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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望舒大喜:“太好了,二哥,你户口落下后,这件事算是落听了,回头看看再找个工作,那就齐活了。”

  林听轩:“一时半会也没什么合适的工作,我想着,不行我就去房山搬煤去,那个活还行,也不算太累,一个月给三十块,还包吃包住。”

  林望舒:“可别,那多累挺啊!二哥你还是发挥所长,我今天正好从我同事那里问到一个巧宗,说是去故宫看大门,你要不要试试?”

  林听轩:“故宫?”

  林望舒:“对,故宫看大门,听说想进去也不难,主要是哥你身手好,又会看老物件,你说你不去谁去啊?他们打着灯笼也找不到你这样的。”

  林听轩:“具体怎么回事?”

  林望舒两手一摊:“不知道,你去故宫门前问问吧,估计能打听到。”

  林听轩倒是来了兴致:“好,那我赶明儿过去看看,要是能天天泡故宫里,那我也不琢磨别的事了,那么多好东西,就天天看呗!”

  林望舒笑起来:“那敢情好,就指望着有个对心思的工作能拴住你呢。”

  这么说着话,林听轩问起来:“陆殿卿对你怎么样?”

  林望舒:“挺好的啊。”

  林听轩:“怎么好?”

  林望舒:“天天给我买好吃的,存折也是我的名字,什么都听我的,做饭他做,洗衣服一起洗,收拾家里他做得多。”

  林听轩:“那都是小恩小惠,你也别真当回事,存折写你名字,但人家要取照样能取,那个没意义。”

  林望舒:“那什么有意义?”

  林听轩:“没什么有意义的,现在他正热乎着,谁知道以后呢,你也别太实心眼。”

  林望舒想了想:“我觉得二哥你说的有道理,人呢,刚开始好,以后也未必好,所以将来的事都不好说,不过就陆殿卿来说,我相信他的人品,他道德感强,这样的人,就算将来我们走不到一块去了,他应该也不至于太坑我。”

  一个道德感过强的人,也许在某些时候会让人不痛快,不过她觉得长远来说,这是两个人相处的基础,也是一个家庭的起点。

  她自认为自己并不是道德感强的人,甚至有些自私,这点上来说,陆殿卿可以和自己互补。

  林听轩眉毛耸着,半响才说:“这倒也是,他们家家风好,他父母其实都是很好的人,他也不会差。”

  他补充了句:“确实比雷正德那小子强点。”

  林望舒便笑了:“还是强很多的,各方面都强,再说长得也比雷正德好看啊!”

  林听轩无语:“长相最不靠谱,陆殿卿最大的问题就是太好看了,你不知道,我们上高中那会儿,不少女同学都暗地里打听他呢!”

  林望舒:“二哥,真的?”

  林听轩:“那还能有假,还有人给他写信,要做革命同志呢!”

  林望舒:“那他呢,他回应过吗?”

  林听轩挠了挠头:“这我哪知道呢,我知道高中时候他好像会给女生讲题!”

  林望舒:“讲题?”

  林听轩:“当然了!所以我一直让你提防着点,他长得模样好,家里又有钱,以后估计经常出国,那个见识咱们这种人家根本没法比,这些你心里都得有数。”

  林望舒:“二哥,那倒是不至于,不过你说得也对,我得警惕着点。”

  林听轩:“所以那会儿,他这小子总想找你,我呸,自己屁股后面一堆事我看他都说不清!”

  然而林望舒根本没听进去,她现在满脑子都是讲题的事,虽然知道陆殿卿后来三十多岁还单身,但是架不住她开始想想青涩女同学和少年陆殿卿的种种,竟然越想越不是滋味。

  她那个时候为什么不看看他,为什么不知道拿着书去找他讲题?

  林听轩揣着兜:“好了,妹,时候不早了,你下午不是还有课,赶紧去学校吧。”

  等林望舒走了,他拎起旁边胡萝卜,咔嚓一声咬了一大口,之后才道:“陆殿卿啊陆殿卿,你聪明一世,也有今天,可让我妹好好拾掇你吧。”

  当他不知道嘛,这故宫的事肯定是陆殿卿传来的,也就是看在这份上,他才只说了这一桩。

  当年惦记陆殿卿的,估计从白纸坊直接排到西直门了!

第65章 (家庭经济大权)

  其实本来林望舒还想和林听轩探讨一下宁苹的问题,不过现在她已经把这件事抛之脑后,反正二哥那性子,也探讨不出来什么。

  她脑子琢磨着陆殿卿那青涩的少年时代。

  他当时每天都干嘛,去哪儿玩,他和谁好?

