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么?”
萧初宜拿帕子掩了唇角,视线不由落到林惊枝平坦的小腹上,颇有深意道:“你也该让裴砚努力些,你生下孩子后,日后地位才能稳固,谁也越不过你去。”
“我这话,你得记在心里。”
林惊枝垂在袖中指尖霎时僵了一下,她装作害羞模样,垂头掩去眸中冷色。
萧初宜以为她年岁小,又新婚不到一年,眼下是害羞了,就没再提孩子的事,而是慢条斯理从袖中掏出一个令牌递给林惊枝:“这是公主府的令牌。”
“你日后遇着困难,有事要寻我,只管吩咐丫鬟拿了令牌来公主府。”
“我就算不在府中,也有人第一时间会给宫中递消息。”
令牌触手冰凉,林惊枝望向萧初宜含笑双眸,她依旧不解。
从小生活在豫章侯府,让她早早就明白,这天底下就没有平白得到的好处,长公主萧初宜这般对她,实在令她觉得十分怪异。
萧初宜见林惊枝微微蹙着的眉心,她不禁想到三日前,裴砚在公主府有事求她的模样。
萧初宜当时还以为的天要塌下来的大事,逼得裴砚都开口求人了,没想到裴砚只是让她多照顾几分,刚刚进京,有些胆小的妻子。
这么多年了,萧初宜可没见裴砚这样求过人。
当裴砚被她逼得,叫她姑母时的模样。
萧初宜只要想起,一整年的心情都是好的。
第51章
“好了,你自个儿去玩吧。”
“我不过是疲于应付外头那群夫人贵女,才早早躲在花房里。”
“你什么时候玩累了,同赵嬷嬷说声,就可以归家去了。”
长公主萧初宜慵懒靠在玻璃花房中心放着的一张美人榻上,她百无聊赖朝林惊枝摆了摆手,一副随时都会睡过去的模样。
林惊枝心底含着疑惑,望向初宜长公主,眼中神情欲言又止,最终什么也没问,紧紧抿着唇瓣退出玻璃花房。
林惊枝走后不久,花房某处不起眼的暗门被人由外朝内推开。
声音很轻,萧初宜却一下子睁开了眼睛,朝那边看去。
“呵。”
“舍得出来了?”萧初宜冷冷笑了声。
裴砚眸光淡淡,更显得一种不动声色的矜贵。
他往林惊枝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忽然朝萧初宜道:“立夏前,我要亲自去月氏一趟。”
“我不在汴京的数月,就劳烦你护好她。”
萧初宜慢悠悠打了个哈欠,美眸微抬看向裴砚,端着十足的长辈姿态:“保护没问题。”
“不过砚哥儿该叫本宫什么?”
裴砚冷白的下颌骨瞬间绷紧,透出凌厉弧度,眉宇压着淡漠神色,就连语调也是冷的:“小姑母。”
“嗯,六郎不愧是个好孩子。”萧初宜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裴砚冷哼了声,甩袖离去。
公主府的热闹,一直持续到太阳落山前。
长公主萧初宜虽然只露面一两次,但她在府中请了戏班子搭台唱戏,又特地把公主府前院规划出来,允许众人四下走动游玩,已算是极给面子。
林惊枝从玻璃花房出来后,她就被一群还未成婚的小姑娘拉着,叽叽喳喳问了她许多东西。
也不知是沈家太夫人的喜爱,还是初宜长公主对于林惊枝亲昵举动,无形中撑了腰。总之这些个本该瞧不起她的贵女们,一个个倒是恨不得在她身前低服做小。
待久了,林惊枝倒是觉得分外无趣。
她寻了更衣的借口,带着孔妈妈还有跟着一路伺候的赵嬷嬷,避开众人视线,走到一处偏僻的花丛后方。
“今日让赵嬷嬷费心了。”
“劳烦嬷嬷同初宜长公主殿下说一声,臣妇准备归家去了。”林惊枝停下步伐,朝赵嬷嬷笑了笑。
赵嬷嬷满脸慈祥:“那老奴送裴少夫人出府。”
林惊枝实在不好意思麻烦赵嬷嬷,她摇了摇头:“方才进公主府时,我有记着回去的路。”
