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张巧儿去赵东林房里催着赵东林起床。
“你不是要去公社办事吗?赶紧起身,先把正事干了。”
张巧儿一整夜没睡着,心里愁的慌,就像七月里的毛辣子在心里挠一样,好不容易熬到天亮,赶紧催着儿子把工作的事情敲定下来。
赵东林无奈的笑了,他妈这说风就是雨的性子这么多年了丝毫没有改变。
年少时觉得父母管束多,惹人厌烦,现在年岁渐长,心态早已改变,知道父母唠唠叨叨的出发点永远是关心自己的孩子。
赵东林起身拍了拍黑蛋的屁股,昨晚黑蛋跟他一起睡,英宝跟张巧儿一起睡,黑蛋晚上睡觉不老实,赵东林时不时起身给他盖被子。
赵东林吃了早饭就出门了,路上刚好遇到大伯赵满仓给他送自行车。
赵满仓跟赵满柱长的很像,属于那种路上见到了都能错认的亲兄弟。
“听你爸说你退伍了?”
“是。”
赵东林恭声应下,他父亲有三个亲兄弟,三叔早年间因为一场意外没了,如今父亲这辈就剩下大伯这一个血脉亲人,这么些年,两家一直守望相助,关系处的很好。
想当年,赵东林去部队当兵也是赵满仓帮忙找的人。
这年头想进部队的人多,可一个公社就招那么些新兵,同等条件下负责招兵的选择范围很广。
要说身体素质,农村娃身体素质都不差,要说政治立场,大多数人家中三代都是中下贫农,根正苗红。
人人都想参军,竞争压力很大。
赵满仓年轻的时候当过学徒工,会做木匠活,农闲的时候在大队革委会做过修缮的工作,跟革委会的干部们混的挺熟。
征兵体检报告出来后,赵东林身体素质过关,可谁也不能保证他就能被选上,赵满仓咬牙拿出家中珍藏了许久不舍得喝的白酒并一包花生,偷偷带着赵东林去革委会找干部们说好话。
征兵工作结束,赵东林如愿成为新兵中的一员。
他不知道自己能当兵那两瓶酒是不是起了什么作用,但大伯对他的好他永远记在了心中。
离家前大伯母给他备了十张玉米面烙饼,大伯还给了他十块钱,让他在部队好好混,一定要混出个人样来。
“退伍就退伍吧,回来也好。”
虽然有些遗憾,但既然侄子已经做了决定,家里人还是应该支持他,更何况部队还给东林安排工作,这些都是东林自己的努力才赢得的荣誉。
不是他这个做大伯的自夸,这些年村里有不少去部队当兵的小子,能像侄子这样当上军官的凤毛麟角。
赵东林骑着自行车一路赶到革委会,这里他曾经来过几次,把自行车挺好,拿着自己的档案资料,循着以前的记忆,敲响了革委会主任钟主任的办公室。
钟主任也是刚到办公室,正在进行每天早上必做的工作,喝茶看报,听到门响,他从报纸上抬起头,只见一位穿着军装的年轻人站在门口,身姿挺拔,一身正气,一看就让人心生好感。
赵东林当上了大队书记,张巧儿容光焕发,走路都带着风,几乎是逢人就笑。
“人家钟主任说了,我家东林是优秀的革命战士,是听党指挥的国家栋梁,要安排在重要的,服务于群众的岗位上才能发挥他的重要性和积极性。”
也难为一天学没上过的张巧儿能把这么一长段复杂的话给背下来,且一字不差。
每当她说完后,看到别人惊叹不已的神情,她就万分高兴,心情也跟着雀跃起来。
七十年代,农村实行三级组织架构,公社、大队和生产队,一名书记,一名副支书,一名革委主任,一名大队会计,还有民兵连长兼治保主任。
像妇女主任、团支书和大队出纳则不属于大队干部的正式序列,而属于大队副职干部。
可别小看了大队干部,这年代大队干部权力还是很大的。
革委会的钟主任原本是想把赵东林安排在公社工作,谁知好巧不巧,上河村原大队书记因为作风问题被撤职,正缺人呢赵东林就出现了。
钟书记征求赵东林的同意后,赵东林这个大队书记就开始走马上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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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晃两个月过去,时间到了七月,赵东林每天忙着大队的事,事必躬亲,一场夏收,让大家发自内心的接受了这个负责任的大队书记。
“压笫,你看东林每天忙忙活活,累的跟什么一样,身边就缺个知冷知热的女人。”
压笫即“压子”,是张巧儿的小名,农村里很多一开始生了女儿没生儿子的人家会给女儿个有寓意的名字,例如“压笫”、招弟等,好让儿子赶紧过来。
“我跟他提过,他说他现在不想找。”
“这怎么成,家里那个女人不像样,他说不想找不会是还想着前头那个吧?”
