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嘉茉憋了半晌,感觉脖颈处的草莓直发烫:“……没事,我突然又不是很热了。”
……
…………
某处传来声笑,很沉,很低,那人靠在座位里,胸腔轻轻震动,下颌线清晰又漂亮。
江峰诧异地回头看陈赐:“笑什么呢?”
陈赐:“看了个笑话,觉得很好笑。”
一分钟后,大家点菜时,宋嘉茉摸出手机,咬牙切齿地给某人发消息。
不加冰:【嗯嗯嗯,你看的这个笑话不会就是我吧:)】
顶灯的光线里,她又看他翘起唇角,手指微动,回复她道:【回去帮你。】
……帮?是正经的帮吗?
宋嘉茉看这几个字就觉得不对劲,等到晚上回去,见陈赐拿着什么东西靠近她,不迭后退道:“你又要干嘛……”
陈赐拉开她的手,低声:“帮你弄一下。”
她心道,该不会是用新草莓盖旧草莓的骚操作吧——
下一秒,一个冰凉的东西戳了上来,在她脖颈处反复揉搓。
宋嘉茉仰着头:“这什么?”
“草莓印是因为淤血,”他动作没停,“把淤积的血块揉开就行了。”
十来分钟后,陈赐动作停下。
她对着镜子一照,果不其然,已经看不到什么痕迹,只剩下一点点泛红了。
陈赐手上是支黑笔,宋嘉茉伸手:“那要不要……我把你喉结上这个也弄掉?”
“不用。”他将笔收起,“我喜欢留着。”
宋嘉茉:“……”
她正想吐槽,桌上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是通电话,仍然是陌生号码。
她觉得有些眼熟,便接了起来。
对面问:“你好,请问是宋嘉茉吗?”
她顿了下:“您是?”
“我是清鱼镇的民镇部门的工作人员,你看你什么时候有空,过来一趟?”
*
周六傍晚,漫长的车程后,她又回到了这里。
十几年过去,清鱼镇已经变了样,繁荣了不少,但沿着旧路拐过去,仍能看见破败的痕迹。
她没想到自己还会回来。
但和多年前不同的是,这一次,她的身边站着陈赐。
陈赐牵着她的手,无声地握紧了些。
很快,镇里走出接待她的工作人员:“你好,我是陶光。”
简单地聊了两句后,陶光说道:“情况是这样子的,我们还是觉得有义务和你交代一下。”
“有关你父母的事情。”
……
整个故事说短不短,说长,好像也不算太长。
宋鹏海和洪蕊,这一生都押注在宋奇志身上。
为此,甚至不惜把宋嘉茉寄养在陈家吸血,只求自己的儿子能够扬名立万。
宋奇志回国后,他们为他购置了一处房产,然而天有不测,宋奇志碰上一起交通事故,性命垂危,心脏衰竭。
手术连着做了三天,宋奇志却仍然没醒,可ICU的价格却日复一日地高昂,他们将所有的积蓄都押在他身上治疗,甚至还在所谓“朋友”的忽悠之下,低价卖掉了两处的房产——清鱼镇的和新买的。
但这些钱对于宋奇志来说,还远远不够。
二人的状态越来越差,直到宋奇志被移出ICU,他们跪在地上恳求医生,不要放弃自己的儿子。
他们说自己还有女儿,可以去找女儿家要钱。
——但已经来不及了。
医生说不是钱的问题,宋奇志已然步入生命的最后关头,不如就带他回到家,体面地结束生命吧。
或许是回光返照,昏迷了许久的宋奇志,在那天中午醒来。
他说想去清鱼镇看一眼,吃一口妈妈烧的菜。
二人怀抱着最后一丝希望,连夜赶回镇上,可即将抵达的前一分钟,宋奇志就这么咽了气。
没有看到最想要看的,也什么都没有吃上。
他们好像就是在那个晚上疯的。
男人变得神经兮兮,开始胡言乱语,女人变得沉默寡言,控制不住地大哭或大笑。
他们这一生歇斯底里,所望所求不过是一个儿子,将全部都寄托在他身上,可眨眼之间,竟是什么都不剩下。
就连儿子生前最想要的,最简单的愿望,他们也没能完成。
时日推迁,二人越疯越狠,甚至到了影响旁人生活的地步。
有人嫌他们吵,将他们关在一所小屋子里,偶尔想起,会去给点饭吃,想不起来,便就让他们饿着。
后来,清鱼镇突降暴雨,下了几天几夜,大家都躲在家中,等到再想起时,才发现二人不见了。
那间小屋子的锁被人撬开,木门也被水泡得发烂,里面的人不知所踪,搜遍了整个镇子也找不到线索。
而镇子的最尽头处,是一条湍急的河流。
“失踪三个多月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已经……”陶光这样说道,“我们也知道你家里的情况,还是觉得你应该有知情权,虽然他们并没留下什么。”
像是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甚至到最终,都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宋嘉茉知道他们对宋奇志的期待,也知道,他们只是觉得自己的人生太糟太烂,想培养一个优秀的儿子,来肯定自己存在的价值。
但最终,三人的名字还是很轻易地被时间抹去。
如果他们知道的话,一定会更加崩溃吧。
宋嘉茉在原地坐了很久,直到天色慢慢黑了,她才说了声谢谢,站起身来。
因为太久没说话,声音已经有点哑了。
她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
解脱?庆幸?唏嘘?好像都有。
但更多的,是麻木。
这个伤口太久了,太久太久了,以至于要开始慢慢愈合时,都没有太大感觉。
镇里的冬天更冷,树木萧瑟,楼与楼之间隔着巨大的豁口,风肆无忌惮地横吹。
她抬腿,走到某处熟悉的建筑前。
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个地方。
她在这里出生,也在这里逃跑。
愣了会儿,她跟陈赐说:“你说,这里算我的家吗?”