  林望舒觉得自己也犯不着吃醋,都是老八辈的事了,不至于,但是她得让陆殿卿给自己多讲讲他以前,就当床前故事,多讲讲。

  他对自己过去和雷正德的事好像挺了解的,也不知道从哪儿听说的,那他就应该说说他以前的。

  当下林望舒坐着无轨电车过去新街口,到了新街口,结果恰好碰到了沈明芳,正和保姆从外面过来。

  沈明芳愣了下,还是勉强笑着道:“这是打哪儿来啊?”

  林望舒:“从娘家来,阿姨这是买菜呢?”

  沈明芳:“那倒也不是,这不是正德爸给我买了一个手镯,我正说出去让人看看。”

  林望舒一眼扫过去,就见她手腕上果然挂着一个手镯。

  这手镯本来是唐朝的,确实有一个真的,不过那真的流落到了香港,那些专门做这一行的,造了假的,偏巧被雷正德爸买来了,还当生日礼物送给了沈明芳。

  沈明芳可金贵了,到处显摆那手镯,结果显摆了十年,最后知道是假的,丢死人了。

  林望舒看着沈明芳那很有些得意的样子,没说什么,笑了笑,也就过了。

  沈明芳自然看出她眼里的鄙薄,冷笑一声:“一般人还真没见识过我这好东西!”

  林望舒噗嗤笑出声:“阿姨,你这玻璃渣子真好看,可仔细戴着,肯定值钱!”

  沈明芳当即气得够呛,不过林望舒已经直接迈腿进屋了。

  气就气吧,反正就这样了,气死也白搭,你还能翻出天去不成!

  林望舒回到家里,先简单洗了个澡,就把衣服洗了,又把院子打扫了打扫。

  经过前几天那小雨,院子里的花草瓜果一滋润,都窜起来很高,齐刷刷绿油油的,倒是看着可人,她想着等过一段,估计藤蔓就爬了一树。

  胡思乱想着,外面门响了,陆殿卿进来了。

  他自行车后座上绑着一大堆,进屋后就卸下来:“我把我们相框拿出来了,把照片都放进去挂墙上。”

  林望舒跑过去看了看那相框:“还不错,好看。”

  陆殿卿笑了:“找的专门做相框的。”

  当下赶紧把那些照片都拿出来,放进去相框里,一个搬椅子,一个拿锤子,开始在墙上凿眼,要把相框挂上去。

  挂上去后,看看那照片里自己,确实美滋滋的。

  陆殿卿:“这张,你当时正想什么呢,笑得还挺开心的。”

  林望舒没理会,却看着上面照片:“我觉得你这身好看,就是这朵花特别傻,一股子傻气。”

  陆殿卿:“你自己也戴花了,还说我。”

  林望舒:“那不一样,我戴花好看,你戴花不好看。”

  这么说着,她话锋一转:“对了,你小时候的照片呢,回头让我看看,你小时候是不是照过很多照片?”

  陆殿卿:“搬家前照过不少,都在我爷爷那呢,搬家后倒是少了。”

  陆殿卿:“有几张,回头去我爷爷那给你拿过来。”

  林望舒:“你当时都和谁一起玩啊?有什么关系特好的?”

  陆殿卿:“也没什么关系特别要好的,大多是泛泛之交,当时太忙了,压力也大,没那么多心思。”

  陆殿卿听这话,自然听出了异样,看着她道:“怎么突然问这个?”

  陆殿卿:“女生?我高中当然有女同学了。”

  林望舒:“这就是了,你学习挺好的吧?”

  陆殿卿:“还行,我是学习委员。”

  林望舒:“学习委员?那你人缘很好了?有很多女生都来请教你问题吧?”

  陆殿卿挑眉:“你这是听了什么,想问什么?”

  林望舒:“看来你中学时候没少和女生接触?经历还挺丰富的吧?”

  林望舒:“这和我去不去娘家没关系,不要转移话题!”

  陆殿卿想了想:“我那个时候确实学习不错,又是学习委员,会有人来请教我问题,不过有没有女生我也不记得了。至于说经历丰富,我自愧不如。”

  林望舒:“什么意思?”

  陆殿卿:“我的意思是,我比较循规蹈矩,早睡早起,上学学习,放学学习,生活可不像你那么丰富多彩。”

  林望舒:“我怎么丰富了?”