听别人提前汪梅,张巧儿的脸立马就黑了。
“瞎说什么呢,那女人有什么好惦记的。”
她把衣服沥干,嘴上这么说,心里其实有些打鼓,东林一直不愿意另找,不会真的还惦记着那个丧门的汪梅吧!
“你这个当妈的得好好劝劝东林,他现在是大队书记了,长的又精神,就算带着两个孩子,多的是小姑娘愿意嫁,他不为自己想也得为孩子想,你这个做奶的,还能管孙子孙女一辈子?就是后娘那也是娘不是。”
这些话全是说到张巧儿心里去了,端着洗好衣服的木盆回家,院子里,黑蛋跟石头一块玩着弹弓,英宝坐在竹子编的框里自娱自乐,手里捏着个番茄,衣服上是一块块红色的斑点,不远处的井边,美香正在给英宝洗尿湿的裤子。
张巧儿叹了口气,想到之前自己还发了话说能帮着东林带孩子,事实上自己一个人根本忙不过来,要不是有美香在,肯定是忙的够呛。
可美香年纪也不小了,十八岁的姑娘家挺多再留个一两年,还能留成老姑娘?
看来自己是得说说东林了。
第十章
赵东林被他妈磨的没办法,终于松口找媳妇的事,经历过一次失败的婚姻,他内心对感情毫无波澜,但他承认他妈有一点说的很对,不为自己想也得为孩子想,趁黑蛋英宝年纪小对亲妈没多少印象赶紧找一个,要是孩子大了再找关系不容易处。
“难不成你还想守一辈子?我跟你说,你要是还想着汪梅那个女人,我就抱着两孙子去跳通州河,这个家只要有我在一天,她汪梅就休想跨进来。”
赵东林没法子,为了安抚他妈,也为了证明自己并不想跟汪梅重修旧好的心,赵东林开始了相亲的日子,他对找什么样的女人没有意见,只有一个要求,对黑蛋和英宝好。
儿子好不容易松了口,张巧儿忙开了,张家彻底热闹了起来。
“张家大姐,我跟你说,我说的这闺女那是一等一的好,模样好,性子好,今年十九,上过学,什么活都会干,洗衣做饭养鸡种地样样是巧手。”
“你别听她的,她说的那个闺女我认识,还好意思说什么模样好,那脸跟面盆一般大,说起话来脸上的肉都哆嗦,吃的又多,这种闺女白送都不能要,得花多少粮食才能养的起啊。”
介绍的那个媒人被人这么一戳穿,脸顿时涨的跟猪肝一样,冷哼了一声说,“孙家姑娘除了胖了点没别的毛病,就是胖她长得也不差,那你说你介绍哪家的,我倒要看看你说的媒有多好。”
“我说的这个自然是好,李旺财家的小闺女,你们都认识的吧,模样好,身段好,长的娇娇俏俏的,从她十八岁,求亲的人踏破了她家的门槛,张家大姐,你要是中意,这亲事准能成。”
“哦?说的这么好,那她为啥谁都没看上,难不成就等着做东林媳妇呢?”
