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齐恺见她全无惊慌之色,眼神连闪,心底那股杀意有点动摇了,道:“你说。”
陈留长公主也慈和地道:“是啊,芷儿,你有什么委屈,就说出来。”
王凤儿也满脸担忧之色望定了王芷儿,只是眼底那抹笑意也怎么也掩饰不住。
王芷儿暗暗冷笑,如此破绽之多的陷害,居然胆敢在她王芷儿面前进行?
只能怪你们自己倒霉了!
王芷儿声气沉静,道:“父亲,刚刚那男子被嬷嬷们拖进院子的时侯,想必嬷嬷们都看得清楚,他身上穿的是什么,是上好的苏杭丝绸,脚上穿的,也是手工极好的千层底鞋,林婆子,你说是也不是?”
见王芷儿问她,那口口声声指控王芷儿的林婆子似鼓起了勇气,道:“大小姐,所有证据都在这儿了,您还说这些干什么?这男子身上穿的什么,你不是一清二楚么?”
听了她的话,王芷儿却是笑了,“父亲,看来母亲持家,的确有很多地方照顾不周呢,一个下人而已,也敢这般污言秽语的指责主子,这样的规矩,啧啧啧…也不知道她在背后,会怎样说咱们?父亲,您说呢?”
一个‘咱们’便把王齐恺也包括了其中了,王齐恺怎么不恨?
王齐恺原还感觉不到什么,听了王芷儿的话,怒火立即真往上冒,只见他青筋暴出,眼神狠辣,上前一个兜心脚,一脚便踢在了那婆子的胸口,骨头断裂之声脆亮,那婆子口吐鲜血,倒在了地上。
院子里的人皆脸色发白。
而王芷儿,只是掩了眼底的冰冷,在心底轻声叹息,天底下就是有这么些人,见高就追,见低就踩,不择手段,这也只怪你自作孽,不可活了。
陈留长公主见那婆子落得这般下场,倒吸了一口冷气,脸上倒是没有刚刚的镇定,神色也不确定起来。
王凤儿更是腿脚发软。
楚楚却是拿敬佩的目光朝王芷儿望着,她只三言两语而已,就让王齐恺失了镇定,把这个不要脸的老婆子踢得没了半条命,看来,她跟对了人了。
王齐恺狠狠地道:“王家主子,也是你这个作下人的能指责的?”
这林婆子,在陈留长公主面前原也是得脸的,虽比不上以往的陈嬷嬷,但也跟了陈留长公主好几年,想不到今儿个被王齐恺一脚踢得去了半条命?
院子里其它的下人奴婢,全都思量了起来。
王芷儿轻轻地叹息,“爹,您别生气,母亲虽对内宅有些照顾不周到,但现如今有了四姨娘相帮,不就好了么?今后定不会出现这些不懂事的下人了。”
王齐恺含怒的眼扫向院子里其它人,那些仆妇们全都垂下头去。
陈留长公主把那林婆子恨到了骨子里,恨不得上前去补上两脚,这个j奴,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交待了好好儿的答话的,她说出这句话来干什么?而王芷儿这小j人,什么话都扯上了她不会管家,让王齐恺对她更为不满!
不过不要紧,这院子里的,都是她的人,去了一个林婆子,还有其它的李婆子,朱婆子,没有人会帮着这小j人说话!
陈留长公主想到这里,面容反倒温和了,放低了姿态,“老爷,是我不好,让这起子奴婢都爬到头上来了,让芷儿受了委屈。”
王凤儿也道:“是啊,爹,王府下人众多,母亲偶尔顾不过来也是有的。”
王齐恺见陈留长公主低头,心头火倒也消了一些,他自己也奇怪,怎么听了这个女儿几句言语,怒火一下子就上来了?
“把她抬了下去,唤了李婆子前来问话。”陈留长公主道。
李婆子抖抖索索上前,跪在地上。
陈留长公主便温声道:“芷儿,你有什么话,就仔细问吧。”
王芷儿态度更为温恭,应道:“是,母亲。”
陈留长公主的心思她很清楚,只是陈留长公主可不知道,林婆子的下场摆在面前,李婆子是顾自己的性命,还是听陈留长公主的吩咐办事?