  陆殿卿:“发财哥哥,八斤哥哥,嘎子哥哥,洪涛哥哥,建军哥哥……”

  林望舒顿时呆住,用不可言喻的眼神看了他一番:“你记性真好。”

  那个时候,她哥几个哥们,是号称六大金刚的,一个个跑天桥跟着人学练摊,可牛气了,她也跟后头,天天喊哥哥……

  陆殿卿:“你记性真差。”

  林望舒:“好了好了,那都过去了,那是不要紧的事,都八辈子的老账,想那个干嘛!”

  她顿时不想追究什么讲题的女同学了,这个不能算账,一算账吃亏的肯定是自己。

  当下忙转移话题:“我有点饿了,我们晚上吃什么啊?”

  陆殿卿好笑地看着她,自然看出她的意图,不过倒也没再提:“你想吃什么?”

  林望舒:“不知道……”

  陆殿卿:“买了一点现擀的面条,吃炸酱面吧?”

  林望舒:“行行行!这样吧,你负责做面,我负责洗菜,我们分工合作。”

  陆殿卿:“不用了,我自己来吧,你不是说还要学习吗?”

  林望舒:“那也行,我学习去……”

  她觉得结婚真是耽误学习,不如以前清静了,现在还是得抓紧时间学习。

  陆殿卿:“这个月工资发了,在我公文包的口袋里。”

  林望舒:“嗯?”

  陆殿卿看着她毫无反应的样子:“不是说好你管钱吗?”

  林望舒:“也对。”

  陆殿卿没再理她,给自己戴上了一个围裙,径自过去厨房做炸酱面去了。

  林望舒进屋后,拿过来他公文包,翻了翻,果然见里面有一个信封。

  这年头讲究艰苦朴素,他们单位也不例外,发工资的信封是用过的信封翻过来重新粘好的。

  她打开,就见里面是六张大团结,一些零钱,还有一张友谊商店的消费券,她研究了一番,又放在那儿了,洗洗手赶紧去书房学习去了。

  最近结婚的事告一段落,学生的学习也不用太操心,在学校的时间,除了上课,其它时候她都能做练习题高考题了,这让她松了口气,觉得未来可期。

  不过在家还是得抓紧时间。

  她先把白天做的题查漏补缺,都在书上找到对应的知识点,进行了总结。

  等总结差不多了,陆殿卿喊她吃饭了。

  她过去吃饭,突然想起刚才的事,道:“我不要管钱。”

  陆殿卿:“为什么?”

  林望舒:“我觉得你是一家之主,钱得你管着。”

  她突然想明白了,管什么钱呢,拿了这工资,就得操心家里的吃喝拉撒衣食住行,那不都得自己费心安排?

  就得让他管钱,回头自己工资留下来几块零花,其它都交给他,但是她要吃好喝好玩好还得买好看衣服,好东西一样都不能落下。

  陆殿卿疑惑地看着她。

  他现在听到一家之主这四个字就觉得前面有坑等着他。

  林望舒拿起筷子,认真地道:“回头我发了工资,我留下五块钱零花钱,剩下的都交给你,你来统一安排,好不好?”

  陆殿卿;“你不是喜欢拿着钱吗?”

  林望舒:“不,我更喜欢你拿着钱。”

  她一脸认真:“你是一家之主,不是吗?”

  陆殿卿:“好吧,不过你可以一个月留下十五块钱零花钱。”

  林望舒吃了一小口面条,舔舔唇,之后才仿佛很不经意地说:“零花钱都包括什么啊……”

  陆殿卿:“就是你自己的零花钱,随便买什么。”

  林望舒抿唇笑了:“十五块就不用了,其实用不了那么多!”

  陆殿卿这意思是衣食住行她都不用管,但她又有自己额外的零花钱,她觉得这样足足够了,毕竟她平时也没心思出去玩,忙着学习,就是家里学校娘家,日常孝敬父母的,或者衣服吃穿,他也不会短了自己。

  陆殿卿:“那给你十块钱零花钱吧,这样你每个月给家里贡献二十多,也不少了,我们可以每天吃好吃的。”

  林望舒:“就这么定了!”

  陆殿卿:“我这个月还发了外汇消费券,你想买什么,回头可以过去看看。”

  林望舒:“也没什么想买的,攒着吧,也许以后可以买个大的。”

  不过说到一半,她又想起来了:“我觉得我们班同学挺不错的,不如买点巧克力,给他们分分,虽然每个人分不到多少,但也能尝尝,可以吗?”

  陆殿卿有些意外,手中的筷子都停下了:“林望舒,难得你竟然想着给别人买吃的。”

  林望舒:“你这是什么语气,什么表情?我也不是只想着自己吃啊……上次你买根糖葫芦给我,我还惦记着努力伸着胳膊也要喂你几口呢!”