“应该是从这处小径穿出去,就到垂花门外,嬷嬷不必担心。”
赵嬷嬷想着给萧初宜复命,也没有勉强,当即点头道:“花丛多刺,裴家少夫人小心些。”
林惊枝带着孔妈妈和晴山,绕过花丛小径,避开人群,往公主府外走。
就在要出垂花门,花丛里忽然跳出一人。
“沈家妹妹。”
那人朝林惊枝的背影喊了一声,就要伸手去牵她雪白的手腕。
“放肆。”
事出突然,孔妈妈想都没想,就把林惊枝护在怀中。
林惊枝也是被吓了一大跳,被孔妈妈和晴山一同护在身后。
来人见林惊枝转过身时的模样,他也愣了许久。
先是眼中惊艳神色一闪而过,又极快收敛情绪,垂眸往后方退了一步。
“抱歉,是在下唐突。”
“错把姑娘认成了家中的表妹。”
孔妈妈看清男子长相后,瞳孔骤然一缩,极力压着心中翻涌的震色。
林惊枝神情还算镇静,漆眸从男人面上掠过,悄然往后方退了一步,避开男人视线,由孔妈妈和晴山护着,往长公主府外走去。
等顺利回到马车后,林惊枝依旧有些惊魂未定。
孔妈妈从绿云手中接过蜜水,喂林惊枝喝了小半盏子,这才拍着心口道:“少夫人。”
“方才在小径花丛里,突然冒出来的男子,是大皇子萧琂。”
“宫中贤妃的儿子,深受陛下宠爱。”
林惊枝皱了皱眉,刚才那人把她背影错认成沈观韵时,她多少就猜到一些。
大皇子萧琂和沈观韵是青梅竹马的情分,就等着宫中圣旨赐婚。
“长公主设宴,款待的是女眷,大皇子这是偷偷溜进公主府中,寻沈大姑娘私下见面?”林惊枝问。
孔妈妈点头:“八成是了。”
“大皇子在宫中被贤妃宠着,贤妃又极得陛下喜爱,这些年朝堂数次提出贤妃教养大皇子有功,要立贤妃为后的言论。”
林惊枝白皙指尖揉了揉隐隐作痛的眉心:“贤妃是沈家家主,沈樟珩的妹妹?”
孔妈妈从马车厢案几上放着的攒盒里,用银签挑了个蜜饯递给林惊枝。
她略微思索道:“按照老奴知晓的,贤妃该是沈家家主,一母同胞的姐姐。”
“两人出生,只差了半个时辰。”
“在沈家,除了沈家大姑娘沈观韵外,沈樟珩对贤妃也算是有求必应。”
马车在惊仙宅前缓缓停下,孔妈妈等人先下了马车。
林惊枝用玉勾挑开马车竹帘,自然而然朝外伸手。
昏黄夕阳仰,她的手忽然被一只宽大修长的掌心紧握。
下一瞬,林惊枝还来不及惊呼,就跌进裴砚怀中,扑鼻而来都是,他身上特有的气息。
“公主府的赏花宴。”
“可还好玩?”裴砚音质低沉问。
有外人在,林惊枝还算给裴砚面子的,她摇了摇头如实道:“不好玩。”
裴砚笑了一下,他一路抱着林惊枝,并没有要放下的意思。他步伐极快穿过廊庑,却没去主屋,而是去了外院书房。
在书房门前,裴砚把林惊枝小心翼翼放下。
伸手亲自给她理了理裙摆,这才推门进去。
书房里点了灯烛,窗旁的花黄梨木交椅上坐了一个人。
那人捂着心口猛咳,有些尴尬笑了笑站起来:“嫂夫人。”
“楼大人又来作何?”林惊枝眉头皱了皱。
其实楼倚山也是没了办法了,才求到裴砚这。
当时裴砚给了他任务,要想办法给林惊枝治她身体里残留的余毒。
可足足半个月过去了,楼倚山除了第一次把脉后,只要林惊枝在府中,他是连惊仙宅的大门都不配正儿八经进去的。
因为林惊枝根本就不吃他开的方子,无论是美容养颜、还是强身健体的各种理由,她一概不理。
简直就像他不是来给她治病的,而是来给她下毒的。
裴砚抿着唇没说话,牵过林惊枝的手腕,轻轻放在脉枕上,从怀中掏出雪白帕子,盖在她的手腕上。
炽热掌心用了力气,林惊枝动了动,发现挣扎不得半分。
“嫂夫人,得罪了。”楼倚山朝林惊枝道。
他拧眉探脉,许久后,才朝裴砚轻轻点了点头。
林惊枝面无表情盯着裴砚:“夫君到底想干嘛?”
