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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南看着阿凇的背影,有些疑惑。
此时的她不知,因为这次的意外,她注定被拉扯进他的漩涡之中,从此与他纠缠不休,再没有脱身的余地。
第8章 八枚刺
阿凇在浮南的指导下,很快配制出止血的药膏。
浮南还穿着衣服,她原想先唤阿凇出去,她自己脱了衣服上药,但这伤发作起来极疼,她连抬一根手指都觉得扯着伤口疼。
阿凇抬手碰了一下她染了血的衣裳,这件衣服是不能穿了,他的指尖泛起熟悉的黑色细线,黑线迤逦向前,将浮南的衣服裁开。
浮南趴在床上,不知阿凇在做什么。
阿凇并不是一个会照顾人的性子,但现在浮南的鲜血已融入他第一次轮回重塑的躯体里,在经历下一次轮回重塑之前,浮南必须活着。
他救她,照顾她,只是为这么简单冷酷的一个原因。
阿凇轻轻将浮南背上的衣裳给掀开了,血液凝结的伤口被衣裳带着扯开,浮南怕疼,低眸叫了一声。
这等程度的伤对于阿凇来说只是小伤,他不知浮南为何畏疼,但他的动作还是放轻了许多。
当清凉的药膏被涂到脊背上的时候,浮南终于没觉得太疼了,此时她开始思考别的事。
比如……现在她的整个背部应该都是光裸的,即便现在是在治伤,但她还是觉得有些难为情。
浮南的面颊通红,埋进被子里,没有言语。
她许久不言,阿凇还以为她是死了,便将伤药放下,将浮南藏在被子里的脸抬了起来。
他的指尖不久之前才触碰过伤药,此时,他的手上散发着微苦的药香,浮南猝不及防被他抬起了脸,只能抿抿唇,眨眨眼,让自己看起来若无其事。
阿凇看着她通红的面颊,凉凉的手指又贴到了她的脸上。
“脸怎么又红了?”他比手语问她。
浮南闭上眼,摇摇头说道:“我……我感觉有点不好意思。”
阿凇低眸看着她微颤的眼睫,并不理解浮南的羞赧之意。
他让浮南睁开眼,又比手语与她沟通:“你给我治伤的时候,也是这样的。”
“嗯……”浮南低低应了声,她认真对阿凇说,“阿凇,我是女孩子,你这样给我治伤,我会害羞,是正常的。”
阿凇看着她的澄澈眼眸,思考了许久,有些理解了,下一瞬间,他抬起手。
那只散发着药香的漂亮手指毫不留情地戳向了他自己的眼睛。
手指戳进眼窝,血液滴滴答答往下落,落在浮南的面颊上,他的血是冰冷的,浮南没有发现。
因为她自己的身子也冷了下来,浮南的双唇颤抖着,她瞪大眼,看着阿凇被自己毁了的眼睛。
浮南抬起身子,背上的伤口再次裂开,她疼得皱起了眉。
“你在做什么?!”浮南本就虚弱,说出这句话的嗓音也沙哑。
她扯住了他的袖子,挣扎着想要起床去给阿凇拿伤药,但阿凇按住了她的肩膀。
他歪着头,空洞染血的眸对着浮南,另一只手在她的手背上写了字。
“现在我看不到了,你让我给你上药。”
“眼睛……一会儿就好了。”
修炼过幽冥经的幽冥之体有着常人难以想象的恢复能力,只是受伤时的痛楚依旧存在。
浮南推开他的手,她第一次说话没有丝毫笑意:“我只是有些不好意思,并不是不让你上药,你照顾我情绪,可以拿带子来蒙着眼。”
阿凇有些困惑地皱眉,他继续给浮南写字:“太麻烦了。”
戳瞎自己的眼睛,只需要一个动作。
“会好的。”阿凇将浮南的身子强硬地按了回去,他摸索着继续给她上药。
他的指尖蘸着凉凉的药膏,分明都是冰冷的东西,但落在浮南脊背上的时候,她却觉得他的手灼得她发烫。
“下次不要这样。”她的脸埋进了被子里,声音闷闷的。
“幽冥之体虽然有自愈能力,但……但受伤的时候还是会疼。”
“阿凇,为什么要伤害自己呢?”