  陆殿卿笑道:“你现在和你们班里同学处得不错?”

  林望舒:“还行吧,其实这群学生不怎么样,好多都挺混账的,要是搁以前,我正眼都不带看的。”

  她无奈地叹了声:“但现在这不是我学生吗,既然自己学生,总觉得多看看也能看顺眼了。”

  陆殿卿:“最近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他显然意外,她便把那天的事说了。

  最后她庆幸地道:“结果我却是因祸得福,那些学生可心疼我了,他们都说要好好学习来留住我,小孩子就是好骗。”

  陆殿卿听着她峰回路转的一天,也是蹙眉:“庙小妖风大,你们学校老师心思还挺多的。”

  林望舒:“这也正常,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不过我怕什么,反正我那么一说,随便他们,实在不行,就上调查组,调查组来了,我也没干什么不正经的事吧,我是认真教学。”

  陆殿卿看着她,笑道:“你说得对,你是认真教学。就这点事,举报信就算递上去也没人搭理,更不至于上调查组。不过下次遇到这种事,你是不是和我说一下?”

  林望舒:“这不是都解决了吗?”

  陆殿卿:“这次没问题,那下次呢,你遇到麻烦,你告诉我,我们可以一起权衡,或者我看看有什么可以帮你的。”

  林望舒听着,也就答应着,不过当然她心里并不想,她觉得她已经解决了,到了他这里,就怕万一小题大做。

  再说她也不是非要什么事都得找他出面解决。

  陆殿卿看出她的心思,也就不再提了,却是道:“我已经安排好了,周日去我们单位看莎士比亚的电影,你和他们说一声。”

  林望舒:“行,其实除了这个,你还可以给他们来一个英文演讲什么的,或者拉个小提琴,镇住他们!”

  陆殿卿:“那我想想。”

  林望舒:“嗯,反正你得露一手,不然那些毛躁孩子说不定对我心存希望,他们想着给你戴绿帽子。”

  陆殿卿挑眉:“林望舒。”

  林望舒:“嗯?”

  陆殿卿:“你还想要外汇券换巧克力吗?”

  林望舒:“想啊!”

  陆殿卿:“那你是不是应该说话注意点?”

  林望舒诧异地抬眼,看过去,还真仿佛有些恼了,当下忙道:“我就说说,嘴上说说而已,我可是从来懒得多看他们一眼,他们算什么,一群小屁孩连你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陆殿卿笑:“这还差不多。”

  这一晚,两个人照例开始好生折腾了一番,折腾到半截,听着外面轰隆隆的,倒像是下雨了。

  他滚烫的呼吸在那潮湿的空气中显得格外有感觉,林望舒也觉得这事挺带劲的,便在他耳边提议别的,他一听,火烫的眸光盯着她,低声说“可以试试”。

  他体力确实非常好,也是很有本钱的,毫不羞耻地说,林望舒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喜欢得后脊梁骨都酥了。

  以至于第二天早上醒来,她还有些沉浸在其中,懒懒的不想起来。

  陆殿卿便挠她耳朵:“起来了,你不是说今天你第一节 有课?”

  林望舒:“不干了!旷工,不上班了!”

  陆殿卿:“那也可以,辞职吧。”

  他这一说,她睁着惺忪的睡眼,哀怨地瞥了他一眼:“原来你想害我没工作,这就是你的目的?”

  陆殿卿笑着揉她头发:“那就起来,我已经熬了稀粥,里面放了新鲜野菜,还买了攒馅包子。”

  林望舒看着他已经收拾整齐神清气爽的样子:“为什么明明昨晚卖力气的是你,大早上你精神这么好,我却好像被你榨干了,这是什么原理?”

  陆殿卿挑眉,没说话。

  林望舒开始分析了:“也许晚上卖力气的,得到了充分锻炼,早上反而有精神了?”

  陆殿卿:“要不今晚你来卖力气,我躺着不动。”

  林望舒软软地瞪他一眼:“你休想!”

  卖力气的当然应该是他,她才是享受的那个!

  陆殿卿唇角微微翘起:“好了,起来刷牙漱口,准备吃饭。”

  林望舒才穿好衣服,那边就响起敲门声。

  她有些纳闷:“大早上的,下着雨,谁啊?”

