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疏楼也分不太清:“约莫是真的淡然吧。不超脱物外些,怎能忍受无尽生命?”
玄武吃完了鱼肉,又懒洋洋地蜷缩起来:“无事便退下吧。”
“小的这就退下,”许疏楼配合着调笑了一句,“只是还有件事想向你打听,玄武楼这一代的楼主高卓是个什么样的人?”
出乎意料地,玄武摇了摇蛇头:“我不知道,当年刚升任楼主的时候,他还是一个很热情的年轻人,但从那之后他已经很久没有来见过我了。”
许疏楼点了点头:“那我先走了,以后有空再来看你。”
玄武对她甩了甩尾巴,一副不甚在意的模样。
两人离开玄武所在的超大型房间,白柔霜吐了吐舌头:“我还从未见过这种性格的灵兽……”
“神兽。”轰隆隆的声音从她们身后那道门里传出来,纠正着她的用词。
“……”
两人走得远了,白柔霜才敢问下一句:“师姐,你怎么其他路都分不清,单单对神兽的房间那么熟悉?”
许疏楼抬手一指楼顶:“因为第一次来玄武楼时,我是从那里进来的。”
“……”白柔霜诧异地望了望上方,却没看到有什么入口的痕迹,想想也是,什么门派会把入口建在屋顶?
许疏楼眼里有淡淡的怀念:“当年和人相约比剑,不小心砸穿了楼顶掉下来的。”
“然后呢?”白柔霜顿时对师姐这听起来轻狂肆意的过去产生了兴趣。
许疏楼笑了笑:“很多年前的事了,那时候楼主和左护法都还不是现在这两位呢。当时的楼主是个很有趣的老人家,他没有找我们的麻烦,反而让我们继续比剑,后来我胜了,他就赠了我一株楼里开得最漂亮的昙花。只可惜,那昙花在我手里,从来就没养出过花朵。”
白柔霜悠然神往:“那时的玄武楼听起来倒是与如今不同。”
许疏楼点了点头:“当时老人家已是强弩之末,我还听他说起过,选接任者时要以德为先,要能造福汝州这一地百姓。只是后来,不知其中是否发生了什么变数。”
白柔霜想起今日见到的五少爷,皱了皱鼻子:“说不定现在的楼主为人还不错,只是对儿子疏于管教?”
“也许吧,”许疏楼重新戴好易容法宝,“天色已晚,我们先回房吧。”
“好。”
两人回转时,高鸣已经等在房里了,其意态之悲愤抗拒,恰与此前被五花大绑在床上的萍儿有异曲同工之妙。
“把裤子脱下来吧。”他对刚进门的许疏楼冷冷地说道。
“……”
许疏楼平生第一次听到这样的开场白,一时陷入沉默,白柔霜却已经笑出了声。
“你……”高鸣的视线落在白柔霜脸上,眼神从迷茫到震惊,“怎么是你?”
许疏楼只得再次除去易容:“是我,高道友,我是来救你出去的。”
“你还真来了啊?”高鸣用看猛士的眼神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手指搭上她的左腕,“你蛊虫挖出来了吗?伤口恢复了吗?真正的沈及人在何处?”
许疏楼选择回答第三个问题:“他在你床上睡着呢。”
“……”
“你若嫌他,大不了我赔你一张床单。”
“谁跟你说床单?”高鸣搭着她的腕子验看一番,稍稍放下心来,“还好还好,情蛊已除尽,想不到你真的坚持下来了,姑娘意志之坚乃我生平仅见。不过你也够能胡闹的,还是趁有人发现之前快些离开吧。”
许疏楼把怀里的兔子掏出来,抱在怀里,在他面前坐下:“来都来了。今日我可以带你出去,但他随时还能把你请回来,你既然为高杰所苦,为何不干脆搬离汝州城?”
高鸣叹了口气:“我不甘心。”
“不甘什么?”
“姑娘既能甘冒奇险来救我,我也不瞒你。还记得解蛊前,我说希望姑娘能帮我杀一个人吗?”高鸣叹了口气,“那个人就是玄武楼现任楼主。”
许疏楼注意到,他既没有称其为父亲,也没有叫他的名字,而是用了“玄武楼主”这个代称。
“你怎知我一定能杀得了他?”
