逞英雄?”
雷正德:“别人家的事,我管不着,我只管我家。”
沈明芳一时气结:“我怎么生出你这么一个兔崽子!”
雷正德淡漠地看了他妈一眼,抬腿就要进屋。
沈明芳:“你不是现在处着一个对象吗,你什么时候带回家里看看啊!”
雷正德:“我这个新对象,家里条件一般,长得也不怎么样,我估计你们都看不过眼,还是算了,免得回头又把人给骂跑了。”
沈明芳:“先别管什么条件,你带回来看看啊,不懂事,回头慢慢教。”
其实依沈明芳的意思,自己儿子也是一个眼高于顶的,总不能找个丑的吧,总不能找个没文化的吧,要不然根本说不到一块,所以带回来,总归不会差,脾气上,也总归不会比林望舒更差了吧?
至于其它的,她可以慢慢教,调理出来,未必不能在陆知义跟前显摆显摆。
雷正德看了他妈一眼,才慢吞吞地道:“反正我先说好了,她家里条件不怎么样。你要是觉得能接受,那我过几天带回家,但带回来后,你们再嫌弃,我这辈子可就不结婚了!”
沈明芳:“行,你赶紧带回家,我们先看看,再怎么着,我们也得给你对象面子!”
她有些迫不及待了,儿子随便找一个,她好好调理,怎么着都比林望舒强吧!
本来林望舒对于见公公这件事还有些忐忑,现在被陆知义这么一搅和,她已经没有半点心理负担了。
反正陆殿卿都那么说了,她何必在意呢,反正老公公都已经把给新媳妇的礼物准备好了,他难道还能给自己退货不成?
万一不喜欢就不喜欢,反正她也不是和公公过,就这么着吧。
当下在家该吃吃,该喝喝,吃饱喝足就开始学习,这个时候恰好北京图书馆重新开放了,林望舒第一时间过去办了借书证,从此后可以泡在图书馆里学习了。
这地儿距离她娘家不算太远,中午的时候,她偶尔也过去娘家吃饭。
宁苹工作一切还挺顺利,二哥在故宫当保安,也还算自得其乐,没事还能和那些考古专家们聊聊,算是增长一些见识。
他这工作是三班倒的,虽然辛苦一些要熬夜,但也时常能白天在家。
现在院子里的瓦楞房已经开始盖了,林听轩正好在家里帮衬着,把这瓦楞房盖起来。
盖房子自然花销并不小,林望舒也不着痕迹地帮衬着,招待四邻八舍的菜和肉,她想法买了送过来,或者自己也花功夫在这里帮着做饭。
那天林望舒累了半死,回到家里,往躺椅上一瘫,恨不得不起来。
陆殿卿看到了,自然心疼,抚着她的头发:“怎么累成这样?去洗个澡?”
林望舒躺在那里直哼哼:“算了,不想动了。”
陆殿卿:“你看你头发都出汗了。”
林望舒:“嗯?”
陆殿卿:“这样肯定不干净,去洗澡吧。”
林望舒无奈地看了他一眼,虽然这应该是一个实话,而她也确实打算先懒一会就去洗澡。
但是他这样说,还是感觉有点被嫌弃。
她懒洋洋地躺在那里,哼唧着故意说:“我不想……我就不想……”
陆殿卿:“还是要洗。”
说着他便出去了。
林望舒看着他的背影,深吸了口气,决定今晚上两个人要分开睡,他不是嫌吗,那就让他一个人睡好了,等她洗好了,也不和他一起睡!
反正家里挺大的,有多余的床,又没有长辈,有足够的条件可以玩一个分居。
她这么胡思乱想着,陆殿卿却已经回来了。
回来的他,竟然换了一件衣服,一件很家常的的确良衬衫,和一条平时街上很多人穿的那种到膝盖短裤。
她有些意外,这种人万年保持着他的一丝不苟和庄重严谨啊。
况且,大晚上的,怎么突然换衣服,怕她身上有汗味熏了他衣服?
