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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可真是青史留名了。
足以见四爷的脾气秉性:你让我不痛快,那我就让你花样不痛快!
——
柿饼软甜,宋嘉书从前世就有个习惯,单独的吃甜食觉得发腻,但特别喜欢配着辣的东西吃甜。
比如吃麻辣牛肉、重庆火锅就特想吃个香草奶油泡芙或者冰淇淋。
这会子吃着柿饼,她又想吃辣了。
她把柿饼先放下,问白宁道:“前几日膳堂送过一道用辣子油泼的嫩牛肉片,今日问问他们还有没有,要有,多放些辣椒花椒和蒜末,再一起浇上热油。”
白宁刚汇报完李氏的事情,还在等着主子发言呢,谁知道主子已经转向了吃上。
她点点头笑道:“保管有。那蜀地的大厨到了咱们这里,到底不如山东、江浙的大厨吃香,您一要,保管有。”
当日为了接驾,四爷是费心从各处又挖了好几个大厨。
俗话说得好,学成文武艺,卖于帝王家。
听说有给皇帝做饭的机会,大厨们都是很激动的,这就是最高荣誉啊。而且就算最高荣誉的肚量有限,吃不了那么多,但还有下面次等荣誉——龙子凤孙们吃了也是长脸。
以后他们荣养出府,有这个准备过御席的名头哪个酒楼也得抢着要,徒弟也是随便挑。
圣驾离开圆明园,这些大厨也就都到了雍亲王府服侍。
只是这蜀地的厨子有些郁闷:福晋吃的清淡,两位侧福晋一位有喜一位本人就够上火的了,都不吃辣菜。
宋嘉书一听这话,就笑道:“你再问问,要是李师傅不忙,就再让他做一次酸辣粉吧。”
这时候酸辣粉没什么现成的,得从红薯、豌豆红苕磨粉开始做起,麻烦琐碎。
白南在旁笑嘻嘻:“一碗也是做,一锅也是做。格格,要不我去问问耿格格吃不吃?”
耿格格也爱吃辣,但一吃她如满月银盆的脸上就会起红痘,搞得她对辣又爱又恨的。
然而白南去问了,耿氏显然没有抵抗住诱惑,表示她也想吃酸辣粉,油泼嫩牛肉也要一份。
白宁往大膳房走了一趟。
然后拎回来一个食盒,笑道:“李师傅为人正是精明体贴的很。他听了格格的话,就问了句格格怎么突然觉得之前的不够辣了,我就说格格吃着柿饼说的。李师傅就想到了,格格大概想吃点辣的零嘴儿配甜的,这不让我拿回来几样。”
宋嘉书兴致勃勃的看,有两个陶瓷小罐,里面一罐是泡椒凤爪,一罐是色泽鲜明的四川泡菜,两个碟子是灯影牛肉丝和麻辣兔丁。她一看就高兴起来,李师傅入府,她真是如鱼得水。
弘历晌午散了学一回来,小鼻子就拱起来,一嗅一嗅的:“额娘,辣椒的味道。”
宋嘉书招手让他过来,笑眯眯的用银筷子给他夹了一块麻辣兔丁放到嘴里。
就见弘历粉白的小脸变得通红,开始吐舌头。
宋嘉书把早就给他晾着的牛乳茶端着喂他喝了两口。
弘历也不伸手,就让她端着喂,然后扬起脸让额娘给自己擦掉嘴角的奶沫。
宋嘉书微笑。
宫里孩子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是习惯。不过嬷嬷们曾回过她,弘历从小脾气和主意都大,早就不肯让嬷嬷事无巨细的决定他的饭食和衣裳。可在额娘跟前,他却还是一副任由搓圆揉扁的乖团子状。
孩子对母亲的依恋,想让母亲开心的心情大抵如是吧。
宋嘉书一阵茫然,她记忆里没有父母,只知不要让收养她的亲戚厌烦而听话,还真不知道做一个撒娇的孩子,装幼稚让父母开心的孩子的感觉。
看着弘历,她忽然就想,或许当年叔婶也觉得这孩子怎么养都带着养不熟客气生疏吧。
其实,跟弘历相处的过程,倒像是弘历在治愈她的童年。
宋嘉书不由摸了摸弘历的大脑门,又看他像个小动物似的挨个闻闻这些很少吃到的辣菜。
她不由又想养狗了。
从第一次摸弘历的脑门,她就想养只小狗,也要大脑门,但是毛茸茸的大脑门。
弘历看着额娘的手留恋温柔的停在自己额头上,他就不动弹。
他觉得,自从额娘病了之后,似乎总是有些提不起精神。
原来额娘特别关注他的功课,关心他是被皇阿玛赏了,还是责备了,每天的大字都要认真看过去。因着额娘又不懂大字的好坏,只能看到一个不齐的就絮絮来问他是不是写坏了,要不要再写一张交上去。
他有时候会被问的不耐烦,搪塞额娘。可现在额娘很少问他的功课,反而经常带着他玩,也纵容他跟着弘昼开心的去跑,去踢蹴鞠抓兔子,他反而有点害怕了。
额娘是不要他上进了吗?
