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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越猛地惊醒,心跳如雷。
他抹了一下额头,有些微汗,轻轻地舒了口气,闭上眼睛重新躺下——是梦,只是个噩梦而已。
才要接着休息,窗外却忽然响起阵急促的脚步,接着有人急声道:“皇上,不好了,大巫师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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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冉清桓,你在人世三十年,告诉我人是什么?配得上善道么?”
“……我不知道。”
人道,青天白日,山水人家,车水马龙,纷呈风景。有受穷的,有富贵的,有为善的,有作恶的。
两人坐在一家酒楼里歇脚,肖兆端起酒杯,被冉清桓一把按住。
肖兆挑挑眉笑了一下,不理会他神色凝重,猝不及防地一口将酒盅里的东西吞了下去,眼角扫过贼眉鼠眼往这边看的店小二,说不清是什么神色,轻蔑得紧,却也苦得紧:“人间的雕虫小技,我还在乎这个?”
冉清桓愣了一下,放下手,收敛了神色,这么一路走来,不知为什么,对眼前这人的敌意竟一点一点淡去,刚刚见他拿起放了药的酒杯,竟下意识地为他起了急,他自嘲似的摇摇头:“也是,肖前辈么,还能在乎这个?”
肖兆没理会他言语里稍许的夹枪带棒,目光定定地盯着窗外:“你家那位皇帝,可不是个省心的主,你自讨苦吃么?”
冉清桓皱了皱眉,敷衍地笑道:“省心不省心也就是他了,谁让我栽他手里了呢?”他顿了顿,将话题转了开去,“不往前走么,在这黑店里干什么?”
“等着,等人家来找我们,”肖兆语焉不详地轻声道,“你们两个人,若是你死我活地斗个一生一世,还有些看头,非要黏在一起做什么?”
冉清桓有些不悦,表情克制着,语气却冷了下来:“又不是唱戏给谁看的,再说我有什么要跟他争斗的?”
肖兆扭过头来,带着笑意看着他:“怎么,不愿意我多说么?”
冉清桓皮笑肉不笑地扯了一下嘴角:“私事。”
肖兆摇摇头,住了口,好像不怎么介意似的,神色却有些难言的落寞,两个人心思各异,相对无言地对面坐着,一坐就是半天。
也不知道挨了多久,直到火烧云升腾起来,天色渐渐暗了下去,华灯初上,夜深千帐,红尘万里。
肖兆这才放下酒杯,难得的眼神竟然重了些:“来了。”
冉清桓倏地一惊,站起来侧身靠在窗边,腰间刀半出鞘。
此时地下传来细微的响动,随即一点一点地,响动大了起来,这动静他再熟悉不过,分明是千军万马奔腾沸腾的声音。
背后杀气袭来,冉清桓没回头,反手将长刀抽出来,回挡“呛啷”一声,有人惨叫,丢开手上兵刃,这一下相撞,竟把刺客的虎口震裂了开。
肖兆起身:“别客气了,冲我们来的。”
冉清桓皱皱眉,有些疑惑,但此时不是问话的时候,眼看着已经有人冲杀进了街道——至于么,就为了两个人,这么大动静!他环视了一下,沉声道:“上屋顶。”
肖兆竟然还是不慌不忙地笑:“也罢,这段路,我听你的了。”
无论是老妖怪肖兆还是冉清桓,都绝对是伸手迅捷型的,要不知不觉地登上屋顶再容易不过,这酒楼刚好是附近最高点,不知道肖兆是不是早料到有这么一手,特意等在这里的,期间有不怕死的刺客两三只,被冉清桓干净利落地解决掉了,反正不能指望那看戏似的闲庭信步的肖兆大爷。
登得高方能望得远,这一看方知,烟尘四起,狭长的接道上第一批人冲了进来,身后是浩浩茫茫的队伍,看不到头尾,这些人脚步杂乱,无甚章法,却都红了眼睛不要命的似的,手上的兵器各异,刀枪棒戟十八班差不多全乎了。
冉清桓这才喘了口气,不确定地问了一声:“冲我们来的……不会吧?”
