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便是天后吗…?

“后池,想不到清池宫那么平淡的地方也能养出你这样肆意妄为的性子来,怎么,刚才那番话,是你父神让你来问本后的吗?”

白衣女子缓缓转过身,眉眼淡然,黑发间夹着几缕五彩之色,容貌瑰丽,清冷疏离中透着淡淡的尊贵。

只是,后池看着这样的天后,却突然愣了下来。

古朴素白的长袍,系于腰间的金色锦缎,随意披于身后的长发…还有额间偰着的剔透碧玉,站在后池面前的天后竟然和她在朝圣殿中曾看到过的上古真神有着一模一样的装扮。

除了衣饰色泽的不同,她竟挑不出半点不一样的地方来。

只不过上古真神是真正的空灵悠远,抬眼间便能藏尽世间沧华,说是夺天之功也不为过,而天后…却只是形似而神不似,越是相同的打扮,反而能更清楚的看出两人之间差若鸿沟的区别来。

虽是盛然美丽的容颜,清冷高洁的气韵,但却硬生生的降了几分本该有的瑰丽,反而有些不伦不类的感觉。

后池一眨不眨的盯着天后,眼底满是古怪,甚至连她出声相问也忘了回答。

天后同样敛神看向不远处的少女,神情亦是一顿,眼底生出了几分微不可见的惊讶来,如此普通的容貌,若不是那一身肖似古君的气韵,她都要怀疑…她是否真的是古君的女儿!

“后池?”许是后池的目光实在太过怪异,天后神情顿了顿,眼底划过一缕不耐之色:“本后问话,你为何不答?”

“天后,我父神已有万年没有回清池宫了,他怎会让我来问话,刚才只是后池一时妄言罢了。”后池敛眉轻道,神色平缓,似是丝毫未曾察觉天后眼中的不耐,缓缓吐了口气。

直到此刻真实的面对天后,后池才知道她是真的不在意这个当初将她抛在清池宫的人,或许是清池宫幽静的岁月太过长久,或许是父神毫无保留的疼爱,亦或是柏玄的平淡相伴…无论是何原因,除了对她那身过于相似的装扮的惊异,她此刻竟对天后生不出半点别样的感情来。

除了,灵魂深处那抹连她自己也未察觉的…漠然。

血浓于水,竟是毫无牵绊,若不是三界尽知她乃是天后所出,否则后池都想正大光明的怀疑一下,她和面前所站之人是不是真有干系?

“不知天后要见后池到底所为何事?”见也见过了,虽然没什么讨厌的意思,却也喜欢不起来,后池干巴巴的开口,想走的意愿十分明确。

“也不是什么大事,本后想把清穆留在天宫,特意告诉你一声而已。”天后朝后池看了一眼,淡淡道。

“把清穆留在天宫?为何?”后池突然一愣,随即面容一整,眼底瞬间袭上一抹凝重,道:“清穆不属天宫所辖,就算你贵为天后,也没有权利随便留下他。”

虽然这么说,但看到天后眼底有些玩味的笑容,后池心底竟隐隐生出了些许不安来。

“后池,清穆好歹受了我皇族大恩,让他留在天宫,又怎能说是本后强人所难?”

“什么意思?”后池兀然抬头,神情惊讶。

“你以为三首火龙的龙息就凭他一介仙君便能炼化,若不是景昭以本命龙丹相救,他又怎能活下来?”天后抬眼,看着惊愕的后池,淡淡道:“三首火龙的龙息已经伴着龙丹入他灵脉之中,一旦龙丹取出,就算是天帝的本源之力也救不了他,龙丹对金龙一脉何等重要你应该清楚,若不是景昭苦苦相求,你以为本后到现在还会留着清穆的命吗?”

后池垂在腰间的手猛然握紧,眼底莫测一片,嘴唇微微抿住,勾勒出细小的弧度。

景昭的本命龙丹?难怪天帝和景涧昨日都如此古怪,原来竟是如此原因,想起那个在瞭望山骄纵高傲的公主,后池眼底染上了莫名的复杂之意…想不到她竟然愿意用龙丹来救清穆…上古神兽一旦失了内丹,以后修炼…必将沦为妖魔一道!