是还病着怕陪不久他,所以什么都纵着他吗?
他不能忘记,自己在耿额娘处住着的那几晚。弘昼跟他躺在一个床上,但睡的七扭八歪呼噜呼噜像个小动物。
自己的乳娘摸着黑进来,在朦胧月光下,脸上全是亮晶晶的眼泪,悄悄抱了他哭:“我的阿哥爷,奴才跟你说了你不要怕,也千万别吱声。您只心里有个防备。”
乳娘满心伤感,大夫都说钮祜禄格格怕是不好,提前跟福晋跪了请罪去了,阿哥这里却还浑然不知。看着耿格格不敢说,乳娘终于私下大着胆子来告诉了弘历——若真有个万一,阿哥总得提前知道,不然骤然没了亲额娘,孩子怎么受得住。
额娘可能要病死了。
弘历想,他一辈子也不会忘记那个晚上,自己蜷缩在床上,脑子里一片混沌。
额娘能不能醒过来?
额娘会醒过来的,她总不会不要他。
次日弘历听到乌嬷嬷跟旁人嚼舌根,说起额娘病的凶险,全是因为东大院不肯放大夫出来。他站在门口听了一会儿。
这个嬷嬷是不能留了。
——
弘历乖乖的让宋嘉书摸了一会儿头。
宋嘉书又捏了捏他的腮:“你下午想去跟弘昼玩吗?”
弘历摇摇头:“额娘,我要练大字。过了年我就该正式上前院读书了。”
宋嘉书心道:不愧是将来要做皇帝的人,这自我管理能力就是强。自己根本不需要给他上弦,这自己就给自己把发条拧的紧紧的。
“好,只是别太累了,写小半个时辰,一定要出来歇歇眼睛。”
弘历应了,想了想又道:“额娘要不要检查我的大字?”
宋嘉书笑眯眯:“好啊。”
心道:这孩子是想要夸奖了吧。
弘历:额娘一直不念叨我,我不习惯。
母子两人想到两岔里,然后洗手一同吃饭。
酸辣粉午膳做不出来,宋嘉书依旧是用米饭配着麻辣鲜嫩的牛肉吃,然后继续琢磨狗的事儿。
这事儿福晋说了不算,她也不肯担这个责任:阿哥们还小,怎么能弄个畜生进院子,再通灵性也是畜生。
福晋顶多能批准两对鸟给她,还不能是金刚大鹦鹉那种爪子厉害的,只能是掌心大小的珍珠鸟小黄鹂小绿鹦鹉之类的。
可让四爷批准……宋嘉书来了这么久,一直在躺平,优哉游哉过小日子,今日终于体会到了不得宠的不便。
四爷忙碌的这两个月,进了后院七八次,除了在福晋处歇了一夜,别的时候都陪在有孕不舒服的年侧福晋身边。
只是福晋就算分不到夜里,四爷凡进了后院,白日也会去逛一圈——两个人有正事商量。
但似宋嘉书这些格格,四爷可没有非去不可的理由,忙碌的时候,把她们抛着两三个月不管是常事。
不知是不是不经念叨:晚膳前四爷居然来了凝心院,还提前没让苏培盛来通传。
作者有话要说:
①:雍正爷是真的会骂人。确实这位同学提的意见不太靠谱,还是让长辈代笔的,雍正爷就直接写折子骂人家:“奇人也,奇字也,奇奏也,奇事也,奇爷也,奇孙也,奇混也,奇闹也。真正八奇第一奇下大人也。”最近查了好多雍正爷批的折子,好生毒舌,脸皮薄的臣子估计真想跳河。
第27章 醉酒
彼时凝心院飘荡着一股浓浓的酸辣粉的味道。
牛大骨混着鸡骨头吊出来,鲜美而热腾腾的汤底,把放足了辣子和醋的酸辣粉味道蒸腾的更明显了。别说东侧间屋里了,连整个凝心院都是一股浓浓的酸辣味道。
一听说四爷已经到门口了,从白宁起所有下人都慌成了一窝子鹌鹑。
尤其是四爷大步走进来,然后被刺激的打了一个喷嚏后,众人的脸色就更是慌得发灰,可谓是如丧考妣。
宋嘉书想:怪不得在这宫里人人都要往上爬。
在下面就要看人脸色。
以后她要是当了太后,肯定想什么时候吃酸辣粉就可以吃,不会担心惹了别人不痛快,只有别人害怕在她这里打喷嚏失礼的份。
自由之路漫漫远兮。
她福身请安。理智告诉她最好认个罪,但又真有点说不出口:这是碗酸辣粉又不是鹤顶红,不过让四爷打了个喷嚏,难道就要跪了说自己吃有味道的东西就有罪吗?