她时常弄不清楚定义,偶尔恍惚时,也会想,那自己真正的家,到底该在哪里。
“这里不是。”
他走到她面前,仿佛隔绝掉她和这段糟糕的回忆。
陈赐俯身,将她抱进自己怀里:“真正的家,我会给你。”
*
她并没停留太久,凌晨时转身离开,去了最近的一家酒店休息。
酒店的床很大,她平躺在上面,有一搭没一搭地,听陈赐说着话。
听他说宋鹏海变卖的那两处房产,兜兜转转间,全到了他的手上。
听他说后来的那一栋,在不久之前拆迁,因为占地面积大,补贴了不少,比陈家当时拨给宋鹏海的钱,还要更多一些。
人生好像一个巨大的循环。
他们从陈家要走的,也以别的形式偿还了回来。
宋嘉茉打着呵欠:“所以清鱼镇的这栋房子,现在归你了吗?”
“嗯。”
“那你打算怎么处理?”
“再想想,”他擦了下她眼角的泪渍,“困了就睡。”
她本来还想再聊会儿,但听他这么一说,仿佛被催眠了似的,安静了片刻,就睡着了。
陈赐拿出手机发消息,比她晚睡半个小时,又在七点多早起,替她掖了下被角,就出门了。
清晨的天还没亮透,冷风阵阵。
李威远远见到他,就开始骂:“没见过你这种人!我不就是在附近开工吗,你非得一大早把我薅过来!我就睡了六个小时!”
陈赐:“我睡了四个半。”
“……”李威没话说了。
片刻后,李威道:“说吧,找我什么事?”
陈赐示意他看面前的房子:“旁边这几栋也没人住了,我打算买下来,然后修个——”
“修个什么?”
“希望小学吧。”他说。
李威家里是做建筑的,毕业后,老头子就把他丢进了各种项目里历练,这种活儿还是能安排的。
“可以啊,”李威说,“不过你怎么突然跑到这个地方来修希望小学?投资?”
“不是,”他道,“我女朋友以前住这里。”
李威吓了一跳,半晌才反应过来,情绪激昂:“女朋友?什么女朋友?你谈恋爱了?我草,谁啊?!”
陈赐启了启唇,正欲脱口而出的当下,想到宋嘉茉的话。
他爸那关还没过,现在告诉李威,基本等于昭告天下,容易影响到时候的计划。
于是他顿了会儿,道:“很快你就知道了。”
“行呗,”李威看他又卖关子,“我倒要看看,和告白墙的是不是同一个人。”
李威又围着场地规划了半天,然后道:“这事儿你女朋友知道吗?”
他摇头,“修好了再告诉她。”
李威吹了声口哨。
“浪漫是不?惊喜是不?哎我怎么没看出来啊,赐哥,你还有这种细胞?是爱让你无师自通吗?你以前对我咋不这样呢?”
谈到对面的人,陈赐终于没了耐心:“差不多行了。”
李威:“……”
*
宋嘉茉转醒之后十分钟,陈赐也裹着风雪走了进来。
她从床上坐起,看着他手中热腾腾的小馄饨:“你去干嘛了?”
“给你买早餐。”
“不止吧,”宋嘉茉摸了一下旁边的温度,“你走有一阵子了。”
洗漱完,她突然想起什么,狐疑地站在桌边:“你该不会出去偷情了吧?”
陈赐抽出个勺子:“怎么会这么想?”