王芷儿忽然很期待。
她不介意趁着这机会,再除去几个恶奴。
王芷儿道:“既然李婆子也在跟前,那么,问李婆子也是一样的,请问李婆子,你们捉住的这男子,身上是否穿了上好的苏杭绸缎,脚下穿的是千层底鞋?”
李婆子不敢再有多言,道:“没错,大小姐。”
王芷儿道:“那么,依李婆子所见,这个男子,家境还不错,手里尚有几个银钱罗?”
李婆子眼皮急眨,不知道怎么回答,怕一个回答得不好,老爷一个兜心脚又踢了上来,她小心谨慎地道:“依奴婢所见,应当是的。”
王芷儿的话引起了王齐恺的兴趣,虽然他不知道为何王芷儿会这么问,眼神闪闪地打量着那被四个粗壮婆子压伏在一边的男子。
的确,那男子穿着一身凑新的绸衣,连鞋子都是新的。
陈留长公主温言道:“芷儿,你别理他身上穿了什么啊,快点儿告诉你父亲,你到底认不认识他?”
再多的狡辩都没有用,那个男人会死咬住这贱人!
王凤儿道:“是啊,大姐姐,你无端端问人身上的衣服干什么?”
王芷儿微微地笑,“母亲,您别着急,女儿问她这件事,自然是有用意的。”
☆、101.第101章 风流账
听了这话,王齐恺脸色更阴冷,眼底露出些许杀意,无论是什么事,只要王芷儿与这男子有些许接触,这个女儿,都留不得了!谢氏教出来的女儿到底小家,比不上长公主的,竟做出这么伤风败俗的事来!
那婆子撞天地叫屈:“二小姐,是那男人自己说的,老奴原本也不相信,可他拿出大小姐的荷包来,说大小姐经常叫他办事,一来二去的,也就认识了,这一次大小姐叫他来相会,原想着让他帮助大公子的,大公子在外边惹了些风流账,大小姐为了兄长,求他将这些风流帐疏通了,别让不好的名声影响了大公子。”
听了这话,陈留长公主似是不信,“老爷,这怎么可能?子钦虽然常在外边停留,但一向本份,又有什么风流帐?”
王凤儿也道:“是啊,父亲,大姐姐处于深闺,又岂会认识这样的混混?”
那婆子闪闪烁烁地道:“这混混提起什么花香满月楼,说大公子曾在那里饮花酒…是大小姐偷偷出府,求了他将大公子带出来的。”
陈留长公主吃了一惊,怒声道:“这样的话,你也说得出口?大小姐一个大家闺秀,怎可能去那种地方?”
那婆子扑通一声跪下,把头磕得彭彭直响,“夫人,这不是老奴说的,是那野男人说的,不关老奴的事啊。”
王凤儿叹息了一声:“娘,大姐姐出没出去,只要把府里当日值班之人全唤了来,问个清楚,那不就成了?”
陈留长公主点了点头,却有些担忧,对王齐恺道:“老爷,不如就此算了,芷儿为了她的兄长,才做出这样的事来,如果大肆查问了起来,怕是对她名声有碍。”
王齐恺一身,最注重名声,当初与陈留长公主的婚事再三反抗,也是怕落得个背信弃义的名声而已,他听到这里,心底已是怒极,这个沾污了王府名声的庶女,已经不能留了,此事过后,一杯鹤顶红处死了便是。
下定了决心,王齐恺反而冷静了下来,阴沉着脸站在一边道:“例行凭夫人处置。”
陈留长公主与王凤儿一对眼,眼底都有喜色,想不到这小贱人自己送了这么个机会来,这叫做自寻死路不可活,这一次,不但要把她拉下水,而且,把她那个兄长也一并拉了下来,到时侯谢氏,还不是死路一条?
陈留长公主柔声道:“芷儿,母亲相信,你所做一切,都是迫不得已的,为了救子钦,你这么做,也无可厚非,现在这院子里站着的,都是咱们一家人,你就把前因后果说着清楚明白,你且放心,有母亲替你作主,你父亲不会将你怎么样的。”
不会将她怎么样?这个话,哄小孩子吧?王芷儿眼底露了丝嘲讽,陈留长公主都拿起刀准备将她拆皮剥骨了,还这般的温婉大方,柔声细语,她简直要拍手赞扬她的演技了。
王芷儿抬起头来,没有理陈留长公主,只走到王齐恺身边,抬起头来,定定地望着他,“父亲,您相信他们说的话?相信女儿会这么做?”