宋嘉书没有请罪,四爷倒是也没有生气。
他跟弘历一样在空中嗅了嗅:“这也太呛了,秋日干燥,不该吃的这么辣,虽一时口舌过瘾,之后却要上火的。”
白宁和白南见四爷没生气,手脚才缓过来,连忙准备上茶。
宋嘉书解释道:“爷说的是,只是这粉虽闻起来呛人,吃起来却没有那么辣,爷要尝尝吗?”
四爷矜持地点头,大约又想起自己刚才说吃了不好,于是道:“少来点,晚上再让人做个老鸭汤,清热去火的。”
宋嘉书点头点到一半忽然一怔:这是晚点要在这里用?
怎么回事?
年侧福晋虽过了最不安稳的孕早期,但哪怕是六个多月的身孕,也总是不舒坦。四爷凡进后院,绝大部分都陪在东大院。就算不去年侧福晋处,这眼见要腊月了,为了预备年节的事儿,也该去福晋处,怎么忽然跑到她这里来了。
不过这位衣食父母既然来了,她就得好生接待。
宋嘉书看了看四爷穿的厚实,自己就也穿上了出了风毛的对襟坎肩,抬起了小半扇窗,支上窗棱。又在炕桌上摆着的小香炉里撒了一把薄荷香。
清冷的气息顿时将屋里酸辣的味道吹散了大半。
四爷似乎很喜欢这味道,问道:“这薄荷香有种清苦的味道,不是府里原本的方子,你另外加了香料?”
宋嘉书立刻贡献出自己简单的配方,就是薄荷、苦丁为主调配的。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她问小库房要了些各色木质香末。但凡不是珍贵的檀、沉水之类的香料,库房都给的很痛快。
宋嘉书不太喜欢花香和浓郁的香调。
她喜欢雨后青草刚割完,那种清新里头带点草木辛辣的味道。
这种略微发苦的香料,是为了提神用的。早上起太早请安,要是闻着被子里软绵绵的暖香,根本起不来床。
——
四爷到凝心院,弘历自然也是知道的。但王府的孩子,连弘昼那样大剌剌的也知道,阿玛来跟额娘说话的时候,不能随意走动,要等着阿玛叫才可以。
所以他仍旧在自己屋里练大字。
四爷没有叫弘历过去请安,而是自己走了过来。先是细看了弘历近日的大字,圈了好的和不好的两种,然后又问了些师傅讲的功课,最后背着手把弘历的东侧间转了一遍。
见书架子和书案上的东西都整齐有序,四爷微微点头。他自己是个强迫症,看着儿子齐整,心里才欣慰。
这种突击检查才能看出儿子素日习惯,四爷准备哪天再出其不意去查查弘昼。
他如今就这么三个儿子了。
从前他宠爱李氏,又心疼李氏三儿子夭折了两个,不由对弘时格外看重。这些日子他也在想,是不是他的看重和特殊对待,才养大了李氏的心。觉得世子之位是弘时的囊中之物,甚至自己晚些表态李氏都不乐意。居然还敢越过自己行事,在宫里的人面前推出弘时来。
在弘历的小书房转了一圈,四爷又嘱咐了两句,这才回到了东侧间,桌上已经备好了茶点。
四爷刚在临窗的榻上坐了,气还没喘两口呢,李氏的人来了。
——
白宁惴惴不安。