浮南的声音细细碎碎,阿凇给她上药的手忽然顿住。
他的手指忽然划过她的脊背,很痒,浮南的身体下意识颤抖了一下,想要躲开。
“浮南,我不怕疼。”他这么给浮南传递信息。
浮南再没有说话,她背上的伤在疼着,心口也被扯着有些闷。
怎么有人会这样呢?她想。
花了很长时间阿凇才给她上完药,他取来干净的衣服,给浮南换上了。
浮南勉强坐了起来,看着他被毁了的双眸,她深吸一口气,触上他的眉峰。
“何时能好?”她轻声问。
阿凇觉得她下一刻就要哭出来了。
“明日。”他在她手背上写字。
“疼吗?”她的指尖轻颤着。
阿凇很擅长说谎,他用手指写字回答浮南:“不。”
浮南终于察觉到他在骗她,她吹了吹阿凇受伤的双眸:“阿凇,不要骗我。”
阿凇沉默了,浮南的这个问题不好回答。
当然,片刻之后,他很快继续给浮南写字:“好。”
这个字也是骗她。
浮南皱着眉思考,她要不要给阿凇先上点药,但下一刻,阿凇已倾身靠近了她。
她的脸霎时又红了起来,阿凇吸了吸鼻子,他在浮南面上嗅到了淡淡的血腥气。
他不是给她处理好伤口了吗?阿凇思考了一下,他才想起浮南脸上的血腥气应该来自于他在毁掉双目时落在她身上的鲜血。
阿凇将蘸了温水的白帕在浮南脸上胡乱抹了几下,直到将她脸上的血迹擦干净为止。
浮南低眸,看到阿凇掌心帕子里那抹鲜艳的红痕,她想,这是他的血。
“脏。”他写字给浮南解释。
浮南低着头,她咬着唇,不知说什么好。
她还没恢复完全,又躺回去了,阿凇将桌上灯盏吹灭了。
“阿凇,早些睡,下次不要这样了。”浮南在黑暗中翻过身,看着他模糊的轮廓说道。
阿凇的脊背挺直着,他转过身去,走出门,而后轻轻将门关上了。
他没有听浮南的话。
浮南在法力恢复之后便可以自己运功疗伤了,第二日便能下地走动。
对于阿凇来说,他戳瞎自己的眼睛,也只是皮外伤,倒是他历经一个轮回炼成幽冥之体,当初被毒哑的嗓子还没恢复。
“可惜,只有魔域上层才有给你解毒的药材。”浮南半靠在软榻上,将自己面前的温热汤药捧过来,自己小口小口抿着。
她开始谋划之后的路该如何走。
前几日来追杀她的魔族应当是因为那血晶腰带对她起了歹心,那手持大刀的魔族首领已是金丹后期的修为,他们的来头应该不小。
这些追杀她的魔族都被阿凇杀了,但难保背后的势力会不会追查报复,浮南想,她应该尽早离开这里才是。
正好她的钱也攒得差不多了,应该可以找罗真,让他带自己偷渡到魔域中层去。
阿凇就更简单了,他虽然是人类,但修炼了魔族的功法,有了幽冥之体,与魔族无异,应该是可以通过魔域的正常途径往上走。
在魔域之中,只有达到金丹修为的魔族才可以从魔域底层去往魔域中层,浮南虽有金丹修为,但她是妖,没办法通过测试。
浮南将自己的计划告诉阿凇:“我呢,就通过熟识的人,花点钱,偷渡到魔域中层,你如果还要我陪着你,就通过魔域的正常途径上去,如何?”
以阿凇现在的实力,可以随时离开魔域下层,就是浮南自己不好办。
“我们惹了人……也不算惹了人吧,总之就是引起魔域某些势力的注意了,还是早点离开为妙。”浮南轻叹一口气,她已经尽量低调了,但还是惹上一些魔族了。
阿凇有自己的考量,但浮南如此说,他也没有拒绝,他对她点了点头。
浮南与他达成一致,便将自己藏在床下的陶罐取了出来,内里装着满满当当的骨币。
她将自己最后攒的那些骨币投进陶罐里,正好将它装满。
二十年了,她总算可以离开这里了,浮南笑了笑,心情有些雀跃。
她想,等到了魔域中层,她应该能多些赚钱的机会,到时候就可以快些把先生的尸骨带回他的家乡。
看到浮南面上露出浅浅的笑意,阿凇比着手语问她:“你这么想回到家乡?”
