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观里好几个人住着,日常瓜菜不必买,都是辟出菜地来自己种的。余者生活用品则多是弟子去山下购入,皓月对于每月下山之事兴致勃勃。

其实,皓一让唐惜春去种菜并没有为难他的意思,实在是别的活唐惜春都干不来。譬如,砍柴、挑水、打扫、养猪…

反观,种菜的活不算累,地干了多浇些水,草多了拔一拔草,捉一捉虫…反正只要有工夫,是个足够你磨的差使。慢不怕,不熟也不怕,反正大把时间,菜地也只有一亩左右的样子,用心干的话,既然生手如唐惜春也能干好的差使。

除了整理菜地,唐惜春也要把成熟的蔬菜及时摘下来,每天做饭的弟子会来收菜,然后这菜就是诸弟子当天的伙食。如果吃不掉,就存起来做酱菜。

总之,青云观的生活,有些单调,有些无聊,却也说不上不好。

唐惜春见唐惜时的时侯不多,唐惜时偶尔不知去哪里练功,常常好些天不见影子。就是唐惜时在观里,唐惜时起床时间很早,唐惜春则需要外面树上的鸟儿叽叽喳喳的叫起,故此,两人无非就是三餐饭时见个面。而且,唐惜春自尊受伤,尚未痊愈,他现在还不乐得理会唐惜时。唐惜时又是个寡言少语的,并不主动同唐惜春说话。于是,俩人就一直冷淡着,明明就住隔壁,也从不串门子啥的。

皓月都觉着奇怪,他小小年纪,偏又很能存住事,即便好奇也不多问。不过,在皓月看来,唐惜春为人还不错,非但肯帮他洗澡搓背,还给他许多肉干吃。

唐惜春用过早饭就去了菜地,他到地里先摘菜,将摘下的蔬菜整齐的放在竹篓里,这一日来拿菜的是唐惜时,应该是轮到唐惜时做饭了。难怪早上喝了顿糊巴粥。

皓月早跟唐惜春报怨过,他家三师兄武功是一等一的好,就是烧饭这手艺,那简直是猪狗不如。意思是说,唐惜时烧出来的饭菜,猪狗都不屑于吃。

这话也不全是谎话,青云观甭看住着一群穿道士服的家伙们,还真不是啥仙风道骨食风饮露,诸位大小道长也是要食人间烟火的。

于是,青云观非但有自己的菜地,也有自己的饲养场,养了几头猪,究其原因是野猪肉实在太难吃,养几头家猪,平日里供青云观师徒享用,有剩下的饭菜也省得糟蹋。

还有,为看紧猪圈,观里也养了几条土狗。

据说,唐惜时烧的饭菜倒到猪槽子,猪都食欲恹恹。给狗吃,向来不挑食的土狗宁可饿三天,或是自己跑出去觅食。

皓月就曾感慨过,“别人家的猪越养越肥,轮到三师兄烧饭,连圈里的猪都会瘦好几圈,塌了膘。”

反正,唐惜时做饭,就是这个味道,爱吃不吃,不吃就饿着。

早上的一顿糊巴粥,唐惜春真是身有所感。

唐惜春把菜篓递给唐惜时,唐惜时是个话少的人,心里却透亮的很。唐惜春不爱答理他,他也明白是因为啥。

说实在的,先时他没把唐惜春那点小脾气放心上,反正按唐惜时的预料,唐惜春在山上呆不了三五天就得闹着回去。他不乐意唐惜春先跟他打好关系,以后再拿他做挡箭牌之类,因为唐惜春的大少爷的脾气,寻常人实在吃不消。

所以,他不留心拂了唐惜春一下子害唐惜春跌破鼻子,唐惜春因此赌气,他也没放在心上。

他根本不想多与唐惜春打交道。

却不想,唐惜春赌气到了山上,还真叫他刮目相待。别的不说,就是唐惜春没哭着喊着要下山,这一点对于一个在家娇生惯养的大少爷就极难得了,更不用说唐惜春还会自己洗衣裳叠被子房间也收拾的干干净净。

唐惜春难得争气,唐惜时便想寻个机会跟唐惜春解开这误会,毕竟唐惜春要真能用心的留在山上,他也不是不近人情。可,若是唐惜春一幅大少爷脾气,唐惜时也绝不会给他做奶妈。

唐惜时接过菜篓,问,“这些天,还好吧?”

