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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知道只是幻影,元曜还是吓得牙齿打颤。
白姬衣袖一挥,水镜骤然皲裂,朱胤恐怖的脸渐渐消失,水泡也都一个一个地破灭了。
白姬叹了一口气,“欸,朱胤的脾气还是这么糟糕。”
元曜咽了一口唾沫,默默地打消了再去海市的念头。
“白姬,胤兄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一会儿温柔有礼,一会儿吓死个人?”
“有两个胤在同一个身体里,有时候白胤主宰身体,有时候朱胤。”
“那井底的海市又是怎么回事?一会儿珠宝成山,一会儿尸骨遍地,到底哪一个是真的?”
“都是真的,也都不是真的,人间的海市只是蜃梦中的幻象,无论是井底,还是海上,还是沙漠中。不过,东海之底,有一个真实存在的海市城,那是一个神奇而美丽的地方,水神、龙族、鲛人,水灵往来其中,有各种奇珍异宝,有各种奇妙景色,非常繁荣热闹。说起来,倒有点儿像是海底的长安城。”
“啊,真的吗?小生真想去看看。”
白姬有些悲伤,“那是我的来处。如果可以,我也想带轩之去看看,可惜我无法回去,也只能回忆它的美丽。”
元曜安慰白姬,“终有一天,你会回去的。”
“嗯,等我收集到了足够的‘因果’,我就能够回去了。”
元曜有些悲伤,“那时候,小生恐怕早就不在了。一想到此生永远看不到海市,不知道为什么,心中有些遗憾。”
“轩之不要伤心,将来我回去时,一定把你的骨灰也带回去,撒在海市中。”
元曜冷汗,“那个,小生讨厌迁徙,也不喜欢水葬,你还是让小生入土为安吧。”
坐了一会儿,圆月偏西时,元曜捧着夜明珠睡觉去了。
白姬独自坐在院子里,抬头望着天上的圆月,回忆缥缈的海市,回忆遥远的往事。良久,她低头望着手中的金色果实,喃喃道:“无忧啊无忧,谁又能够无忧呢?”
白姬和元曜吃了两天毕罗之后,胡十三郎又回来了。
小狐狸彬彬有礼地道:“某回去解释清楚后,大家都相信了不是某种死了无忧树,也向某道了歉。家父十分喜欢那幅刺绣,让某来向白姬致谢,‘一切都是栗那个不孝逆子的错,有劳白姬四处奔走,实在过意不去。听说缥缈阁暂时短缺人手,那就让十三去帮忙吧。’某反正在家也是闲着,就来继续给白姬和元公子打杂,直到那只黑猫回来吧。”
“太好了。”元曜很高兴,终于不用啃毕罗了。
白姬也很高兴,“多谢狐王美意。也谢谢十三郎了。”
胡十三郎道:“白姬不必客气。那幅刺绣果然有忘忧的魔力,自从得到刺绣之后,家父的心情也变得好了许多,也常常开怀大笑了。”
白姬笑道,“狐王心情变好,也许和十三郎平安回家也有关呢。”
小狐狸惭愧地道,“之前,某真不该一气之下,离家出走,惹父亲担忧。下次,无论发生什么事,某再也不离家出走了。”
十三郎在缥缈阁中勤劳地打杂,栗也跟了来。因为老狐王下令,让栗向十三郎道歉,直到它原谅它为止。十三郎不肯原谅栗,栗只好一直跟着它来缥缈阁,继续道歉。
栗一开始还算礼貌,后来烦躁了,就直接一爪子把十三郎拍倒在地上,按着它的头,凶恶地威胁:“十三,你到底原不原谅我?”
元曜见了,有心去说栗几句,但是想到手帕上已经没有蜘蛛丝了,又不敢去了,只好私下劝十三郎原谅栗算了。被栗拍倒威胁了三次之后,十三郎也只好原谅栗了。可是,栗还是不走,赖在缥缈阁蹭吃蹭喝,说是要等十三郎一起回去。
元曜婉转地劝栗也稍微干一点儿活,哪怕是给古董擦个灰,给花草浇点儿水之类的小活儿,栗立刻扑上去咬元曜,“我乃将来的九尾狐王,不是缥缈阁中打杂的!!!”
元曜很生气,却也没有办法,只好忍耐。
第十一章 尾声
这一天,风和日丽,白姬应邀去太平府了,栗在后院中睡觉,十三郎在厨房炖鸡汤,元曜捧着茶坐在柜台后看书。突然,有一个声音在门外大笑道:“哈哈,爷终于回来了!!书呆子,快出来帮爷拿东西,爷带了好多好东西回来!”
元曜愣了片刻,才蓦然反应到是离奴回来了。
元曜丢下书本,飞奔出去。一只黑猫精神奕奕地站在外面,瞳孔尖细,毛光水滑。黑猫的身边有三个大包袱。
元曜跑过去,抱住黑猫,热泪盈眶,“离奴老弟,你终于回来了。小生真想你。”
黑猫打量元曜,道:“书呆子,你怎么好像长胖了一些?一定是爷不在,你一天到晚都在偷懒吧?”