“看到你身负情蛊仍泰然自若,我便知你不是简单人物,”高鸣摇摇头,“何况我当时也是病急乱投医了。”
“为何杀他?”
“因为他杀了我母亲,”高鸣神色冷了下来,“他说我母亲给他下了情蛊,然后亲手杀了她。”
“……”
“那时我还小,印象中他们夫妻一直很是恩爱,连吵架都很少……我本是信了他的,后来我找到了母亲藏书,开始钻研蛊毒,才发现他根本不是中了情蛊的症状。”
“……”
“我母亲出身苗疆,又的的确确研习过蛊毒,很多人便都信了他的话,没有人肯追查下去。我说我怀疑,他们都说我那时还小,能记得什么?”高鸣摇了摇头,“他得知我在钻研蛊毒,把我大骂了一顿,把母亲留下的书都抢去烧了,还好我提前藏了一部分。”
“你要我帮你杀了你父亲?”
高鸣却摇了摇头:“我怀疑他根本不是我父亲。”
“易容?”许疏楼摸了摸自己的脸。
“不会,没有易容的法术或法宝能持续那么久。”
“夺舍?割了你父亲的脸做成了人皮面具?”许疏楼开始猜测,“还是什么精怪,剥了他的人皮,披在身上?”
“……其实、其实我就是想说,我父亲有个失散多年的孪生兄弟,会不会是他顶替了父亲,”高鸣瞠目结舌地看着她,“没有姑娘想得那么阴暗。”
“抱歉,”许疏楼耸了耸肩,“不过你这个猜测也有些夸张,你可有证据?”
“没有,可幼时父亲带我出门,会很小心地用灵力为我遮风挡雨,不叫一滴雨水落在我身上,”高鸣出神地低头看着自己的腿,“如今却舍得这样对我……”
白柔霜有些同情:“高大夫,我明白你的心情,不忍相信自己的亲人真的会做出这种事,我母亲也曾……”她顿了顿,才继续道,“但你的猜测可能性实在很低。”
“姑娘你算客气的了,曾有人听了我的猜测后,直言我疯了,”高鸣苦笑,“可是母亲过世后,这些年间玄武楼内职权频繁变动,连曾和他关系不错的朋友都被调走去守灵脉了。他们都说是因为母亲的刺激和情蛊的作用才导致他变了性情,可是我不信。”
白柔霜给他斟了杯茶:“高大夫,如果令尊真的换了个人,其他人会看不出吗?”
“我母亲大概就是看得出,所以才从妻子变成了亡妻。”高鸣语气讽刺。
“……”
许疏楼起身:“我明白了,高道友,你今日是要留在这里还是我送你出去。”
高鸣有些失望,但从来无人信他,他倒是也习惯了,仍点了点头:“我要出去。”
想了想,他又补充道:“姑娘说得对,我是该考虑离开汝州城了。至少,别让玄武楼主以我做借口,再造一份合欢宗的杀孽了。”
白柔霜见证了他刚刚怀着微薄的希望讲述这一切,又到失落放弃,心里也不大好受,轻轻拍了拍他的肩:“我推你出去。”
好在高鸣识得路,她们得以避开五少爷可能出没的地点,顺利抵达玄武楼门口。
许疏楼神色高傲地一指轮椅上高鸣:“五公子让我趁夜把人扔出去。”
守卫们大概是习惯了这出戏码,闻言点头哈腰:“是。”
许疏楼又向白柔霜怀里塞了一只兔团子,模仿左护法沈及的语气高声道:“快将他推走,要是叫楼主发现,有你好果子吃!”
师姐不走?白柔霜一惊,想追问,却不敢在守卫面前开口。
许疏楼给她传了音:“别担心,明日卯时若我还没与你们会合,你们就先离开汝州城避一避吧。”
白柔霜憋气,师姐甩开她,八成是又要去冒险。
他们只得先把萍儿送回了醉生楼,又一路回了小院,她焦躁地等着卯时天亮,但许疏楼这一次靠谱得很,当夜夜色尚浓时便出现在了他们眼前。
白柔霜急急地迎了上去:“师姐,你没事吧?”