王齐恺皱紧了眉头,看都不愿意看她,“一切听你母亲的!”
楚楚担忧地看着王芷儿,道:“老爷,大小姐是深闺女子,怎会如此…”
王齐恺忽然间怒声道:“住嘴!此事是你能插嘴的吗?”
楚楚吃了一惊,闭嘴不言,眼底波光盈盈,怯怯然后退一步,王齐恺见她如此,又有些怜惜,道:“你刚进府,这里边的厉害,你怎么能明白?”
陈留长公主见他们两人起了争执,心底暗喜,心想能够一箭双雕,把这小贱人也拖了下水,那就更好了,于是道:“是啊,老爷,四姨娘到底不是出身世家之人,哪里知道世家大族的规矩。”
她这是在怀疑指责楚楚的出身了。
楚楚可怜巴巴地抬起头来,眼底似有水光,“夫人说得没错,妾身被九王爷送进王府,原就是高攀了,哪比得了夫人身份高贵?”
王齐恺听了这话,便道:“夫人,无端端扯上楚楚干什么?”
楚楚眼底虽尚有泪光,却得意地向陈留长公主一笑。
提及了九王爷,陈留长公主哪还有话可说?说楚楚出身低,岂不是指责九王爷也识人不清么?
陈留长公主气得心头火直冒,王凤儿忙拉了拉她的袖子,道:“母亲,先办正事儿。”
陈留长公主吸了一口气,定下神来,转头望向王芷儿,眼底夹着恨铁不成钢的遗憾,道:“芷儿,你要将子钦劝说回家,为何不找你的父亲呢?只要告诉了他,他定会想方设法让子钦回来的,妹妹也是的,子钦既是在花楼留恋,几天都不回家,她也不派个人告诉我,我如果知道,拉也要派人把他拉回来,何必你一个深闺小姐,私自出府,还惹了这种混混回来?”
王齐恺冷肃地道:“真是慈母多败儿!”
陈留长公主几句话一出,王齐恺连将谢氏也怪上了。
王凤儿此时却象真心痛爱姐姐的妹妹,上前道:“大姐姐,母亲说得对,咱们都是一家人,有什么不能说得清楚明白的?只要你开口了,母亲和父亲都会帮你…何必自己独个儿一个人去青楼…”
仿佛那青楼二字有污她的话语,她再也说不下去了。
王芷儿抬起头来,却忽然间笑了笑,清冷的目光从他们脸上一一望了过去,慢吞吞地道:“父亲,母亲,你们这是怎么了,一个不知从哪里来的小混混而已,就让你们全然相信了他的话?把女儿往死里逼?父亲大人,我身上流的,不照样是你的血么?您一辈子清正,难道您便以为,您生出的女儿,会如此不堪,会这样败坏您的名声?再者,母亲,我虽不是您亲生的,但也是父亲的女儿,都是一家人,哪有家里人把这等污名巴巴儿地强按上自家女儿身上的?”
陈留长公主没有说话,只拿温和的目光朝她望着,象看着她在做无谓的挣扎。
☆、102.第102章 羞不可抑
楚楚贴着王齐恺站定,娇娇地叹息,“老爷,夫人真是很着急呢,怕是困了,想回去休息了吧?”
听了这话,陈留长公主一个犀利的眼神扫过来,吓得楚楚直往王齐恺身后缩,象是极为害怕。
王齐恺很是不喜,温柔地用手拍了拍楚楚,道:“夫人,别着急,让芷儿问下去。”
陈留长公主见王齐恺把心偏到了楚楚那里,气把银牙都咬碎了,恨不得上前撕了她那张娇艳的脸,还是王凤儿看着情形不对,轻轻拉她,向她暗暗摇头。
王芷儿只作没有看到他们之间的暗潮汹涌,道:“父亲,那女儿便再问下去了。”
王齐恺肃冷地道:“你且问吧,这些奴才如有半句假言,我定不轻饶!”