唐惜春看唐惜时一眼,继而勾起唇角,懒洋洋地,“好。”

平日里嫌唐惜春吵的慌,这会儿唐惜春惜字如金的,反倒叫人没发挥的余地了。唐惜时只得又问,“菜园子,可料理得?”

“没事。”唐惜春瞧一瞧天上日头,这是头一遭他这么厌烦唐惜时,唐惜春不愿同唐惜时多说,冷冷道,“你再不回去,午饭可就来不及了。”

唐惜时知道唐惜春在撵人,既然唐惜春没有交流的欲望,唐惜时便闷声闷气的背着菜篓回去了。

待中午回去吃饭,唐惜春才切身的体会到唐惜时猪狗不如烧菜水准的真正境界。早上虽说一锅粥是糊的,好歹有酱菜下饭,捏着鼻子也能咽下去。

到了中午,唐惜春真是奇怪,把饭烧出这个极品味道,也亏得唐惜时好本事。

皓月直接大叫一声,舀了瓢凉水漱口,自己跑屋里去吃昨天藏起的烧饼。他还不忘唐惜春,一并把唐惜春拽走,塞给唐惜春一个烧饼,很有义气地,“简直不是人吃的,惜春哥,咱们吃这个。”皓月这么义气,是因为唐惜春给他洗澡,而且,唐惜春还给了他好些肉干吃。

唐惜春道,“我那里还有肉干,就着饼吃吧。”

皓月立刻笑眯眯的跟着唐惜春去吃肉干了,烧饼是昨天的冷烧饼,肉干更是嚼的费劲,不过,也比唐惜时烧的午饭强百倍。

唐惜春看皓月时不时噎的翻白眼就要灌冷水顺食,虽然这是山上打来泉水,喝起来甘甜清凉,不过,实在不像给小孩子吃饭的法子,怪道皓月已经九岁,长的还跟别的小孩儿七八岁的模样。

唐惜春实在看不过眼,手里的烧饼撂回油纸包,道,“别吃这个了,我去弄点吃的。”

“吃啥啊?”皓月道,“二师兄没回来,定是在外头偷偷弄好吃的了。我屋里还有八个烧饼,够咱们撑过明天的。后儿再忍一天,就是惜春哥烧饭啦。”想一想唐惜春是少爷出身,皓月又是一声惨叫,唐惜春会烧饭才有鬼。

这回,皓月真是见了鬼。

唐惜春叫他去厨房,四下寻摸了一回,从一个细竹编的篓子里摸出四个野鸭蛋,啪啪啪打破,虽因不熟练而掉进去些许醉蛋壳。唐惜春还是都用筷子尖儿挑出来了,用竹筷打开蛋液,直接隔水蒸了一碗野鸭蛋,待野鸭蛋蒸好,往里面拌上秋油,再滴几滴小磨油,哇,那香气,顿时香的皓月口水直流。

然后,唐惜春在菜篓里翻了翻,翻出两根碧绿的丝瓜。往水盆里一涮,唐惜春在案板上笨手笨脚的滚刀切块,又烧了个丝瓜蛋汤。鸭蛋有些腥,无奈只有鸭蛋,也只得作罢。又在小锅刷上一层素油,将皓月藏的冷烧饼煎了一遍,外层煎出黄澄澄的一层焦黄,简直是香飘十里,把在里面吃猪食的皓六都引了过去。皓六大惊小怪,“啊啊啊!哪儿来的烧饼!唐!唐!唐!唐公子,你还会烧菜啊!”