“我没事,但我偷了个东西出来。”许疏楼扭捏道。
白柔霜大惊:“你不会真的把镇派神兽偷出来了吧?”
许疏楼义正词严,满脸正气:“我怎么会做这种事呢?”
白柔霜长舒了口气:“还好还好,那你偷了什么?”
许疏楼打开院门,施施然拖进来一个人形物:“我把他们楼主偷出来了。”
“……”


第33章
此心安处
白柔霜刚刚松了的一口气又提了上来。
“你、你你……”她颤着手,指向地上的人形物,发自灵魂地提出三个问题,“你是怎么把他偷出来的?为什么要把他偷出来?你怎么敢把他偷出来的?”
“第一步,先观察他的动向,跟……”许疏楼又要开始教学。
“停停停,”白柔霜连忙打断了她,“说正经的。”
许疏楼低下头:“他和侍妾玩耍的时候我偷袭的,胜之不武,我并不以此为豪。”
“……”白柔霜下意识安慰道,“那也很厉害了。”
许疏楼立刻抬头对她笑得灿烂:“为达目标嘛,要是最后发现错怪了他,我去向他负荆请罪。”
“……”
高鸣听到声音,也推开房门进了院子,顿时陷入了比白柔霜还要凌乱的状态。
自己谋划多年,筹谋许久,求助了不知多少人,始终没有半点进展。
但许疏楼呢,听了他的故事大概不到两个时辰,就把玄武楼主给扛出来了。
您可真是太他大爷的雷厉风行了。
由于卧房已经被人占了,许疏楼干脆把玄武楼主扛进了厨房,平放在桌面上。配上一旁闪闪发亮的菜刀,这位平日里高高在上的楼主顿时看起来很像砧板上的一块待宰猪肉。
白柔霜觉得,若是他这个时候醒来,怕是又要当场吓晕过去。
尤其夜晚光线不好,高鸣还围着他点了一圈蜡烛,让画面顿时诡异起来。
许疏楼掀起他的裤脚,给二人展示:“我看过了,腿部没有腐痕,不是夺舍。”
高鸣激动地靠近,搓了搓手,却一时不知从何处下手,摸了一圈面部,再三确认并非易容后就停了下来。
几人面面相觑:“你没有头绪?”
高鸣苦笑:“当年我毕竟太小,根本记不清父亲身上有没有什么胎记一类。”
“不怪你,他若真有心冒充,自然也可以仿造胎记,”许疏楼思索,“你有没有那种可以让人说真话的蛊?”
高鸣摇头:“世上根本没有这种蛊毒。”
白柔霜在一旁胡乱出着主意:“不然你给他下个情蛊,等他对你百依百顺之时,你再行套话。”
高鸣惊恐地看着她。
白柔霜不满:“你犹豫什么?”
高鸣喃喃道:“他毕竟还有可能是我的亲爹的,这个主意未免太刺激了些……”
“……”
“何况,其实我手中并没有情蛊。”高鸣只研究过如何解蛊,并没有要用这种东西害人的心思,这蛊虫又稀奇得很,他手上自然没有。
白柔霜很失望:“先把他扒光看看,万一能找到什么线索呢?”
“那……二位姑娘是否要回避一下?”
许疏楼点了点头:“好,我先休息一会儿,有需要就叫我。”
她从乾坤镯中取出两张躺椅,分给师妹一张,然后在树下悠然躺了下来。
此时人间已是初秋,院落中有桂子飘香,许疏楼很舒适地伸了个懒腰。大概是累了一天,她很快便陷入梦乡。
高鸣目瞪口呆地看着她,在玄武楼统领的地盘上,院里躺着一个由她亲手劫来的玄武楼楼主和一位左护法,她居然还能安然入睡,这是何等的胆识,何等的气魄,何等的……癫狂?