她眼中尽是防备神色。
裴砚微微松手,视线落在林惊枝手腕。
他手劲大,她皮肤又格外娇嫩,转眼就红了一大片。
楼倚山见两人间气氛不对,赶紧写了药方放在书桌上用镇尺压着,收了东西脚底抹油跑了。
书房里,两人静默无言,气氛僵凝。
林惊枝瞥了眼桌上药方,冷冷哼了声:“妾身的身子,没有任何问题。”
“夫君就不要想了法子,逼迫妾身喝药了。”
裴砚欲言又止,林惊枝眼中冷漠让他心慌,只觉得有些事,也许说出来会越描越黑,还是不要让她知道为好。
就像是婚后在她身旁伺候的,他曾信任的奶娘李妈妈一样。
林惊枝只要不知道李妈妈奉宫中贵人的命令,在她每次同床后喝的补汤里,添了避子药的成分,他把她治好,她就永远不会知道自己受过这样的伤害。
而那些因他疏忽而发生过的事,他自然会给她讨回公道。
裴砚嗓子干涩,对上林惊枝透着冷意的眼眸:“这药,是对你身体好的东西。”
“你必须要喝。”
他说完,就拿过桌上的方子,朝屋外守着的云暮吩咐:“按照方子上的药材,把东西配出来。”
“告诉小厨房里的人,每日必须用小炉温着汤药,以准备少夫人随时要用。”
林惊枝冷笑,想到她嫁给他半年时间,每次同房后都要喝的那些东西,她心中又恨又痛。
用力甩开裴砚的手,面无表情往书房外走去。
穿过廊庑,回到卧房。
孔妈妈和晴山见林惊枝从裴砚书房回来后,神色就一直冷着,两人也不敢问,只能极力小心伺候。
夜里。
林惊枝沐浴后,正坐在暖阁美人榻上熏发。
裴砚在外间静静站了好一会儿,才抬步走了进去。
他手上端了碗浓黑汤药,扑鼻药味,离得近了,就算不喝闻着也极为苦涩。
“郎君。”孔妈妈和晴山慌忙站起来,朝裴砚行礼。
裴砚颔首:“退下。”
他音色透着冷意,漆色眼眸瞧不出喜怒。
孔妈妈和晴山有些紧张看向林惊枝。
林惊枝淡淡点了下头,接过孔妈妈手中握着的帕子:“你们退下吧,我自己来。”
“是,少夫人。”
“喝掉。”裴砚站在林惊枝面前,他身形高大,面无表情时给人一种极为凌厉严肃的模样。
林惊枝眼眸闪烁,极深的眸底情绪极为剧烈翻涌,她袖中指尖紧紧攥着绣帕,漠然看向裴砚。
“我不喝。”
裴砚伸手,指腹擦过她粉润唇瓣。
他舍不得逼她,她身体里的余毒却不能久拖。
加之他立夏前要出发月氏,有数月不在汴京,他宁可现在狠心一次。
裴砚随手把汤药放在博古架上,他长腿一迈,伸手就轻松牵制了林惊枝纤细的双手手腕。
他把她逼到书架与他胸膛之间的方寸地方,长腿微曲,她就动不得分毫。
林惊枝也是气急了,她张口就去咬裴砚白皙如玉的侧颈。
尖锐贝齿咬破他肌理分明的肌肤,猩红血珠子一下子就滚了下来。
裴砚却像是没有痛觉一样,伸手端过博古架上放着的药碗。
“枝枝,乖些。”
“不要让我逼你喝下。”裴砚喉结滚了滚,音色烫人。
林惊枝偏头避开他的视线,眸色倔强得厉害。
霎时间,房中只有两人略压着,又交织在一起的呼吸声。
“枝枝,是你逼我的。”
裴砚忽然淡淡叹了声。
他抬手,覆着薄茧的拇指和食指指尖,抚上林惊枝沾了血后,显得格外红艳的唇瓣。
指尖用了巧劲,撬开林惊枝的贝齿,探进她娇润的唇中。
裴砚缓缓低头,饮了一口汤药,再强迫林惊枝仰头。
她檀口张着,就算用了全身力气向下咬,咬着的也是裴砚的食指和拇指,她根本闭不了口。
他垂眸,微敛的漆眸里含着缱绻,吻上她。
汤药顺着两人唇瓣,一点点哺进去。