唐惜春轻描淡写地,“闻着味儿也会了。”前世时苦日子也过过,唐惜春会生火会做饭,哪怕水平很一般,也都会的。说着,将汤往大瓷碗里盛好,香喷喷的烧饼装盘,一并放在大托盘中。蒸蛋有些放不下,唐惜春下巴点了点皓月,“端着你的蛋。”

皓六连忙地,“来来,我给小唐掀帘子。小唐,可真是辛苦你了啊。要不是有你,咱们得能三师兄毒死。”他虽师门排行第六,只是比唐惜时入门晚,实际年纪比唐惜春还大三个月。

唐惜春笑笑,根本没理会皓六的殷勤,直接带着皓月拐弯到自己屋里去,根本没往饭厅走。真是笑话,难道他还要发扬风格在唐惜时烧饭的日子特意烧一桌子菜给所有人吃!他是圣人吗!

哼!

唐惜时在他入住青云观大半个月手才老年痴呆的想起问他一句“好不好”,如此的狗眼看人低,唐惜春已经决定:上辈子欠唐惜时的人情,他不打算还啦!

(唐惜时,“…”)

强百倍

唐惜春虽然只蒸了一碗水蒸蛋,只烧了一个丝瓜蛋汤,只热了几个冷烧饼,但用皓六的话来形容,那简直就是比皇宫御膳更美味,即使天宫的仙珍异馔也难以比拟的好吃食。

因为唐惜时的极品饭菜,青云道长逢唐惜时烧饭的日子都会主动在房里辟谷打坐。故此,吃唐惜时做的饭的都是懒得自己外出觅食的师兄弟,因为师父不在,大家也格外的随意。

皓六这么一说,皓四不大相信的问,“唐惜春不是大少爷么?惜时,他还会做饭哪。”

不待唐惜时说话,皓六已道,“小唐说闻着味儿也会啦!看他煎烧饼时还把油溅到手上了,笨手笨脚。刚刚你们闻到没?那味儿,闻着就比老三烧的强百倍。”

唐惜时不紧不慢的吃着自己烧的饭菜,道,“不喜欢就不要吃。”

皓六唉声叹气的扒糊饭,早上煮粥糊,中午蒸饭也能蒸糊,哎…活着真不易啊。倒是跟唐惜春在屋里吃小灶的皓月,简直感动的不知道说什么好。唯一报答唐惜春的方式就是呼噜噜小猪似的把唐惜春蒸的蛋、烧的汤、煎的饼吃的半分不剩。

唐惜春摸摸他圆滚滚的肚皮,笑,“别撑着,吃饭得悠着些,吃九分饱就不要再吃了。不然,撑坏了肠胃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皓月嘿嘿直笑,嘴甜如蜜,“惜春哥,你烧菜好吃嘛。我一吃三师兄烧的菜就觉着跟地府里走一遭似的,再一吃惜春哥你烧的菜,就觉着是上了天庭一样。”

唐惜春现在已经自觉不欠唐惜时人情了,他也不客气道,“可不是。说猪狗不吃,真是难为了猪狗。”

皓月哈哈直乐,唐惜春把碗筷收拾了放托盘上,拍他小肩膀一记,道,“行了,碗筷端厨房去。趁着唐惜时还没洗碗,叫他一块洗了,不然咱们得自己洗。”

皓月忙颠颠儿去了。

唐惜春洗漱后就准备午睡了,皓月颠颠儿跑来问,“惜春哥,晚上你还烧菜么?就,就像中午这样就挺好。”

唐惜春烧的菜只分给皓月一起吃,这叫皓月有些熏熏然,又生怕唐惜春晚上不再烧菜给他吃了。皓月又道,“我还像中午似的,给你烧火好不好?等轮到惜春哥你烧饭时,我也给你打下手。”

唐惜春摸摸他的头,“我在想烧什么好?”