来的是李侧福晋身边的大宫女绿波。
曾经绿波还来给格格送过李侧福晋的赏赐,算是李侧福晋处极有脸面的大丫鬟了。她们凝心院门口的小丫鬟小太监根本不敢拦着,只能让她进来。
绿波进来就跪了,手里还拎着食盒,磕了个头道:“侧福晋想着爷从前喝惯了西大院里的黄芪党参汤,命奴婢送来一碗。”她说话的声音有点微颤,颇为战战兢兢。
宋嘉书就见四爷的眉头拧了起来,看起来不太痛快。
四爷只是不太痛快,可跪在地上的绿波就是痛苦了:她根本不想来惹爷心烦啊,可是她怎么敢违背侧福晋的意思。
侧福晋的原话更可怕:钮祜禄氏,哼,她怎么会伺候四爷,她十年了伺候过爷几回?你快把这汤送了去,让爷喝口顺心如意的吧。
绿波听得想死,根本不敢把这些话说出口。
宋嘉书眼观鼻鼻观心。李氏进不去福晋和年氏的东大院送东西,但打发人来自己凝心院,李氏自然不当回事。
四爷既然知道李氏的脾气,就不会怪凝心院的人拦不住。他心思细致,什么事儿都琢磨的明明白白,不是那种糊涂懒得理会后宅只凭喜好压人的主君。
绿波跪在地上度日如年。
既怕跪在这里四爷发怒,又怕四爷赶她回去,侧福晋骂她蠢不会办事,真是两难。
宋嘉书低着头,余光只看到四爷的手随意叩了两下桌子。
“苏培盛。”
苏公公闪电一样轻巧无声的出现在跟前。
“打发人去趟西大院,告诉李氏。”
“不但这汤是从前我在西大院喝惯的,连这丫鬟也是在西大院见惯的。既她有心送了来——这汤留在这里,这丫鬟,以后也就留在前院伺候吧。”
四爷脸上还带了点冷笑:“让福晋随便再拨个大丫鬟去西大院,给她凑足数目。”
绿波惊恐抬头。
宋嘉书:……
果然是雍正帝,这也太会整治人了。
只有他不想跟人计较的,但凡他计较起来,真的能怄死人。
李氏送汤勾旧情,旧情没勾到,还折了个最得力的宫人,当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福晋再派给西大院的人她也得敢用才行啊。
绿波反应过来后,心里却有些欢喜:哪怕到了前院,四爷晾着不用她也好啊!起码不必跟着李侧福晋这个最近猛往悬崖上冲的马车一起坠崖了。
跳车成功的绿波再次磕头:“奴婢谢主子恩典,请爷允准奴婢回去给李主子磕个头。”
转眼成了李主子了。
宋嘉书敏锐察觉到她态度的转变:这绿波的日子是不是也不好过啊,感觉她也很想跑路。
而且这丫头多聪明啊,特意准备回去叩谢旧主,显得不忘恩负义。只是四爷正烦着李氏呢,既然要调走绿波敲打李氏,自然不愿意再生波澜,直接道:“不必了,苏培盛,你带她直接去前院找张有德,安排个差事罢了。”
绿波心里心花怒放,面上哀痛的退了下去。
出去就把手腕上韭叶宽的鎏金银镯子摘给了苏培盛的徒弟小周子,请他帮忙给绿水带个话,自己铺盖是不敢回去搬了,但往日的体己银子、首饰啥的总得让姐妹偷偷给送出来啊!