“你不用想了,除非清穆是上神之身,否则他根本无法在取出龙丹的情况下活下来,我不能,天帝不能,就算是你父神…也不能。”

见后池沉默不语,天后拂了拂衣摆,毫无感情的声音在提到古君上神的时候微微顿了顿,甚至在看向后池的时候突然多了一抹微不可见的厌恶。

“天后,你到底…想如何?”后池敛神看向天后,神情却突然定了下来。

“不是本后想如何…”天后笑了笑,声音淡淡,眼底纯黑一片,透着让人看不清的意味:“而是你要如何选择。”

说完这句话,她转身朝花园深处走去,白色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小径深处。

“什么意思?”见天后即将消失,后池握紧双手,才忍住不追上前去质问。

“是让清穆将体内龙丹取出,自此烟消云散…还是让他留在天宫,陪在景昭身边,本后都随你选择。”

清冷的声音自小径深处传来,回转之间袭上了几分冷意,后池咬唇站在原地,眸色陡然深沉浓烈起来。

无论如何抉择,她都会失去清穆。

后池从来不曾想过,有一日会被逼至如此进退两难之地步,而让她抉择之人,竟会是天后!

抉择

平静如水的夜晚,御宇殿中亮如白昼,龙眼大小的夜明珠整齐的镶嵌在凤柱之上,散发着薄薄的光雾,白玉的阶梯连着灿金的王座,华丽尊贵。殿宇之中空荡安静,唯有一身白袍的天后闭着眼,姿态高雅的端坐在王者之位上,神情莫名。

低沉的脚步声自殿外响起,天后睁开眼,看着来人,淡淡道:“我已经让景昭回宫了,你明知道她失了龙丹,怎么还处罚得如此之重?”

“芜浣,龙丹对金龙一脉何等重要,景昭如此妄为,本该重罚。”天帝踏着月色从殿外走来,满室银辉下,他望着王座上已近千年未曾见过的人,黑色的眼眸中划过淡淡的思念,但却被很好的掩下。

“你倒是公正!”天后抿嘴,眼底神色莫名,她坐直身子,朝御座后靠去:“不过你不必担心,那人不过区区一凡君,还炼化不了景昭的龙丹,我会为景昭拿回来的。”

听见此话,天帝明显一愣,脱口而出:“可你今日在后殿中,不是跟后池说随她选择?”

“你果然在…”后天意味深长的看了天帝一眼,手轻轻扣在御椅边缘,漫不经心的道:“选择自是由她,可是…无论她怎么选,我都不会让清穆把景昭的龙丹带出天宫,不过一介凡君而已,他的命,岂能和景昭日后的修炼相提并论!”

“芜浣,清穆已经传承了白玦真神的炙阳枪,日后抵御妖界必是一大助力,更何况他是为了景涧才被三首火龙龙息所伤,这也是我为何没有取回景昭龙丹的原因,如此做…实在有违天和!况且后池毕竟是你女儿,你怎能让她在如此境况下做出抉择?”

天帝的声音带上了些微恼意,眉宇渐渐变得冷峭起来。他毕竟是天帝,司职三界,就算此事景昭吃了亏,可他也不能做事不管。

天后意外的看了他一眼,眼底划过淡淡的嘲讽:“暮光,后池的事你不用管,这是我的事。不过我倒是没想到你会为了那个叫清穆的仙君宁愿让景昭失了龙丹,看来当年上古真神选你为三界之主还真是明智,金龙一脉果然是司天下命格,公正得紧。”

“芜浣,真神当年为三界而亡,恩泽九州,你毕竟是她座下神兽,怎可如此口出妄言!”天帝眉色一正,声音里终于多了几许怒意。

数万年来,天帝极少说过重话,哪怕是现在知道她为难后池,也没有过多在意,可是只要牵扯到上古真神,对她却从来不会假以辞色。

明明你已经死了千万年了,可为何还要如跗骨之俎,如何都消失不了…

天后轻叩在御椅上的手猛的一僵,眸色骤然变深,头上五彩的碎发也轻轻扬了起来,她按捺下心底的怒意,声音软了几分,道:“我如何不知上古真神对你恩重于山,我不过是随便说说而已,你我夫妻相处数万载,难道我在你心底还及不上你对上古真神的敬意?”