很快,他不知是想到什么,唇边荡起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
“况且,跟谁偷能比跟你偷有意思?”
“……”
她无语片刻,撇了撇唇,坐到桌边开始享用。
“这附近有没有什么好玩的?”
以为宋鹏海的事要处理很久,他们都请了周一的假,可以明天再回去。
“没什么,”陈赐道,“有个看花的地方,但现在不是花期。”
宋嘉茉拉开窗户,发现下雪了:“那今天就在酒店里休息吧,一起看看电影也挺好。”
他们就躺在床上消磨时间,睡睡醒醒,聊聊看看,时间倒也过得很快,眨眼就到了晚上。
电影里正在播一部公路电影,主角的下巴处有个疤,却丝毫不影响人物魅力,仍旧很帅气。
宋嘉茉靠在他肩上,随口问道:“你身上有疤吗?”
“有一个。”
没想到还真有,她霎时抬起脸来:“真的?怎么弄的?”
“忘了,好像是第一次为你打架的时候。”
“让我看看,”她说,“在哪儿?”
他的疤也很讨巧,长在后颈和头发交接的位置,被头发挡住,平时根本看不出来。
宋嘉茉手指顺着绕到他颈后,慢慢摸着。
那一块儿的皮肤是软的,有一点凸起,生怕弄疼他似的,她动作轻柔,像羽毛在挠。
她跪坐在他面前,留恋又痴迷地摸着他后颈的那道疤。
大概是在一起太难了,才显得这道疤都这么完美,这么珍贵,他处处都是她喜欢得恰到好处的模样。
怔忡间,突然听到他开口叫她,声音有点儿哑。
“宋嘉茉。”
她愣了下:“嗯?”
“你再摸我要起反应了。”
“……”
“…………”
“那,那怎么办,”她磕磕绊绊地说,“我,我姨妈还没走完。”
小姑娘谨慎地收回手,无所适从地趴在枕头上,半晌后,很小很小声地说:
“那……要不……”
“用腿呢?”
窗帘轻轻晃动。
窗格的暗影间,她察觉到后背上覆盖的温度,听见他的呼吸声在耳畔响起,沉而湿润。
他舔了下她的耳垂,哑声:“腿,夹紧点。”


第59章 第五十九步
第二天中午, 他们启程回去。
宋嘉茉坐在后座假睡,思绪却在翻飞。
他手掌收紧的温度,动情时的揉捻撩拨, 还有低笑时胸口的震颤。
她表情动了一下。
陈赐:“睡觉就睡觉, 还在回味?”
“……”
你能不能干你的事,少看我!
摇摇晃晃间, 终于回到北城。
她买了两个红豆饼,施施然地走在前面,陈赐替她背包拿东西。
大门刚打开, 发现客厅是亮的,她怔了下。
“嗯?爸爸?”
陈建元笑着从沙发上站起来, 走到她面前, 看了眼后头的陈赐。
“出去玩了?”
“是的, ”她乖巧地点了点头, 然后用袋子分出一个红豆饼,“爸,这个你吃吗?”
陈建元虽然许久没回来,但她时常会被大伯接着去看他,再加上总有视频电话, 所以并不会生分。
陈建元笑着接过,看了她好半晌,才说:“都长成大姑娘了。”
她抿了唇,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拉着爸爸去客厅看电视。
顺便说这一路上遇到的事情, 比如昨天下了大雪,车子被埋了一半;又或者谁在门口堆了一个很恐怖的雪人,遇见了几辆抛锚的车子。
陈赐将行李放在一旁, 就这么看着沙发上的两个人。
她是真的很努力在扮演好女儿这个角色,每次陈建元见了她,都会开心很多。
快到吃饭的时候,她问:“要把江阿姨叫回来吗?”
“不用了,”陈建元说,“你们是不是会做饭?让我尝尝你们的手艺,毕竟好几年没回来了。”
小姑娘一抬眉,拍了拍裙子说:“这还不简单。”
十分钟后,她站在厨房里,差点没扶稳高速震动的绞肉机。
陈赐:“很简单?”
“……”
他将绞肉机换了个位置,水平放好后,替她把肉全部打碎。
宋嘉茉看了会他的侧脸,道:“那我干嘛呢?”
他笑了声:“公主歇着就行。”
说是不用干活,但她最后还是擀了点面皮,打算包饺子。
陈建元这次回来,也是想陪着他们,好好过个年。
包完一个之后,她很是满意,举起来放在脸颊旁边,问他:“好看吗?”