白柔霜左看右看,也实在没发现什么她可做的,干脆也在师姐身侧躺了下来,仰望着空中繁星点点、明月高悬。
当初在青楼中汲汲营营时,岂知有如今?
今日似乎步步行在险境,却远无当年仿徨。
有师姐在侧,有长剑在手,似乎天下之大再无处不敢踏足,连龙潭虎穴也敢去闯上一闯。
想当初,一心渴盼出现一个可靠男子帮忙赎身,好有个属于自己的家让自己安定下来,现如今却愿仗剑行遍天下,无论行至何方,此心安处便是吾乡。
高鸣一抬头,透过厨房的窗子,看到这位白姑娘不知在想什么,想着想着突然在院子里练起了剑。
他微微一叹,莫非无尘岛出来的弟子,行事都是这般令人捉摸不透吗?
院中有风吹过,一朵开得正盛的桂花飘落下来,落到许疏楼额间惊醒了她,此时天色已蒙蒙亮,她拎起那漂亮的花朵,想了想,送到嘴边咬了一口。
白柔霜旁观了这一幕,失笑道:“师姐,别啃桂花了,我待会儿给你煎桂花茶。”
许疏楼伸了个懒腰:“只是突然好奇新鲜桂花是什么味道,高鸣那边如何了?”
“没什么进展,”白柔霜摇了摇头,“他正在考虑要不要把人弄醒问上一问。”
许疏楼起身,理了理衣袍:“玄武楼主若真能够骗过那么多人,以这般镇定自若的本事,想必不会被问上几句便露破绽。”
“那该怎么办?”白柔霜发愁,“总不能不分青红皂白直接杀了他吧?我倒是对此没什么意见,但我猜师姐你不行。”
许疏楼摇了摇头:“高鸣大概也不行,他挣扎了这么多年,总是想求一个真相的。”
两人进了厨房,玄武楼主已经从待宰猪肉变成了稍稍赤裸些的待宰猪肉,高鸣坐在一边,神色看起来很痛苦。
许疏楼安慰:“别急,我们从头分析,先说说为什么所有人都不信你,玄武楼主身上一定有能让大家信服之处,这一点是什么?我们看看能不能找出破绽?”
白柔霜侧目,这一段分析倒是合理,但这种对话是不是本该出现在你干脆利落地把楼主偷出来之前啊?
高鸣稍稍敛了急躁:“他能驱动我父亲的本命法宝。”
“这……”白柔霜蹙眉,“既能驱动本命法宝,说真的,换了是我,也定要怀疑是你搞错了。”
许疏楼想了想:“其实,我在古籍上读到过,只要能弄到一个修士的心头灵血,就可以短暂操纵他的本命法宝。”
白柔霜奇怪:“可是他从哪儿弄到那么多灵血?就算在杀人之前存下来也用不了那么久……”
两人对视,都想到一个可能:“他把真正的楼主高卓养在身边?时不时放血?”
白柔霜悚然,明明什么证据都没有,她们愣是凭空想象出了一场令人毛骨悚然的阴谋。
高鸣脸色白了:“可是……近两年,我再没见过他动用那本命法宝了。”
白柔霜怔了怔:“你是说,真正的楼主可能已经……”
高鸣那有些吓人的脸色让她没有继续说下去。
“先不要自乱阵脚,”许疏楼提议,“我可以扮成楼主的模样,去他的书房搜上一搜,就算找不到关押人的痕迹,也许会有什么其他线索。他的字迹、他偏好的书籍你可还记得?他安稳了那么多年,也许早放下戒心,私下里会有疏漏。还有他处理楼中事务的方式,与他刚上任那时的卷宗做对比,总该有些端倪。”
“他的书房连最受宠的五弟都进不去,门口有法宝守护,仅靠易容可能瞒不过那法宝,”高鸣摇了摇头,“何况我怎能要求姑娘再为我涉险?”
