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谢莫如起身离去。行至门前,谢莫如脚下一驻,道,“索性与祖父说开吧,当初陛下亲政,祖父定出力不少。我猜祖父手段不一定全然光明。祖父不必紧张,这么些朝臣,宁平大长公主为何要母亲嫁与父亲,怕就是看中祖父曾是陛下亲政智囊的中坚力量。但陛下出于嫉妒,因此迁怒谢家,祖父至今未能入阁,父亲官职不显,怕当中不少陛下的私心。这些过去的事,没必要再提。祖父只需明白,我有我的脾气,我不是个喜欢被糊弄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PS:晚安!!!!!!!!!!!!!!!!!!!!
第105章 和谐啦
皇子大婚向来是倍受瞩目的事,五皇子身份自不待言,谢莫如相较于前面几位皇子妃,更是在城中大大有名。所以,这二人的婚礼,关注的人更多。
谢贵妃早早给谢莫如赐下一份丰厚的添妆礼,胡太后更是打十天前就开始絮叨,“今年这雨怎地没个完了?夏收都得受影响。”胡太后是苦出身,故此对农活节气什么的颇是了解,正是夏收的时候,雨没个停,倘来不及收,稻穗麦穗里的稻粒麦粒会被雨打落到田地里,白瞎了一季收成。絮叨一回民之多艰,胡太后自言自语,“不知是不是被那谁给方的。别人成亲哪个不是阳光明媚的好天道,就她这成亲,把太阳都方没了。”
嘀咕过后,胡太后尽管千烦万厌谢莫如,对于苏妃也没什么好印象,但五皇子可是亲孙子。儿子给孙子安排这么桩亲事就够委屈孙子的了,在婚礼上,胡太后断然不能叫孙子没面子。故此,胡太后特意提醒赵谢二位贵妃,“这么个雨天,小五成亲时,可得好生安排,别叫这雨扫了兴致。”
赵谢二人皆应了,又说一些对于雨天成亲的注意事项,赵贵妃还说几句俏皮话,“都说雨是财呢,这是好兆头。”
胡太后不接这话,道,“前头自延熙延泽到延清延涛,都是大好的天气。小五也不知怎么了,这么个好孩子,运道上怎么就不及哥哥们呢。”
谢贵妃已领教过胡太后的脾气,这种时候,她宁可相信自己是个聋子哑子,也不肯说话的。赵贵妃白讨个没趣,讪讪一笑,“您放心吧,我与谢贵妃定能给五皇子安排妥当。”
胡太后想到谢莫如就心烦,也不再说这事儿了。
五皇子倒没觉着自己运道不好,他每次去给胡太后请安,就觉着自己运道好的了不得哩。尤其这雨淅淅沥沥的下小半月了,到他成亲前三天,忽就拨开乌云见太阳。大晴的天,别提多好了。
婚期将近,五皇子试了回喜服,周嬷嬷就来回禀,说是王妃的嫁妆到了。说到这个,五皇子有些不好意思,一般成亲都是大婚那日才抬嫁妆,她媳妇嫁妆忒多,恐怕当日一天抬不完,所以商量好了提前三天开始抬。一部分家俱大件儿先放到王府,他的王府已经建好,不过人还住在宫里,待成亲后才会出宫分府。所以,谢莫如的嫁妆就先一部分抬到王府,正日子再抬一部分进宫。
五皇子不好去看抬嫁妆的事儿,周嬷嬷是他院里的管事嬷嬷,宫里一些琐事,五皇子都是让周嬷嬷管着。听说嫁妆开始抬了,五皇子道,“嬷嬷派两个老成的去瞧着,仔细稳妥些才好。”
周嬷嬷欢喜应声是,道,“殿下前几天还担心大婚时雨停不了呢,看吧,刚抬嫁妆就出太阳了。真真是好兆头。”她老人家能被苏妃选出来照顾五皇子,自然为谢莫如嫁进来高兴,又赞自家皇子,“殿下这喜服一穿实在俊俏。”
五皇子强调,“这不是去年做出来的么,我就试试大小。”
知道殿下要面子,周嬷嬷抿嘴儿一笑,不再多说,出去忙活了。