林惊枝扭头想要拒绝,奈何裴砚摁着她的手力气极大,衣裳在两人拉扯间,早就乱成了一团。
褐色汤汁,透着苦涩药香,顺着林惊枝微仰的雪白脖颈流下,一直渗入曲线玲珑起伏的春光深处。
雪白香肩,薄若透明的肌肤,就像莹白的玉兰纸上,揉碎了牡丹混着珠宝,冶艳勾魂。
“裴砚,我恨死你了。”
林惊枝的声音,带着淡淡哭腔,都哑了。
她朱唇榴齿,小兽般眼眸含着怒与恨色。
那种湿湿的,又格外委屈的视线,逼得裴砚几乎发疯。
一碗汤药,半碗都撒在了林惊枝和裴砚的身上。
许久后,裴砚离开她的唇,冷声朝门外吩咐:“云暮,叫孔妈妈再去厨房里端一碗汤药,送过来。”
林惊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裴砚,我喝了。”
裴砚冷着乌眸,指腹从她漂亮浓密的睫毛上滑过,最后点在她眼睑下方娇红的泪痣上。
“我自然知道你喝了。”
“但方才从你唇瓣溢出来多少?喝少了那药就没效果了。”
“自然得补上。”
林惊枝闻言,抬腿就踢他,用了全身力气,可裴砚依旧不为所动。
“枝枝,你拒绝不了我的。”
“无论任何东西。”
果不其然,门外响起孔妈妈胆战心惊的声音:“少夫人,郎君。”
“端进来。”
孔妈妈僵着手脚,站在门外。
裴砚冷笑:“孔妈妈今日若不送药进来,我明日就把妈妈遣回去。”
“你自己选择。”
孔妈妈无法,只得颤着手推门进去。
她视线落在林惊枝和裴砚身上,先是一愣,然后慌忙掩去眼眸中惊慌,方向药碗后,忙不迭退了出去。
因为孔妈妈怎么也没想到,裴砚不过是喂个药,少夫人怎么就头发凌乱衣裳半解,若是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在做别的事情。
林惊枝盯着裴砚手中,浓黑的汤药。
裴砚冷着脸,语调是说一不二的严厉:“这次你自己喝。”
“或者。”
“还是我喂你。”
第52章
裴砚明显能感觉到,被他圈在怀中娇软的身体一颤,水润的桃花眼中含着惊怒交加的神情。
“我自己喝。”
林惊枝唇瓣抿了抿,嗓音夹着微微发颤的细软哭腔。
裴砚心口一窒,有种灼烧般的痛感从他身体里划过,端着药碗的掌心却稳不露半丝端倪,缓缓递到林惊枝唇边。
一碗汤药不多不少,林惊枝喝了一半之后,裴砚就端开药碗。
他微凉的指尖也不知从哪儿掏了颗蜜饯出来,轻轻放进林惊枝被他吻得格外红润的唇中。
蜜饯酸甜,一下中和了那股苦涩至极,令她觉得恶心的药味。
林惊枝含着口中蜜饯,漫着水雾的眼眸带着没有任何温度的霜色,看向裴砚。
那股冷意,似要将他整个人淹没。
裴砚目光垂下,平静眸底微闪。
他忽然仰头,冷白微突的喉结滚了滚,碗中剩余的半碗汤药,当着林惊枝的面饮下。
“到你身体彻底康复为止,我每日陪你。”
“若我不在府中,也会有人同我汇报,你是否饮下汤药。”
裴砚语调极淡,他缓缓松开禁锢着林惊枝双腕的掌心。
在林惊枝愣神的瞬间,他突然俯身,舌尖滑过她雪白小巧的贝齿,卷出她口中含着的蜜饯。
凉薄唇瓣沾染上水色,深邃眉宇间凌厉化成温柔,一闪而过,快到让人以为出现了错觉。
屋外又下起了雨,四下窗子都关着,让人心底生出一股烦闷。
林惊枝白皙指尖,拢了拢从香肩垂落的衣裳,这时候她才发现两人间都狼狈得厉害。