陆殿卿认真地道:“现在天太热了,出一身汗,还是得洗澡。”
之后,他便弯腰要抱起她。
林望舒惊讶:“干嘛?”
陆殿卿:“你不是累了吗,我抱着你去洗。”
林望舒顿时闹了一个大脸红:“这倒是不必。”
但是他却已经把她抱起来了,林望舒下意识便攥住了他的胳膊。
他抱着她过去了浴室,浴室的船型雕花大木浴缸里已经放了水,是恰到好处的温水,他就要帮她解决衣服。
林望舒赶紧道:“我自己洗吧!”
陆殿卿低首,在她耳边说:“只烧了这些水,我们一起洗吧。”
他的声音低而沉,让林望舒想起上辈子听过的大提琴演奏,那种温醇干净的悠远舒缓,让她打心眼里喜欢。
被抱着的她,只觉得浑身都慵懒舒畅,脚趾头都酥麻起来。
林望舒难得有些扭捏:“还是……算了吧?”
陆殿卿却已经动手了。
当一切结束的时候,浴盆里的水倒是洒出去一半。
林望舒软软地道:“我本来还想着,晚上不和你一起睡了!”
谁知道这样。
陆殿卿没说话。
在最后关头,他控制得很好,并没有污染了浴缸里的水,所以现在在稍微清理过后,他正细心地帮林望舒擦拭身体。
这是他帮她一点点洗过的,剔透肌肤如玉。
说实话林望舒被这么伺候着,实在是觉得舒服,以至于越发犯了懒,恨不得手脚都不要动,就让他来做好了。
陆殿卿帮她擦干了身子后,又用毛巾抱住她的头发,这才将她抱出来。
到了这个时候,林望舒是再满意不过了。
至少这位有些洁癖的男人,还没到嫌弃自己的地步,看来分房睡的事情完全不用考虑了。
夏天刚洗过澡,身上凉爽,林望舒躺在竹席上,略盖了薄毛巾被,就那么懒懒地依靠着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
“房子盖得怎么样了?”说话的时候,他细心地将她的头发分成缕,之后用毛巾帮她擦拭,这样能干得快。
“明天差不多就好了吧,今天认识的亲戚朋友邻居都来帮忙,光做饭都要累死了。”
今天林望舒可是一口气料理了一大篮子的茄子,还有半筐的土豆,手都是酸麻的。
“做饭不是有你哥吗?”
“我哥忙着呢,又要掌勺,又要关照外面的活儿。”
“你会做吗?”陆殿卿蹙眉,握着她的手指查看:“没切到手吧。”
虽然上次她做过,但那是简单的饭菜,陆殿卿对于她厨艺还是担心。
林望舒见他一脸担忧,将自己十只指头都检查过了才放心的样子。
林望舒:“其实也还好,不就是做饭嘛,学学就会了,虽然不一定做多好,但我还是能做的。”
一时想起院子里的丝瓜已经爬了满墙,有几个已经能摘了,便道:“明天我做饭给你吃,可以把丝瓜炒了。”
她很快补充说:“不过我做饭不一定好吃,只能我们自己吃吃。”
陆殿卿:“不用。”
林望舒揽住他的腰,凑过去,笑着道:“我偏要做!你不许嫌弃,一定要吃!”
她笑着,笑得黑眸发亮,就那么看着她。
陆殿卿抬起手,摸了摸她还带着几分潮湿的刘海:“你别这么看我。”
林望舒:“我怎么看你?”
这么一抬眼,却赫然看到他瞳孔颜色已经变深。
他就是这样,面上无波无澜,使人无法察觉。
好在时候长了,她也摸得着规律了。
她便一脸无辜地看着他:“我们不是在说丝瓜吗,你不喜欢吗?”
陆殿卿看着她的眼睛:“你的眼睛颜色比我深,从很小时候我就发现了。”
林望舒:“那是你的太浅了,因为你有一点混血。”
陆殿卿:“不是,是你的眼睛太黑了。”
林望舒:“是吗?”