谢莫如嫁妆之丰,便是赵贵妃都心下感慨,别个不论,五皇子实在结了一门殷实的亲事。前头四位皇子娶的亦都是名门淑女,但嫁妆上着实比不上谢莫如。便是后面的皇子娶亲,恐怕这样丰厚的嫁妆也是没有了。
赵贵妃就此还打趣了苏妃一次,苏妃淡淡道,“是啊,以后就藩离得远了,孩子们日子也好过。”
赵贵妃心下一突,“这,孩子们还小呢,哪里就到分封的时候了呢。”
苏妃仿佛未觉赵贵妃的不自在,只作寻常道,“这不早晚么。”
赵贵妃也没打趣的心了。
谢莫如成婚那日天气很不错,接连的晴天将道路晒的足够干燥,皇室婚礼自有章呈,故此,虽热闹也都在规矩之内。谢莫如坐在闺房,时人成亲多在傍晚,所以,新娘子并不算劳累,谢莫如按照往日作息起床,用过午饭方换了喜服,由全福人帮着梳头。谢尚书虽被谢莫如刺激了一回,在谢莫如亲事上仍然尽心尽力,与谢太太商量着,请了苏相夫人这位帝都有名的全福人过来给谢莫如梳头。给新娘子梳头的全福人是有讲究的,身份地位自不必言,还有就是是,父母公婆俱在、膝下子女双全且与丈夫恩爱、与外名声极好的妇人才能称为全福人。谢家是书香人家,谢尚书在朝高官,谢太太亲自出面相请,苏相夫人方欣然应允。
与做姑娘时脑后总要留些散发拢起来系成辫子不同,成亲则要将辫子盘起来,束发结簪。
苏夫人一面念叨着“一梳梳到头,二梳梳到尾,三梳梳到白发与齐眉”的吉利话,一面灵巧的为谢莫如挽好头发。头发梳好,不急着戴珠冠,江行云早便请缨来给谢莫如梳妆打扮,江行云身为帝都第一美人,自身生得好相貌是一方面,她自有一番第一美人的妆扮心得。江行云道,“这么热的天儿,你脸上细净,就不刷那么些粉了,不然出汗容易花了胭脂。”根本没给谢莫如弄那些浓重妆容,只是轻描淡写的扫了几下,谢莫如生得长眉凤目,气度冷峻,江行云给她妆扮出来则多了几分柔和。
江行云问,“如何?”
谢莫如微微一笑,“很好。”她这一笑间,眼尾向上微翘,凤眼轻眯,面露笑意的模样令苏夫人不禁微微变色,心下暗叹,实在太像了。
谢太太又叮嘱了谢莫如一些成亲过日子的话,待吉时至,五皇子前来迎亲。谢莫如整理衣冠,头上盖上龙凤呈祥的红盖头,由谢芝背上车轿。谢家这边跟过去送亲的是二房堂叔谢枫与长房庶长子谢芝两个,三房一个人没有,倒不是三房不想跟着去送亲,主要是谢莫如不待见三老太太,直接就说了,她大婚时不想看到三房的人。三老太太便又“病”了,好在还有江行云的面子,谢莫如也没将三老太太怎么着,但这种出头露脸的事,三房是甭想了。
车轿很稳,谢府住宅本就离宫不远,约摸小半个时辰就到了皇城。皇子正妻,都是自朱雀门而入,一路抬进五皇子住的院落。院里装点的喜气洋洋,目及之处皆饰大红,五皇子也是一幅喜气洋洋的模样,按规矩拜过天地,夫妻二人到相见礼,就牵着喜绸带谢莫如进了正房,又在嬷嬷的指点下用喜秤挑起喜帕,因是傍晚了,五皇子眯眼细瞧,虽然去岁见过媳妇,但那时发生刺客事件,五皇子也没好生看一看。他早在母妃的叮嘱下知道要好生待媳妇,但哪个少年不怀春啊,五皇子自认不是以貌取人的肤浅人,但如今确定媳妇生得好相貌,还是比较令人欢喜的。
谢莫如头上除了喜帕,也抬头瞧一眼五皇子,正见五皇子瞅她傻笑。谢莫如心道,以往看他还自严整,不大说笑的模样,怎么笑的傻头傻脑的。
皇长子妃崔氏抿嘴一笑,“看咱们五弟,见着新娘子就欢喜的了不得了。”
二皇子妃吴氏亦笑,“新娘子好相貌。”
大家笑了一回,就有四皇子来喊五皇子出去敬酒,五皇子对谢莫如道,“你先歇歇,我去去就来。”