这话虽然不中听,但说的挺有道理,张巧儿闻言也看过去,等着媒婆解释。
“之前年纪小心气高,挑来挑去不合适,这不,东林回来当了村支书,有次办事经过她家,她对东林印象挺好的。”
小姑娘的心思哪有不明白的,赵东林模样好,以前在部队是干部,现在退伍回乡了还是干部,这种优秀的男人即便是二婚,即便有两个孩子,那李家的姑娘也心动的不行,见了一面就喜欢上了,听说赵东林开始找媳妇了,忙不急让她妈找人说合,说她嫁人就要嫁赵东林这样优秀的男人。
她妈本来不大乐意,一家闺女百家求,那么多人家求上门来,选谁也比一个二婚头好啊,而且这一进门就得当后妈,后妈哪里是那么好当的。
可闺女犯了倔,就认准赵东林了,说什么年纪大不怕,知道疼人就行,还说赵东林是大队干部,找了他以后娘家人都能跟着沾光。
李旺财也挺看重赵东林能力,就凭他刚当上村支书两个月就把村里几个刺儿头收拾了,就说明赵东林是个有实力右手腕的人,这样的人要是做了自己女婿,那他这个做丈人的脸上也要跟着沾光。
李旺财送了口,他媳妇自然没意见,李家大事都是李旺财做主。
张巧儿对李家闺女还是挺满意的,这闺女她曾经见过一次,长得确实不差,是村里数得着的漂亮姑娘。
她有个私心,想找个不输汪梅的儿媳妇,就得告诉汪梅,没了她东林过的也不差。
晚上赵东林回来张巧儿跟她说了李家闺女的事,话语中毫不掩饰对李家闺女的喜爱之情。
“妈,咱能务实些吗?你觉得这种姑娘适合给我当媳妇?我比她大十岁不止,还有两个孩子,她自己还是个小姑娘呢怎么帮我照顾黑蛋和英宝,英宝这么小,还不会走路,家里家外都要人操持,把她娶回来难不成还要我供着?”
张巧儿被儿子的话噎着了,饭桌上的众人全都低着头不说话,免得受池鱼之殃。
郑月芬跟丈夫赵东河对视了一眼,要是真的找个比她还小的大嫂,她还不乐意呢,赵东河跟她挤眼,让她吃饭别看热闹。
“小点怎么了,什么东西学学就会了,你都没见过她怎么知道她什么样。”
赵东林放下筷子不吃了,他不想跟他妈说他见过那姑娘,长得确实不错,可行为举止实在不够稳重,他是为了两孩子才考虑结婚,只想找一个会过日子的女人,好不好看年不年轻不在他的考量范围之内。
“妈,你忘了我之前跟你说的,我要找一个会照顾孩子的,一切以黑蛋和英宝为主,你找个稳重点的行不行,还有,我是离过婚的男人,不挑剔,你也别那么挑剔了,找个差不多的就行了。”
张巧儿本来想回一句,要不你自己找算了,可话到嘴边又停住了,怕说出来儿子就真的不想找了。
晚上郑月芬跟赵东河躺床上,郑月芬拍了拍赵东河的手臂说,“你说你哥要是真结婚了怎么办?”
赵东河被问的一脸莫名其妙,“什么怎么办?”
“娶个女人回来还得生孩子的吧,他现在已经有了黑蛋和英宝,再生得生个游击队出来,那咱家就石头一个孩子。”
“人还没影呢,你倒是会瞎操心。”
“我怎么瞎操心了,就你整天什么心事都没有,你说你哥回来了,还当了大队书记,以后肯定吃香喝辣,你怎么不让你哥给你某个差事,天天就知道上工上工。”
“我哥那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在部队待久了,什么都讲究纪律,最恨以权谋私的人,再说他刚当上大队书记,总不能一上来就给亲弟弟谋差事吧,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他呢。”
“哟,没想到你也不傻嘛,还知道想问题呢。”
“那是,我傻我还能找你,我傻你也看不上我啊。”
郑月芬伸手拧了下他的腰,啐骂道,“就你嘴贫,关键时候不知道开口,都用我身上来了。”
赵东河笑着翻到了郑月芬身上,手在被子里不老实起来。
“那是,你不就喜欢这调调,难不成你还想让我找别人贫嘴去?”