陆殿卿低首,凝视着她。
他距离这么近,额前的头发丝擦过她的眼皮,让她觉得发痒。
林望舒抬眼看过去,他素来平和冷静的眸子,此时变得异常浓烈,不过却又好像隐忍克制着,连呼吸都是平静的。
四目相对,她脸红耳热:“你不累吗?”
陆殿卿定定地望着她,哑声说:“我还记得我第一次见到你,你的眼睛像深夜的星星,又黑又亮,我从来没见过这么黑这么亮的眼睛。”
说着,他缓慢地吻上她的眼睛。
第71章 (放哪儿)
第二天是周日,陆殿卿陪着林望舒一起过去白纸坊胡同。
到了大杂院,就见大家伙都已经忙上了。
关彧馨带着宁苹正在旁边临时搭建的厨房切菜做饭,林大靖和林观海林听轩忙着搬砖,还有其它几个街坊,也都过来帮把手。
陆殿卿和林望舒到了后,关彧馨忙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迎过来,笑着道:“正做饭呢,家里有点乱,望舒,你带着小陆进屋坐。”
林望舒:“坐什么啊,我们过来帮忙的。”
陆殿卿今天特意穿了一身家常的,耐脏的,就是来干活的。
关彧馨一看,这向来讲究的女婿,果然换了家常的一件衣服,看着都不像他了。
她笑了:“小陆,还是算了,别累坏了你。”
关彧馨:“那要不这样吧,你把你那球鞋换下来,穿你爸这双胶鞋,不然你这鞋不好洗。”
陆殿卿其实已经穿了普通的球鞋,不过看着好像还是不太合适,当下也就应着,过去换上了林大靖的一双旧鞋。
林望舒过来切菜,厨房小,关彧馨便说:“你和宁苹在这里切菜,我去副食店看看,据说今天来了新的芝麻酱,我看看能换点不,等回头给大家吃麻酱面。”
一时关彧馨解开围裙出去了,林望舒便和宁苹说着话。
宁苹最近工作了,人也长高了一些,脸也好像丰润了,总之看着,很有些女大十八变的样子了。
她小声和林望舒说着话:“我们单位最近要开什么联欢会,每个人还得唱歌,我可真愁,不知道唱什么,我说我唱《社会主义好》,他们都笑话我,可我也不会唱别的啊!”
林望舒:“这些人怎么这么没见识,社会主义好,这多好的歌!”
林望舒想了想:“如果这个不合适,那你学点别的,比如可以说快板,也可以说相声,这些记住词就行了。”
林望舒:“也可以进行三节鞭表演,让我二哥支援你,你和我二哥打配合,他三节鞭,你打快板,这不挺好的?”
宁苹:“啊?”
这可是她从未想过的。
她抬起头,悄悄瞥了林听轩的方向。
大夏天的,又是干活,自然不好弄脏了衣服,林听轩只穿了一件旧裤子改装成的半截裤,宽宽大大到膝盖那种。
露出的四肢发达有力,黝黑的背部渗着晶亮的汗液,在太阳底下闪闪发光。
她羞红了脸,收回了目光,慢吞吞地道:“不行吧,听轩哥肯定不愿意,嫌我事儿多。”
林望舒:“哪那么多事,让我妈提,就让他去,他不去按着头去,让他表演,这是出风头,他哪能不去!”
宁苹:“那要不还是提提吧。”
林望舒笑:“我二哥用三节鞭,你赶紧学点顺口溜,你们两个还能排练排练呢。”
宁苹:“好……”
林望舒看她羞红的脸颊,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她已经很努力帮她了,但最后结果怎么样,还是看她自己。
她想起自己当初和陆殿卿的事,果然这种事还是得眼疾手快来一个狠的。
林望舒问宁苹:“你哪天生日来着?”
宁苹:“姐,我也不知道,据说是年底的生日。”
林望舒:“那你都快十八岁了。”
宁苹:“嗯,是啊,怎么了?”
林望舒:“我就是想着,你现在大一些了,其实也该考虑找对象了,你们单位没合适的?”