诸人哄堂大笑,四皇子更是笑的肚疼,拉了五皇子道,“我的五弟,你要不要先给弟妹写张事假条子。”将五皇子拽走了。
四皇子更是在诸兄弟面前笑了一回,皇长子拍着五皇子肩打趣,“五弟,咱可不能刚成亲就惧内啊。”
五皇子死不承认,“哪里有事,这不是她刚来,不大熟么。”
二皇子也给笑得够呛,道,“没事,一来二去,便熟啦。”想老五素来端着一张冷脸,不想还会闹此笑话。
五皇子给三皇子引着去同诸亲戚大臣吃酒去了,三皇子心下道,早听说谢家大表妹是个极厉害人物,果然名不虚传,老五这样一向严整的人都惧她三分。
总之,谢莫如刚进门儿,啥都没干,就得了个厉害名声。
宫里一直闹到入夜方歇,谢枫与谢芝一道回了尚书府,尚书府也是摆了一日酒刚散,谢尚书谢太太就等着他们呢。见谢枫谢芝回来,谢尚书问,“可还顺遂?今日五皇子那里可还热闹?”要是常人成亲,家里断不会问顺不顺遂热不热闹的话,因为本身大婚都是大喜的事,如何能不顺如何能不热闹呢?但谢莫如一向与常人不同,且宫里胡太后不乐意这桩亲事,谢家也是心知肚明的。故此,谢家总有些担忧。
谢枫论辈岁年岁都在谢芝之上,便是谢枫来答,谢枫笑道,“一路顺遂,五皇子是极欢喜的,很知道照顾咱们郡主。”把五皇子闹的笑话说了。
谢太太的心这才搁回肚里,一迭声道,“那就好那就好。”
天也晚了,谢枫略说了些话便起身告辞回家。
谢芝又与祖父母说了些酒宴上的事,看五皇子模样,的确是极满意这桩亲事,谢尚书谢太太也就安了心,打发谢芝自去休息不提。
谢莫如一直等到外面酒宴散了才见到五皇子,五皇子身上带着淡淡酒气,不知是不是吃多酒的缘故,脸有些红。五皇子过去坐在谢莫如身畔,咳了一声,没话找话,“累不累?”
“并不累。”谢莫如道,“殿下吃些醒酒汤吧。”
“哦。”五皇子捧着醒酒汤慢慢吃着,后知后觉的问,“你晚上吃了没?”
“吃过了。”
“吃的什么?”
“母妃打发人送来的,一样鸡葺粥,还有几样小菜,味儿都好。殿下饿不饿?”
“不饿,我在外头吃了。”
俩人没话找话的说着话,五皇子两三口吃过醒酒汤,就命宫人们,“都下去吧。”那啥,该干正事了。
谢莫如拿帕子给五皇子擦一擦鼻尖儿的汗,道,“大暑天儿,殿下在外应酬这半日,热的很,还是先沐浴解解乏吧。”浑身酒气,臭的很。
五皇子喜滋滋地:媳妇就是关心我哪。
俩人一人一浴涌,中间隔着一张鸳鸯戏水的薄纱五折屏风,沐浴后都着单衣,五皇子挽着谢莫如的手,令宫人退下。两人坐在床畔,五皇子轻捻谢莫如掌心,谢莫如拿眼看桌间的一对酒盏,提醒,“殿下,合卺酒。”大婚的程序,谢莫如一样样牢记在心。
“唉哟,看我,怎么忘了。”五皇子一拍脑门儿,也想到了大婚程度,过去取了一盏递给谢莫如,自己也持一盏,二人一共吃了。谢莫如将杯子往床下一掷,五皇子掀开床帏蹲下去瞧,见两杯一仰天一朝地,拊掌道,“好!”赞谢莫如,“你扔的可真好,刚好一上一下。”嬷嬷早说过,这就代表男俯女仰,天覆地载,阴阳和谐,大吉大利。大喜的日子,自然是再好不过的兆头。
谢莫如瞧着五皇子一笑,五皇子纵使今日有些呆,也不真就是呆瓜,重要的事一直放在心头,这会儿无师自通的将手按在谢莫如肩上,另一手扯下帐幔,两人倒在床上,正好也是一上一下。
五皇子甭看平日里专好端着一张严整脸显示威严,其实是个很细心的人,还很照顾谢莫如的感受,手下摸索着还不时问,“这样如何,那样如何?”。摸索一会儿,五皇子忽就从褥下翻出一本书来,一手抱着谢莫如令她瞧,指着各种姿势征求她意见,“你喜欢哪个?”