褐色汤药洒在衣上,衣物湿透贴在身上,若隐若现。
而裴砚本该白皙无瑕的侧颈上,有个十分明显的小巧牙印,鲜血已经结痂。
他逼迫她喝药,她就狠狠咬他,用尽力气。
若不用药,估计以后会留下疤痕。
想到他的身上,还是那般显眼的地方,一辈子留下她咬的齿痕,林惊枝觉得有些怪异。
“去沐浴。”
裴砚看着林惊枝的眼睛,神情淡淡。
耳房浴室里,早有婆子放好热水。
裴砚抱着林惊枝大步跨进宽大浴桶中,水声哗啦,他手里拿着雪白巾帕,小心从她背脊上擦过。
光线昏暗,水雾朦胧。
林惊枝闭着眼,她并没有拒绝裴砚的伺候。
白日赏花宴,夜里又被逼着喝了一回药,情绪剧烈波动加上汤药的作用,她有些昏昏欲睡。
……
究竟是什么时候回到榻上的,林惊枝根本没有任何印象。
等再次睁眼,已经是第二日清晨。
屋外,日上三竿。
隐隐能听见廊下有丫鬟婆子刻意放轻脚步,经过的声音。
“孔妈妈。”
林惊枝闭着眼睛朝外喊了声。
不一会儿,孔妈妈带着丫鬟进屋伺候。
一觉好眠,夜里有没做梦,林惊枝今日难得心情好。
等午膳用到一半时,绿云从门前进来:“少夫人,沈家派了婆子,送来这个。”
林惊枝垂眸看过去,请帖上沾了股礼佛时的檀香,看字迹应该是沈家太夫人亲笔写下的。
打头‘枝枝’二字。
笔迹很重,能看出犹豫很久才落的笔。
沈太夫人是好人,对她更是照顾,可惜沈家有沈观韵,林惊枝就不可能对沈家有任何亲近之意。
“你告诉送请帖的婆子。”
“我昨日赏花宴回家后,不慎着了凉风病了,等日后病好,再去沈家做客。”林惊枝收回视线,眼中泛着一股疏离冷漠。
“是。”绿云恭敬道。
“孔妈妈。”林惊枝没了胃口。
她搁下汤匙,看向站在身后为她布菜的孔妈妈。
“我若想在汴京开个药铺,妈妈觉得如何?”
孔妈妈愣了一下,想了片刻才道:“少夫人怎么会想开药铺?”
“依老奴的经验,开药铺的话,铺子里若有个医术厉害的郎中,那应是不愁生意的。”
林惊枝笑了下:“我在观音寺时,认识了一位居士。”
“妈妈应该是有印象的,如今那位居士恰巧也在汴京,正落脚于西霞寺中。”
“她是女子,又擅妇科,若我们把药铺也做成和汴京一些上等银楼,或是成衣铺子、胭脂水粉阁那般。”
“前堂卖药,后院只接待女眷瞧病,单独的厢房,既保证私密性,又能免去不必要的麻烦。”
孔妈妈脸上表情有瞬间愕然,然后她有些激动地朝林惊枝道:“少夫人这个想法好。”
“若那位居士真的擅妇科,铺子又只针对女眷,定是不愁生意的。”
“毕竟对女子而言,总有些难以启齿的病症,汴京大多瞧病的又都是郎中,会医的女子极少。”
林惊枝点了点头:“我也是如此想的。”
“不过还有一事,恐怕得劳烦孔妈妈替我跑一趟。”她缓缓从袖中掏出一份早早就准备好的,封了火漆的信件。
“前些日孔妈妈娘家不是添丁么?不如就这几日告假回家中看看吧。”
“也顺便去汴京郊外的西霞寺一趟,把这信交给寺中的寂白居士。”
孔妈妈盯着林惊枝白皙指尖上捏着的薄薄信件,她只觉那封信件似有千斤重。
今日她只要接过,往后那就是,再无退路可言。
“孔妈妈难道不愿?”林惊枝软软的嗓音,偏偏透着一股令人心惊胆颤的威严。
“老奴明日就出发。”孔妈妈躬着身体上前,双手恭敬接过信封。
翌日清晨,天还没亮透。
财神庙东街后巷内,一辆十分不起眼的青帷小车,从惊仙苑后宅角门缓缓驶出。