肖兆点点头:“他们几路人会合的地方就是这家酒楼,难道你没注意到,这里除了我们以外已经没有别人了么?”他不慌不忙地问道,“现在怎么办?”
“先在屋顶上躲一会,没看见领头的,多半是乌合之众,反正他们在下我们在上,就算被发现了也有时间逃,”冉清桓目光一扫,心里对周围的地形有了个数,“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我们得罪什么人了?”
肖兆笑了笑:“傻孩子,我们是冲引魂灯来的,对他们来说是坏人啊。”
“引魂灯?你的意思是这鬼地方和引魂灯是有关的?我们拿了那灯他们会怎么样,就都消失不见了?” 冉清桓心下快速转念,“不,不对,刚刚在三恶道的时候,并没有什么东西带着特别的目的攻击我们,都是出于本能,如果这里是人道的话,按理都就应该都是普通人,是怎么知道我们的来意的?又是怎么看出我们不是这里的人的?”
肖兆一愣,没反应过来似的应了一句:“嗯?”
冉清桓不理会他,继续低声道:“你看这等乌合之众,好像全凭怒意情绪撑着,没有章法,应该不是什么军队,但是又似乎是有组织的,什么人在组织?”
肖兆看着他,情不自禁地接道:“什么人?”
冉清桓皱皱眉,迟疑了一下:“天道或者修罗道……应该有能感觉到我们闯进来的高人,这人应该很有煽动力,如果是天人的话,倒是说得通。”
肖兆笑道:“怎么了,大将军难道还将这不会指挥的‘高人’放在眼里么?”
冉清桓眯起眼睛仔细地看着下面的人疯了一样地打砸,四处搜索,甚至自己人和自己人发生冲突,混乱做一团,沉吟道:“不是,你看这城中街道极为狭长,巷战守城还容易,这么多人骤然冲进来,根本谈不上什么战斗力,再者没有人主导,也就是没头苍蝇似的乱撞,我看这些人是炮灰。”
“是什么?”
“为布置下面的局而丢下的弃子。”冉清桓简短地解释,“走,小点动静,找两个落单的,我们换装出去。”
他言罢便要行动,肖兆却没动静,只是呆呆地盯着他。
“怎么?”
肖兆摇摇头,却突然叹了口气:“清桓啊,你聪明过了。”
“啊?”
“没什么,走吧。我说过,在这里听你的。”
果然,这些人虽然没有什么统一的装束,却都有个共同的特点,就是后背的衣服上有一个古怪的图腾,靠这个来区分外来者还是普通人。片刻后,冉清桓和肖兆成功地换了衣服,混在人群里,走出了这疯了的人间。
这是个,凡事只懂得看皮相的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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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越到大公府的时候,大巫师的尸体已经被郑泰隔离出来了,上面盖着白布,几个侍卫看守着。樱飔也在一边,见了他来,急切地迎上来:“皇上。”
郑越摆摆手,俯身将大巫师脸上的白布扯下来,那尸体绝非正常,脸极为扭曲,好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可怕的东西一样,大张着嘴,里面还流出恶臭的涎水,眼睛睁得好像要从眼眶里爆出来,脸色青白。
“怎么回事?”
“回皇上,大巫师正在给小姐看病,突然房中传出小姐的惊叫,我们冲进去,便看见他倒在地上……”郑泰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摇摇头,“小姐吓得不清,现在余惊未平。”
郑越皱皱眉:“她现在神智清醒么?可否问话?”
郑泰犹豫了一下:“恐怕不行,皇上,小姐服了药已经睡下了,您看这……小姐年幼,本就病着,这回吓得不轻。”
郑越似乎还想说什么,樱飔却走过来,轻声道:“皇上,借一步说话。”
两人走了出去,樱飔仔细探查了四处没人,这才正色下来,对郑越道:“大巫师给她看病的时候,我就在屋外,别人听不清,我却是能听到些的。”
“怎么?”