谢莫如本就给他摸的发羞,一见这书,顿时脸如火烧,恼羞成怒,“我哪里知道!”
五皇子给她一喝,表示理解,“也是哦。”媳妇这是头一回,没的比较,见谢莫如拿眼瞪他,五皇子笑,“唉哟,别恼别恼。”哄一回媳妇,五皇子挑了头一个姿势,道,“那我就做主啦。”
谢莫如没来得及气上一气,就是一痛,于是更生气了,挠五皇子后背一把,道,“你轻点!”
“我没使劲儿。”五皇子抱着谢莫如亲亲她,道,“我这不是不大熟练么,没事没事,等咱们多练练就好了。”
谢莫如给他这呆头呆脑的话闹的哭笑不得,总之刚刚不大舒服,但两人互相迁努力些,慢慢儿的也就和谐啦。
作者有话要说:PS:和谐啦!
第106章 忆往昔
俩人夜深方睡,第二日早起,洗漱后先用过早饭,方换了大衣裳过去请安。今日流程亦是不少,首先去昭德殿,其次是慈安宫。
穆元帝昨夜未召幸宫嫔,还在用早膳,于公公进来回禀,说是五皇子与皇子妃来了。穆元帝便命人撤了膳桌,令五皇子与谢莫如进去。
穆元帝见到谢莫如有些失望,谢莫如的相貌让穆元帝觉着有些眼熟,偏又想不起来是哪里见过。但,谢莫如的眉眼并不似方氏,当然也不像宁平大长公主,不过,她生得也不像谢家人,谢莫如是另一种相貌,她眉毛修长,当真是长眉入鬓,长眉下那一双大凤眼,天生带了三分凛然。她看人从不怯缩羞懦,从来都是大大方方的看。谢莫如看穆元帝亦是如此,与五皇子一道给穆元帝请了安,穆元帝赐座后,谢莫如便这样大大方方的抬头看了穆元帝一眼。
谢莫如同样有些失望,穆元帝已过不惑之年,不过,瞧着仿佛三十出头的样子,长眉长眼,但穆元帝的眼睛并不似谢莫如的大凤眼,他就是眼形稍长,单眼皮,唇上留着胡子,龙袍金冠,气度雍容,比谢莫如想像中的皮相更好。所以,谢莫如实在失望。
穆元帝说些夫妇和睦的话,赏了诸多成双成对的东西,打头的是一对羊脂玉如意,最后道,“老五带着你媳妇去给你皇祖母请安吧。”
两人起身再施一礼,就辞了穆元帝去了慈安宫。
去慈安宫的路上,五皇子想到一事,悄悄在谢莫如耳际低语,“要是皇祖母不乐,你别放心上。”
谢莫如没说话。
五皇子以为媳妇害怕,又悄悄安慰她,“放心,有我呢。”
慈安宫里,妃嫔大都已经到了,苏妃一向多病,难得也去了慈安宫。此时一身浅色镶绛边儿的衣裙,给素来苍白的面色添了几分喜气。
待宫人回禀说五皇子携皇子妃来请安,胡太后不禁皱眉,叹道,“请进来吧。”她实在不想见谢莫如,只是这样的日子,不见不行。
谢莫如罕见的与胡太后心有灵犀了,她其实也不怎么乐意见胡太后,只是这样的日子,不见不行。不过,谢莫如倒未想到,她倒没啥,反是胡太后,见她如见鬼,瞪圆了一双老眼,胡太后直接自宝座上跳起来,脸色大变,指着谢莫如道,“你,你!你是!”
