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不嫌少就好。”宋嘉言笑,“大事帮不上陛下,只能把后宫管好,不让陛下为后宫的事分心。再者,能做一点是一点哪。”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啊。”昭文帝笑叹一声,揽住宋嘉言的肩,温声道,“现在不好封赏子熙,朕记得立你为后时,推封你的祖父为三品散佚大臣,不如再升一升你祖父的品阶?”

“升这个做什么?”宋嘉言道,“我于国无功,现在做的事也是我当做的。国家在打仗,也不好独皇后家这样又封又赏的。陛下若要赏,不如等平定西蛮之后,赏一赏我的先祖。”

“先祖?你家是从西蛮迁过来的么?”没听说宋家有西蛮血统啊。

宋嘉言眯眯笑,“陛下忘了,我家往上数个十几代,祖先可是大凤王朝声名赫赫的战将宋遥宋大将军。史书记载,说宋大将军平定西蛮,将那一块广阔的草原纳入大凤王朝的领土。之后,宋大将军驻西蛮数十年之久,后亡故西蛮草原,宋大将军直接葬在西蛮。以后陛下平定西蛮,可不是该祭奠一下我的祖先么?”

昭文帝哭笑不得,当初宋嘉言要做皇后,朝中人人反对,反对的理由多种多样,其中少不了一条:宋家寒门出身。

宋家为了争一口气,偏近些年祖上没啥名人,索性一路追远,隔着数百年给自己找了个显赫的祖宗——大凤王朝有战神之称的宋遥宋大将军。反正不管有没有血缘关系,至少都姓宋,宋家就把人家宋大将军认做了先祖。

如今宋嘉言有鼻子有眼的拿出来说,昭文帝忍俊不禁。

见昭文帝展颜,宋嘉言正色道,“其实我家里还有个了不起的先人,陛下也未留心吧?”

“楚国有名有美男子宋玉啊。”宋嘉言一本正经,“说起我家的历史,不要太久远,陛下看我家人都生的俊俏,都是遗传了老祖宗的美貌啊。”说着,还搔首弄姿的朝昭文帝眨眨眼。

昭文帝哈哈大笑,“说起来,子熙、子焘当时也是帝都有名才貌双全的少年郎,想来,你祖父也是个俊秀人物。”也不怪昭文帝这样说,宋老太太的模样,昭文帝是见过的。单看相貌,完全看不出宋老太太有能生出宋子熙、宋子焘这对兄弟的本事啊。

宋嘉言大言不惭,“那可是,想当初,我祖父可是三里八乡出名的人品俊秀。他一出门,说掷果盈车有些夸张,不过,我曾祖父母过逝的早,留下我祖父一人,他又是个自幼念书的,不懂得种田谋生,便常有人悄悄的将吃食放在他门外。我祖父一出门,就有许多大媳妇小姑娘的偷偷打量他。我听祖母说,若不是身子不好,我祖父考个举人功名是没问题的。”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去大明湖,不知道明天能不能完结,晚安,我的心肝儿~~~完结就在这两天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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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文帝既然有问,宋嘉言就说了些祖父母的事给昭文帝听。

当然,什么话自宋嘉言嘴里说出来都是妙趣横生。最后,宋嘉言亦不讳言,道,“听祖母说,我家一直人丁不大兴旺。祖上几代都是单传,亲近的族人都没一个。倒是祖母那边有很多亲戚,我爹爹做官后都投靠了来,独祖母最牵挂的舅爷没来。后来,我舅爷在老这因病过逝,爹爹就把舅祖母一家子接到了帝都来,现在我舅家表叔在兵部做个八品小官儿。其他的亲戚,现在也没在帝都,祖母早让爹爹打发他们回去了。”

昭文帝笑,“看来,老太太不喜欢他们?”

“是啊。我祖母和舅爷的生母早早过逝,后来曾外祖父娶了继室,我祖母年轻时,二十岁了还没嫁人,都是她继母作怪。”宋嘉言叹口气,看向昭文帝,“当初,陛下也不该赐爵给我爹爹。”小纪氏之祸,说来说去,都是宋荣身上的爵位闹的。

昭文帝温声道,“朕着人留意你兄长的行踪,尽管安心。”

“还是算了,出去走走也好。”宋嘉言道,“皆因久于帝都,眼界方窄了。我哥本就性子磊落,喜欢四处游历,他少时就同李睿他们去过西蛮、北凉,也到过杜若国,什么时候他想回来,自然会回来的。”

