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世子一愣,从没想过还能这样。
只不过转念想到他爹的凶横模样,他还是梗着脖子说道:“我说了他也不会信的。何况我们是朋友,他们也就是想和我开个玩笑而已,我哪能去我爹面前告朋友的状?”
姜若皎虽觉得寇世子那群狐朋狗友不靠谱,却也没打算劝寇世子离他们远一点。
都说疏不间亲,她一个外人干嘛掺和到这些事里头?
姜若皎把手上的空碗洗干净,抬眸对杵在自己旁边不走的寇世子说道:“很晚了,世子该回府去了。我们家中只有女眷,着实没办法收留世子这么个大男人。”
寇世子很高兴被称为“大男人”。他这个年纪的少年郎大多是这样,分明还没真正长大,却特别想得到别人承认。
秉承着不能白吃白喝的王府家规,寇世子左掏右掏掏了半天,想把汤圆钱给付了,却连半个子都没掏出来。
“怎么了?”姜若皎抬眸看他。
寇世子索性解下腰间的玉佩给了姜若皎,说道:“这个抵汤圆钱了。”
姜若皎道:“一碗汤圆没这么值钱。”
寇世子随意地道:“不就是块破玉,山里好看些的石头罢了,哪值什么钱?这玩意我家里没十块也有八块,给你你就收着,说那么多废话做什么。”
姜若皎眼看他一副“你不收我就不走了”的态度,只得把他递来的玉佩收下。
她把寇世子送出厨房,准备顺便去把大门关严了,不想两人才走出门口,却见平西王立在不远处等着他们。
也不知来了多久。
姜若皎过去远远见过平西王,一下子认出了这个满身威仪的中年人是谁。
她心中一凛,赶忙上前向平西王见礼:“民女见过王爷。”
平西王的目光落到姜若皎身上,发现她相貌算不得特别出众,至少不是那种艳光四射的美人。
正相反,她身上有种沉着蕴藉的气质,整个人都十分温雅内敛,外人无法窥见她万分之一的好。
这不是他儿子以前会招惹的类型。
以前自家儿子跑去流连秦楼楚馆,平西王也特意派人去了解过,那都是一眼看去就特别美的姑娘。
刚才听兴福说自家儿子时常来这个食肆纠缠姜家姐妹俩,平西王还以为姜家姐妹俩都是过去那种美得能入画的美人,没想到会是这么个沉着内敛的小姑娘。
刚才姜若皎劝的那一番话,更是让平西王感触良多。
他儿子在外面遭人算计了,却不是想着来他面前诉说委屈,而是怕他责罚特意换了衣裳再回家,可见他们父子现在的相处方式确实不对头。
要是今天儿子没跑出来,而是结结实实挨了他的打,往后父子之间的隔阂只会比现在更深。
寇世子见平西王一直在那打量着姜若皎,心里无端生出一股子勇气来,挡到姜若皎面前说道:“不关她的事,是我自己跑过来的!”
平西王收回落在姜若皎身上的目光,看了眼小腿明显有点抖的儿子,倒觉得这儿子今天难得地有了点担当。
他没搭理自家儿子,而是和气地对姜若皎说道:“天这么晚了,这小子还往姜姑娘店里跑,着实给姜姑娘添麻烦了。”
姜若皎本以为动不动就打儿子的平西王会是个凶横的人,没想到平西王竟是这般态度。
她不着痕迹地看了眼寇世子,心道莫不是寇世子太混账了才一天到晚挨揍?