浮南面上的笑容凝滞了一下——她当然不是自己想要回家,对于苍耳来说,她落地生根的地方就是家乡,她的家乡就在这里,魔域的最底层。
她眨了眨眼,眸光有些闪躲:“是。”
浮南低头,将陶罐抱着,掩饰自己的情绪:“我过几天就去城里找罗真,我们魔域中层见,好吗?”
阿凇看着她的眼睛,点了点头。
浮南伤好之后,花了点时间将自己的小院给重新打理整洁,虽然她很快就不住在这里了,但她还是认真整理了住处。
在浮南收拾的时候,离这里有些距离的密林之中散发着死寂的气息。
阿凇在这里杀了数十名魔族,包括那名魔族首领与不知身份的魔域下层贵族。
此时,一位黑衣人将佩戴着血晶腰带的魔族大人尸骨挖了出来,他端详着他腰间挂着的血晶腰带,还有他生生被扭断的脖颈。
这位大人已是元婴修为,肉身坚不可摧,究竟是谁能直接折断他的脖颈?
黑衣人又搜集了一些情报,而后便离开了这里,这位死去的大人是魔域下层城主麾下很重要的幕僚,他要找出凶手。
浮南这边还是一派平静,几日后,她将骨币收集好,准备去城里找罗真。
出门之前,她问阿凇要不要一起去。
阿凇看着她的眼睛,点了点头,在出门之前,还乖乖将挂在墙上的斗笠给戴上了。
浮南看到他的动作,轻声笑了,现在的阿凇自然没有戴斗笠遮颜的必要。
“不用啦。”她踮起脚,将他的斗笠取下。
阿凇看着他,黑瞳漠然,有些不解。
“现在有魔族姑娘想要带走你,你可以自己逃不是吗?”浮南的嗓音含着笑意。
这就是她与他的不同,她修炼这么久,不过金丹修为,而阿凇用七日就可以超过她。
阿凇对浮南点了点头,而后,他反手将这斗笠盖在了浮南的头上。
浮南有些懵,她掀起挡在自己眼前的面帘,柔声问她:“阿凇这是在做什么?”
阿凇在她手上写了两个字。
“一样。”
他的意思和浮南的一样。
怕她被魔族的男子抓走了。
第9章 九枚刺
浮南听到阿凇这句话,掀起面帘的手顿住,她垂在身侧的另一种手手背上才被他写过字,有些痒。
不知为何,她感觉有些害羞,怕她被其他魔族男子抓走什么的……
浮南攥紧自己眼前的面帘,结结巴巴地说:“怎……怎么会呢,又没有魔族要我。”
她这样的性格长相,在魔域不怎么受欢迎,魔族下层的魔族姑娘们热情大方,模样也好看,有的时候,他们只是在城里擦肩而过便能对上眼,过到一处去。
浮南将斗笠摘了下来,放在桌上,抱着沉甸甸的钱袋快步往外走了出去。
阿凇看着她的背影,跟了上去,他自然是怕浮南丢了,因为他之后的幽冥经轮回修炼都需要她。
于是他走到她身侧,又碰了碰她的手背。
他给她比了手语:“跟着我。”
浮南看着他漂亮的凤眼,眨了眨眼睛,她小声说:“我当然会跟着你,我捡回来的东西,不管是什么,我都会陪他们一直走到坟墓的。”
这是浮南的习惯,做这样的事久了,她也将这当成自己的原则。
最开始的时候,她以为阿凇会死,但很神奇,他活了下来。
活就活吧,如果他不嫌弃她,她可以一直陪着她。
浮南的生活很无趣,除了对先生的诺言之外,她似乎没有什么人生的目标。
她就希望在自己身边的所有东西都能好好的,就这么普通地一天一天过着日子,也很开心。
阿凇注视着浮南在日光下澄澈的眸,他知道浮南不会骗人,他觉得浮南会这么一直陪着他。
浮南到了魔域下层的城市里便联系了罗真,这处城池是魔域下层相对来说较小的一座城池,魔域上层的魔宫嫌弃魔域下层混乱,又不能带给他们利益,所以魔宫一脉也管束不到这里,魔域下层各方势力各自为政,以城池为势力划分。
这里毗邻怨川的尽头,这座城池名为远烬城,这名字细细想来,多少有些晦气,但魔族们就喜欢这样的称谓。
罗真在远烬城的酒楼里喝酒,他让浮南带着骨币过来,他会给她安排。
浮南与阿凇并肩走在远烬城的街道里,她提着钱袋子,对阿凇说:“我和罗真上去魔域中层,你就按正常程序上去,到时我们约定一个地点见面,好吗?”