郑月芬喘着气,听到这话在赵东河背上拍了一下,一边喘着一边故作凶狠的说,“你要是敢我就打断你的腿。”
赵东河进出着,他滴着汗,喘着气说,“那不行,这条腿得留着伺候你,断了你下半辈子还怎么享福。”
郑月芬红了脸,只觉得心里甜滋滋的。
她对赵东河就是这点满意,平常看上去老实正经的不得了,不像别的男人,喜欢说荤话,可私底下他又是另一副样子。
“咱们加油,说不准马上就能赶上我哥,咱也生个游击队出来。”
木板床咯吱咯吱的想着,睡在床尾的石头对此毫无知觉,而躺在床上,隔了两件屋的赵东林却听到了一点动静。
他叹了口气,看着旁边睡的正香的黑蛋,给他盖好被子,也闭上眼睛强迫自己睡了。
这天家里的针线用完了,董佳慧要去镇上添置,问她妈家里有没有什么要带的。
“也没啥,要不你买些板油回来,家里的猪油吃完了。”
陈桂香拿了肉票跟钱给董佳慧,董佳慧只收了肉票没拿钱。
“我这有钱呢。”
她的裁缝事业已经进行了三个多月,除了吃的也收了些钱,这年代,钱放身上都没什么用的地方,给家里买点肉回来打打牙祭也是应该的。
“你的钱自己留着,以后找个好人家就当自己的嫁妆,有钱了心里不慌在婆家也立得住。”
“妈,我知道,钱我留着呢,那我这就走了啊。”
董佳慧是自己走路去镇上的,家里有辆自行车,不过她没骑,反正镇上离家不远,不过几里路,走二三十分钟就到了,就当锻炼身体。
她穿着白色碎花的短袖,黑裤子、黑面布鞋,头上扎了个麻花辫,这几个月吃得好心情好比刚来的时候胖了皮肤也白了,因为在娘家不下地的关系,连手都比以前细腻了。
这个年代空气非常好,董佳慧一边走一边欣赏乡村景色,她没有手表,不知时间,到镇上后直奔供销社。
“同志,这几种颜色的线都给我一下,我各要三卷。”
营业员爱理不理的从柜台里把董佳慧指的那几个颜色拿给了她。
买好自己需要的东西后,董佳慧在供销社逛了逛,各种富有时代气息的物品让她充满了兴趣。
走的时候,她给家里的侄子侄女买了点不需要票的糖块,装好后回身,跟一个女人撞上了。
“哎,你谁啊,走路不长眼怎么了。”
董佳慧转身时确实没看身后有没有人,闻言也有些不好意思,赶紧道歉道,“不好意思,我没注意,你有没有事?”
董佳慧撞上的就是卢成元后来娶的媳妇李彩凤。
董佳慧不认识什么李彩凤更不记得卢成元,而李彩凤呢,也没见过董佳慧,按理说两个不认识的人碰上了也没啥,道个歉说两句这事也就过去了,偏偏今天卢成元跟李彩凤一起上的街,偏偏他买完东西回头就看到前妻跟后妻站在一起,她两一个白一个蓝,一个瘦弱一个壮实,一个低头道歉一个横眉冷目,一看就是李彩凤欺负董佳慧了。
“怎么了,彩凤,我已经跟佳慧离婚了,有什么话咱们回家说别在这闹开。”
李彩凤闻言猝的回头,瞪大了眼睛,恶狠狠的看着董佳慧。
“好啊,原来你就是董佳慧!”
董佳慧简直莫名其妙,上个街买个东西,不过转个身而已竟然遇到了前夫和前夫的后老婆,请问她拿的是什么剧本?玩她呢吧?
第十一章
今天赵东林来镇上开会,开完会跟几个村支书同路回村,路过供销社时就看到了门口聚了一群看热闹的,人群中央,两个女人正在推搡着,准确来说,是其中一个单方面推搡着两外一个。
跟赵东林同行发的是另外几个村支书,既有小岭村的项开明也有大宇村的董浩田。
“哎,那不是卢成元跟他两媳妇吗?”
赵东林听到“两媳妇”这句转头看向小岭村支书项开明,项开明一脸兴味的跟赵东林解释,“你刚回来不知道,那个就是卢成元,那个穿白衣服的是卢成元之前的媳妇,人挺不错,就是结婚三年没生出孩子被卢家赶回娘家了,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另一个穿蓝衣服的,就是长得凶悍的是卢成元现在的媳妇,听说是个厉害的,把卢家上下降的服服帖帖。”
按理说男人在背后不该议论这些八卦,可这种事实在是太新鲜了,还闹到了大街上,加上项开明也不过三十七八岁,自然没那些年纪大的领导干部沉稳。
那些围在周围看热闹的,之前不大明白这三人的人物关系,现在听项开明一说,瞬间醍醐灌顶。
“不错啊,找了两个媳妇,卢家这小子有福气。”
“如果我没记错,这卢成元他爸好像还是生产队的队长吧。”
“是,卢有根的儿子。”
“难怪要把前头媳妇踢了呢,卢有根,人家祖上就盼着卢家留根。”
“这么一说还真是,不过卢成元前头媳妇比现在这个好看些。”
“好看肯定是前头那个,白白净净斯斯文文的,就是身子看上去弱,不像后头这个,壮实,肯定是一击即中,三年抱两。”
“哎,项主任,你快给我们说说,后头这个怎么样,是不是怀上了?”