“嘉诺比大哥聪明细心,念书也念的好。小纪氏自作聪明,也毁了自己的儿女。”宋嘉言神色颇是落寞。

昭文帝笑,“怎么说起这个了,倒叫你心里不舒坦。”

宋嘉言叹道,“也就只能跟陛下说说了,陛下可不要跟别人说,不然,就叫外人看我爹爹的笑话了。”宋嘉言是个坦荡的人,宋家这些事儿,她也不觉着应该在昭文帝面前保密啥的。反正谁家没个糟心的时候呢,譬如昭文帝还险些给自己儿子干掉。

宋嘉言并非没心眼儿的大嘴巴,这样直白的跟昭文帝说起自家的事,显然是没将昭文帝视做外人。昭文帝怎会不明白宋嘉言的亲近之意,自然心下熨帖,转而同宋嘉言说起别的话来。

宋嘉言道,“三公主过年就十五及笄,这孩子素来乖巧,陛下平日里留意帝都杰出子弟,咱们家的公主出嫁不必太早,心里还是要有数的,别事到临头再着急。”

“六皇子也十三了,这个时候该给六皇子安排侍姬的。”宋嘉言道,“我看书上说,男子十六精水方足。我在家时,我大哥直到成亲也没通房丫头。我想着,不如再等两年,待六皇子身子长成,再赏他宫人。就是日后,于子嗣上也有益处。”

昭文帝道,“你看着安排吧。”宋嘉言并不是个小气的人,对皇子皇女不甚亲近,也尽了嫡母的责任。

“三公主那里,自然有我。六皇子正是半大不小的年纪,陛下跟他说说这些事儿,别叫孩子迷茫着。”

“好。”昭文帝一笑应下。

兴许是年纪的原因,昭文帝是喜欢听宋嘉言絮絮叨叨的说些儿女事的。或许,昭文帝只喜欢听宋嘉言说这些,宋嘉言是个强势而磊落的人,在昭文帝心里,宋嘉言有资格说这些话。

自宋嘉言从老梅庵回了宫里,昭文帝便独宠凤仪宫,帝后恩爱,便是史书上都提了一笔,史官道:景穆皇后宋氏,文帝独爱之。

宋嘉言与昭文帝的关系一直不错,哪怕昭文帝没有专宠凤仪宫之前,宋嘉言也一向得昭文帝敬重。当然,这与宋嘉言为人品性有分不开的关系。

宋嘉言以为,哪怕不能与昭文帝白头到老,起码昭文帝会活到九皇子长大成人,她从未想到,昭文帝会突然病重。

在御书房与内阁大臣商讨朝政时忽然倒地,再宣御医时,昭文帝已然话都说不出来。

要宋嘉言说,昭文帝的病,类似脑血栓、中风一类。

只是,昭文帝还这样的年轻…

皇帝病重,边境还在打仗,这时节,内阁大臣都要愁死了。

方太后与宋嘉言闻了信儿都赶去了昭德殿,方太后一见便扑上去痛哭“我的皇儿啊”,宋嘉言看着昭文帝面色青白躺在床上生死不知的模样,心里也很不好受,眼圈儿微红,问太医,“陛下的病如何了?”

太医正一脸沉痛,如丧考妣,“臣等无能!陛下忽然之间病势沉重,臣等已为陛下行针,若陛下早日清醒,尚有一线之机。”

方太后闻此言已是大怒,指着太医正怒斥,“若救不回皇帝,哀家绝不饶恕尔等!”

发了一通脾气,方太后瞧宋嘉言一眼,道,“九皇子、五公主年纪尚小,还需人照顾,皇后先回去吧,这里有哀家。”

宋嘉言道,“如今陛下病重,宫里宫外的事还需太后娘娘做主,太后娘娘保重凤体方好。”

这话,方太后听着倒还顺耳。

宋嘉言又道,“陛下病重若此,不说太后娘娘,便是我,也是十二个不放心。小九儿、五儿年纪虽小,也知孝悌之意,何况还有端睿、六皇子他们,都是大人了,若是陛下微恙倒罢了,现在这样,断没有不让他们来侍疾的道理。不如宣召端睿进宫,还有宫里的几个孩子们,都是一样的孝心,我给他们排个时间,叫他们轮流来侍奉陛下,也是咱们皇家给天下做表率的意思。”

方太后虽然心焦儿子的病,心思倒也没乱,抹着眼泪道,“有哀家就够了,弄来一大堆的人,没的吵闹。”