——
这里宋嘉书时隔两月余,再次和四爷一起用饭。
直到四爷要酒,宋嘉书才恍然大悟,怪不得他不呆在年氏处了。
想来是这两个月忙碌,好容易脱开功夫,想要痛饮一番松散一二。
年氏如今自然是不能饮酒的。四爷大约觉得,与其自己在前院孤单的喝,不如找个不讨厌的妾室处喝酒,还有个陪喝陪聊的人,不会像太监宫人一样唯唯诺诺不敢应声。
果然,三杯酒下肚,四爷就更放松了些,笑道:“我听说你酒量好,有两回耿氏在你这里喝酒,都醉的走不了路,第二日还要灌醒酒药,你却无事。”
宋嘉书莞尔:“耿妹妹量浅。”
心道四爷居然连这种后宅琐事都心知肚明,而且时隔两个月的先后两次他都记得,真是不知道这心里能装下多少事。
真正是个心细如发,而且发量惊人的人。
四爷一挑眉,难得打趣:“她量浅?那想必你量深了。”
再对苏培盛一挥手:“去前院,取那一对天青釉葵花式单把杯来,这种小盅只怕不够她的量呢。”
宋嘉书安然微笑。
通过两次跟耿氏喝酒,她也探出了自己的酒量。一次茯苓酒度数低也就罢了,可另一次喝的是府里赏下来的惠泉酒,很是醇厚,她也是清清醒醒的。
不知道是不是穿越带来的bug,她喝一斤酒下去,除了又喝又吃有点撑的感觉,别的跟没事人似的。
四爷是个强迫症守规矩的人,不是个会烂醉的脾气。所以只要四爷喝正常量,宋嘉书自信不会醉到酒后失言。
那怕什么,喝就是了。
苏培盛送来的天青釉葵花式单把杯,一杯能装二两二的酒。对古人来说是难见的大杯子,但对宋嘉书来说,还不如前世红酒杯的量。
于是她镇定自若端杯。
四爷倒是有点诧异:这些年钮祜禄氏在他心里一直是温柔沉静的形象,两人确实从未这样单独饮酒说笑过,一般都是他夜里过来,钮祜禄氏服侍他用膳睡觉就罢了,一年到头也就来个七八回。
算来,钮祜禄氏入府十年多了,自己还真没见过她敞开喝酒的样子。今日要不是年氏不舒服,他又有些想喝酒,只怕也不会有这样对饮的一天。
如今看来,钮祜禄氏的安静沉默里,倒有一种难得的自由自在之感,并不像别的格格那样恭顺到像影子,一点自己的性格都没有。
宋嘉书是不知道四爷的心理,若知道大约要回他一句:那是因为我穿过来的不够久,奴性还不够深刻。
她始终没觉得雍正爷有什么特别可怕的。
你是皇帝,我未来也是太后。
你蛰伏几十年当皇帝,我熬二十来年当太后,大家彼此彼此。
而且到底如今的雍正帝也只是四爷,还不是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的帝王。
宋嘉书又刚见了他两回促狭的怄人,对他的畏惧就更淡了些。
——
宋嘉书心情放松,喝酒也是自在轻松的,三盏下去如行云流水,又执壶给两人满了第四杯。
然后,四爷就喝醉了。
宋嘉书无语:耿氏跟她喝酒也醉,四爷这个大男人居然也醉,按理说马背上长大的种族,天赋不都是好酒量吗?四爷这一斤不到就过去了?
她蓦然生出一种‘啊,无敌是多么寂寞’的感觉。
白宁已经去熬醒酒汤了——她也没想到四爷能醉,还好主子喝酒,这防止宿醉头疼的汤药是早就备好的。
宋嘉书把四爷扶到内间床上坐下,在心里打鼓:四爷酒量不怎么样,但不知道酒品怎么样。
很快,宋嘉书就领略了四爷酒后的多样性。
他先是眼睛盯着一处不说话,然后忽然又要喝一碗酸辣汤,要求还格外多,要多放嫩豆腐不放火腿的素汤。
因四爷醉了,下人们恐主子们要‘吹灯亲密些’,所以都退了出来。
结果四爷不准备睡,反而准备加宵夜。宋嘉书只得自己披了衣裳出来吩咐这道酸辣汤,等再转回去,发现四爷不知道从哪里翻出了她装着柿饼和松仁糖的盒子,捧着盒子吃起来,喀拉咔啦的像个大松鼠一样。
宋嘉书:……
酸辣汤好做,很快就跟醒酒汤一起上来,四爷却也只喝了一口就推开了。他略显发直的目光四处转了转,就看到墙上挂着弘历写的一张百福图。