  陆殿卿举着伞,趿拉着一双旧塑料胶鞋,过去大门口,接着林望舒就听到说话声,然后就是陆殿卿道:“慢点走,院子里有水。”

  这声量并不小,她能听清楚,知道陆殿卿这是提醒她,当即整理了下衣服着装出来客厅。

  客人五十多岁,浑身都是精气神,身上灰蓝中山装半旧,但却熨帖平整,手里举了伞,还提着一个篮子,篮子上扎了红绸子和一朵小红绒花。

  这一看就是讲究人,进门的时候,把那湿漉漉的伞挂在一旁,先用门口的旧毡布擦了擦鞋底,之后才进来。

  一进来,陆殿卿便介绍道:“望舒,这是顾叔,解放前是我爷爷的身边人,现在帮我们家打理一些事情。”

  林望舒听了,忙笑着招呼:“顾叔好,快坐下吧,我给你沏茶。”

  那顾叔忙道:“哪里哪里,不用麻烦,不敢叨扰,其实你们结婚,我本来应该帮着打理打理,不过当时人也在外地,就错过了,昨天才回来,今天便想着过来,送上我的礼,一早叨扰了,倒是过意不去,可又怕你们去上班,倒是扑个空。”

  陆殿卿:“顾叔说哪里客气话。”

  顾叔放下那喜篮,又拿出来一个信封:“听老爷子的,以后我每个月送过来这边。”

  陆殿卿:“那麻烦顾叔了。”

  那顾叔坐着说了几句话,也就起身告辞了。

  林望舒这边茶自然是不可能沏了,听到动静赶紧一起送客,等客人走了,她才好奇:“这是做什么?”

  陆殿卿拿起那个信封,道:“我们的工资足够花了,这个我就存在那个存折里,有需要的时候再说。”

  林望舒这下子恍然,这就是陆殿卿所说的,那份每个月家族中会分给他的钱。

  吃过饭,两个人干脆都坐无轨电车去上班,要不然下雨天骑车泥泞,溅一身泥点子也难受。

  林望舒便见,陆殿卿穿了一条半新不旧的裤子,却拿了一个袋子,额外装着一条,她开始还疑惑,后来恍然,心想当一个体面的男人可真操心。

  两个人打着伞,一起来到了公交站,陆殿卿便嘱咐说:“记得过去学校赶紧把饭盒放厨房热上,如果迟到了,中午就去外面吃,你带着钱和饭票了吧?”

  林望舒:“带着呢。”

  这时候,他等的车来了,陆殿卿抬手,将她脸颊边碎发拂过耳后,这才低声说:“好,那我先上车了,下班后早点回家。”

  林望舒:“好了知道了知道了。”

  等陆殿卿走了后,林望舒便悠哉地站在那里等着,想着自己口袋中的钱和粮票,也许中午确实可以出去吃,然后把她这份饭盒分给学生,不过她还是很喜欢和学生一起吃饭的,觉得有滋有味的。

  这时候,就听一个声音说:“你也等车?”

  林望舒抬头,就看到了雷正德,正举着一把伞。

  他竟然难得也正经起来,穿着一本正经的中山装,口袋还别着一支钢笔,一脸文化人的样子。

  林望舒面无表情地点头。

  雷正德:“对了,给你说个事。”

  林望舒:“我们好像没什么好说的,有什么事,你可以和我爱人说。”

  雷正德浓眉微皱:“我是说你表妹的事。”

  林望舒惊讶:“我表妹?”

  雷正德:“关珠清。”

  林望舒:“她怎么了?”

  雷正德:“昨天我上班,正好遇到她,说了几句话。”

  林望舒:“然后?”

  雷正德打量了她一眼:“我们约好了明天去看电影。”

  林望舒“咳”了声,以难以言喻的眼神看他:“你就是要和我说这个?”

  雷正德:“只是和你提提。”

  林望舒:“那关我什么事?我又不是她妈,我也管不着她和谁看电影,以后这种事麻烦别和我牵扯,我管不着。”

  雷正德黑着脸,看样子有些赌气,后来终于道:“知道了,嫂子。”

  后面那两个字咬得特别重。

  林望舒眼睛看着不远处,她等的车正在细雨中开来,笑着说:“我上车了,小雷,以后见到我礼貌点,别说那些有的没的。”

第66章 (暴雨)

  要放学时候,雨下大了,林望舒没法,只好先窝在办公室里等等,不过这么一下雨,天阴沉沉的,办公室里光线也不好,学习看书都费劲,她就干脆放下了。

  好不容易等着雨稍微小了一些,她连忙举着伞,趁着这会儿赶紧过去公交车站。

  正走着,叶均秋骑着自行车过来了:“小林老师,上来。”

  林望舒笑了:“不用了,我就几步路。”

  叶均秋扫了一眼她身上穿的:“你确定?”