阿凇自然不用通过正常途径前往魔域中层,他不会离开浮南太远,但他可以装作自己是一个遵纪守法的规矩人类,于是他点了点头。
他们两人走着,吸引了城里许多魔族的注意,当然,他们大多还是对阿凇感兴趣,他的样貌太出众了,即便是在遍地是美人的魔域,他依旧可以夺走大部分魔族的目光。
魔族对于喜欢的异性表达大多很直白,喜欢就去接近,若是被拒绝了,坏一点的魔族就掂量掂量自己的实力,能直接带走就直接带走。
阿凇走在路上的时候,有很多位魔族姑娘朝他靠近,但她们靠近阿凇十丈之内,感应了一下他的气息,转过身便走了,单纯是被他吓的,幽冥经的修炼者对修为低于自己的大部分魔族有很强的威慑力。
这种令人畏惧的力量其实不止对魔族生效,对其他种族也有效,只是甚少有魔族会离开魔域,他们没多少机会吓到其他种族,所以这功法的效果便没有记载在秘籍上。
浮南没办法感受到他身上那股令人心悸的气息,完全是因为她的鲜血就是构成他躯体的一部分,她是他的骨血,又怎么会畏惧他?
她一路走着,还有空拿出自己为数不多的私房钱买些有趣的小玩意,浮南在一处烧烤摊前停了下来。
外貌仿佛一只大螳螂的烧烤摊老板热情地朝浮南吆喝:“姑娘——哎哟,还有位帅气小哥,你们要设么口味的烤串呀?咱们这里什么都有,人肉的最贵,妖兽的次之,普通野兽肉的最便宜。”
浮南一听,被吓到了,这魔域外面卖的东西果然不能买,她取出自己多的骨币,斟酌了一下说道:“野兽肉的吧。”
“嘁——穷鬼!”老板将一份烤串拿了过来,放在火上烤,他觉得浮南穷酸,只吃得起最便宜的。
其实是浮南只敢吃最便宜的那一种。
她接过一大把烤串,分了一半给阿凇,她的声音温温柔柔的:“阿凇,他们卖人肉,你没有被吓到吧?”