“太后娘娘爱子之心,天下尽知。”宋嘉言并不强求,又道,“只是,陛下忽然病重,前朝的事要如何决断,还得太后娘娘拿个主意呢。”

方太后想都未想,道,“让仁德看着办吧。”

宋嘉言便不再说话了。宋家虽是寒门出身,可宋嘉言出生时宋荣就已经是官身,当初,宋嘉言被立皇后,宋荣也是跟她讲过朝中形势的。尤其,宋嘉言做皇后这几年,说是后宫不可干政,她自己也注意避嫌,不过,前朝的事她还是稍微知道些的。

皇权自然是高高在上,不过,东穆王朝是有内阁的。内阁辅助君王处理朝政,权柄也不小,否则,当初皇权自然是高高在上,不过,东穆王朝是有内阁的。内阁辅助君王处理朝政,权柄也不小,否则,当初昭文帝要立她为后不至于费那般力气。

方太后依赖小儿子,却是太想当然了。不要说仁德亲王藩王之身要避嫌朝政,就说仁德亲王的年纪,真叫他主政,还有内阁什么事?

不要说祖宗规矩、朝廷法度,便是从私心私利算,内阁那些人也断不能叫仁德亲王如意的!昭文帝如今这番情形,宋嘉言想活命,九皇子必然要登基。可是,这种情形下,九皇子登基之事定然不会太顺遂,宋嘉言深知朝中大臣对她的忌惮,索性先叫方太后与内阁去较量一二!

内阁里六位辅臣,自昭文帝突病,便未曾离开内阁一步,此时,听到方太后的口谕,内阁首辅彭老相爷的眸子微微一沉。

内阁次辅乃礼部尚书李修竹,首辅未说话,李修竹却是明白彭老相爷的心意,对来传谕的内侍道,“陛下病重,宫中尚有四位皇子,皇子尚在,自来没有藩王主政之理,臣等请求面见太后娘娘。”

内侍李清乃方太后身边大太监,自来得方太后重用,却是与前朝打交道不多。李清道,“太后娘娘悲伤过度,能不能见诸位大人还两说。如今,诸位大人还是先接了太后娘娘的口谕,奴婢也好回去复命!”

彭老相爷沉声道,“我等身受陛下皇恩,今陛下龙体不适,宫中皇子有九皇子为嫡,六皇子为长,论及血统,也轮不到藩王主政,请太后娘娘恕臣等不敢轻受此谕!”

内阁此番态度,李清心下微汪,也不敢强求,讪讪而去。

内阁排行第三的辅臣乃兵部尚书郑守,郑尚书忽然道,“不知皇后娘娘是个什么意思?”

当初宋嘉言立后,彭老相爷反对声音最响,此时却沉默了。他当然不喜欢宋嘉言,可是,如今看来,方太后显然更是个狗屁不通。竟然说出仁德亲王代政之语,实非国之幸事。

这种情况下,彭老相爷不得不考虑凤仪宫的态度了。

尤其,凤仪宫育有嫡皇子。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更在晚上~~

第164章 完结章之二

方太后第一道口谕就给内阁顶了回来,还未听完内侍回禀,方太后已是气的了不得,浑身发抖,怒不可遏,嘶声斥道,“皇帝不过微恙,这些大臣便不将哀家放在眼里,他们眼里还有谁!岂有此理!简直岂有此理!”

内侍李达跪在地上,满头冷汗,战战兢兢,不敢说话。

宋嘉言轻声劝道,“太后娘娘息怒,前朝的事务,我是不懂的,想来还是陛下的病情要紧。”这还是亲儿子呢,方太后便在昭文帝的卧室里大吼大叫,哪里是让昭文帝养病的意思。

方太后脸上微窘,想来母子间自有感情,便起身去了隔间细问李达来龙去脉。之所以避着宋嘉言,也是不叫宋嘉言有插手余地的意思,殊不知宋嘉言本就无此意。

后宫的事,宋嘉言是有把握的。但,前朝与后宫完全是两个概念,尤其前朝国政,那些内阁老臣,无一不是老狐狸出身,要对付这些老家伙们,可不是一朝一夕之事。甭看方太后身份尊贵,可现在皇帝儿子躺下了,她这个太后,不见得能从内阁讨得便宜出来。

宋嘉言力道适中的为昭文帝按摩头上的穴位,她本就自幼习武,粗浅的医书也看过。昭文帝忽然这般,太医倒是教了套按摩的法子给宋嘉言,不仅是为了舒缓病情,也是为了保持昭文帝身体肌肉的活力。