谢莫如一身朱衣大礼服,头戴五凤金冠,见胡太后这种反应,她唇角一翘,反是笑了。胡太后险没背过气去,“你,你…”
五皇子是真不乐意了,皇祖母不用这样吧,这是他媳妇呢。五皇子给胡太后介绍,“皇祖母,这是孙媳妇,你不认得她吧。孙儿带孙媳妇来给您请安了。”
胡太后浑身哆嗦着,直喘气说不出话,便是苏妃也瞧着胡太后不像作戏了。赵谢连忙上前,给胡太后抚胸顺气,胡太后好半天才回了魂,苏妃细声细气地,“看娘娘欢喜的,都不知说什么好了。”
胡太后别开头,竟似不欲再见谢莫如第二眼,咬咬唇,声音像是自嗓子眼儿里挤出来的,尖细的带着一丝颤音,吩咐道,“赏。”
宫人念赏,胡太后赏赐不若穆元帝丰厚,尤其诸多赏赐,未有如意。谢莫如没说啥,反是五皇子道,“皇祖母,怎么没如意啊?”
要是以往,胡太后理由充分着呢,今日初还魂,胡太后仍有些魂不守舍,对宫人道,“取如意来。”
五皇子跟着补充,“要一对儿啊。”
赵贵妃觉着这氛围忒有些不好了,连忙笑着和缓气氛,打趣五皇子,“看咱们五皇子,还知道要一对儿。”
五皇子笑,“是啊,父皇刚赏过。”
待胡太后赏过如意,苏妃起身道,“娘娘,我带两个孩子去我宫里说说话儿。”
胡太后心不在焉的挥挥手,苏妃便带着儿子媳妇去了淑仁宫。
五皇子与谢莫如又在淑仁宫里给苏妃见礼,苏妃满面含笑,“起吧。”命他二人坐了。苏妃似是有许多话要说,谢莫如看出苏妃的压抑与激动,但苏妃终究只说了些好生过日子的话,中午留二人用过饭,便令他们回去歇着了。
谁也没料到,胡太后就见了谢莫如一面,第二日便病了。
五皇子住在宫里,一大早就得了消息。他真是服了他祖母,这位老人家惯会拿捏个人的,譬如见着他母妃也不大友善啥的,五皇子自幼见惯的。不过,胡太后这一病,宫外的还要进宫请安问候呢,五皇子这位在宫内的更不必说,还私下同谢莫如唧咕了一回,“昨儿个不想给咱如意,今儿又病了。”
谢莫如道,“人老啦,病啊痛的也常见。既然娘娘身上不好,咱们就过去瞧瞧呗。”
五皇子也不能不去,他道,“原想带你去咱们王府看看,这也去不成了,等明儿送你回门,咱们回宫时顺道去看看。”
“成。我还没见过王府呢。”
“建的还不赖,当初我本想问问你的意思,可想着,那会儿咱们不是还没成亲么,没好问。”接着五皇子就同谢莫如说起自家王府来。
经过这一二日相处,谢莫如也看出来,五皇子就一张严整的脸会唬人,私下简直是话痨,特爱嘀嘀咕咕的说话,而且对像仅限于谢莫如。等宫人有事进来回禀啥的,五皇子立刻住嘴,待谢莫如问他意见时,他便端着架子说一句,“王妃看着办吧。”或者是“这些内务,以后王妃就看着处置吧。”
唉哟,那模样,简直就是威严与庄重在凡间的化身。
谢莫如每次都相当无语,心下觉着五皇子实乃皇室大奇葩。
俩人说会儿话,就整理衣衫去慈安宫啦。
穆元帝是孝子,已经在慈安宫坐镇,宫妃只有赵谢二位贵妃在里头侍疾。穆元帝见着五皇子与谢莫如,心里倒也安慰,道,“去里头看一看你们祖母吧,轻一些,你们皇祖母刚用过药。”
两人便一并去了内室,五皇子原以为老太太是装病呢,不想亲见时,便知这次真冤枉老太太了,是真的病了,病的挺厉害,那满面憔悴虚弱实不是能装出来的。五皇子轻声道,“皇祖母。”胡太后正想对五孙子说几句话呢,结果谢莫如跟着瞄她一眼,道,“娘娘可好些了。”
胡太后这次更厉害,病中一见谢莫如,直接厥了过去。
五皇子忙将太医叫进来,道,“快给皇祖母看看。”