项开明倒也没摆什么领导的架子,转头笑着说,“没听说,要是真怀上了,那卢老婆子肯定得敲锣打鼓让全村人知道。”
众人哈哈大笑。
大宇村村支书也姓董,虽说跟董长贵家不是什么血亲,但同姓的五百年前是一家,这会看着董佳慧站在那里被人指点,董浩田蹙着眉头不大愉快的样子就走上前去帮她解围。
“怎么了这是?”
“浩田哥。”
董佳慧转头看到董浩田仿佛看到了亲人般,从她不小心撞到李彩凤开始,整件事就往一个诡异的方向发展,前夫卢成元出现了,李彩凤瞬间就跟自己抢了他男人一样拉着她不肯她走,说她狐媚子勾引男人什么的,没一会儿功夫就围上了一堆人,偏偏那卢成元脑子也有问题,在旁边说什么“不关佳慧的事”,“她身子弱你别打她了”,越说李彩凤推搡的越有劲儿,董佳慧都想拿根棍子去敲卢成元的头,看看他脑子里是不是装了稻草。
董佳慧打不过李彩凤,喉咙也没有李彩凤高,又做不出满地打滚的农村泼妇样,短短几分钟,李彩凤已经把董佳慧塑造成了一个勾引男人的狐媚子,还是捉奸在床的那一种。
这会董浩田过来,趁着李彩凤不注意,董佳慧赶忙站到了董浩田身后,把事情大致跟董浩田说了一遍。
“真的是赶巧,早知道今天会遇到他们,我是绝对不会上街的。”
董浩田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董佳慧的人品他还是很信的过的,当初离开卢家还寻了一次死,可见她是个多么爱重名誉多么在意旁人的眼光,这种人绝对不会在大街上跟人拉拉扯扯,把事情闹得不可开交,防止别人不知道一样。
说句不好听的,这么做对董佳慧有什么好处?本来大家差不错把这事忘了,这么一整又要被人议论好长一段时间了。
在舆论中,受伤害的都是女人。
“卢成元,把你媳妇带回去,在大街上吵吵嚷嚷像什么样子。”
李彩凤喘着粗气,卢成元斜着眼看着董佳慧,董佳慧撇过脸,董浩田也皱起了眉。
“我家的事要你管。”
“怎么是你家的事了,佳慧是我们大宇村的,是我们董家的人,你无缘由的逮着人大骂,破坏别人的名誉,你还有理了?是不是要我把你带到革委会去讨个说法你才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李彩凤自然不愿意去革委会讨说法,她恶狠狠的盯着董佳慧,冷笑着说,“哼,你怎么知道我无缘无故打人,她肯定是知道卢成元今天要来镇上她才来的,不然怎么那么巧就遇上!”
董佳慧听到李彩凤的话惊讶的眼睛都快掉在地上了,简直对李彩凤的逻辑叹为观止。
她皱着眉,从董浩田背后站出来,掷地有声的说,“请你放干净点,你是谁我不认识也不关心,我上街买个东西被只狗不分青红皂白的咬了,我现在非常担心自己的人身安全。”
那群看热闹的一听这话都笑了,人群外,一直等着董浩田的赵东林也勾起了嘴角。
“你骂谁狗呢?”
“谁应我我就骂的谁。”
“你……”
李彩凤又想上前,董浩田上前一步挡住了她的动作。
有人护着董佳慧胆子也大了,她继续开口说道,“我忍你忍到现在,你别仗着自己比我壮就欺负人,就你旁边的男人,我真看不上眼,唯唯诺诺,根本不像个男人。”
李彩凤脸色精彩的很,她冷笑了一声转头看着卢成元,讽刺道,“看到了吧,别惦记了,她也说你不是个男人,说不定人家现在正庆幸终于可以离开你去找旁的男人了,我劝你以后睡觉老实点,别做梦还叫什么‘佳慧’,你不觉得丢人我都跟着丢人。”
她这句话透露的信息太多,前面几句董佳慧听的云里雾你,最后两句倒是听懂了,李彩凤的意思是卢成元晚上睡觉梦到自己了,这就是李彩凤迁怒自己的原因?
围观群众闻言也开始窃窃私语。
“听到了没,卢成元晚上做梦还喊之前老婆的名字?”