“中午烧的就很好吃。”皓月再次强调,“比山下馆子里的菜还好吃呢。”

唐惜春一笑,“晚上再说。”

菜园子的活儿并不忙,适应之后其实有大把空闲时间,唐惜春从柜子里找出从家里带来的《论语》,准备闲暇时念念书。

唐惜春大约真不是念书的料,每次一看书就犯困,等睡醒都夕阳西下余晖满天的时侯了。晚上唐惜春炒了盘腊肉烧冬瓜、凉拌了一盘子菠菜,顺带烧个菠菜蛋花汤同皓月下饭。

如今青云观这些弟子,除了皓月,唐惜春一个都不爱理会。虽然上辈子皓月常欺负他,不过综合下自己上辈子惹人恨的嘴脸,再联想皓月的年纪,唐惜春不至于跟个孩子计较。何况,如今皓月对他好,他便也对皓月好。

皓月是青云道长随手捡的。他自幼就在山上跟着师父师兄们长大,一群大男人哪里会照顾小孩儿,没把皓月照顾死就是皓月命大。

唐惜春上辈子几十年都没自己的孩子,临终前过继了个王八羔子,无非就是为了他手里的产业。这会儿皓月在他身边擦前蹭后的,唐惜春就有些怜爱的意思。譬如,唐惜春泡温泉总会叫着皓月,顺带给他洗的白白嫩嫩。然后,还会给皓月用珍珠润肤膏擦脸,擦的香喷喷。每三天必督促皓月换衣裳,尽管山上不热,唐惜春实在看不惯皓月十天半月的不换衣裳不洗头,把个向来只洗脸的泥猴子皓月打扮的整整齐齐。

待到唐惜春做饭那天,唐惜春早上还顺手给皓月煎了个鸭蛋葱花饼吃。

皓月喜滋滋的朝唐惜春眨眨眼,吃完饭还帮唐惜春收拾桌子洗碗筷,一面问唐惜春,“惜春哥,咱们中午吃什么?惜春哥,要不你再做蒸蛋吧,超级好吃。”皓月对唐惜春做的蒸蛋念念不忘。

唐惜春笑,“总吃蒸蛋也没意思,我看菜园子边儿上小湖里有不少鱼,怎么不见吃鱼啊?”

皓月叹气,“山上哪条河里没鱼?到冬天咱们还会找山下庄户里的婆娘上山腌咸鱼,不过,今年的咸鱼早吃完了,连腊肉都剩不多。水里有鱼,没人会烧啊。”

唐惜春道,“那有没有鱼竿,我钓几条鱼咱们晚上吃。”

皓月看唐惜春的眼神跟看神仙也没差别了,问,“惜春哥,你真会烧鱼?”

“烧菜都是一个理,烧不好吧,也烧不坏。”不过,烧菜之类的事,大概真的讲究天分。上辈子破产时,唐惜春除了一个阿玄,一无所有,阿玄做什么都好,就是烧菜的手艺,现在想来跟唐惜时仿佛一个师父教出来的。穷的时候也就不再穷讲究了,唐惜春干脆亲自动手,结果,硬是比阿玄烧的强百倍。所以,唐惜春实际上真的有点烧菜经验。当然,他是不会透漏给任何人知道的。

唐惜春一说要烧鱼吃,皓月立刻拿了套鱼竿鱼篓给他。

午睡醒后,唐惜春一手拎着鱼竿鱼篓,一手提着把矮竹椅就去了菜园子。

菜园子的活清省,唐惜春直接去湖边,寻一片树荫,支起竹椅,放下鱼竿鱼篓,他又挖了几条蚯蚓作饵。

唐惜春琢磨着,能钓上两条巴掌大的鱼就够吃了。

结果…

唐惜春气喘吁吁的望着草地上不停翻跳蹦哒的大鱼,惊道,“这得有十来斤吧!”

任大鱼蹦哒的直到失了精神,唐惜春才去摘了鱼钩,拎到鱼篓里。

捉到这么条大鱼,唐惜春心里也怪高兴的。湖里鱼多,他并不多钓,直接就收了鱼竿,把剩下的蚯蚓放生,就欢欢喜喜的拎着鱼回去了。

鱼要趁鲜处理,唐惜春直接将鱼放在观前溪畔,从厨房里寻了瓦盆和刀,就在溪畔准备活鱼去鳞。这样的大鱼,就算没啥精神,唐惜春去鳞时,大鱼猛然平地一跳,男人手掌宽的鱼尾啪的一声翻起,打在唐惜春胳膊上。唐惜春正蹲着,给大鱼抽得一个趔趄,直接一屁股跌坐到了地上。

唐惜春气煞,指着大鱼破口大骂,“直娘贼!你再动老子就不客气了!”