  林望舒笑看着他:“叶均秋同学,下雨天注意安全,快回家吧,小孩子太晚回去,小心家长担心。”

  叶均秋不高兴地看她一眼,蹬着车子走了。

  公交车上人挨人的,一个个身上都带着湿气,又闷又潮,湿黏黏的,总归是不舒服,这么熬了半天,又倒了一辆车,总算是到家了。

  可一下车,风刮起来了,雨一下子淋下来,林望舒没把住伞,伞差点被刮跑,幸好她赶紧攥住了。

  被这么一刮,那伞却不争气地伞布上翻,淅沥沥的雨就浇下来,她来了一个透心凉。

  她赶紧把伞撸回来,揪好了,缩着脑袋举着伞赶紧往家跑。

  等到了胡同前,正好看到一个人打着伞往外走,那身姿特挺拔,她一眼认出来是陆殿卿,赶紧喊道:“陆殿卿!”

  下着雨,她这一喊,感觉嘴里都是雨水,气都喘不过来。

  陆殿卿见是她,连忙淌着水跑过来,把她抱住:“都淋成这样了。”

  他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给她裹住,之后一手举伞,一手搂着她,赶紧往家去。

  胡同里已经有了积水了,不过才过脚踝,他领着她快跑几步,总算进了家门。

  进了家后,他便拿来一个大毛巾来裹住她:“把衣服脱了,热水我烧了,你赶紧洗个澡。”

  等林望舒终于踏进浴盆里的时候,她打了一个惊天动地大喷嚏。

  别看六月了,今天这么一下雨,确实冷飕飕的,再被雨一淋,真怕感冒了。

  陆殿卿在外面道:“你先洗着,给你烧红糖姜水。”

  林望舒鼻子里已经有些堵了,带着鼻音说:“嗯,多放点糖!”

  陆殿卿没回,估计已经去煮姜汤了。

  林望舒洗好后,缩手缩脚冷飕飕地给自己擦干了,之后哆嗦着把自己裹起来。

  她已经感觉身上泛冷了,说不定真会感冒。

  想想上辈子她身体挺好的,没想到现在重活一世,这才多久,转眼就要生病两次了。

  陆殿卿进屋,直接拿了一个大绒巾将她抱住,之后打横抱起来。

  陆殿卿没回话,抱着她进了卧室,放床上,直接给她塞被子里了。

  林望舒缩被子里,露着脑袋:“不是说还要喝姜汤吗?”

  刚洗过澡,带着潮气,两瓣唇娇艳得像是淋了雨的桃花瓣,眸子里也是湿漉漉的。

  陆殿卿看到那湿润发梢轻贴在耳边,耳朵像是雪揉成的一般。

  他眸色转深,抬手为她盖好被子,低声道:“等着。”

  说着,他便出去了,林望舒揉了揉鼻子,她希望自己不要感冒,她还想好好干,趁着学生们正有学的劲头,赶紧多教,让他们尽快能上道。

  当然长远来说,希望他们有学习的兴致,不光是对英语,还对别的科目。

  毕竟今年要放开高考,第一次放开,第一批,以后工作机会都比后面的批次好很多。

  正这么想着,陆殿卿回来了,端着一个茶色托盘,托盘里是热腾腾的姜汤,顿时,一股辛辣的甜香便飘入林望舒鼻中。

  他将托盘放下,这才帮她端起来:“给。”

  林望舒凑过去,坐在床边,接过来碗,小心地沿着碗边喝姜汤。

  “下车时恰好没下雨。”

  “你怎么这么幸运,我就赶上了……”

  林望舒提起这个,有些委屈,便把自己刚才的经历都说了一遍,特别是那不听话的伞,她使劲强调:“就没见过这么不听话的伞,害我淋雨了!”

  陆殿卿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听她说,也看她唇瓣轻轻地一闭一合。

  她说完了,他终于道:“今天风大,我应该早点出去接你。”

  林望舒这个时候也喝完了,把碗往那儿一放:“其实也没事,我喝了后感觉好多了,今天就是有点冷,幸好你让我带着那件外套。”

  陆殿卿收起来碗,却道:“你还记得上次,我晚上过去你家里看你吗?”

  林望舒:“当然记得啊……”

  陆殿卿:“你病了,眼里含着泪,可怜巴巴地看着我,我心里——”

  林望舒:“你心里怎么?”