许疏楼摆了摆手:“事情都到这个份上了,总不能把楼主和左护法扛回去就能当无事发生吧,我先走一趟,回来再说。”
她再次易了容,这几日间,这易容法宝简直比她的本命剑更与她亲近。
甫一踏出院门,迎面见到一位提着竹篮的姑娘正从飞行法宝上下来,许疏楼不欲节外生枝,低着头经过她身侧,却忽听那姑娘奇道:“高师兄,是你吗?”
这位莫非是玄武楼主的师妹?许疏楼顿了顿,若无其事道:“我来看看那个孽种,师妹你怎么会在这边?”
那姑娘却怔了怔:“什么孽种?你在说什么?高师兄,我们这么多年未见,你怎么平白和我说起什么孽不孽种的?”
她用怀疑的眼神打量着眼前人。
这是许疏楼第一次遭遇扮演上的瓶颈,她心下迅速划过几种方案,遗憾的是,此时可操作性最高的两种分别是拔腿就跑和倒地装疯。
她想了想,正要开口哈哈一笑说自己打斗时不小心伤了眼,认错人,小院门吱呀一声打开,里面探出了白柔霜的头:“我听到说话的声音,咦,这位姑娘是什么人?”
那女子皱了眉:“你又是何人?怎么会在高大哥家中?”
高大哥?高师兄?许疏楼捂了捂脸,一时揣摩不透其中关系,好在这个时候高鸣也探头出来:“乐菱,你怎么又来了?我不是让你……”
那姑娘抿了抿唇:“我知道你让我滚是为我好,你怕你父亲发现我是合欢宗的人、是那个害你经脉尽废的妖女后就会杀了我,可是你为了救我才变成这样,我如何能放得下你?我做了一篮马蹄糕给你,高大哥你快趁热吃了吧。”
合欢宗?乐菱?许疏楼和白柔霜对视一眼,心下多少生出两分荒谬之感:“你是合欢宗的乐菱姑娘?”
是她们出发前往汝州城前,宗主洛红棠对她们提过的,陪伴在高鸣身边照顾的那位乐菱姑娘。
是宋平讲起玄武楼与合欢宗的龃龉时,提起过的“合欢宗门人被邪修欺辱,玄武楼楼主之子挺身而出,被那邪修打得筋脉皆断,成了个废人”的那位被救下的乐菱姑娘。
两人至汝州后从未见过此人,几乎要把这个名字忘在脑后,她却偏偏出现在这个地方,还对高楼主口称“师兄”。
乐菱奇道:“高师兄,你的语气为什么这么奇怪?仿佛只听过我的名字,却从未见过我一样。”
高鸣反应过来,急急追问:“乐菱,你为何叫他师兄?”
“是不该叫师兄了,”乐菱轻叹,“你已经被逐出合欢宗这么多年了,也算是旧时的习惯吧。高章,这些年,你过得还好吗?”
高章,高卓,许疏楼脑海中,仿佛两条原本不搭的通路瞬间连在了一起。
孪生兄弟……高鸣那最简单且离谱的猜测,现在看来,居然是最有可能成真的一种。
什么夺舍,什么精怪,倒是她想得复杂了。
高鸣那变了个人的父亲,那誓要覆灭合欢宗的玄武楼主,一切都连在了一起。
“高章?什么高章?”高鸣面红过耳,激动得不能自已,“你是说他叫高章?!”
