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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没多大,先入定了。”徐暨从兜里摸出一张名片,想了想,把上半部分金光闪闪牛掰哄哄的地方撕了,留下下面的电话号码和电子邮箱,然后掏出笔来,在后面写了一行小字,塞给杨玄,“这个不算名片,你留着,有事言语一声,师兄走了,自己注意安全。”
杨玄低下头,看见他写在电话号码背面的,是一个代码和股票的名字,想了想,还是鬼使神差地塞进了裤兜里,自己步行回家。
回到家,她把闹闹放在地上,让它自行玩耍,想起洗衣机有点接触不良,于是自己挽起袖子把零件拆了下来,从床底下拖出她一个人都搬不动的工具箱,从里面找了个锡焊,也不知道是哪个地方接触不良,于是使用野蛮的地毯式方法,挨个焊了一边,再重新装上——居然好了。
她打开电视,把声音开了很大,听着里面哇啦哇啦的偶像剧,让屋子有了点声气,又收拾起屋子来。
她一遍拖地,一遍扫了一眼专心致志地趴在沙发扶手上看电视的闹闹,自言自语地说:“反正你也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将来万一我离职了,干脆把你打包一起带走算了。”
闹闹的尾巴左摇右晃,没理她。
反正小动物就是这样,纯种的备受追捧,宠物店里那些猫狗的一个个像是比人金贵似的,动辄几千几万,还有人争相饲养,买回家当祖宗伺候,可同样是猫,这种杂毛的就没人买了,不但没人买,白给都不要——城市里大街小巷充斥着各种无家可归的野猫,有些是被抛弃的,有些是被抛弃的那些生出来的野二代。
……比如闹闹,传说就是猫妈妈不知怎么的不见了,它还是只小奶猫的时候被办公室的一个实习的小帅哥捡回来的。
杨玄在它头上摸了一把:“反正也没人爱要你,跟我过得了。”
里出外进的有这么个会喘气的活物,显得家里还挺热闹。
闹闹被打扰了看电视的兴致,不满意地冲她挥了挥爪子。
等到杨玄把整个屋子都擦过一遍,终于发现自己没活干了,于是果断决定洗澡睡觉。等她躺到床上,假装安稳睡眠五分钟以后,才再也假装不下去了,诈尸一样地从床上坐起来,披上件衣服,打开了自己的电脑,又从换下的衣服里掏出了徐暨给的小纸条。
我就看一眼,杨玄对自己说,我什么都不干,什么都不琢磨,就是……好奇,看一眼。
隔天穆晓兰到了公司,就看见公关部那边的办公室里,一个衣冠禽兽一样的男人冒出个头来,对她招招手。
穆晓兰立刻眼珠往旁边一扫,趁着没人注意,飞快地冲进了赵轩的办公室。
“听说……”赵轩干咳一声,“你昨天跟老板出门接客了?”
穆晓兰娇羞状:“哎哟赵妈妈,咱能假装矜持点么?”
赵轩正襟危坐做矜持状:“嗯哼,少跟我贫嘴,老实交代,昨天怎么回事?”
穆晓兰伶牙俐齿惯了,立刻条分缕析地把李伯庸干的缺心眼事都说了一遍,末了总结:“你猜怎么着,那妹子就是你前两天打听的那个,哎哟喂怎么那么巧!”
赵轩托着下巴皱眉思索了一下:“不可能那么巧吧……我怎么觉得,这里面有点人为因素?”
穆晓兰万分赞成,竖着耳朵准备聆听他的高论,分析他家老板是怎么居心不良,处心积虑……闹出这么一场笑话一样的“巧合”来的。
结果等了半天,赵妈妈只是高深莫测地点了点头:“我觉得,有、妖、气。”
然后他飞快地换上一张猥琐的面孔:“怎么样?真人看着漂亮不?多高多高体重多重?三围我估计得准么?什么学校毕业的?做过什么工作?有不良记录么?有男朋友有暧昧对象么?”