孔妈妈坐在马车里,神情严肃,袖中藏着的密信更是令她感到忐忑。
她这次因家中添丁,告假回家,是宅中所有人都知道的事。
大大方方带着林惊枝赏赐的东西出府,没有任何不妥之处,就连一直负责惊仙苑安全的山苍和云暮两人,也没有刻意去关注孔妈妈归家之后,又去了哪里。
在孔妈妈离府第二日,惊仙来了不速之客。
花厅里。
周氏端坐在主位上,朱妈妈站在周氏身旁伺候。
裴漪怜有些紧张坐着,怯怯眸色,望向林惊枝欲言又止。
“林氏。”
“按照规矩,在我到汴京裴府的第一日,你就该主动过去给我请安。”
“你却好,逼得我亲自来见你。”
“你可还有对长辈的礼数和教养?”周氏开口,严肃面色格外僵冷,眼中已不见任何亲昵之意。
林惊枝站在周氏身前,她手里端着要递给周氏的茶盏,周氏并没有接,而是端着一副婆母要给媳妇立规矩的姿态。
茶盏温热,她指尖皮肤格外娇嫩,端久了难免有些烫手。
林惊枝见周氏今日是铁了心想要折腾她,心底冷笑一声,缓缓站直身体,慢条斯理放下茶盏。
她笑着看向周氏:“母亲说的是什么话。”
“媳妇心中自然是日日惦记着母亲,不过是近来入夏雨水颇多,导致出门不便。”
“才不曾去给母亲请安。”
周氏见林惊枝那漫不经心的模样,当即心底生出一股无名的火气,她嫁入裴家后最讲究的是端庄规矩,哪容得下别人不把她放在眼里的作态。
特别是她的嫡子裴琛,是被裴砚折断了手腕。
虽然精心养了数月,但依旧伤势未愈,连骑马时那只手,都是握不住缰绳的。
“林氏,你大胆。”
周氏面色铁青,胸口堵得像是压了石块,喘着粗气冷冷盯着林惊枝。
林惊枝扶着晴山的手,慢悠悠往身后退了一步。
“母亲若觉得儿媳做得不对,大可去找我家夫君理论。”
“夫君就算因此事要休弃儿媳,儿媳也绝无二话。”
周氏盯着林惊枝,想到出门前丈夫裴寂的交代。
她深吸口气,僵着脸道:“那行。”
“从明日开始,不管你家郎君会不会裴家在汴京的宅子住下,你都必须回去,在我身旁尽孝。”
“我家琛哥儿还未娶妻,身旁也只有你一个媳妇,我想着也是离不得你的。”
周氏态度忽转,莫名说出这么好听一番话来。
林惊枝倒是不好明目张胆地拒绝了。
她也收起眼中冷色,也朝周氏温婉笑道:“母亲身旁自然不能缺人尽孝。”
“等夜里夫君归家后,儿媳会与夫君请示。”
“若夫君愿意,儿媳自然不敢有二言。”
周氏心底窝着火,她用绣帕压了压唇角,直视林惊枝道:“你若明日没来。”
“我便大张旗鼓带着丫鬟婆子上门,请你回裴家。”
“砚哥儿媳妇,望你三思后行,毕竟这是汴京天子脚下。”
林惊枝倒是没料到,周氏能说出这一番夹枪带棒,恩威并施的话来。
以她对周氏的了解,倒像是有人刻意这么教她说的。
这瞬间,林惊枝想到了裴家家主裴寂,那个严肃不苟言笑,对她却厌恶至极的男人。
花厅里,气氛瞬间僵沉。
掰回一局的周氏,终于平复怒意。
只有裴漪怜坐立不安,大大眼眸含着水色,随时都能哭出来的模样。
想到裴寂,林惊枝眼中露出冷色,忽地她眸光一顿,落在隔扇外淡紫如云烟的紫藤花上。
前世周氏就一直对裴砚的生母耿耿于怀,林惊枝不由想到,前些日孔妈妈无意中提到的紫藤花和李家的渊源。
周氏若知道裴砚的生母,就是五姓之一的李氏,不知她还能不能心平气和面对裴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