乐菱被他的模样吓得退了一步:“是,我不会记错的,高师兄、我是说高章,曾是我们宗主的亲传弟子,后来因为打灵矿和、和一位师姐的主意被逐出师门,我们合欢宗从此再也没收过男弟子,我自然印象深刻。”
许疏楼没有开口,但一个曲折离奇的故事已经在她脑海中成型。
当年,一个被合欢宗放逐的弟子,也许是无意间、也许是刻意寻找后遇到了自己失散多年的兄长,彼时一个是合欢宗弃徒,一个是玄武楼楼主。容貌相仿,但境遇天差地别。
高章便动了歹意,囚禁兄长,杀死长嫂,冷待侄子,然后做了几十年的楼主。
最开始,可能需要使出易容之法在面上画上几笔,以便与兄长看起来相差无二,但时间久了,一点一点卸去伪装,也不会有人发现……
后来,曾驱逐他的合欢宗撞到了他手里,他看到了这个绝妙的机会。
一为报仇,二为灵矿,三为绝后患……
灵矿,他当然会知道合欢宗有一条被宗主掩藏的很好的灵矿,那是他尚是合欢宗弟子时便惦念过的。
若按许疏楼梦境中的发展,合欢宗全宗最终只活下来一个年纪太小从未见过他的洛浮生,他再也不用担心被人认出来,全宗财富、功法也尽数归他所有。
洛浮生最后在陆北辰的影响下,与他握手言和。
甚至那个讨厌的侄子,也成了个废人。
真是名利双收,人生得意。
许疏楼无从得知真正的玄武楼主是什么样的人,只是从高鸣口中“会给我遮风挡雨的父亲”、“和母亲夫妻恩爱”,还有玄武所说“很热情的年轻人”,上任楼主口中“继任者以德为先”,几句话中勉强拼凑出一个形象。
也许他看到失散多年的弟弟时,还很热情,很开心,完全没有防备,也许他正打算把弟弟介绍给妻儿……
这样的人,最终无声无息地消失在时间洪流里。身份被冒用,唯一的孩子被放逐到狭窄小院,被堂弟们欺凌,心爱的妻子被污蔑、杀死,成了他人闲话中那位“行事毒辣”的女子……
许疏楼只能幽幽叹了口气:“这实在不是一个令人愉快的故事。”


第34章
巍巍玄武
巍峨玄武高楼之下,天光大亮之时,有一玄衣女子站在了这里,向守门的弟子们笑着问了个好。
这女子生得很美,如果她手中折扇没有架在一名男子的脖颈上,那这幅画面就堪称赏心悦目了。
如果不是这被挟持的男子看起来很像他们玄武楼的楼主大人,守门的弟子们定是要多看她几眼的。
而现在,他们只能连滚带爬地冲进楼里嚎了一嗓子:“不好了,楼主他被人绑了!”
听到的人都以为这是一个玩笑,玄武楼在汝州城横行惯了,楼主怎么会被绑?谁敢去绑他?
管事的立时训斥此人不要乱说,却也有人多了个心眼去寻楼主,遍寻不获,最后在卧房里发现了被弄晕后又被人细心穿好衣服放在床上盖好了被子的楼主侍妾,弄醒她一问,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玄武楼弟子把许疏楼一行人团团围了起来,连几位平日里闭关不见人影的长老都被惊动了。
在他们折腾的时间里,许疏楼已经在原地摆了套桌椅,还给自己斟了杯茶,此时不慌不忙把用捆仙锁绑了个严实的楼主推给身后的乐菱和师妹,起身温文尔雅地拱手行了一礼:“在下无尘岛许疏楼,途经此地,恰好捉到一冒充贵派楼主招摇撞骗的歹人。”
恰好?在场所有人都觉得这厮太过无耻了些,你是恰好在楼主卧房里遇上了他是吧?那还真是挺恰好的。
有位脾气稍稍急躁些的已经忍不住开口:“这分明就是我们楼主!”
“怎么可能?”许疏楼一指高章,“此人无法驱使高楼主的本命灵宝,分明是个冒牌货。”
有长老注意到她身边的高鸣:“贤侄,这是什么意思?你怎么也陪着这女子胡闹?”
“眼前这人,根本就不是我的父亲。”高鸣板着脸,刚刚在小院里他激动之下差点直接提刀去剁了高章,还是许疏楼把他拦下了。
另一位长老闻言叹了口气:“又来了,贤侄,你、你可真是疯魔了。”
其他人不解,连忙追问,这长老就把这些年高鸣的怀疑抖落了出来。
所有人都是惊愕不已,有人做和事佬劝道:“贤侄,楼主他因为你母亲的过错迁怒于你确实不对,但你也不必这般胡乱揣测。”
高鸣闭了闭眼,似在忍耐:“我真的受够你们这套说辞了,我母亲她是无辜的。”
许疏楼摇了摇折扇:“争论无用,且看此人能否驱动楼主的本命法宝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