这声音说着就带上了几分柔弱的埋怨,一反天后刚才的肃冷倨傲,天帝皱着眉,叹了口气,朝殿中又走了几步,道:“好了,不说这些事了。当年我们之事本就有愧于古君,后池身体孱弱,我们理应多照拂一些。”

“后池之事,你不要插手。” 此话一出,天后眼底明显带上了几分古怪之意,她眉色一凛,见天帝面色不虞,站起身朝天帝看去,缓缓道:“我们已有千年未见,你难道真要为了几个外人和我置气不成?”

天帝神情一顿,见天后目光灼灼的望着他,终是缓缓叹息一声,摆了摆手:“芜浣,都依你,只要你不做得太过了便是。”

“放心吧,我岂会和几个小辈计较,我去看看景昭。”天后皱了皱眉,显是不太满意天帝话中的保留,但仍是终止了这次对话,转身朝殿外走去。

御宇殿中瞬间变得安静清冷起来,天帝看着天后消失的身影,神情渐渐变得复杂起来。

千万载之前,三界初创,一片混沌。他那时不过是上古界中一个普通的上神而已,恰逢上古真神寻找能御下界之人,发现他是金龙命格,拥有帝主之相,于是悉心传导他帝王之术,也就是在那千年时间里,他爱上了上古真神座下神兽——五彩凤凰芜浣上神。

只可惜,上古界尚存之时,神祗众多,而他亦不过一下界小神而已,芜浣乃上古真神身边之人,追求她的上神不知凡几,他根本没有机会。混沌之劫降临后,上古真神和其他三位真神一同消失,众多神祗陨落,到最后,上古界封存,一切平息时,竟只剩了三位上神,可芜浣却又偏偏瞧上了突然晋为上神之尊的古君。

此时他已为三界之主,身份早已今非昔比,但他毕竟与古君同级,纵使心有不甘,却也无可奈何,他与古君渐成莫逆,平淡相处。只是没想到千年之后,后池降生,他苦涩之余却也发现后池是个早夭的命格,古君悲痛之下四处走访上古神迹之处以寻生机,将芜浣留在清池宫,给了他机会,最后便成了如今的这番局面。

到现在又是数万载光景,他仍是不知…芜浣终究是爱这天后之位多一些,还是在意他更多一些。

清冷的紫松院中多了丝莫名的冷意,皎洁的月色下,后池坐在院中石凳中,单手托住下巴,茫然的望向紫松摇曳的方向,寂静无语。

凤染站在回廊处,神情隐隐担忧,后池从御宇殿回来后便一直是这么副模样,三人也默契的没有提离开天宫之事,她咬了咬牙,正欲走上前,却微微愣住,停下了脚步。

一身玄衣的青年从房中走出,隐在月色下,步履缓慢,却隐隐透着镇定人心的力量。

清穆将黑色的大裘披在后池身上,见她转过头神色茫然,随手替她拿掉发间的松叶,笑了笑,神色柔和:“虽然你仙力升了不少,可身子到底还弱,天宫清冷,还是当心点好。”

温润的月色下,后池只觉得这笑容格外珍贵,她猛不丁的握住清穆的手,道:“清穆,我一定不会让你出事的。”

这话着实说的有些令人摸不着头脑,后池说完后才反应过来,立马闭紧了嘴,低下头掩下了眸中的黯然。

听见后池的话,清穆被握住的手微微一顿,看着埋下的脑袋,眼底渐渐变得柔软起来,他拍了拍后池的肩,道:“我知道。”

声音温润柔和,莫名的能让人镇定下来,后池抬头,眼眨了眨,道:“清穆,我想瞭望山了,栽下的竹子肯定都已经长好了,留下大黑看家,也不知道它是不是守得住…明日我们便回家吧。”

家…吗?似是被这句话击中心底最柔软的地方,清穆盯着后池,目光陡然变得浓烈深沉起来。

“好吗?”

