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炷香的功夫,梨花桥领着另外一个女子进来,冉清桓眼睛一亮,这人说不上多美,然而一脸的冷冽却极好的衬托了她有些硬朗的的线条,竟出奇的协调,隐隐透着媚意——居然说的上赏心悦目。
“我姐姐,玉兰川。”
“就是他?”玉兰川冷冷地哼了一声,“梨花,你的小白脸除了上床之外原来还有其他的功能么?”
这是□裸的偏见和性别歧视啊,冉清桓叹了口气:“美女,你都是这样把好男人吓跑的么?”
“你说什么?”玉兰桥眯起眼睛。
“姐姐。”梨花桥微微皱了皱眉,“这位公子知道的事情实在是不少。”
“杀了灭口。”玉兰川睫毛都不颤一下。
“可是……”
“玉兰小姐,”冉清桓忽然幽幽地叹了一句,“为了那一个人,以为众生皆为负心薄幸之徒,值得么?”他仍然在不正不经地笑着,眼神却认真起来。
玉兰川蓦地瞪大眼睛,狠狠地鄙视着他:“你知道什么?!”
“我什么都不知道。”冉清桓摇着头,一字一字慢慢地说道,这是实话,就算是天生的同性恋者,也没有必要在没有经历过任何事的情况下表现出对异性明显的敌视情绪,很多无意识的东西会暴露出最深的秘密……最早把这些系统地总结出来的人是弗洛伊德。
只要有心,我们的灵魂藏不住任何秘密,他很庆幸自己当年涉猎了那么多被凤瑾称为不务正业的领域。
那一瞬间,他看到了女子的恼羞成怒和恐惧。
冉清桓敛了吊儿郎当的笑意:“郑越是什么样的人,恐怕姑娘们还不是很清楚,你们当真以为手上那些筹码能撼得动燕祁百年的根基么?”
“我们要取的只是郑越的狗命,谁管他燕祁怎么样?”玉兰咬着牙说道。
冉清桓摇摇头:“你们怎么做呢?”他一双眼睛紧紧盯着玉兰川,“暗杀?陷害?要挟?”玉兰川的眼神飞快地闪了一下,这个时候还真是最考验洞察力的时候。
暗杀?行行好,别鄙视灵长类的智商,且不说郑越身边神出鬼没的樱飔,就是锦阳王本人也是难得的年轻高手。陷害?冉清桓纠结地看着这两个打家劫舍出身的女人,但是不能排除这两个女人其实有极大的背景,此刻完全在做戏骗他的可能性。要挟……以现在的情况来看,这种情况也需要很大的筹码,除非外面那些无脑男里面有一个是郑越的私生子?冉清桓被自己不着边际的想法娱乐了一下。
“公子有何高见?”梨花桥眨眨眼,“公子长篇大论一番,总不会是为了嘲笑我姐妹年幼无知吧?”
最复杂的情况就是她们的背景是八王之一……
冉清桓心里叹了口气:“姑娘们,现在的情况很不容易协商,不如我们做笔交易吧。”
“哦?”
“你们可以不告诉我任何你们认为我不应该知道的事情,但是可以有针对地利用我这个勉强还有运转功能的脑子,”他轻轻地笑笑,“反正现在我如果走了的话对你们的影响反而更不好不是么?”
“你要什么?”玉兰川恶狠狠地盯着他。
“我么,要一个相对平静的,能躲过锦阳王郑越的庇护。”

而冉清桓所不知道的是,就在他浪费脑细胞和这些危险的女人周旋的时候,有个留言已经像SARS一样飞快地传开了,各个国家那些尸位素餐神神叨叨的国占就像是被突然显现的所谓天机砸晕了脑袋,同时看到了所谓南方的“天降异星”的异象,甚至世面上都有几句歌谣“天数尽,四世毕;天命者,南山籍;凌日凤,人间戏;再几载,九州一”。有说法“得此天命人者,得天下”。
对于这种除了吃饭和例行公事的祭祀意外没什么别的用处的国占,郑越的兴趣当然约等于负值,可是这一次的巧合却让他不得不屈尊下贵地接见了那个老神棍。
很简单,竹贤山,也被当地人称为南山,而在那个地方,他又刚好遇到了一个神秘得不行的人。
九太妃不惜抛头露面地亲自驾临,却没有看到她想见的,谁都不知道那个人是怎么从锦阳王的亲卫队的精英们眼皮子地下遛走的,而知道这一切的樱飔却抱着看热闹的心态没有说出两个人最后一次见面的情形。
最重要的是,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不辞而别。
郑越深深地皱起了眉头,就算没有任何的人为因素,自己和那少年完全是偶遇,他真的如那些饭桶国占所说是什么天命之人,就算他真的脱俗到可以不在乎荣华富贵,就算他真的特别到没有一个正常年轻人应该有的踌躇满志的建功立业之心,他难道就不想见见他失散了多年的亲人么?