樱飔口气有些严峻:“一开始没什么,只是听见大巫师小声说什么她身上的咒术不过是一种蛊毒,可以解开,叫她不要怕什么的话,然后叽叽咕咕地不知道念什么东西,我估摸着,可能是他们的仪式……接着就开始不对了,他好像见了什么极可怕的东西似的,往后退了好几步,还撞到了什么东西,最后喉咙里咯吱咯吱地冒出几个字……”
“他说什么?”郑越追问,樱飔的样子看起来吞吞吐吐,世上能吓到这位姑娘的东西,着实不多。
樱飔顿了顿:“我在南疆一年,他们的话能听懂一些,但也就是七七八八,不敢说精通……也可能听错了,我听见他说什么‘活死人’,后边还有几个不分明的音,再不能懂了,然后里面的丫头便尖叫起来,我们冲进去一看,才发现大巫师已经死了。”
郑越浓郁的眉死死地打了个结,樱飔继续道:“还有,我看死人看得多了,从没听说过什么人刚死,身体便能凉到那种程度,就算是剧毒也断不至于。”
第五十六章 灯
“前边是修罗道,怎么办?”肖兆笑眯眯地看着冉清桓。
冉清桓暗中翻了个白眼,旁边这位装大尾巴狼的男人强悍到了什么程度那是不消说的,真到动真格的,什么道拦得住他?分明是找事。这种如同长辈带着孩子试炼似的感觉让他极不舒服,冷哼了一声没说什么。
“怎么办呢?”肖兆好像没听见他冷哼似的,兀自自言自语道,“麻烦得很啊,这六道之中和外面是不一样的,没准此间一日,外面一年,也不知道我们已经进来了多久,你那小女儿,留在那皇帝手上那么久,就不怕他……”
“你有办法直接让过修罗道到天道么?”冉清桓扬眉打断他,语气有些咄咄逼人。
肖兆饶有兴致地问道:“倒是有,你要做什么?”
冉清桓不客气地瞪了他一眼,将宽大的袖子挽起来,把腰上挂着的刀整个摘下来抗在肩上:“你他娘的哪来那么多废话,走!”
装了一路的温文有礼,终于破功了。肖兆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摇着头叹了口气,一把抓住冉清桓的手臂,念叨了一句“抓稳了”。
周遭的景物骤然被什么东西扭曲了似的,冉清桓忍不住眯了一下眼睛,视线再清晰起来的时候,已经是换了天地,他没来得及咬牙肖兆这男人明明能瞬间穿透六道,却非要带着他一步一步地走路,便被眼前所见吸引了。
真正是此景原是天上,人间未曾得见,飘渺的乐声摇摇荡荡地钻进耳朵里,随着一股说不出好闻的香气,只叫人觉得心意平静,好像是初生般的温暖安稳,又好像在这里什么都不用担心,没有能伤害你的,再不用心怀忧戚。
就连一边站着的肖兆也没了声息。
冉清桓猛地收拢手指,指尖的刀片刮破了皮肤,疼痛唤回了险些出鞘的理智,一丝细细的血迹顺着他的手指滴到了地上,竟然被那好像漾着轻云似的土地吸进去了,长出一株极艳丽的花来,瞬间便破土而出。
“什么鬼地方!”他低低地咒骂了一句,一把拉起肖兆,看也不看地便将吸了他血长出的花草踩在脚下。肖兆侧过头去,忽然发现冉清桓那清俊得几乎伤于纤秀的面目上竟浮现出某种极酷厉冰冷的神色。
忽然发现身边的这年轻人亮出他不那么常态的一面。只在理智允许的范围下会尽可能地心软一些,骨子里还是个号令千军万马的男人——这决定了冉清桓,归根到底,还是铁石心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