王芷儿道:“李婆子,那你知不知道,这男子里面的中衣穿的什么?”
这话一出,李婆子便抬起头来,有些吃惊,“大小姐,他里面穿了什么,老奴怎么会知道?老奴又不曾揭开他的衣服探看?”
王凤儿仿佛听到了污言秽语一般,羞不可抑,“大姐姐,你怎么,怎么理起人家里面穿了什么来了?莫非你知道?”
脸上虽是羞不可抑,眼底却有一丝恶意的冷芒,这王芷儿,是不是脑袋糊涂了,这种事,也是她这闺秀能问出来的么?
王齐恺哼了一声,带着怒气的眼眸定定地望住了王芷儿。
王芷儿道:“二妹妹想到哪里去了?二妹妹处于深闺,怎么想的事就这么…”
她啧啧两声,让王凤儿脸皮一下子紫涨了起来,王齐恺将怒气冲冲的眼眸转眼盯到了王凤儿身上。
王凤儿气得直咬牙,心想这王芷儿真是刁钻,说句什么话都会扯到她身上来!
陈留长公主一个急步,挡到了王凤儿身前,笑模笑样的道:“芷儿,你看看,月亮都西斜了,你父亲明儿个还要上早朝,有什么话,你便快点儿问吧,别耽搁了。”
王芷儿已经不是以往那个沉默寡言的王芷儿了,话语中的陷阱一个接着一个,王凤儿绝不是她的对手!越说下去,只怕凤儿会越丢脸!
王芷儿嘟嚷道:“我是想快点儿问啊,只要母亲和二妹妹别打扰就成了。”
陈留长公主与王凤儿气得直咬牙。
楚楚怯怯地道:“是啊,老爷,夫人和二小姐顾忌太多了。”她一说完,又缩在了王齐恺的后头,如弱柳扶风。
王齐恺道:“行了,问吧。”
王芷儿端正了面容,道:“父亲,不是女儿要问这些难以启齿的问题,而是这个问题不问清楚,便查不出这个男人到底是个什么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为什么要躲在王府材房?还有,父亲定想知道,为什么他一见到我,就唤个不停,仿佛认识我一般?”
王齐恺眼神冷利,直直地逼望着她,只要她略微流露出些胆怯来,那便是王芷儿行为不端,可王芷儿眼神半分也没有避开他,坚定之极地望定了他,他倒有几分相信了,道:“好,你问!”
王芷儿盯着那李婆子,笑了笑:“李婆子既然不知道,就请李婆子派人,去揭开他的衣服看看,他里面穿的是什么?”
有王齐恺的首肯,李婆子不敢再有言语,便对那几位按着那男人的婆子道:“你们且看看。”
其中一位婆子便上前扯开了那男子的衣服,见他里边穿了一件满是油渍的破乱中衣,不由吓了一跳,上前道:“禀夫人老爷,这男人里面穿的,是件破旧中衣…”
王芷儿截了她的话,道:“依你所见,他里面所穿衣服,是街上小贩所穿相比,怎么样?”
那婆子想了想道:“差不离儿。”
陈留长公主叹息一声,脸上露出些怜惜来,“想不到芷儿还真是心善,为了兄长,想尽了办法,想必他外边穿的,是有人赠送的吧?。”
她这话不所谓不恶毒,直指这王芷儿私底下贴补外边的野男人,将王芷儿私德有亏下了定论。
王凤儿脸上现了丝忧心来,眼底却夹了丝笑意。
王齐恺肃冷的目光望向王芷儿,目光更加阴冷。
王芷儿慢吞吞地道:“赠送?母亲,您瞧仔细一点儿,他外边穿的衣服是什么?那是上好的细斜纹绸布,据我所知,去年咱们府内就送过这么一匹布料,给二哥与三哥每人制了一身长袍,二哥那件,酒席上撒了酒水在上头,就再也没穿了,李婆子,请你前去看看,他那衣服前襟上是不是有一大滩的酒渍?”
李婆子不敢多话,提了灯笼在那男子胸前照了照,低声道:“禀老爷,是有这么一大块酒渍。”
王芷儿怯然地笑了,“父亲,您瞧瞧,我还挺有本事的呢,能悄无声息地摸到二哥的院子里,偷了他的衣服出来,送给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