后池眼底的墨色浓而柔软,她望着清穆,眼底盛着淡淡的期待和几许微不可见的急切,清穆点头,将她拢在怀里,唇角轻勾,答:“好。”

后池重重的点头,手心微微缩紧,既然无论如何选择她都要失去清穆,那她就要选一条绝对不会失去他的方法…

天帝天后震怒也好,众仙谴责也罢,哪怕是景昭会因此而沦为魔道…她也不会放开清穆,她破壳而出的万载生命里,这是她唯一不想失去的…

清冷的月色下,静静相拥的二人,满园静谧,半响后…

“清穆,你说…若是父神知道我丢了他的名声,会不会生气?”

“…”

“不管了,他把我丢在清池宫里这么多年,就算知道了也不能怪我。”

“后池…”

“恩?”

“后池,你不会的。”

清越的声音缓缓传入耳际,后池抬头,朦胧的月色下,只能看到清穆模糊的侧脸,却也错过了他眼底淡淡的不舍和笃定。

从后池房里出来,清穆眼底的轻松和暖瞬间消失,整个人都冰冷了起来,他穿过回廊,看见倚在紫松下的女子,微微一愣。

“凤染,你怎么在此处?”

“清穆…”凤染从阴影里走出,神色郑重:“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清穆眼底的惊讶恰到好处,他抬眼望向凤染,疑惑道:“你在说什么?”

凤染面色顿了顿,狐疑的看了他几眼,见他面色实在不像作伪,摆了摆手转身就走,几步之后,终是停下了脚步,叹了口气,转过了头。

“无论你知不知道,我还是希望你…不要做让后池伤心的事,你应该明白,你对她有多重要,明日我们便回瞭望山,那里有白玦真神的阵法护着,天后轻易也闯不得。”

说完这句话,凤染消失在了院中,清穆目光微闪,望向身后不远处后池的房间,轻轻叹了口气。

晨曦渐白,整个仙界一片安宁。

景昭换上了一件鎏金色泽的长裙,静静的坐在窗前,半响后,她将妆台上的碧绿步摇插在头上,看着镜中的自己,轻轻笑了笑。

镜中人端华高贵,抿唇一笑,便胜似人间无数风景,只是,慢慢的,那眉宇间的骄傲一点点淡了下来,到最后,唯剩一抹微不可见的担忧和害怕…

“景昭,你这又是何必…?”景涧出现在门边,看着端坐在窗前,明显一夜未睡的景昭,叹了口气。

“二哥,你说他会如何选择?”景昭仍只是定定的看着镜中的自己,慢慢开口。

“你比我更了解清穆,我现在担心的是母后只见了后池,我怕她会…”

“她有什么好担心的!上神之位也好,清穆也罢,凡是我求而不得的,她都唾手可得…如今就连你也要为她担心,难道我景昭注定一世都不如她不成?”似是被景涧话中的担忧所触,景昭兀然回头,看着景涧,眼中盛满怒意。

景涧微微一愣,看到景昭眼中毫无掩饰的不甘,摇了摇头,并未多说,只是道:“母后昨日定将你龙丹之事告知了后池,清穆迟早会知晓,他们都不是拖延之人,想必今日就会有决定,若是清穆执意要出天宫,你待如何?”

“我…”听见此话,景昭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起来,她咬住嘴唇,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若离宫,母后必定震怒,届时定会强行将龙丹从他体内拿出来…”

“母后她不会的…”景昭急急开口,看见景涧眼中的笃定,颓败的低下了头,以母后对她的疼爱,若是清穆真的如此选择,她一定不会手软…

“景昭,其实你早就知道…最后的结果会是如此。”景涧神情一暗,眉宇间多了几分怒意和叹息,他看向景昭,一字一句定定道:“你赌的根本不是你的龙丹,而是清穆的命,你不是在救他,而是…在逼他!”

