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玄!”徐暨恨铁不成钢地叫住她,“兵家胜败是常事,我们就处的就是这个所有的事都起步的时代,你脑子里的那些东西都是书本上的,在一大堆假设下用模型推导的,是现在不可能实现的!退一万步说,就算它不是理想化的,是可能实现的,那也是你我死后不知道多少年的事了,你为什么就想不通、走不出来呢?”

杨玄耸了耸肩:“谁知道呢?横是有点缺心眼吧?”

“你过来,跟我走,明天就把你那个什么……那个荒谬的工作给我辞了。”
“老徐,”杨玄试图和他讲道理,“这个事吧,属于人各有志……”

“我看不出你的志在哪,我只看出资源不合理配置。”

杨玄忧郁地望天,揪了揪闹闹的毛,心里想,我不就是个废柴么,算什么资源?占地方用体积都不够大。

徐暨简直见不得她这幅混吃等死的模样,一把抓住她的胳膊,硬把她往外拖去。

就在这时,一道黑影冲了出来,一把拧过徐暨的肩膀,说时迟那时快,来人像双眉倒竖怒目圆睁,大吼一声:“光天化日之下,你想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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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癞蛤蟆 ...


这位路见不平一声吼的爷,正是那传说中“任尔风吹雨打,我自岿然光棍”的传奇农民企业家,李伯庸先生。
说起来这是一个可耻的巧合,农民企业家先生被老姨和老姨夫一路穷追猛打,非要逼着他给他的本家李姑娘做出个评价,李先生考虑良久,本着凡事从自己身上找原因的光荣传统,终于勉为其难地说:“我这头老牛,牙口不好,啃不动人家那种嫩草啊。”

老姨资深红娘,业绩水平全优,眼见这事要黄,自然不肯善罢甘休,于是趁着周末,一大早二话不说把李老板从温暖的被子里拎了出来,叫他粉末登场:“来,老姨给你报了个周末集体相亲会,好好打扮打扮,让那群姑娘们都看看咱家伯庸,她们都太没眼光了,你看那街头一个个歪瓜裂枣的都娶着媳妇了,怎么我们伯庸就没有点小桃花呢……”

李伯庸:“……”
他就这样被老姨推到了世纪公园,一大群姑娘小伙子们面前接客……咳,不,相亲了。

李伯庸很忧郁,虽然提起他的名字,大家脑海里都会浮现一个平头傻样,皮肤黝黑抱着西瓜傻笑的形象,但他老人家起码看起来还是挺一表人才的,没什么高学历,不是正经八百的精英出身,也不算文盲阶级了,蹲厕所大号的时候也会在旁边放几本书,借排毒养颜之机充实一下自己的精神世界。
他总觉得,婚姻大事是一辈子的事,怎么能找个女的随便凑合呢?

喜欢他的女人不少,当中漂亮的也不少,就算不看在李帅哥的份上,也要看在人民币的份上,可是李先生总是觉得,一旦他下定决心相处一个试试,就会发现她们和他的思维模式不在一个频道里。

这种苦痛,有一部分来自于他的金牌公关赵轩。
赵轩结婚很早,娶了个姑娘是个大美妞,不过这美妞没什么文化,穿得活像天仙,要哪有哪,性格却活像土匪,当着街敢跳脚骂娘,满嘴脏话不带重样的,一天到晚生存目标就是花钱,花钱,再花钱。
终于……赵轩在“有了几个小钱”之后,变坏了。

李先生目睹了他手下的“变坏”过程,目睹了他和公司里一个新毕业的研究生小妞勾搭上,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过程中,几次三番隐晦得提醒他闹得不要太过火。
可惜还是过火了,最后东窗事发,两口子闹到了法院里,原配哭得那叫一个壶口大瀑布,连大禹都治不了这一汪洪水,在犹如大喇叭广播一样的嚎哭中当街问候了赵轩祖宗十八辈,那一天风度翩翩的赵总管真是颜面尽失,斯文扫地。

李伯庸觉得,这个事在他年轻的心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每当他一边心情复杂地想给自己找个老婆,一边又回想起那个赵前妻当街飘移过来的高跟鞋的时候,就会有种难以形容的复杂心理,在胸中升起。
然后每到此时,赵主管就会被迫加班……

更让李伯庸心惊胆战的是,后来赵轩和那个小姑娘以刚离婚就找第二春的速度光速结婚了,可是事到如今,两年还没过,姓赵的那小子……他好像又要开始寻觅下一朵即将插在他这坨牛粪上的鲜花了,用那人渣的话说——红玫瑰已经变成了蚊子血,爱情啊……它已经枯萎!

这就是现代都市人的生活,随着人们脚步匆忙起来的,是越来越浮躁的心,每一天,都有很多寻欢客逡巡在整个城市的大街小巷里,蒸发一千句甜言蜜语,然后制造很多第三者,第四者……第N者,第M者,同时产生很多怨妇,很多挫男。

这一切都让李伯庸感觉很迷茫,和他那当了一辈子农民的父母从小言传身教教给他的东西:“做人要本分”格格不入。有时候李伯庸感觉别人说他土是有道理的,尽管他用了十年的时间,终于在这个繁忙的城市里找到了立足之地,尽管他现在有钱了,也有了社会地位,可他身体或者灵魂的某一部分,还留在离户州市三百多公里以外的小村子里,从未离开过。

他一大早迷迷糊糊地被他老姨指挥司机送到了户州世纪公园,别上了自己的名牌,在主办方的指挥下加入一个又一个傻乎乎的游戏,和每个坐在他面前的姑娘聊天……一个人只有五分钟。
李伯庸只觉得眼花缭乱,上一个还没记清楚长什么样呢,就又换人了。

这是找媳妇么?李伯庸揉着太阳穴头疼地想——就算首长检阅大军,也没有这么走马灯吧?