皓六险些给笑晕,他忍不住开口,“唐小弟,这鱼尚未成精,怕是听不懂你的话。”

唐惜春根本没觉出身边有人,他猛的抬头,就见一人倒挂在溪水对岸的一株耸天高的古木上,他眯着眼睛才隐隐看出个人影。

皓六折身一跃,轻飘飘的落在唐惜春身畔,发间尚沾了一枚树叶,眉眼含笑的问,“唐小弟,你这是要去鳞吧?哎呀,你又不懂武功,哪里会干这个。来来,哥哥来吧。”

说着,皓六取过唐惜春手中的刀,轻轻的将刀背在大鱼身上一敲,那大鱼瞬间弹跳起来,皓六两指抠住大鱼两鳃,刀影如飞,片片黑青色的鱼鳞如雪花一般落在溪流里顺水飘走,连打扫的功夫都省了。

皓六熟练的去鳞之后,连鱼腹里的内脏都一并掏出扔掉,抽了腥线才递给唐惜春,“呐,再洗洗就好了。”

唐惜春有些不好意思地,“多谢。”

“无妨无妨,每年做咸鱼都是我去弄鱼,叫上来的庄户婆娘们干活不俐落,我都会帮他们洗鱼的。”当然,皓六的不俐落是嫌人家刀法没他好没他快。皓六兴致勃勃的问,“唐小弟,这是要做鱼啊。”

唐惜春一手抓着鱼在溪水里翻来覆去里里外外仔仔细细的清洗了几遍,一面道,“嗯,先腌上,晚上不吃,明天吃也一样。”

皓六跟着用皂角洗了手,“中午吃也挺好的。”

“中午不行,那还腌不好呢,这种大鱼,没滋味不好吃。”唐惜春端着大鱼回厨房,皓六跟着他一并去了。唐惜春拿粗盐把大鱼里面反复擦过,再把切的姜丝搁鱼肚子里,左右想了想,唐惜春对皓六道,“我房间有床底下有两个小酒坛,你帮我拿一个来吧。”

皓六帮唐惜春去鳞就是为了拉拉关系,这会儿正乐不得呢,立刻就取了一坛酒来。唐惜春道,“我手腥,你帮我倒半小碗出来。”

玄色酒坛外面用干泥封的严实,皓六将酒坛一掌拍开,顿觉一股浓郁酒香扑鼻,忍不住赞一声,“好酒!”一手捞个大碗倒了半碗酒递给唐惜春。

唐惜春直接倒在腌鱼的瓦盆里,反复的拍在大鱼身上。

见唐惜春用这等美酒来腌鱼,皓六心疼的直抽抽,提醒道,“唐小弟,咱们观里也有寻常的果酒,那个用来做菜也是一样的吧。”

唐惜春想着皓六主动示好,便道,“你要是喜欢喝,另外那坛没开封的给你喝吧。”

皓六顿时喜上眉梢,“那我就不客气了,唐小弟,你有什么粗活尽管找我,别的我干不了,力气还是有的。”关键是跟唐惜春搞好关系,以后唐惜春有什么好吃的,肯定得算他一份。

皓六是个自来熟,他自己取了只新碗,倒了半碗酒,并不及着喝,只鼻端一嗅,忍不住赞了又赞,“好酒!实在好酒!”

可不是好酒么!

这原是唐惜春带上山来准备送给青云道长的,结果,那混帐道长竟然私下跟皓月说他跋扈!

哼!

要不是皓月吃饱喝足一时不留神说漏嘴,他还不知道呢!

唐惜春磨着牙,既然青云道长根本就瞧不起他,他也不会把好酒送给看不起他的人喝!