“小生没偷懒,是胡…”元曜刚想说是胡十三郎的厨艺太好了,每天做许多美食,所以他长胖了一些,但是离奴打断了他。
“没偷懒就好。闲话少说,先替爷把包袱拿进去吧。”
“好。”元曜拎起三个包袱中最大的一个包袱。
包袱看起来不大,但是约莫有几百斤,元曜提不起来,“离奴老弟,这里面装的什么,怎么这么重?”
黑猫抖了一下胡子,“你拎的这包是鱼干,那红色的包袱中装的是野果,蓝色包袱装的是野味。爷渡劫的地方有一条河,鱼特别多。爷闲来无事,就天天抓鱼,抓了鱼又不能吃,只好晾晒成鱼干。今儿回来,就都打包带回来了。野果是给主人的,今天早上才摘的,很新鲜。野味是给书呆子你的,你上次说想吃烤羊肉,爷就给你捕了一头野山羊,还找了些野蜂蜜,今晚做烤羊腿给你吃吧。”
“谢谢离奴老弟。不过,今天的晚餐胡…”十三郎已经在做了。元曜话还没说完,又被离奴打断了。
“对了,主人在吗?还是出去了?”
“白姬去太平府参加百诗宴了。”
“欸,爷身在深山,心却在缥缈阁,总担心主人和你吃不上饭,饿瘦了。幸而老天保佑,爷平安渡过了天劫,如今回来,一定天天做各种鱼给你们吃。来,来,书呆子,搭一把手,我们先把鱼干抬进去。”
“哦,好。”元曜应道。
元曜和离奴合力把装着鱼干的包袱抬进缥缈阁。
元曜笨手笨脚,不小心在门槛上绊了一下,跌散了包袱。
一件奇怪的事情发生了,随着包袱散开,一大堆一大堆的鱼干涌了出来,越来越多,越来越多,几乎堆积了一半的大厅。
元曜张大了嘴巴,“离奴老弟,你到底抓了多少鱼?”
一股极大的鱼腥味四散蔓延,让人难受,离奴却极享受,翕动鼻翼,嗅着美妙的鱼味,“一天少说也要抓十几条吧。这些鱼够吃大半年了。”
元曜站在鱼海中,捏着鼻子嚎道,“作孽哟,你抓了这么多鱼,杀了这么多鱼,怎么就没被天雷劈中?”
黑猫抖了抖胡子,道:“渡天劫时,爷一条鱼都没吃,天雷劈爷干什么?”
元曜愁闷,“这一大堆鱼干堆在大厅里,还怎么做生意?这股腥臭味到处都是,白姬回来一定会很生气。离奴老弟,你倒是想个办法呀。”
黑猫灵巧地跃上柜台,喝了一口元曜的茶,悠闲地坐下,“包袱是书呆子你跌散的,自然由书呆子你来善后。你从厨房中拿一个竹筐出来,一筐一筐地把鱼干搬进去。爷觉得鱼干很香,到处是鱼香味也没什么不好,但是主人可能不喜欢,你搬完鱼干之后,再拿几个香炉出来,燃几把檀香,四处熏一熏,去一去味道吧。”
元曜道:“这么多鱼干,小生只有两只手,搬到天黑也搬不完啊!离奴老弟,你也来搭一把手吧。”
黑猫伸了一个懒腰,盘在了柜台上,盯着元曜,露出利齿,“爷赶路累了,想休息一会儿。你自己干,不要一天到晚就知道偷懒!!!”
元曜无奈,只好屏住呼吸,埋头收拾鱼干。
“元公子,你来尝尝鸡肉的咸淡…啊,好臭,什么东西这么腥…”小狐狸欢快地奔来大厅,却被鱼腥味呛得连连后退。
元曜站在鱼干中,对十三郎苦笑,“是离奴老弟带回来的鱼干…”
离奴本来已经卧下了,一见十三郎,蓦地立起来了,露出了尖牙,“胡十三郎,你怎么会在缥缈阁?!!”
胡十三郎道:“某这些天一直在缥缈阁打杂。你这臭黑猫回来了也就罢了,还带这么多臭鱼干回来干什么?臭死人了!!”
离奴炸毛,“不许说爷的鱼干臭!!”
“臭猫,臭鱼干!臭猫,臭鱼干!某说了又怎样?”胡十三郎毫不示弱。
离奴蓦地化作九尾猫妖,口中喷出青色火焰,猛地扑向胡十三郎。
胡十三郎躲避不及,被扑了一个正着。
元曜发现妖化的离奴身形似乎比以前大了一些,额上还多了三道云纹,九条尾巴在身后招展,威风慑人。
离奴用利爪掐住胡十三郎的脖子,口中吐出碧火,獠牙森森,“敢再说一遍,爷就吃了你。”
元曜赶紧劝道:“离奴老弟,你不要较真。十三郎,你少说两句。大家和气为贵,和气为贵!!”