  陆殿卿脸上没什么表情,不过眸中却泛起温柔来。

  他俯首过去,就在唇几乎要贴上她的时候,他终于低声呢喃道:“我当时真不舍得离开。”

  说着,他的唇已经落下,轻轻啄住了那两片。

  湿漉漉的唇,像是开在雨后的两片桃花,他含住,就像吸着果冻一般。

  之后,他将她哆嗦的身子抱在怀中。

  恨不得将她揉碎在怀里。

  外面的雨下了一波又一波,林望舒没骨头一样倚靠着他,他的怀抱温暖舒服。

  她贪心地把自己的脚放在他肚子上暖着,两个人就那么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

  “今早你上车后,你猜我遇到谁了?”

  “还能谁,雷家的人?”

  “嗯……雷正德和我说了几句话。”

  她停下来,玩着他的手指头,他的手指干净温暖,漂亮修长,也有力道。

  “说什么了?”他终于问。

  他的声音沙沙的,温柔喑哑,听着很舒服。

  她却笑出来:“我还以为你不会问呢。”

  陆殿卿没说话,却用手指轻轻捏紧了她的,这是有点威胁的意思了。

  她便笑得很贼:“也没什么,他说他要和人去看电影。”

  陆殿卿垂眸看过来:“谁?”

  林望舒:“我表妹!这我也是真没想到,不知道他们两个什么时候接上头的!”

  陆殿卿:“关珠清?”

  他对关珠清印象并不深刻,只记得刘海有些长,挡住了一半眼睛,感觉有些害羞,放不开。

  林望舒:“对,谁想到呢!”

  陆殿卿:“这是要做什么?”

  林望舒:“谁知道呢,不过爱怎么着怎么着,也不关我的事,顶多了——”

  她想了想:“我还是给我妈说下,看看她和我舅提一嘴,不过也就是提一嘴。”

  陆殿卿:“嗯,这样也好。”

  说话间,他抚起她额间的发:“今天在学校都干嘛了?”

  林望舒便把自己的一天都说了一遍,最后道:“不过那个叶均秋太自以为是了,整天一副看破一切的样子,下班时候还想自行车带我!”

  陆殿卿听到这话:“自行车带你?”

  林望舒:“竟然一副英雄救美的样子!”

  陆殿卿便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

  林望舒:“别多想……我可没搭理他。”

  陆殿卿:“你这学生真是越来越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林望舒轻笑:“所以要等着你去给他们下一个下马威!”

  周四下班后,先去友谊商场用外汇券换了巧克力,这种外汇券倒是挺实惠,换了一大盒子ldor的酒心巧克力,林望舒尝了一口,里面是软心的,有橙味甜心,也有加了酒味的,特别醇香。

  这一盒子足足四十多个呢,他们班里同学可以一人一个还有剩余,而且每一块都是单独用精美的塑料纸包装,这实在再合适不过了。

  陆殿卿:“你们不是有两个班吗?”

  林望舒:“另一个班我只是教课,我不是班主任,所以我只管一个班就好了。”

  陆殿卿:“明天把你们班同学带到我们单位影音部看电影,到时候发给他们,一人一个,这样那个乙班也不至于多想。”

  林望舒:“行,还是你想得周到。”

  到了第二天,林望舒中午时候,抽工夫过去了娘家一趟,过去时候正好关彧馨做好了饭,就一起吃了。

  关彧馨见到女儿回来,自然高兴,问起来女儿和陆殿卿相处的情况,大致听了听,很满意:“小陆这孩子挺好的,你也不能太欺负人家,遇到什么事,也得自己多上手,他工作辛苦,你凡事要体贴着他。”

  林望舒:“我知道,昨晚上的晚饭都是我们一起做的,他负责做饭我负责打下手,后来他洗碗,我就把院子里打扫了打扫!”

  下雨天,院子里也积了水,树叶什么到处都是,这当然需要花功夫清理。

  过日子上的事,琐碎的事情太多了。

  关彧馨:“那就行,对了,你二哥现在总算找到工作了。”

  说着,关彧馨提起林听轩的工作,说是去了故宫后,大致讲了讲情况,人家考察了他一番,竟然真的录用了。

  “进去后,虽然算不上是公安,但是一切都按照公安系统规矩办事,我听着倒是挺像那么一回事的,一进去工资是二十六,肯定不算多,但好歹也有一份钱,比吃现成饭强多了。”

  林望舒:“二十六块?这才刚进去,那真不错!”