陈赐瞥了一眼,意味不明地笑了半声:“跟你似的。”
“看着漂亮,弄不了两下就散架。”
她轻轻皱起眉心,怎么感觉这话不太对呢。
很自然地联想到昨晚,刚开始没几下,她就闹腾着说腰好酸,坚持不住了,整个人都往下垮,还是陈赐把她重新捞起来,托着她的腰才得以继续动作。
……
她义正言辞地敲了两下桌角:“现在这是在煮饭,你在想什么?”
“是啊,我说下锅的事,”他散漫地抬眼,“你想成什么了?”
“……”
真的吗?我不信。
憋了半天,却找不到切入点,宋嘉茉一回头,在门口看到陈建元。
她张嘴就来:“爸,他骂我!”
陈建元替她主持公道:“嗯,他骂你什么了?”
宋嘉茉眨了下眼睛:“……”
“反正……不是一些很好的形容。”她说,“明天就把他扫地出门。”
陈建元点点头:“好,明天就把他扫地出门。”
陈赐:“……”
待陈建元走后,她又包了一个别的馅的饺子,在上面摁了颗豆子,当做记号。
等到饺子全部煮好,她挑出那枚特别的,把上面的豆子轻轻弄掉。
陈赐本还不知道她在忙什么,直到她将那个饺子,悄悄放进了陈建元的碟子里。
很自然地,陈建元吃出它和之前的不同:“这怎么还有个玉米馅的?”
她好像很惊讶的样子:“玉米的我只包了一个诶,居然被爸你吃到了吗?那证明你下面的一年肯定很顺利,身体健康,心想事成。”
陈建元被她哄得开怀,连连大笑,说那今年要给她包个大点的红包。
不远处,电视机里的节目也很热闹。
陈赐垂下头,缓缓勾起唇角。
又吃了一会儿,饭桌上安静下来。
她坐在陈赐和陈建元中间,能感觉到,陈赐偶尔咳嗽时,陈建元会频频看他。
宋嘉茉戳了下陈赐的肩膀。
他道:“怎么?”
“你坐过来,”她示意二人换个位置,“我想看电视。”
陈赐起身:“多大人了,吃饭还看电视?”
她抬起一双明净的眼:“我难道不是永远都是哥哥的小宝贝吗?”
“……”
陈赐:“?”
她曲起指节,压了下嘴唇:“对不起,好像是有点恶心。”
陈建元又被她逗乐,看了会儿她,又看看陈赐。
后面的气氛变好了很多,偶尔,陈赐会和父亲说说话,聊聊生活,或是工作。
晚上十点多,陈建元上楼睡觉。
宋嘉茉洗完澡,也回到自己的房间里。
其实这段时间,陈赐一直都是睡她房间的,但是爸爸回来了,总不能再让他堂而皇之地睡在这里。
今天陈赐第一天回自己房间睡,也不知道会不会习惯。
她很“善良”地想着。
在床上躺了会儿,她打开游戏,创建了一个房间,截图。
然后切进微信里。
不加冰:【哥哥不在家,一个人寂寞。】
陈赐:【?】
不加冰:【亚洲美女,在线一等四。】
跟了张游戏截图。
时间正指十一点。
她没收到陈赐的回复,几分钟后,房间的门锁被人打开。
她吓得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你——”
陈赐:“不是你要我过来的?”
她指着游戏:“我只是想让你进房间带带我。”
他挑眉,答非所问:“这不是进来了?”
“……”
为了佐证自己确实只是想打游戏,陈赐一进来,她就光速开了一把。
对面匹配到了情侣,可能还在热恋期,那野王疯狂给小娇妻让人头,还让小娇妻拿下了双杀。
宋嘉茉转着□□,“我也想要。”
他嗯了声,“亲一下换一个。”
……
最后打完三局,把把她都是MVP。
手机还没来得及放下,被人捏住手腕,反扣在床头。
他嗓音略沉:“你今晚一共拿了二十个人头,欠我几个?”
宋嘉茉眼下肌肤升温,磨蹭道:“有、有几个是我自己拿的……”
“嗯,”他舔吮她的耳垂,“哪几个?”
“你别……动手动脚……”
他像是在笑:“我不动我来你房间干什么?做慈善的?”
冬日的夜比往常时更黑,窗外传来呼啸的风声,能听见水滴拍打枝叶的声音,某枝小茉莉在水珠中摇曳。
她呼吸起伏,睫毛上沾着水汽。
陈赐点了下她的脸颊,留下点儿东西,然后说:“我先回去了,你好好睡。”
“诶——”她下意识伸手,抱住他正欲离开的肩膀。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可能是觉得,受益的不该是她一个人。
她抿了下水润的唇瓣,目光安静:
“我姨妈走了。”
……
陈赐垂下眼,声音哑了些:“诱惑我啊?”