逼他放弃后池,也逼后池放弃他…

景昭的脸色一点点变得惨白起来,看见景涧神色里的失望,她惶恐的抬头,喃喃道:“不是的,我只是想救他,二哥,我真的只是想救他…”

说到最后,景昭痛苦的闭上眼,放在妆台上的手猛的缩紧,显出青紫的痕迹来。

“若是最后他决定取出体内的龙丹,你…”

景涧话还未说完,一道响亮的凤鸣声突然在天宫四野响起,端是凄厉无比。

“有人闯进了青龙台!”辨别出这惨叫乃是看守青龙台的凤凰所发,景涧微微一愣,不由得惊讶道。

“青龙台是众仙受天雷刑罚之地,谁会去闯那里…?”景昭喃喃自语,声音突然顿住,神情变得僵硬惶恐起来:“二哥…”她看向景涧,嘴唇不停地颤抖。

“景昭,你怎么了?”景涧见景昭面色不妥,神情一变,急忙走过来扶住她。

“快去,快去青龙台!”景昭的声音突然变得凄厉起来,神情仓惶:“清穆体内的龙丹深入他灵脉之中,寻常方法根本取不出来,只有青龙台的九天玄雷才可以,一定是他去了青龙台,你快去阻止他,一旦龙丹取出,他会灰飞烟灭的!”

那凤鸣声越加凄惨,景涧神情一怔,愣愣的看向窗外青龙台的方向…然后,猛然朝青龙台飞去。

青龙台上,天际刚刚现出第一缕亮光。

一身红衣的青年站在青龙台下,遥遥望向天宫深处,眼底温柔绮眷。

“清穆,你说…若是父神知道我丢了他的名声,会不会生气?”

“后池,你不会的。”

红衣青年缓缓勾起嘴角,在他身后,悬于半空的炙阳枪发出淡淡的哀鸣…

你不会的,终我一世,我也不会让你去抉择…

所以,抱歉。

我终是不能陪你回瞭望山,守着那木屋,看你亲手栽下的竹林,等柏玄归来…

雷刑

第一缕白曦出现之际,凄惨的凤鸣声响彻在了安宁平和的九重天宫之上,安逸了数千年的仙君们还来不及反应发生了何事,如晨钟暮鼓般厚重的惊雷声已经一道道传来,缓缓朝三界蔓延而去。

轰…轰…轰…

传自青龙台的雷声连绵不息,仿佛永无止尽,足足七七四九之数,待那雷声停下来时,整个仙界陷入了一片无比诡异的寂静之中,就连玄天宫和御宇殿也不例外。

三界皆知,青龙台传自上古之时,乃诸天仙君受罚之处,雷刑极损仙人灵脉根基,非大过从不轻易动用,更何况天雷之刑太过霸道,十道天雷足以重创一位仙君,就算是上君巅峰也不过挨得十五下而已。

天地之中,无论仙、妖、魔都是受雷劫而晋位,天雷一旦超过三十六道,便被称为九天玄雷,乃晋升上神必经之途,可这七七四九之数…别说后古界开创数万年来未曾出现,就算是上古之时都很少有。

所以,当青龙台上预示着即将降临的天雷之数终止时,整个仙界的仙君几乎都不受控制的朝青龙台飞去。

无论是何人引发,这都必定是后古界来最震撼之事!

玄天宫和御宇殿中同时响起了一道诧异的惊疑声,然后白光一闪,天帝和天后消失在了各自的殿宇之中。

在紫松院中等着清穆的后池狐疑的朝雷声之处看了看,抬眼见到急匆匆从清穆房中走出来的凤染时,心底生出了些许不安。

“后池,清穆不在房中,刚才青龙台上是怎么回事?”显然凤染也听到了那声势浩大的雷声,望着后池不安的眼神心底猛然一震,清穆他该不会…

“是四九之数,有人强行以仙力引动了玄雷,我想应该是有仙君要晋升为上神了,这是个好机会,天宫大乱,天后定然不会注意到紫松院,清穆去哪里了?”后池心不在焉的回应了一声,看凤染神情有些不对经,急忙问道。

“后池,清穆恐怕知道了他的命是景昭用龙丹就回来的…我怕…”

“你怎么知道?”后池神情一顿,手心猛然缩紧:“是景涧说的。”

九天玄雷…若是龙丹深入清穆灵脉深处,就只有青龙台上的天雷才能将其强行逼出!