宁苹越发脸红,期期艾艾地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林听轩,之后摇头:“没有,我没想过这些。”
林望舒坚定地道:“你得想想了,不然耽误下来也不好,你在单位里看看,有什么合适的单身男青年,就和人家多说说话,也不是非要你找,但你可以多接触接触,也许你就发现,这个世上好男人很多呢。”
宁苹惊讶:“姐我还没满十八……”
林望舒认真地道:“宁苹,你竟然已经快十八了!”
宁苹:“……”
她叹了口气:“好吧,我都已经快十八了。”
林望舒看看宁苹,苦心婆口:“你不要老穿单位发的劳动服,也得自己做几件新衣裳穿,你现在不是一个月也有三十多块钱工资吗?”
宁苹:“是啊,钱我都没乱花,攒着呢。”
林望舒:“攒着干嘛,拿出来买布,做新衣裳。”
宁苹:“姐,我——”
林望舒:“你还年轻,凭什么不能打扮得好看?打扮得好看,不光是为了相亲找对象,也为了自己心里舒服,走出去,挺胸抬头,要充满自信,要让大家都看到,也让自己看到,你年轻你好看。”
宁苹嘴巴张得大大的:“这样?”
林望舒:“对。”
她压低了声音,在宁苹耳边说:“我二哥打小儿就说,他就喜欢穿得好看的小姑娘,灰扑扑的,整天劳动服,像什么样。”
宁苹惊讶:“听轩哥这么说?”
林望舒:“是啊。”
宁苹:“可是以前听轩哥还说,隔壁那个姑娘老往他跟前晃,穿得花枝招展的,烦透了。”
林望舒:“此一时彼一时,你为什么要相信男人嘴上说的话呢,谁不喜欢好看的?”
她指着那边的男人:“你看看我家陆殿卿,再看看那边的孙大爷,如果非让你看,你觉得哪个好看,你想看哪个?”
宁苹看过去,陆殿卿穿着一件家常的蓝色劳动布短袖,虽然是干活,但依然有一股说不上的颀长,体型挺拔,露出的四肢矫健,反正看着确实怪好看的,她又去看了看旁边的孙大爷,光着膀子,枯瘦得像干柴,皱巴巴的。
林望舒谆谆教诲:“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你看到两个这样的,你说,你喜欢哪个?”
宁苹努力地研究了一番,最后说:“当然是姐夫好看。”
林望舒满意:“这就是了,如果你只能选择看一个,是不是肯定看你姐夫?”
宁苹:“可是我都不想看。”
林望舒:“?”
宁苹偷偷地瞄了一眼林听轩:“我只想看我想看的啊。”
林望舒默了一会,道:“行吧。”
这孩子真是一个实心眼,要不以后她明明知道和自己二哥绝无可能,但却一直帮衬着呢。
她叹了口气,不再说什么了。
正说着话,关敬城和关珠清来了,关敬城提着一袋子菜,说是今天去菜站排队买的。
林望舒看到,笑起来:“舅,那可真是麻烦你了,家里人多,正缺呢,可巧你就拿来了!”
关敬城:“我就想着用得着。”
说着,他对关珠清说:“帮你姐做会饭,我赶紧过去帮忙去。”
一时关敬城也过去干活了,关珠清便凑过来,一起洗菜切菜,帮衬着做饭。
林望舒看到关珠清,就想起她和雷正德的事,便笑了:“珠清最近忙什么呢?”
关珠清淡淡地说:“也没忙什么,我又没工作,也没结婚的,就这么混着呗。”
林望舒:“哦,那也不着急,慢慢来。”
关珠清看了眼林望舒:“倒是找了一个对象,不过也是刚开始谈着。”
林望舒:“那挺好的,恭喜了。”
关珠清:“很好的一对象,就是怕有人眼馋,非给我搅和黄了。”
林望舒此时正切菜,听到这话,那刀直接在案板上用了一些力气:“瞧这话说得,好像别人眼馋你似的。”
宁苹眨眨眼睛,认真地道:“我姐才不会眼馋别人,我姐夫多好啊,谁都比不上!”
关珠清:“我就说说,姐你还真当回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