阿凇接过她手中的烤串,摇了摇头。
他知道这老板根本没有卖人肉,魔域下层哪来的人类,都是拿其他不知名肉类仿造的,只是挂个人肉的名字,可以卖得贵些。
浮南低头,捏了一下自己纤细的手腕:“幸好我没有什么肉。”
确实,她变为原形,也只是一枚难啃的苍耳而已。
一想到要离开这里,浮南就心情雀跃,她与阿凇走进酒家,这里是远烬城最豪华的酒楼了,顶层还有包间,罗真有钱,在顶层包了一整个包间。
原本浮南是准备和阿凇一起走进去的,但罗真似乎是感应到了有两人靠近,浮南还没敲门的时候,他就在门里嚷嚷:“南姑娘,你上次带来的小瘸子还没卖出去吗?这是我和你的交易,你一个人进来就好,让那小瘸子自己找地玩去。”
“罗真,请你礼貌一点,他不是瘸子。”浮南在门外提高了嗓音说道。
这是她自己说话本来就细声细气的,即便提高了音量,也不像在生气。
“阿凇,那我就自己去找他了。”浮南扭过头来,对阿凇笑了笑,轻声说道。
阿凇对她比手语:“他修为很高。”
他能感应到罗真有元婴修为,此人不是好人,他身上有很浓重的血腥气,在他手下死过的人有不少。
“如果有危险,我可以自己逃出来。”浮南对阿凇说,她知道罗真不是好人,但他若要动手,应该早就杀她了,她的修为没有低很多,若真想跑,还是可以逃的。
阿凇对她点了点头,他猜浮南做不成这笔交易。
但是,她是这样天真,总要被人骗了才会醒悟。
他站立在酒楼顶层的廊外,看着远处的城池,不再言语,就在这里安静等着浮南。
浮南提着钱袋走入包间,酒楼包间的另一侧开了大窗子,可以俯瞰整个远烬城。
“南姑娘,你这就不够意思了,来就来,还带个小瘸子,怎么,到黑市里卖不出去啊?”罗真靠在窗边的躺椅上,手里夹着一杆烟枪,边吸边说道。
“他不是瘸子,他的腿已经治好了。”浮南坐在罗真对面,在她面前的桌上已经摆了一杯酒,她低眸看了一下,皱起了眉。
“啧啧啧,现在是不是该感慨南姑娘妙手回春了?”罗真漫不经心地拍了拍掌。
“喝酒啊,南姑娘,好不容易要离开魔族下层了,总是要庆祝一下的,对吧?”他对着浮南笑,嘴里吐出一串烟圈。
浮南不喜欢烟的味道,侧过头去,咳了好几声。
她将钱袋放在桌上:“你要的骨币都在这里了。”
“好啊。”罗真将钱袋揽了过来,眯起眼,露出一个促狭的笑容,“南姑娘,骨币不够啊,最近风头紧,又涨价了。”
“五年——不,十年前你也是这么说的!”浮南皱起眉头,“你想怎么样?”
此时,她回过头看了一下包间的门,阿凇还在外面,她知道阿凇是什么性子,若是被他知道她被骗了,他或许会进来杀了罗真。
浮南在包间里施放了一个简单的隔音法术,怕阿凇听到这里的情况。
“怎么,怕外面的小瘸子听到你被我骗了,嘲笑你?”罗真轻嗤一声。
“我想怎么样,当然是钱归我,你自己回去了。”罗真叼着烟杆子笑,“南姑娘,你太警惕了,这杯毒酒你就是不喝。”
“这种勾当我干多了,但是我不想杀你,一来呢,是因为南姑娘你可以创造很多价值,你创造的价值——那些骨币最终都会到我的口袋里。”罗真看着浮南的眼睛,冷声说道。
“二来呢,南姑娘修为不错,我杀不了你。”
“但今日你拿来的这些骨币,我就全部收下了。”罗真大言不惭地说道,“而你,南姑娘,你对我无可奈何。”
“远烬城不会管这事,这里是魔域下层,抱歉了南姑娘,这个哑巴亏你只能吃了,我可没什么偷渡的路子,像你这样的妖怪,只能烂在这魔域底层。”罗真嘿嘿笑着,将桌上的酒饮尽了。
浮南看着罗真,她轻声说:“我攒了二十年。”
“你的青春很宝贵吗?你要知道,其他被我骗了的魔族丢的可不止是骨币,还有性命呐。”罗真表示自己已经很慈悲了。
其实哪来的什么慈悲,他只是知道自己杀不了浮南而已,但同样,浮南也对他束手无策。
且不论她有没有杀死他的实力,她看起来就一副不会杀人的样子。
浮南盯着罗真看了很久,她的呼吸变得有些沉重。
“南姑娘,生气吗?恨不得把我撕了吗?”罗真望着浮南笑。