“啧,既然喜欢前面那个干什么要离婚。”
“不是说了吗,生不出孩子,卢家就卢成元一个宝贝疙瘩,为了传宗接代呗。”
“这事闹的,要是我男人晚上睡觉喊别的女人我也生气。”
“他喊他的,跟前妻有什么关系?人家被休回家已经很可怜了。”
“咦,卢成元已经找了新媳妇,这前妻怎么没找人家?”
“不能生孩子的女人谁要,哪个男人娶媳妇不是为了生孩子。”
听着众人的议论,赵东林穿过人群看过去,董佳慧看上去确实有些瀛弱,此时她脸色又红又白,眉头微皱,神色有些凝重,显然没想到李彩凤会这么不要脸面,大庭广众之下说起这些私密之事。
从她挺直的背上,赵东林看出她其实是个外柔内刚的性子,她的站姿也充满着防御性,是个很懂得自我保护的人。
李彩凤说完后也不管卢成元什么脸色,在人群里寻了个空隙就离开了,而卢成元呢,他没有立刻跟着李彩凤走,脸色涨红,看着董佳慧欲言又止,想上前说什么,董佳慧转过头没搭理他,他自觉没趣,最后看了眼董佳慧也转身离去。
两个主人公离开后人群散去,董佳慧身心疲惫,她对帮助自己的董浩田笑了笑,淡淡的说,“谢谢你了浩田哥,让你看笑话了。”
真是流年不利,下次得看个黄历再出门。
今天见到卢成元,董佳慧简直心疼原主,三年时间的青春就耗在这种男人身上,真是不值得。
董浩田是个贴心的,怕董佳慧尴尬,没有提刚刚发生的事,反而顾左右而言他的问,“你事情办完了吗?办完了我带你回去吧。”
两家七拐八拐也算亲戚,他又比董佳慧大十多岁,不怕人说什么闲话。
董佳慧没有拒绝,闹了这么一出浪费了挺久的时间,而且她也累了,走到家怕是要天黑。
“我还得顺路买块板油。”
“那行,肉铺就在那,我带你过去。”
董浩田的车停在几米外,几个村支书就只剩项开明跟赵东来,其他人都已经离开了,项开明留下是因为跟董浩田顺路,卢家又是小岭村的,他这个村支书于情于理不好先走,至于赵东林为什么没离开,并没有人来追究原因。
“这是小岭村的村支书,这是上河村的村支书。”
董佳慧对他们两笑了笑,讶异于两人都挺年轻,特别是赵东来,年纪看上去不过三十左右,眼睛明亮有神,身材高挑英挺,不像村支书倒像个军人。
不得不说董佳慧眼光挺准,赵东来可不就是刚从部队转业回乡么。
董佳慧去肉铺买了块板油,还买了几斤大骨肉,这种肉不用肉票,只要给钱就行。
这年头大家肚子里缺油水,吃肉爱吃肥的,这种骨头,肉铺的人已经把上面的肉剔的差不多,根本没什么吃头。
“你买这筒子骨干啥,都没几口肉了。”
“骨头汤喝了补钙,老人孩子喝了都好。”
董浩田听她这么答有些差异,现在农村懂什么叫“钙”的人并不多。
“是吗?你懂的还挺多。”
“没有,就看了点报纸。”
“我记得你是高中毕业吧?”
“嗯,有毕业证。”
董浩田闻言笑了。
这董家小妹子挺好的,识文断字,说话有理有据还挺有趣,听说现在在娘家让人做衣服缝缝补补一个月也能挣到自己的口粮,是以她回娘家这几个月,娘家的哥哥嫂子没有生出什么意见。
哎,这么好的女人竟然还被人休了,娶了李彩凤那种蛮不讲理的,董浩田反正是不能理解的。
董佳慧回家后跟家里人说了自己在镇上遇到卢成元跟李彩凤的事。
“这卢家什么意思!阴魂不散啊,真当他卢成元是个什么香饽饽不成?”
陈桂香气的不行,就连一向脾气好的董长贵都板起了脸。
第十二章
“这卢家什么意思!阴魂不散啊,真当那卢成元是个什么香饽饽不成?”
董家众人听董佳慧陈述了下午镇子上的遭遇都很气愤,他们家佳慧多好的闺女,吃了卢家这么大的亏也就罢了,现在卢家新妇竟然敢欺到佳慧头上,真当他们董家没人了?!