十五道天雷就足以重创于他,若是四十九道天雷劈下…更何况一旦龙丹取出,清穆也会被龙息焚身,灰飞烟灭。无论结果如何,他都不可能活下来。

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后池心底冰凉一片,她怔怔的抬头,望着凤染,眼底是不知所措的茫然:“凤染,他昨天答应了我,会陪我回瞭望山的。”

“后池…”凤染眼底满是疼惜,伸手朝后池肩上拍去:“恐怕已经太迟了。”

玄雷之声响起,那就说明清穆已经入了青龙台…

但她叹息声还未完全消逝,后池就已经化为一道青光,朝青龙台而去。

青龙台上,青年一身红衣,面色冰冷的看着空中积蓄待发的雷霆之电,神情漠然。

而他四周,青龙台一米之处,竟生出一层由雷电而化的帷幕,将整个青龙台都笼罩了起来。

刺眼的电光下,青年凛冽的身影格外单薄,冰冷的气息缓缓蔓延,浑厚的灵力自他身上涌出,朝天空中的雷电隐隐抗去。

可是他身上的灵力再浑厚,也远不到晋升上神的地步,引下玄雷无异于送死!闻讯而来的仙君看到站于青龙台之中的红衣青年,面面相觑,脸上皆是惊疑不定的神色…

景涧和景昭赶到的时候,看到的正是这么一副光景,看见清穆站在雷电之下,景昭推开景涧,跌跌撞撞的朝青龙台跑去,却被那层薄薄的雷电帷幕挡在了外面。

‘噗嗤’声响起,淡淡的雷鸣化成电光朝景昭而来,景涧急忙飞过来挡住,担忧的看向景昭:“三妹,太迟了,玄雷已经引下,现在除非他能抗完四十九道天雷,否则这屏障根本不会消散。”

四十九道天雷,恐怕还未劈完,就已经…

“不会的…”景昭惶然转头,面色惨白,全然不顾四野悬在天空的众多仙君,朝清穆喊道:“清穆,我不要你留在天宫了,你快出来,要是龙丹取出来,你会死的!”

四周围着的仙君听见此话俱是一愣,也明白过来到底发生了何事,在青龙台上引下九天玄雷的想必就是清穆上君了,前些时间听闻清穆上君身受三首火龙龙息之苦,后池上神带其上天宫求助于天帝,看来这清穆上君八成是被景昭公主以龙丹相救了…

瞭望山神兵降世后,传闻清穆上君和后池上神情意相投,如今看来此言果然不假,景昭公主恐怕是神女有梦,襄王无心了。

“景昭公主,多谢你以龙丹相救,不过,清穆的命,我自己来做主。”冰冷的声音缓缓从青龙台上传来,连身都未转,仿佛丝毫未曾在意景昭和众位仙君的到来,清穆只是定定的看着天际积聚的雷电,面色淡然。

“清穆,不要受雷劫,快出来…”景昭仍是在青龙台外苦苦哀求,眼底满是后悔,发钗散乱,碧绿的步摇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碎片满地。

一旁的仙君哪里看过向来华贵端庄的景昭公主如此狼狈的模样过,站在一旁啧啧称奇,俱低下了头装作没看见。

“景昭,你这是在干什么,成何体统!”盛怒的呵斥声从天际传来,两道白光闪过,天帝和天后出现在虚空处,看着下面的一幕,面色皆有些难看。

“母后,你快把屏障打破,让清穆出来,若是玄雷降下,他肯定扛不住。”景昭惶急的朝天后所在的方向跑去,毫不在意天帝的呵斥,神情急切。

“景昭,玄雷之幕乃天地而生,除非玄雷降完,否则根本不可能破损。”天后垂眼看了一眼景昭,叹息了一声,复又转头朝青龙台上的清穆看去,神情莫测:“清穆,你当真宁愿受九天玄雷,也不愿意留在天宫?”