“不。”浮南没什么怨怼的情绪,她只是气自己太傻。
怨恨有什么用呢,又不能把骨币要回来。
“算了,我知道你家里有病重的妻子,你要给她治病,需要骨币。”浮南站起身来,对罗真认真说道,“希望这袋骨币能治好她的病。”
这也是当初浮南会相信他的原因。
罗真的眸光微闪,他看着浮南,沉声说:“南姑娘似乎无论如何都不会生气。”
“你会怜悯,会笑,会害怕……这些都是正向或者中性的情绪,但是,南姑娘,你会悲伤吗,你会怨恨吗?”罗真敲着自己手里的烟杆子,“你现在不会,不代表以后不会。”
“你怎么不会呢?”罗真死死盯着她,“这里是魔域下层,怎么会有你这样的人呢,你这样的人,早应该死了。”
“我走了,我找其他人。”浮南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她确实没办法生出怨恨的情绪,她无可奈何,只能转过身。
她起身的时候,将包间里的隔音法术撤下了,准备离开。
“南姑娘,告诉你最后一件事。”罗真提着手里的钱袋,晃荡着它,让骨币碰撞发出美妙的响声。
“我没什么病重的妻子,都是骗你的。”他朝她咧嘴,露出虚假的笑容。
浮南捂住耳朵,直直推开门,冲了出去。
第10章 十枚刺
推开门,房间外的凛冽寒风吹来,浮南深吸了一口气,却被冻得胸口有些发疼。
比起罗真骗走她攒了二十年的骨币,浮南更在意罗真的另一个谎言。
她还记得自己第一次见罗真的时候,这个中年男子在幽深的小巷子里,将他手中的烟杆子点着了,晃悠的烟圈被缓缓吐出,氤氲着他算不上帅气的普通面庞。
“没办法呀,家里的妻子病重了,只能做些这点事来讨生活了。”罗真在说起自己家里人的时候,原本狡黠邪恶的眸子会露出一点光。
浮南知道他坏,却愿意相信这一点或许是看走眼的光。
她听先生说过,魔域里的所有存在都是渣滓,魔域中人光鲜亮丽的外表都是虚假的伪装。
浮南一向笃信先生的话,唯独这一句,她听了之后没有对他说——“先生,我学会了。”
她冲出房间的时候,屋内的烟气酒气散开,她的步子迈得有些大,又朝着外,阿凇原本立在廊内,见浮南出来,怕她掉下去,便伸出手拦住了她的腰。
浮南猝不及防撞进阿凇的怀里,她抬起头,大口呼吸着,双唇颤抖着说:“阿凇,我们先回去。”
阿凇注视着她惊慌的眸子,并没有动,他揽着她,扭过头去看坐在包间里的罗真。
浮南施展的隔音法术对他没用,他们在屋子里的谈话,他都听到了。
他知道,浮南的胆子小,一本功法都能吓哭她。
“南姑娘,看明白了吗,魔域的所有存在都是垃圾,是废物,是被抛弃的残渣。”罗真的舌头抵着齿端,嘴咧着,对浮南高声说道。
“我是这样,你身边的小瘸子也一样。”他笑,笑意未达眼底。
他话音刚落,阿凇便重重将酒楼的门关上了,发出刺耳的碰撞声。
罗真说的是实话,阿凇不喜欢实话。
他低眸,盯着浮南的眼睛,比手语问她:“钱呢?”
浮南看着他漂亮的双瞳,愣了许久,她很恐惧,因为在罗真说出真相的那一瞬间,她确实生出了一丝怨气。
他可以为了利益欺骗她,因为他有所求,欺骗她可以获得一些东西,但是,他骗她自己有妻子,感情甚笃,他又能得到什么实质的东西呢?
不过是作弄人的快乐罢了。
她瞪大眼与阿凇对视着,直到很久以后,她才垂下自己的眼睫,面上又露出一丝浅淡的笑意。
“钱没关系,不过我可能暂时没办法去魔域中层了。”浮南缓了过来,她垂头丧气地说。
“没关系。”阿凇安慰她。
他有办法让她上去,因为他要回去,浮南必须在他身边。
“浮南,我带你上去。”他又比划了一下。
“真的吗?”浮南的眼眸亮了起来,她对阿凇笑了笑,“但是阿凇,你有什么办法呀?”
“到时我领着你走。”阿凇继续比划。
他有自己的谋划。
“好。”浮南点了点头,她跟在他身后,回了自己家。
她原以为自己不会再回来了,到头来,她还是要在这简单的小院里住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