胡十三郎拼命地挣扎,“臭猫,臭鱼干!!”
离奴大怒,伸出镰刀般的利爪,狠狠插向胡十三郎的头。
胡十三郎十分恐惧,却又挣扎不开。
元曜大惊,顾不得许多,冲上去阻止,“离奴老弟,你快住手!!”
可是,元曜却被鱼干绊倒了,摔倒在地上。
眼看胡十三郎就要丧命在离奴爪下,一道栗色的光倏然闪过。离奴被一股巨大的力道掀翻,滚了开去。元曜定睛望去,一只巨大的九尾狐妖站在大厅中央,栗色的尾巴迎风招展,身姿矫健,威风凛凛。它口中喷出蓝色火焰,眼神凶恶地盯着离奴,“十三这家伙虽然不成材,但也不能让你吃。猫妖,放开十三,否则,我撕碎你!”
离奴大怒,口中喷出碧色妖火,“又是一只碍眼的臭狐狸!爷正好饿了,今晚一起蒸了吃。”
离奴猛扑向栗,一道寒光闪过,鲜血四溅,栗的肩膀被离奴抓出一道伤口。
趁离奴攻击栗的刹那,十三郎挣脱囹圄,蓦地变大,化为了一只火红色的九尾狐妖。
火红色的九尾狐妖挥爪扑向离奴,“臭猫妖,休要口出狂言!”
栗被抓伤,大怒,凶恶地道:“十三,今晚喝猫汤吧。”
栗色的九尾狐妖也猛扑上去,和离奴厮打。两只狐妖,一只猫妖混战在一起,妖火来,利爪去,血光四溅,阴风阵阵。大厅中的货架倒塌了一半,骨董碎了一地,墙上的字画也都烧毁了,连地上的鱼干也烤熟了几条。
元曜冒着危险,大声劝止,“离奴老弟,十三郎,栗兄弟,不要再打了。今晚喝鸡汤,吃烤羊腿就好了,小生不想吃蒸狐狸,也不想喝猫汤…”
战圈之中,一道妖火飞出,将小书生喷出了缥缈阁。
元曜跌坐在缥缈阁外,浑身酸痛,他怀疑是栗想烧死他,但也许是离奴也说不定。
元曜不敢再进去,心乱如麻。坐了一会儿,元曜决定去太平府找白姬,让她赶紧来阻止猫和狐狸的厮杀。他站起身来,才发现刚才跌出来时,脚崴了。
元曜每走一步,脚踝就钻心地疼。他挣扎到巷口,就无法再行走了。
元曜扶着老槐树坐下,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突然,有人道:“哎,这不是元公子吗?”
元曜抬头,四周没有半个人影,不由得疑惑。
那人又道:“是俺。俺在地上。”
元曜低头一看,一只蜗牛正在缓缓爬行,经过槐树下。
“原来是蜗牛兄。”元曜恍然道。
“元公子怎么垂头丧气?”蜗牛问道。
元曜道:“唉,缥缈阁发生了一些事情,小生必须去永兴坊的太平府,叫白姬赶快回来。可是,小生脚崴了,无法行走。”
“原来就这点儿事儿呀,俺去替你传信吧。反正,俺受了委托正要去给永兴坊的严先生传信,刚好顺路。”蜗牛仗义地道。
“这…这不敢有劳蜗牛兄。”元曜赶紧道。蜗牛实在是太慢了,等它走到太平府,白姬恐怕已经回来了。
“元公子莫不是嫌弃俺走得慢?俺一直在为传信四处奔走,不曾停步片刻,更不曾偷懒片刻,你怎么能嫌弃俺?”
元曜赶紧赔笑,“小生不是那个意思。如果蜗牛兄愿意传信,那就有劳了。请去太平府告诉白姬,‘离奴老弟平安回来了,但是它和十三郎和栗兄弟一言不合,起了争执,打起来了。小生劝说不住,被它们赶了出来,未免闹出人命,请快点儿回来劝止。’”
“明白了,俺这就去。”蜗牛接下了元曜的委托,缓缓向东爬去。
元曜坐在槐树下,看着蜗牛渐行渐远,愁容满面。以蜗牛的速度,不知猴年马月,它才能走到太平府。
元曜坐了许久,终是不放心缥缈阁,又一瘸一拐地摸回去了。
缥缈阁四门大开,安静如死。
元曜提心吊胆地走进去,大厅中一片狼藉,鱼干遍地,货架全部倒塌了,玉器、瓷器碎了一地,墙上的字画也都烧糊了。
一只黑猫坐在柜台上舔爪子,它的头上、身上都是抓伤,鲜血淋漓。但是,它的眼神十分骄傲自豪,像是一个刚打了胜仗的大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