他当然知道事必有因,人家这样瞧不起他,也不完全是别人的错。但是,这种被瞧不起的滋味仍然是非常不好受的。

关键,唐惜春明白,有了成见在先,不要说他只是送两坛子好酒,就是他送两缸好酒,青云道长也不会对他有什么改观。既如此,倒不必送礼了,与其给青云道长再留下什么圆滑的印象,还不如把酒给愿意同他来往的人喝。

皓六一面跟唐惜春说话,一面倒酒喝。唐惜春将心思放在烧饭上,哪怕许多年未烧,笨手笨脚的烫了好几回,唐惜春烧出的菜硬是味道格外好。

青云观里住的都是青云道长的徒弟,大徒弟皓一,二弟子皓二,一直排到皓六,皓月是小弟子,以前叫皓七来着,后来皓月渐渐长大知些好歹,强烈要求青云道长给他改了这土不拉唧的数字名儿,于是,就改叫了皓月。

唐惜时有名有姓的,自不必从皓字上排。不过,他在师兄弟中排行第三,青云道长怕生乱,就把皓三的名子空了出来。

所以,算下来,皓二皓五有事出门不在山上,青云观连徒弟带师父再加上唐惜春,拢共七人。

七个大男人,胃口就不必提了。

唐惜时烧的猪狗不吃的饭,大家宁可饿着些少吃点,但,唐惜春这种烧饭水准,连皓月都比平时多吃了一碗饭。唐惜春蒸了一大锅饭,竟然吃个精光。连带他烧的一大盆腊排骨炖山药、一大盘子拍黄瓜、一大碗素炒莴笋、秋油烧茄子,连带一大盆冬光咸肉汤,俱吃个精光。

唐惜春目瞪口呆。

皓六还意犹未尽地,“唐小弟,晚上你多煮些饭,别怕吃不了。”反正咱们观里还养着猪呢。

青云道长打量唐惜春一二,“惜春是头一遭烧菜么?”

唐惜春脸板板的,“不是,前天就烧过了。”

“味道不错。”眼睛落在唐惜春手背的一处泛红的烫伤,青云道长微微颌首,表示了对唐惜春烧菜手艺的肯定后,起身走了。

诸人这么赏脸,唐惜春心里还是很高兴的,起码这证明,他并不是一无事处,哪怕他样样不如唐惜时,但,在烧饭上他还是比唐惜时强百倍的!

哼!

和解啦~

做饭并不是个轻松的活,尤其,唐惜春不讨厌烧菜,却很讨厌洗碗。

青云观的师兄弟们赞美过唐惜春高超的厨艺后,在委婉的表示如果唐惜春愿意可以不必去照顾菜园专门管着烧饭也不错的建议,而被唐惜春毫无回旋余地的拒绝后,就各回各屋,各练各功了。

唯皓月很有良心的留下来帮唐惜春打扫厨房,待唐惜春洗好锅碟碗筷,腰都隐隐发酸。

到晚上收拾过后,唐惜春想着叫皓月一道去泡温泉解乏,皓月一听又要去泡温泉直接嚎叫着跑远了,他才不要天天去泡温泉。没办法,唐惜春只得一个人去。

唐惜春背着包袱刚一出门,倒是碰到个熟人,还是邻居——唐惜时。

唐惜时道,“正好我也要去洗澡,一道吧。”

要搁平常,唐惜春才不会跟唐惜时一起,不过,今天他做饭的手艺受到众人的称赞,受伤的自尊心也稍稍找补了一些回来,唐惜春只是哼哼两声,便心胸宽广的没有拒绝唐惜时。

唐惜时很苦恼,现在唐惜春对谁都挺好,唯独对他说话,嘴巴恨不能撇到腮帮子上,下巴恨不能翘到天上去。对他的种种不满,几乎长眼的都能瞧出来。

当然,这样的话,唐惜时是绝不会与唐惜春说的,他背着个洗澡包袱跟在唐惜春身后,想着怎么跟唐惜春开口讲和。

夕阳西下,倦鸟归巢,晚风穿过丛林,带来丝丝凉意,山间树木繁荗,傍晚总会来的早一些。山路并不平坦,唐惜春走的格外仔细,唐惜时也放缓速度,尽量配合唐惜春的节奏,还时不时会扶唐惜春一把,以防唐惜春跌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