隐隐的听着方太后的喝骂之声,宋嘉言给昭文帝从头到脚按了一遍,吩咐梁嬷嬷去将皇子皇女们都请来,连同端睿公主也去通知一声。

方太后可能是给内阁气着了,直到仁德亲王入宫请安,母子两个不知在隔间嘀嘀咕咕些什么。过一时,李达来请宋嘉言去隔间儿说话。

宋嘉言交待心腹宫人一声便去了。

仁德亲王连忙起身给皇嫂请安,宋嘉言叹口气,“王弟免礼。”在方太后下首坐下,望仁德亲王一眼,宋嘉言眼中流露出一抹焦色,道,“这好端端的,陛下忽然发了急病。太后娘娘与我都没了主意,王弟来了,我也就放心了。”

仁德亲王忙道,“皇嫂折煞臣弟了。”仁德亲王并非方太后,他与宋嘉言没啥交情,不过,当初可是共患难过的。宋嘉言能做了皇后,绝不是好相与的,仁德亲王这把年纪,断不会听得三两句好话就失了分寸。

宋嘉言摆了摆手,“你莫多心。刚刚太后娘娘就给内阁气个好歹,我心里担心,又不知该如何劝慰太后娘娘。后宫的事,有我。前朝的事,干系众多,何况如今我朝与西蛮战事不断,这些事,我并不清楚。我这点儿本事,也就用于内宅后宫罢了。人贵在有自知知明,太后娘娘也在,我就把话说了吧,自此我同孩子们一并给陛下侍疾,其他的事,我并不懂,也不想多说什么。”

以往,方太后看宋嘉言多有不顺眼,如此听宋嘉言说话,却是如同聆听仙乐一般,悦耳至极。

不论宋嘉言是不是以退为进,只听宋嘉言这一番说辞,就比方太后的吃相好看多了。仁德亲王欲发恭敬,道,“皇嫂贤孝慈悲之心,臣深知。只是,皇兄骤然得此急病,我亦是六神无主,实不知该如何是好哪。”

宋嘉言尚未说话,梁嬷嬷便来回禀,说是宫里的皇子、公主们都到了,端睿公主也进了宫,都在外头侯着呢。

方太后此时宣仁德亲王进宫,显然是深信小儿子。故此,宋嘉言未理会仁德亲王的推却,转而解释道,“孩子们都挂念父亲,母后这里有仁德王弟,我便带着孩子们服侍陛下去了。”断没有让仁德亲王进昭德殿请安,而令皇子皇女于殿外的道理。

方太后虽有隐隐不悦,不过,小儿子在跟前,便也未说什么,只打发宋嘉言道,“去吧。”

宋嘉言起身去见皇子公主们。

端睿公主在宫时深受昭文帝喜爱,如今忽闻父亲病重,已是哭的两眼微肿,见宋嘉言过来,端睿公主连忙起身,带着弟妹们向嫡母行礼。

宋嘉言在上首之位坐下,叹,“你们也坐吧。”

“你们都是好孩子,如今你们父皇病了,知道你们有孝心,从今天起,便随我一并给陛下侍疾,也是你们为人子女的孝心。”要宋嘉言本心说,几个大些的孩子倒罢了,但,如七皇子、八皇子,都是小孩子,更不必说自己的一儿一女,完全是给这种冷峻又悲凉的气氛吓着了,以至于连向来话多的五儿都只是乖乖的站在自己母亲身畔,不敢多言语。

侍疾的事,方太后没空管了,她正在反复跟自己的小儿子唠叨内阁如何不将她这位太后放在眼中。

仁德亲王劝道,“儿臣闲散这许多年,本也不知国事,母后把儿臣派过去,也不过是个尸位素餐罢了。”

方太后急道,“若没个可信的人去镇着,万一朝中有要紧事可如何是好?”

仁德亲王哭笑不得,“母后,内阁都是忠贞之臣,断不会如母后所言。”

方太后将嘴一撇,“忠贞之臣?忠贞之臣便这般不将哀家放在眼里么?”显然厌恶极了内阁,方太后一会儿一个主意,“既然你不乐意,哀家宣你舅舅进宫便是,总要寻个可靠的人帮皇帝看着江山。”

仁德亲王连忙拦道,“母后,万万不可!”

“有甚不可?”方太后凤心独断,道,“哀家便不信找不到一个听哀家的!你不愿意帮哀家,你舅舅定乐意的。”说到底,还要靠娘家人!

仁德亲王劝道,“母后这是要把舅舅往火上烤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