他想起了那片竹林,葱葱郁郁,不知名的墓碑,不知所谓的墓志铭,狂歌痛饮的俊美少年,眉目中那一份根深蒂固的桀骜和凄切……冉清桓——念出来的时候让人想起凝神执卷的谦谦君子,就像是那个人酒醒后不卑不亢无懈可击的态度。
年轻的国主仿佛有些不解,那个萍水相逢不知来历的少年对于他仿佛有种奇特的吸引力,让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想要找出那如画的眉目背后的秘密。
“王爷。”齐皊卿唤了一声。
“怎么样,找到了么?”郑越抬头,无数人暗中寻访着那个不知名的语言主角,可是到现在为止一无所获,他已经密令所有边境关卡留心,没有那个人已经离开燕祁的证据,他就像是江河里的一尾锦鲤,消失在浩浩的波涛中。
齐皊卿默默地摇摇头。
“九太妃已经快要烦死孤了……”郑越掐掐眉心。
“王爷,”齐皊卿犹豫了一下,似乎也有些烦恼:“还有一件事情,南蜀来使已经入境了。”
南蜀嫣常侯明锐进军落雪关遭阻,遣使向锦阳求援。
落雪关,又名美人关,自古英雄难过,不可谓不是京州的崤函之地,万夫莫开。守将姓樊名多,是大律的龙城飞将。落雪关一战旷日持久,双方各自几进几退,关卡却仍是固若金汤。
“老狐狸吃不住了么,”郑越冷笑一声,“把诸将都叫过来。”
齐皊卿领命而去,不一会的功夫,燕祁五大上将,除了领兵在外的余彻便全部都到齐了——龙虎将军尹玉英,人称豹子,面黑,声如洪钟,有万夫莫当之勇;儒将莫舜华,这人精华内敛,温文尔雅,如果不是锋利似刃的一双眼睛,简直就像是个偏偏的浊世佳公子;还有九国中唯一的女将方若蓠,约束禁军三十万,竟然意外地年轻貌美;加上一个不苟言笑的冷面将军齐皊卿,齐齐地排在郑越座下。
嫣常侯进军落雪关遭阻,向锦阳求援,这不为过吧?郑越若不出援手,便有违当初的八王协议。可是等援兵一到,明锐就可以一点一点的把自己的精锐抽调出来,然后暗暗从闵州潜入京州。
按说闵州华阳王的世子在上华为质,华阳王姚书桦是亲王党,应该还不至于和南蜀蛇鼠一窝,然而华阳王的明玉王妃是嫣常侯的姑表妹妹,生一子姚夜琪,早有夺嫡之心,只是世子的舅舅是闵州大将军岳秦,手把兵权,一时无法动手罢了,此刻却正好是个契机。
乱哄哄你方唱罢我登场,可是谁知道呢,说不定到头来都是为他人作嫁衣裳。
“还有一件事……”临走的时候方若蓠犹豫了一下,长眉微微皱了一下,“王爷,樱飔在么?”
郑越挑了挑眉:“樱飔?”
“哎呦男人婆,亏你还想得起来我!”那个少女居然眨眼间就出现在横梁上,在场的高手们谁都没有看清楚她是怎么冒出来的。
方若蓠翻了个白眼,难得地没跟她一般见识,她从怀里掏出一个亮闪闪的东西,抛到樱飔怀里:“关于锦阳的神秘人们,我找到了点线索……”
她话还没来得及说完,一股凛冽的杀气忽然弥漫开来,樱飔面无表情地看着手里小小的金坠子,一朵玉兰的形状,分毫毕现的精致:“是她们。”
郑越面色凝重起来:“你肯定?”
樱飔把玉兰坠子攥在手心,拳头捏的有些发白,金粉却从她的指缝间漏下来,少女一样清脆的声音中温度和高度迅速降下:“肯、定。”
“樱飔,你和若蓠一起去吧。”郑越看不清神色地微微沉思了一下,“人家的触角都伸到我锦阳的后院来了,怎么说也得好好招待一下不是么?”

第七章 山间雪不化
作者有话要说:我还活着吧,好像是的……
不过过两天就说不定了微微上挑的眼角带着漫不经心的笑意,梨花桥皱皱眉,这个男人活脱脱就是只狐狸变的,半句底细都套不出来,玉兰川早受不了他的目光,丢下她一个人走了,眼看天光渐渐暗淡了下去,这心力交瘁的一天仿佛就要过去。
冉清桓动作很小地揉揉眼睛,梨花桥只得叹了口气道:“时间不早了,不耽误公子休息了,如若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下人,不要客气。”她起身福了一福,“奴家且先告退了。”
冉清桓看着她关门走人,嘴角上的笑一点一点地弥漫了开来,他静静地坐在那里,不知道在考虑什么。
直到万籁俱寂,夜色已深,周遭所有的人气都淡了下去,一抹白色的影子才犹疑不决地钻了出来:“你……”
“你是什么人?”
地缚灵愣了一下,自己的想问的被这个人问了出来。而冉清桓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语病:“我是说,你生前是什么人?”
“只是个落魄的书生罢了,”地缚灵扯了扯嘴角,“手无缚鸡之力,自然是任人宰割的。”
“你的口音似乎不像燕祁本地人。”
“我不是燕祁人,我本是洪州边陲小镇的一个教书先生,不知怎么的,镇子里忽然便来了这么多女魔头,”他咬咬牙,“更不曾想我一生奉圣人言,竟然落得如此下场!”
“圣人管不了这么宽,”冉清桓皱皱眉,“你住的地方叫什么名字?”
“说来恐怕阁下也不曾听过,”地缚灵垂下头,露出些悲意,“那小镇唤作‘洗纱’,穷是穷了些,可日子是极自由的。”
“洗纱……”冉清桓食指敲着膝盖,“洗纱,是和燕祁接壤的地方吧?”
地缚灵睁大了眼睛,仿佛不明白就算是洪州本土人都说不上来的一个小地方怎么会被眼前的人知道。
凤瑾的信息事无巨细,天文地理,乃至整个历史和局势都一清二楚,偏他又犯贱忍不住看了,忍不住自嘲了一下,自己这个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楚的方向盲居然有一天成了活地图,这世道真是多变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