她不自然地撇开视线,听到他沉声说:“再等等。”
她有些茫然:“等什么?”
“等我确定能娶你的时候。”
他在她唇角啄了下:“不然的话,怕你后悔。”
*
陈赐走后许久,她才迷迷糊糊地反应过来。
想回答,可又想起,已经过了最好的时机。
她扯住身上的被子,一股脑盖过头顶。
血液在疯狂尖叫,但找不到原因。
*
次日起来,她伸着懒腰,看到陈赐出现在对面的房间,一时有点没反应过来。
还是陈建元先开的口:“睡得怎么样?”
她愣了下,想到点什么,莫名开始磕巴:“还,还可以。”
“陈赐呢?”
陈赐垂眼,淡道:“凑合。”
陈建元:“那她怎么睡得好?”
陈赐意有所指:“受益人,当然睡得好。”
宋嘉茉耳郭蓦地一红,想到一些受益名场面,抬起腿,用力地怼了他两下,示意这人闭嘴。
陈建元:“啊?什么受益?”
“没事,爸,就是最后一瓶牛奶被我喝了。”她转移话题,“这豆浆还行吗?要不要加点糖?”
……
一顿风起云涌的早餐吃完,她咬牙切齿地走出门,发现这人居然还在笑。
宋嘉茉凑过去:“你笑得真开心啊,有什么好事,能跟我分享一下吗?”
“行啊。”
他挺大方,弯了下腰,在她唇角亲了下。
“感觉到没有?”
“……”
*
周五晚上,沉寂许久的同学群里突然发来消息,说班长终于回国了,问大家有没有空聚一聚。
这是她的高中群,毕业之后就冷清了很多,除了偶尔有人需要投票,才会冒出几条消息,或者是几个男生在里面插科打诨,数学老师跟着聊上两句。
本说大学毕业再聚一次,哪知道班长迟迟没回国,聚会便一拖再拖。
宋嘉茉住得近,自然是赴约了,尹冰露和江寺要忙清吧的事情,只说到时候如果有什么劲爆新闻,让她记得直播。
新闻倒是没什么,无非就是班上的哪对情侣在一起多久,又是什么时候分的手,饭桌上还时常有人起哄,老干妈也难得柔软许多。
酒过三巡,她一直忍着,忽然听到门口传来声音,是尹冰露来了。
饭桌上愈加热闹,宋嘉茉问:“怎么又来了?”
“忙完就来了,”尹冰露说,“觉得要过来看看嘛。”
尹冰露一来,不知怎么的,就多了几分安全感。
大家都说这里的招牌米酿好喝,她一直没敢碰,可朋友一旦在身边,又觉得,尝一下也无妨。
宋嘉茉垂头给自己倒了小半杯,抿着唇试了下。
确实很好喝,带点清香,甜甜的。
她喝了一杯,也没见有什么反应,心道米酒应该不会醉,于是又放开喝了几杯。
这米酿的后劲来得慢,等到大家反应过来,桌上已经没几个清醒的人了。
宋嘉茉撑着脑袋,感觉头有些晕。
不知怎么的,随着他们的讨论声,恍惚间,竟然觉得自己又回到了十六七岁,仿佛下一秒头一栽,再醒来,就是在朗朗书声的课堂上。
班长连忙开始安排,送她们回家。
酒店的门口热闹非凡,有人醉了滔滔不绝,有人站不稳靠在石像上,路过的出租一辆接着一辆,班长挨个分配,一个清醒的女生配一个喝醉的,群里开了定位和语音,说送到家打声招呼。
表面看起来井井有条,实际上则是哄闹不断。
所有喝醉的女同学乱成一团,她却大手一挥,回到那年十六岁:“不用管我,我叫我哥来。”
醉得不知东西南北,却很清晰地拨出了那串烂熟于心的号码。
十分钟内,这人肯定到。
在心里默默数完时间,她一抬头,乐了:“你来了啊?”
陈赐俯身:“怎么又喝成这样了?”
女高中生小井看着他,眨了眨眼睛:“什么又?”
“……”
“算了。”
不远处喧闹,他俯下身,将她背在自己肩上。
她不设防,严丝合缝地黏在他身上,双臂环在他肩头,气息又软又轻地挠着他耳郭,双腿还在轻轻晃荡。
酒气顺着耳郭,绵延到他脖颈。
上次也是这样,每次喝醉之后都一副毫无攻击性的模样,好像他做什么,她都会乖乖点头说好。
她身子还在软绵绵往下滑,半醉半醒间,鼻腔里溢出无意识的哼鸣。
“宋嘉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