太医功力不凡,一针便把胡太后扎醒了,轻声禀道,“太后娘娘忧思成疾,惊惧过度,高烧刚退,一时不支,方昏厥过去。”
五皇子端着一张冷脸道,“皇祖母居慈安宫,上有子孙孝顺,下有黎庶恭谨,哪里来得惊惧,别胡说了。”
太医只得纳口不言。
胡太后别开脸,不去瞧谢莫如,谢莫如善解人意道,“陛下,我还是先退下吧。”
谢贵妃温声道,“也好,你们刚成亲,宫里的事莫如还不大熟呢。太后养病,也怕吵闹。陛下,孩子们有这孝心就好。”
穆元帝十分怀疑老娘刚刚是故意给谢莫如没脸,只是老娘在病中,穆元帝只得道,“贵妃说的是,老五带你媳妇回去吧。你们小两口和睦,太后就欢喜了。”这话把刚缓过来的老太后又噎的不轻。
好在谢莫如与五皇子的离开,让胡太后轻松不少。
胡太后此次病的缠绵,高烧退下后,又添了咳嗽的症侯,把穆元帝与文康长公主担忧的不轻,文康长公主直接在宫里住下侍疾,搞得五皇子带谢莫如三朝回门时没好去逛自家王府,他兄弟们都带着媳妇在宫里侍疾呢,他也不好带着媳妇四下游玩,只得规规矩矩的回宫去。倒是谢太太颇是欣慰,起码看着五皇子待谢莫如不错的样子。
因着胡太后生病,诸诰命进宫请安,尤其各皇子妃也每日进宫探望,谢莫如与五皇子住宫里,当然也不能落下。但胡太后每次一见谢莫如,病便能再沉一分。胡太后不耐烦见谢莫如,谢莫如依旧每日同五皇子过去,点个卯她就与五皇子回自己院里消谴,两人说说话,看看书,听五皇子吐槽,或者去淑仁宫看望苏妃什么的,日子也过得错。
一般而言,只要两人都有心把日子过好,这样的日子都是不错的。
因胡太后生病,一般皇子妃进门儿时还要在慈安宫见一见女眷亲戚之类的事,也就取消了。不过,也是因着胡太后生病,谢莫如基本上把人都见了一遍。连寿安老夫人、宁荣大长公主也来过好几遭。胡太后这病的根源,太医诊过说是惊惧过度,不过,诸人都觉是无稽之谈,太后这等身份,有何可惊惧者?便是有人影影绰绰的说到谢莫如,只要略明白人也都会觉着是谣言诟谇,毕竟胡太后不喜谢莫如,不说天下皆知吧,但该知道的也都知道了。
胡太后这病的缘故,唯有宁荣大长公主是信太医诊断的,宁荣大长公主近一二年近宫的时候少了,不过,想了想,还是私下同文康长公主道,“我说这话,并不是针对五皇子妃。你也知道,娘娘是真的病沉了,不然,我不当说这话。文康你听了,也不要外道去才好。”
文康长公主道,“姑妈有话只管直说。”
宁荣大长公主一叹,“约摸是五皇子妃太像一个人了。”她好几年没见过谢莫如,这乍然在宫里一见,不要说胡太后这直接吓病的,便是宁荣大长公主也给吓得不轻。
“我看她并不似宁平姑妈。”文康长公主以为宁荣大长公主要提旧话,譬如谢莫如像宁平大长公主啥的。如果是这些话,文康长公主倒不乐意再听了。
“我与宁平姐姐一处长大,这个自然能看出来。”宁荣大长公主道,“你年岁小些,不记得你皇祖母不足为奇。五皇子妃少时模样还不大明显,那日进宫我见她一面,也吓了一跳呢。实在太像了。”
“姑妈是说谢莫如像先皇祖母?”
宁荣大长公主点头,“说来母亲生养我们兄妹四人,我们生得都与她不大像,倒是五皇子妃的相貌,活脱脱的似母亲脱了个影儿。”
余下的话,宁荣大长公主不说,文康长公主也能明白了。胡太后一辈了最怕的人,非正经婆婆世祖皇后程氏莫属。
胡太后断断续续病了月余方好,老太后病中,文康长公主没少劝她,“您这是怎么了,有皇兄与我在,您怕什么呢?”