以四爷的眼力,自然看得出,这张字写的并不怎么好,一见就是稚童学写字的练笔之作。然而钮祜禄氏却这样珍重的挂在自己寝间日夜瞧着。四爷方才喝的那口酸辣汤就酸甜苦辣的都泛在胸口。
他伸手握住了宋嘉书的手:“你是个好额娘。”
下人们都猫抓耗子似的窜了出去。
只留下宋嘉书,右手被四爷攥着,坐坐不下,只得站在那里由着他握,口中谦虚道:“爷过奖了。”
四爷都不听她说,直接自己道:“做额娘的心里有孩子,自然是好的。从前我看重李氏,也是喜欢她一心护着自己的孩子,为了自己的儿子,她敢去跟福晋争,死活不肯把孩子交给旁人养育。”
好嘛,这进行到酒后吐真言这步了。
宋嘉书默然。
若是原主钮祜禄氏,未必能体会四爷的心。倒是宋嘉书这外来人,因知四爷的心结,反而明白他这句话的苦。
四爷自己没有得到这种母爱,见到李氏这样为了儿子一片心自然是觉得动容的。
他心里是不是也想,德妃娘娘为了他争一争。
可他先是孝懿仁皇后的养子,等孝懿仁皇后仙去,德妃娘娘也有了十四爷这个完全属于她的儿子。
别说德妃在这宫里谨慎小心,不怎么敢争,就算是争,也不是为了四爷争。
四爷忽然又长叹道:“可如今的李氏……”
宋嘉书不愿再听。
四爷现在喝多了愿意说,明儿醒了说不定就觉得她竖着耳朵听不好。
于是她趁着四爷有些伤感的放开了手,她连忙把醒酒汤又端过去,打断了四爷对李氏的评价。
四爷倒是从善如流接了过来。然而这位爷没递到嘴边,反而盯着碗皱起了眉毛:“这梅花与诗一并镌在碗上,倒显得拥挤俗气了。”
然后随手摔在了地上。
宋嘉书感受到了一阵切实的心绞痛。
这是一只青花手书诗配着淡绿梅花纹的白瓷碗,还是梅兰竹菊四个的一套,算是宋嘉书这里数得着的好东西。
是她知道四爷喜欢那种淡雅娟秀款的气质物件,才特意拿出来给他用的。
结果随着他老人家一抬手,这碗顿时就碎了一个,套也不成套了。
好在这回苏培盛和白宁听到里面砸碗的动静,主动从门外进来,手脚麻利的进来收拾了。
四爷直接对苏培盛道:“记得拿那一套描红荷清露的碗来放在这儿。”
宋嘉书的心绞痛顿时不治而愈。
她甚至灵机一动,又拿一个黑底锦花的旧茶杯给四爷倒茶。
果然又被砸了。
如果说平时的四爷是挑剔,那么喝醉了的四爷简直就是吹毛求疵。
宋嘉书如愿以偿换了一套高级茶具,一套高级的餐具,也就见好就收。
好在这位爷砸完两样东西,似乎是劳动困了,闭着眼揉了揉额头。
宋嘉书连忙道:“爷歇了吧。”
她还没来得及叫人,就见四爷自己摇摇晃晃站起来,然后把自己摔到了床上。
宋嘉书:……我还没有趁四爷酒醉要条狗呢,他就先睡过去了。
而且不知道是摔晕了还是醉晕了,他似乎立刻睡了过去,只有嘴里嘟囔了一句:“原以为是一片赤诚之心,原来也不过是利欲熏心的俗人!顽石!”语气里全是失望。
不,宋嘉书细品了一下,除了失望,还有一层伤心。
宋嘉书叹息:这大概也是在说李氏吧。
她看着四爷睡过去的脸,心道:雍正爷虽然极为喜欢狗,但他确实实实在在的猫性子啊。
就像从前她在外遇到的猫,平时眼睛带着一种冷淡的光。及至熟悉了,它可以走近你,甚至在你跟前露出肚皮。但如果没掌握好分寸和距离,伸手抱它揉搓它,猫没准就会给你一爪子。
雍正爷就是这样,他写起折子跟人掏心掏肺,对人好起来也是热乎的亘古难求。
但如果对方真的得意忘本,而且开始跟他蹬着鼻子上脸,他立刻就翻脸了。
这样的人太慧太聪明,也太眼中无尘。跟他亲近,美妙的时候固然能得到掏心掏肺的好,但一旦有裂纹就再也不会复合。
只怕要远远的得体的陪着他,永远一如当初,才能长久。
宋嘉书想,未来的十八年,她知道该怎么做了。
——
这一夜宋嘉书睡的很好。
四爷醉的恰到好处,没有难受到半夜翻江倒海,一晚上动也没动——可见酒并不会令人乱性,酒只会令人不行。宋嘉书就想,渣男们最好不要以此为借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