她从没想过,清穆的性子居然如此决绝,宁愿受死,也不想受天宫束缚。

冰冷的威压伴着天后的这句话缓缓朝台上的清穆而去,在天雷的轰鸣声下越发让人胆颤心惊。

青龙台上半响无语,良久后,才听到青年冰冷得有些过于淡漠的声音。

“蒙天后厚爱,龙丹一出,清穆不再欠天宫任何情谊,也和景昭公主再无半点关系。”

景昭站在青龙台外的空地上,愣愣的看着那抹决绝的红影,眼眶瞬间变得模糊,身子不知所措的颤抖起来。

他怎么可以如此无情,三界皆知她倾心于他,甘愿以龙丹相救,如今众目睽睽之下,哪怕是铁石心肠,他也不该说出这种话来!

不是他不欠,恐怕是想说后池不欠吧…

景涧担心的看着景昭,暗暗叹了口气,走到景昭身边,将她扶住,清穆此话,是说给父皇和母后听的。

凌空站于天际的天后和天帝听到这句话,脸色都是一变,天帝甩了甩手,退后一步不再出声,天后神色一沉,眼底也袭上了一抹冰冷之色。

“既然如此,那本后倒要看看清穆上君是不是能抗下这四十九道九天玄雷!”

天后此话一完,一道青光划破天际,出现在众人面前,从云上走下的少女一身青衣,面容素淡,但全身上下都有种古朴净悦的醇和气息。

看到景昭公主陡然绷紧的面色,不用多猜,众仙也知道来人是谁了!

玄雷下的背影格外刺眼,后池一步一步从云上走下,缓缓朝青龙台而去。

她定定的看着清穆,自她身上冲天而起的愤怒气息让整个广场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似是有所感觉一般,一直背对着众人的红衣人影在这诡异的安静下缓缓握紧了背在身后的双手,眼微微垂了下来。

后池站定在那层雷电之幕外,虽然无风,但青色的长袍却不知怎的渐渐扬展了起来。凤染驾着云从远处飞来,看到这一幕,停在了后池身后不远的地方,担心的看着她。

“你必须要出来,灵脉尽毁也好,沦为凡人也罢,就算是被龙息焚烧得只剩下精魂,你也要给我出来。”

无比笃定的声音在青龙台外响起,不带一丝犹疑和惊慌,就像是在陈述一件无比真切的事实一般,后池的话中,一反平常的淡然,竟带上了浓浓的煞气。

“你需要一世轮回,我便等你一世,十世黄泉,我便守着黄泉十世!”

天帝和天后望向后池,眼底带了丝别样的意味。相比于景昭在青龙台外的苦苦哀求,后池不过区区一句话…

青龙台上的身影兀然一顿,然后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

正在此时,璀璨的雷光划过天际,轰鸣声响起,一道天雷终于在青龙台上空成型,朝清穆降下。

轰…

浓郁的灵力自清穆身上发出,裹着炙阳枪化出一道红光,和降下来的雷电狠狠的撞在了一起,雷电的精魂之力沿着炙阳枪被引进了清穆体内,深入灵脉之中,缓缓引导着龙丹从体内出来,而攻击的雷光渐渐消散,炙阳枪下的人影纹丝不动,如磐石一般。

后池紧握的手微微松开,轻轻的吐了口气。

以自身灵力相抗,然后将精雷之力引入身体,这在青龙台上是从没出现过的事,众仙一边惊讶于清穆的灵力,一边感慨于这雷电的威力,玄雷果然不一般,才刚刚开始,便有着如此气势。

天帝轻咦一声,眼底也划过些许疑惑,他望向天后,神情凝重:“芜浣,这玄雷是否有些古怪,三首火龙晋升上神之位时,威力大不如此,而且只有三十六道,这清穆怎么引下了七七之数…这是怎么回事?”

“玄雷是看受劫之人的灵力深浅而来,三首火龙是凶兽,按上古典籍记载,确是引下三十六道玄雷没错,七七之数只有上古时一些神脉深厚的仙人在晋升上神时才能引下,可是清穆论灵力远在三首火龙之下,也不知怎的居然会引出来…”天后摇了摇头,将眼神放在青龙台外纹丝不动的后池身上,道:“也许清穆日后机缘不浅,所以这天雷才会降下,不过玄雷之力一道重于一道,到最后更是层层叠加,以他现在的灵力,要把四十九道玄雷抗完根本不可能。”

随着天后的话落音,又一道天雷随之降了下来,和炙阳枪化成的红光相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