  关彧馨:“可不是嘛,说是转正了后就是公安十二级,到时候能一个月四十多,不过你哥也不指望转正,反正先干着,说不定回头还有别的门路。说起来他们待遇还不错,刚进去就发衣服劳保,布票烟票肉票都有,衣服一口气发了棉袄棉裤,大帽子棉大衣,还发了一双皮靴呢,我看了,那皮靴可是好皮子的,咱自己买的话,估计得不少工业票呢,再说也买不到这么好的皮子。”

  林望舒笑起来:“这么好?那我二哥得好好干啊!”

  关彧馨:“谁知道呢,他这个人没定性,先按着他好好干吧。”

  林望舒:“妈,宁苹呢?”

  关彧馨:“这不是单位给她分配了宿舍,她就先搬到宿舍去了嘛,昨天才回来,给我拿过来一篮子鸡蛋,说是他们单位发的票弄到的,倒是让我说了她一堆,这孩子五脊六兽的,自己留着补补,还给我送什么,好歹你哥是炊事员,咱家不至于缺了嘴!”

  林望舒:“妈,宁苹是个好姑娘,有良心,在咱们家住了这一段,她心里感恩,想着对你好,鸡蛋你收下,回头别的补补她就是了。”

  关彧馨:“对,我也这么想着,其实现在你二哥有工作了,他没对象,我也不是太着急,就是盼着你大哥赶紧结婚,那我就好歹了了一桩心事。”

  林望舒:“我大哥结婚的事准备得怎么样了?”

  关彧馨:“也得要单位审批吗,说起来你大哥二十六了,也该拿到结婚名额了!现在两个人正商量着把外面瓦楞房盖起来,不过盖房子也是缺东西,慢慢来吧。”

  这么说着话,吃完饭,林望舒收拾着刷锅洗碗,关彧馨便把林听轩发的衣服拿给林望舒看,果然是很好,双层涤卡面料的,一看就结实,皮靴是猪皮的,打磨得也精细,乍一看倒像是牛皮的。

  还有那棉大衣,摸了摸里面絮的棉花,肯定是好棉花:“这单位可真好。”

  关彧馨:“可不是嘛,听说一年发一套,我琢磨着,穿不了回头给你爸穿,或者给你大哥,反正以后不缺冬天的大衣了。”

  林望舒说着话,从自己口袋中拿出来一个信封:“妈,这是你当初给我的陪嫁钱,花了一些,还剩下大概二百六七十块,我自己留下六七十,剩下这二百,先给你,回头补贴了我哥盖房子的事吧。”

  关彧馨:“可得了,犯不着,一时半会倒是不怎么缺,等我缺了再找你要就是了。”

  林望舒:“妈,这算是我自己的私房钱,先搁你这里放着吧,你看着有需要就花,说起来咱家就这么几桩大事,无非是盖房子,我两个哥哥娶媳妇,过去这个坎,咱家也没别的用钱地儿了,现在正是要紧时候,我有这个钱,干嘛不拿出来,倒是让亲娘老子作难!”

  关彧馨:“这可不行,也不能让你光身子嫁过去,没得让人瞧不起,女人家还是得有个傍身钱。”

  林望舒:“妈,我现在一个月也三十多块呢,我只给自己留十块,剩下的交给他,我也算给家里做贡献”

  关彧馨叹:“你啊,也就是小陆宠着你,可他再宠你,你也得有个分寸!你大哥二哥现在都好,但将来娶了媳妇,谁知道呢,当姑娘的,什么时候手头也不能缺了点傍身钱,这钱妈肯定不要你的。”

  说到底,关彧馨到底没要那二百块,没办法,林望舒只好收起来,想着看看别的地方帮衬下。

  她长这么大了,没给家里做贡献,出嫁家里也花了一笔钱,现在娘家关键时候,总得努力使个劲儿。

  这么想着,她记起来关珠清的事,便把雷正德和关珠清一起看电影的事说了:“妈,雷正德的事,可是和我没关系,我也不想操心这个,其实关珠清她爱怎么着怎么着,她一头踩到猪圈里,我也不想搭理,但是到底关系着我舅,打小儿我舅疼我,对我好,我不忍心,所以提一句,这事你拿捏着,看看怎么办吧。”

  关彧馨一听,也是惊讶:“她和雷家那小子好?这像什么事,你才和他掰了,她就凑过去,说出去那不是丢你舅舅的人,这让你舅脸往哪儿搁?这把咱这亲戚当什么?这孩子怎么这样!”

  林望舒:“人和人想法不一样,咱把人家当亲戚,人家未必这么想的,所以我说妈你也留个心眼,别回头养出一个仇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