于是他中途找了个机会,偷偷溜走了,一头钻进了世纪公园美丽的林子里,感受大自然和泥土的气息去了。

然后……就阴差阳错地撞见了一个衣冠禽兽的男人正生拖硬拽着一个弱不禁风的姑娘,打算拖走的一幕。
李伯庸顿时惊诧了,没想到户州市的治安居然已经差到了这种地步。

就在他一声怒吼、一脚把徐暨踹趴下之后,就见衣冠禽兽一样的小子一脸愤怒加茫然地看着他,李伯庸误会了他眼神的意义,还以为那是龌龊之人见到英雄人物的自然反应,于是乐呵呵地心想,哼哼,小样,被我吓着了吧?

他还回头对杨玄说:“你别怕,对付这种流氓就不能软,我在这,你放心!”

杨玄:“……”
那个……发生了什么事?
闹闹陛下感觉人类这种东西的智商,它可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于是忧愁地低下头,拼命嗅着杨玄的手指,企图从上面找到一点刚刚她吃过的黄瓜味薯片。

李伯庸心想,这姑娘真可怜,都吓得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嗯……她怎么有点眼熟?
“哎,这不是杨领队么?”李伯庸眨眨眼。

杨玄干笑了一声:“啊……啊,对,是我……那个,您能先……高抬贵脚,让我朋友先直立行走么?”
李伯庸:“……”

人生……总是有很多意外发生的。

十分钟以后,杨玄打了个电话,叫了一个同事来撑场子,然后扶着一脸菜色的徐暨,打算去最近的医院看看。李伯庸讷讷地摸了摸鼻子,跟在后面点头哈腰地说:“那什么,对不起啊,我不知道……”

徐暨火了:“你什么都不知道就冲出来,不分青红皂白地踹我一脚啊?”
“是是,我不对。”李伯庸赶紧说,“您那医药费都记我账上,我来付。”

徐暨连白眼都翻不出来了,本来就常年亚健康的文弱书生,自然经不起健壮的李先生那一脚,他语气不耐烦地问杨玄:“这神经病谁啊?”
杨玄顿了顿:“嗯……我带过的一个义工。”……吧?大概?

李伯庸立刻上道地自我介绍说:“哦,上个月百兴公司跟手拉手义工中心联合搞活动,我就是那个李伯庸。”

杨玄一愣,百兴公司的……“李”?于是随口问:“你就是往我家送花的那个?”
李伯庸愣了一下,心想花?什么花?

然后他猛地想起赵轩送到他那里的那一份……详尽得诡异的资料,上面除了标注了人家单身之外,居然还在角落里写了“目测三维”的一小串参考数据,以他们十年在一起合作的铁杆交情,李伯庸用脚趾头就判断出这事是谁干的。

徐暨立刻回头看了他一眼,眼神里的鄙视不言而喻,瞎子都知道他那是在说——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什么?

李伯庸立刻炸毛了,可是看见徐暨一瘸一拐冷汗直下的模样,又觉着自己挺对不起人家,于是忍住了。

三个人一时沉默,李伯庸跟在他们身后,哼哼唧唧地想,老子送花怎么了?怎么了?老子横看竖看也比你个让人一脚就能踹趴下的小白脸强!看什么看,嫉妒啊?

徐暨懒得理这个莫名其妙的男人,于是忍着疼痛转向杨玄:“我说的话你往心里去一点,师兄会害你么?”

杨玄:“防火防盗防师兄。”

徐暨:“……”
他感觉自己快被这两个货气成蛤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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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天下一坛 ...


李伯庸知道自己捅了篓子,一路装孙子到了医院,跟着徐暨又检查外伤又拍片子,得出个结论——没事。就是腿上青了一块,脚踝稍微有点肿,睡一觉就好了。

李伯庸偷眼看着徐暨“嘿哟哈哟”的那个模样,心里不屑地想,老子小时候爬树,被我爹一嗓子吼下来摔断腿,也没敢掉一滴马尿,世界上怎么还有骨头这么脆的男人,他居然还好意思当着女人的面穷柔弱。

可是怎么样呢?忍着吧。
李伯庸一边拉开自己的车门,一边表现得很好客的样子说:“听徐先生的口音也不是本地人,今天是我不对,要不我做东,请二位吃顿饭吧?全当是……”
“赔礼道歉”四个字还没说出来,李先生就看见司机一脸不淡定的表情,然后他听见后座上传来一种……诡异的声音。

杨玄立刻上前一步,一把拎起在他车后座上磨爪的闹闹:“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它平时在家里不这样的,也没见过它乱挠东西。”

闹闹扭过头,小脖子细细的一截,眨着无辜的大眼睛看着李伯庸。
李先生赶紧干笑一声:“啊哈哈,没关系,没事,我百十来斤的一个人,还能跟二两重的小猫一般见识么?”

闹闹细细地叫了一声:“咪呜——”
舔了舔爪子。

杨玄犹豫了一下:“好像给你挠坏了一点,要不然我按原价赔你……”
“那绝对不能够啊!”李伯庸为了表示自己很大度,还在闹闹的小脑袋瓜上摸了一把,“你想啊,要不是我把徐先生踹坏了,咱们也不能去医院,咱不去医院,也就不能把猫扔在车上嘛——猫么,就是爱挠东西,以前老家我奶奶养的那只缺德的玩意,还往我鞋里扔死耗子呢。瞧这小杂毛多乖,瞅着就亲切,给大爷喵一个。”

闹闹:“喵。”还蹭了蹭他的手掌心——心说,没听说过兔死狐悲那啥死猫悲么,拿真皮垫屁股的暴发户,不挠你挠谁?受死吧人类!喵卡卡卡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