胡太后靠在床上喝着汤药也没少了抱怨,“当初我就说这亲事不成,你皇兄非要一意孤行,弄这么个孽障入宫。”说着又咳嗽起来,“我还有几年活头?我也没几年好活了。”
“这是哪里的话。”文康长公主都好奇了,原本她还以为是宁荣大长公主夸大呢,此时忍不住问,“莫如真与先皇祖母那般肖似么?”皇祖母过身时,文康长公主年岁尚小,对祖母的印象当真不深。
胡太后一听“皇祖母”仨字就浑身不自在,将嘴一撇,皱眉,“好端端的,提这个做甚!”
“您哪,皇祖母故去这些年了,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对于母亲对祖母的忌惮,文康长公主也不知要说什么好了。
“我有什么放不下!”胡太后一张嘴,那些苦楚可就多了,道,“她看不上我就算了,可你皇兄,先帝就这一个儿子。先帝病中,她就说,国赖长君,想你父皇传位给靖江王。”
文康长公主便劝道,“国赖忠臣,后来依旧是皇兄登基。”
“还有呢,先帝活着时就想晋我为后,她死活不答应,先帝也没法子,便说,皇贵妃也使得。她仍是不肯,说我出身低,连皇贵妃也不配做。好似她出身多高似的,我早就听说啦,她也不过是落魄书香出身,也就是时运好,有先帝这么个儿子,方做了太后。那些年,她就一路嫌我,出身低怎么了,她给先帝挑的那些出身高的名门贵妃有啥用,一个个都下不出个蛋来!”胡太后说着也不讲究了,什么粗话俚语的都带了出来,又替自己辩白,“我难道是为了我么,要是为了我自己,皇后贵妃嫔妾又有什么关系?我还不是为了你们兄妹有个嫡出的名声。”胡太后回忆旧事,那满心苦楚就甭提了,“便是宁平,都说当初她保住你皇兄的皇位,于咱母子女有天大恩情。可你想想,倘是靖江王得了帝位,哪里还轮得到她十几年掌权?那会儿,你皇兄大了,我就说给你皇兄寻门亲事,她偏说你皇兄小,直拖到你皇兄十六,方定了褚氏。那褚氏,我不是说她不好,可比起延泽他娘,也强不到哪儿去。我知道宁平的心,不就是怕胡家女做了皇后与我一条心么。我是熬油似的熬啊,熬到程太后去了,熬到宁平死了,熬到你皇兄亲政,我这才过了几年安生日子。他就弄这么个孽障进宫,我一看那面相就知不是个安分的。以后咱们皇家啊,又不得太平啦。”
胡太后说着就哭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PS:看许多亲说上一章好甜啊好甜啊,怎么说呢,个人觉着聪明人不会想着把日子过差的。谢莫如的性子,她能与江行云相处的好,能与苏不语、李宣、李樵相处的好,没道理与五皇子相处不好呀~早安,看到许多人呼吁一日三更石啦,哈哈哈,这些天石头总是刷电影刷漫画,有些分心啦~
第107章 重阳
胡太后跟闺女哇哇的吐了一番苦水,觉着自己整个心肝儿都如同泡在黄连水里一般,简直是苦不堪言哪。她觉着自己实在命苦,虽年轻进宫得先帝眼缘,给老穆家立下传宗接代的天大功绩且间接洗清了先帝头上不能生育的污水,本来应该一派光明的人生,却遭遇了史上最蛮横的婆婆程氏太后以及史上最蛮横的小姑宁平大长公主,以至于她多年受尽压迫,战战兢兢,不得展颜,别人家二十年媳妇熬成婆,好日子就有了。可她呢,她熬死婆婆,还要继续熬,直至熬死小姑子,儿子有了出息掌了大权,结果,舒心日子没过几年,儿子给她娶了个与蛮横婆婆仿佛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孙媳妇。
天哪!
胡太后觉着,这日子简直没法儿过了。她这辈子最发怵的就是蛮横婆婆了,好容易婆婆死了这些年,她不做恶梦了,如今见谢莫如如见婆婆重生,那种心灵上煎熬与旧梦重温的痛苦,又有谁能明白呢。
胡太后再不愿见谢莫如。
好在谢莫如也不大喜欢见她,胡太后病体痊愈,穆元帝就下旨让五皇子与谢莫如搬到宫外王府住了。前头四位皇子亦是如此,要说五皇子夫妻有哪里不一样,就是因胡太后的病体还耽搁了不少时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