穆晓兰深吸一口气:“没问出来。”
赵轩一拍大腿,指着她恨铁不成钢地说:“让房宵换助理!立刻马上现在!”
“不过呢……”穆晓兰眼珠转了转,“好看不好看我说了不算,老板说了才算数,而且我觉得吧……这事有门。”
赵轩眼睛刷一下亮了,瞳孔里冒出两把名叫八卦的小火苗,对穆晓兰勾勾手指:“借一步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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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九章 百兴 ...
人和猫一样,是不能以某一个单独的标准,来判定他或她是好是坏的,每个人都是一支缺胳膊短腿的木桶,总有那么一条木板长得让人仰望,也总有那么一条木板短得让人连鄙视都要弯腰。
比如赵轩,他是个好人还是坏人呢?这不好说。
首先,他对朋友非常够意思,这年头不插朋友两刀的人已经是道德水平偏上的了,更不用提为朋友两肋插刀的——赵轩就是能为朋友两肋插刀的。
这货从小就仗着自己长得帅,把人渣作为自己成长的终极目标,念大学的时候,学校宿舍不够用,就把一部分成人学院的也给安排到他们本科生寝室里了,李伯庸就是那时候成了赵轩的室友。
本来俩人就不是一个世界里的,一开始互相看着都不大顺眼,可是交集不大,也就彼此相敬如冰,客客气气见面点头。直到有一次赵轩在外面惹事,被人揍得像个一榔头敲破了皮的烂西瓜,正好让出来打工值夜班的李伯庸拎死狗似地给捡了回去,才一来二去地和这个傻头傻脑土了吧唧、该精明的时候却又异常精明的小子变熟了起来。
李伯庸刚开始创业的时候,没有人看好他,全世界人民都知道成人教育是混日子的,掏钱就能上——虽然比尔盖茨也没上完大学,但是人家好歹考上过大学。
当时很多人认为:一个没什么文化又没什么背景,连世面也没见过多少的乡下穷小子,创什么业?支个摊子卖煎饼么?
当然——那时候,这群自诩为文化人的蠢货们,早已经忘记了“革命工作不分贵贱”的先辈教导,不知道只要选对了地方,卖煎饼也是能发家致富奔小康的。
只有赵轩,听说以后就义无反顾地帮着他,后来甚至辞了家里已经给安排好的一份待遇不错又稳定的工作,跟着他风里来雨里去地跑前跑后,那时候两个年轻人就像是两只欢乐又苦逼的跳蚤,蹦跶在户州城寒冷的冬天,一分钱掰成八瓣花,又当老板又当小兵,渐渐有了今天的百兴。
从这个角度来说,穆晓兰认为,赵轩是个光荣事迹说出来能让人潸然泪下的好男人。
其次,赵轩还很有钱,很会说话,非常善于经营人脉和关系网,户州所有的媒体他都认识能说得上话的人,逢年过节庞大的礼单名单,他连查不用查,全都印在脑子里。大客户或者重要合作伙伴里面,谁家里有什么事,谁结婚了,谁遇到麻烦了,赵公关主管比人家父母都清楚。
从这个角度来说,穆晓兰还认为,赵轩是个绣花但不枕头,才貌双全的好男人。
可是呢?他还是个人渣。
在赵轩的办公室里,从两个人交接完了“老板私事”这个公事之后,赵轩暧昧地按住了她的手开始,穆晓兰就得出了这个结论。
……如果一个人,他的每一任老婆都是小三出身,那不用犹豫了,他一定是个贱人,大贱人。
可是这个贱人虽然不顶头,但好歹也算她惹不起的上司。
穆晓兰尽管心里很咬牙切齿,仍然表面淡定地把手抽了出来,若无其事地说:“行了,赵主管,你别激动,平静一下,这事交给我就行了。”
赵轩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收回了自己的咸猪手,双手交叠地放在身前:“你这样的姑娘,给房宵那个不解风情的账房先生当助理,可惜了。不然跟伯庸说一声,换过来给我当助理,也能发挥你的专长,你看怎么样?”