“不行,明天我得去那卢家讨个说法,我倒要问问看,他们卢家是个什么意思,青天白日逮着人就胡乱喷,自己家屎盆子不干净还往别人身上扣。”
连晚上睡觉的事也要闹出来,让自家闺女跟着丢人,再大的肚量也是可忍孰不可忍了。
陈桂香是真生气了,以她现在的架势,恨不得立刻去卢家门上骂的他们头臭,董长贵抽着汗烟不说话,几个儿子儿媳也没一个敢开口的。
“妈,我说出来也不是为了让你生气的,我是怕这事传出来你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跟着担心,先说出来也是给你们打个预防针。”
今天下午镇子上的事不用想,绝对会四处传播,董家刚刚平静了一阵子,很快又要面对乡亲们的议论,董佳慧想想都觉得对不住他们。
“其实我真的不怎么在意,嘴长在别人身上,咱们也管不到那么多。在我心里,我跟那家人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现在没关系以后也不想有任何牵扯,只要看到他们我就躲的远远的,谁让他们一家子都不正常,我惹不起躲得起。”
董佳慧说的豁达,不过是没有经历过原主的生活,对她而言,过去的已经过去了,她跟卢家确实没什么关系,可这话听在董家其他人耳里却不是那么回事。
“我是真的咽不下这口气。”
说着,陈桂香掉下来眼泪。
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被人这么欺负埋汰,闺女自己不当回事,她这个当妈的却心疼的不得了。
“妈,真的没事,明天不管听到别人说什么你也别难过,人的一生很长很长,这些只是中间的小插曲,咱们要一起往前看。”
“是啊妈,那卢家新娶的媳妇看上去也不是好惹的,咱们去闹一场没什么,事情闹大了影响的不还是佳慧的名声嘛。”
刘秀云其实想说的是,小姑子的婚事到现在还没着落,本就难找,要是再跟那卢家扯上关系,那这辈子就真的不用找下家了。
虽说小姑子在家缝缝补补也有进项,连家里的伙食都跟着好了不少,可女人家总归是要嫁人的,不能在娘家待一辈子。
陈桂香心情不佳,晚饭由董佳慧跟几个嫂子一起做,嫂子们熬猪油,煮粥,做饼子,董佳慧则把买回来的筒子骨收拾好煮汤喝,汤里切了几根白萝卜,放了料酒、姜片和葱花一起熬煮,油渣子和骨头汤的香味飘满整个院子。
家里几个孩子平日里皮的不见人影,今天倒是乖乖的等在灶台前,等周银娣熬好猪油捞起油渣子后,小子们不嫌烫,直接伸手拣着吃。
周银娣笑着拍上锤子的小手,“油锅里刚捞出来,烫呢,都出去,等会儿让你们吃个够。”
“大妈妈,你就让我先吃口吧。”
“大妈妈,我也要。”
锤子跟军子不愧是亲兄弟,在爱吃这一块是如出一辙,周银娣没法子,拿了个瓷缸夹了半缸给他们,让虎子端出去带着弟弟妹妹一起吃。
“小心啊,别烫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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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香,你家煮什么呢这么香。”
“油渣吧,我都闻见香味了。”
农村人家家家户户住的近,相互串门子是常事,有一种叫“拜饭碗”的,就是指吃饭的时候去人家串门子的。
陈桂香正在院子里剁外头割回来的嫩草,跟米糠混在一起拌匀后给家里的鸡吃,听到家里来人了,她插着腰起身,回头笑着说。
“买的板油回来熬猪油,佳慧去买板油的时候看到肉摊上有筒子骨,她买了几斤回来烧汤,说骨头汤孩子喝了好,能长个头。”
“真的?要是真能长个我明儿也整点回来煮给我家大牛吃,他跟锤子是同年生的,比锤子矮了大半个头。”
“那是因为你没人家刘秀云个儿高,老话不是说‘爹矮矮一个,娘矮矮一窝’嘛,就你这个头身不出个子高的。”
“好啊你个蒋兰英,笑话我呢是吧,骂人不揭短,你这话我可不爱听。”
陈桂香笑看着两人在自家院子里拌嘴,她把剩下的鸡屎拌好,拿了苕帚打扫了鸡圈,把拌好的鸡食倒进食盆里。
“今天家里煮的汤挺多,等会你们一人盛一碗走,带回去给孩子喝。”
“不用不用,我们就是过来说会子话。”
“就是,这哪里好意思。”
两人就是有这个心也不好意思直接要,又说了会话就各自回家了,等董家的晚饭做好,陈桂香还是盛了两大海碗骨头汤并萝卜骨头让人送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