不怎么样!去死吧你这个王八蛋!穆晓兰一边心里这样想着,一边笑得甜蜜蜜地说:“不了,跟着房头做财务挺好的,轻松不用费心,公关太辛苦了,我总觉得不大适合女孩子。”
赵轩挑挑眉,非常大方地说:“好啊,全凭你自己乐意,什么时候想来,我随时欢迎。”
穆晓兰点点头,转身离开他的办公室,出门的一瞬间,甜蜜的笑容就不见了。穆晓兰就这样顶着一脸的阴沉,杀气腾腾地踩着十二厘米的高跟鞋回到了办公室,连想和她打招呼的同事都给吓得缩了回去。
居然敢把主意打到老娘头上——穆晓兰春花一般灿烂的外壳下,那颗蠢蠢欲动的悍妇心里咬牙切齿地蹦出这样一句话——早晚有一天让你尝尝什么叫断子绝孙脚。
可是有什么办法呢?每个人都有不能抗拒的诱惑,比如美女之于赵轩,比如资本圈之于杨玄。
她盯着一只股票的历史数据看了半宿,第二天早晨起晚,差点迟到,匆匆忙忙地换衣服洗涮,从冰箱里拎出应急的饼干充早饭,叼在嘴里以火箭一样的速度飞奔了出去,刚到电梯口,才突然发现自己忘了什么,又急急忙忙地奔回去。
打开家门,就看见闹闹站在门口,不满地抬头看着她……一只爪子拖着一只被撒了泡尿的平底白色小皮鞋。
杨玄和它对视了两秒钟,终于在睡眠不足的情况下出离愤怒了,一把拎起闹闹的后脖子,完全忘了昨天晚上自己说过啥,在闹闹的挣扎里咬牙切齿地想:退货!必须退货!要把这个玩意打入办公室十八层冷宫,永世不再临幸!
死猫!我要跟你战斗到底!
闹闹愤怒地说:喵嗷嗷嗷嗷!是你先把我忘在家里的女人!真不可理喻,不就尿了一泡童子尿么,还辟邪呢喵!
……多年后有一款游戏叫愤怒地小鸟,非常可惜,如果他们出的游戏叫“愤怒的小猫”,一定会更受欢迎。
好在办公室并不会有人在意她的迟到,义工活动主要在下午,需要伏案工作的事情很少,基本能在半个小时之内搞定,其他时间可以在办公室自由上网,或者做自己的事。
阳光从窗外打进来,暖烘烘的,晒得人不想动,杨玄干脆关了电脑,趴在桌子上补一觉,可是不知道是不是见过徐暨的关系,她一闭上眼睛,就想起一个风度翩翩的儒雅男人手里夹着一根烟,带着一点笑容满不在乎地回过头来,带着一点不屑一顾对她说:“钱是什么?钱是王八蛋。”
八年前——她才刚刚从大学里出来,正青春年少,比同一届的同学可能还要小上一两岁,看见大千世界处处精彩,不知道天高地厚,蒋鹤生大概就是她的人生榜样之一。
他有能力,有手腕,有钱。
九十年代是一个世界变化得让人眼花缭乱的时代,柏林墙倒了,苏联也倒了,无数人开始或被逼无奈、或摩拳擦掌地下海,国人的价值观开始慢慢改变——虽然比起若干年后依然相对淳朴,但成功至上金钱至上的思潮已经初见了苗头。
蒋鹤生就是这么一个成功得叫人眼红,有钱得叫人眼绿的男人,对于杨玄来说,这是她离开学校之后的第一个人生导师,以一种漫不经心的姿态,带着当时还是黄毛小柴禾妞的她走进了一个纸醉金迷的世界。
名车、名酒、名牌。
原来还有人会花万八千地买块小手表,在交易所里随手塞给几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女孩当礼物,原来有人开的车……即使丰田本田也傻傻分不清楚的人,也能一眼看出它的与众不同。
原来世界上真有一夜暴富和有一夜赤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