哪怕心里犯着嘀咕,姜若皎还是恭恭敬敬地道:“没有的事,我们偶尔也会遇到很晚才过来的客人,一般只要灶上的火还烧着就会好好招待。”
寇世子走到门外都没回过神来,不知道他爹今天怎么这么好说话。
姜若皎倒是看出来了,平西王应该已经知晓拂柳楼发生的事,也知道自己错怪了儿子。
要不然的话,平西王也不会亲自来找儿子回去。
姜若皎送走平西王父子二人,端出剩下的一碗萝卜汤圆坐到桌边吃了起来。
父子哪有隔夜仇,只要还活着,误会总有解开的一天。
只恨她们姐妹二人与父母天人永隔,却是连这种委屈气愤的机会都没有。
姜若皎一颗接一颗地将汤圆吃了个精光,又去把碗洗得干干净净,才回后院去看看姜映雪睡了没。
姜映雪还没睡,正伏案写着什么。
见自家姐姐进来了,姜映雪把桌上的文稿盖了起来,口中埋怨道:“那家伙终于走了吗?他可真是太讨厌了,整天跑来纠缠我们。”
“走了。”看在那块价值不菲的玉佩的面子上,姜若皎现在对这纨绔世子稍微改观了一点,还给他说了句好话,“其实他也没那么糟糕,好歹还听得进劝。”
姜映雪直摇头:“我还是觉得裴公子那样的才好。”她顺势和姜若皎说起学堂里的事,说自己现在和裴公子的妹妹坐在一起。
姜若皎倒没想到事情会这么巧。她说道:“裴公子为人清正方直,他妹妹想来也不会差,你与她交朋友我也放心。”
姜映雪点点头。
她挑了几个问题来问姜若皎。
姜若皎听后微微讶异,奇道:“你们已经学到这里了?”
姜映雪心中一紧,犹豫片刻后才摇着头说道:“是我自己琢磨的,我最近想多读些书,只是很多东西我都读不懂,所以才记下问题来问阿姊。”
姜若皎闻言欣慰不已,取来纸笔说道:“时辰不早了,你先去睡吧。这些问题有点难,我给你写下来,你空闲时自己琢磨琢磨。”
姜映雪坐在旁边不挪开:“我还不困,在这里看着阿姊你写。”
姜若皎知道姜映雪向来爱黏着她,也就没再赶她去睡,提笔把几个问题的答案给姜映雪写了下来,还标示出让她去读哪本书哪个部分。
一通忙活下来,夜已经深了。
姜若皎把写好的文稿给了姜映雪,自己把灯吹灭上榻睡觉。
姜映雪窝在姜若皎旁边,感受着姜若皎身上传来的暖意,心里有些煎熬。
她知道自己在做的事不对,可是姐姐亲口说了不喜欢,她才想去试试的。
裴公子已经到了娶妻生子的年龄,裴家肯定会给他相看各家姑娘。她们的出身太低了,所以她得借姐姐与裴公子的那段交情一用,要不然根本嫁不进裴家……
等她嫁给了裴公子,就可以当姜家食肆的依仗了,到时候再没有人敢欺负她们姐妹俩。
要是按照姐姐的想法,她过两年挑一个没中进士的生员嫁了,那么还得等他上京赴考、等他金榜题名、等他去地方上苦哈哈地干个十年八年——以地方小官那低微的俸禄,说不准这期间还得一直靠姐姐资助过活。
所以,她还是想试一试。
她第一眼看到裴公子就很喜欢。
只是这件事不能和姐姐说,要是说了姐姐肯定不会同意帮她骗裴公子。
最好就是事成之后,姐姐只当是裴三娘在为她牵桥搭线。
到时姐姐为了她的婚事能顺顺遂遂,必然更不会再提起那六封信的事……
想到自己正在筹谋的事,姜映雪辗转反侧,久久难以入眠。
作者有话要说:
注:
萝卜汤圆和云片糕这些吃的:出自《随园食单》


第9章
姜若皎并不知道妹妹的思量,她想为妹妹物色个州学生员也不过是想想而已,妹妹过了年也才十四岁,只需先留意留意便好。
转眼到了腊月,姜家食肆来了个和尚,就是那个眼睛墨绿色的饭头僧。
他还背着行囊,看起来是要来投奔姜若皎似的。
姜若皎记得这饭头僧名叫清平,法号不是按寺里的排行来的,约莫是位行脚僧。她客气地问道:“清平师父怎么过来了?”
清平道:“舍弟来信说家母生了病,每个月都要去抓药,得费不少钱。我尘缘未尽,便不打算在寺里呆着了,想要还俗出来谋生计。”他平日里沉默寡言,这会儿要说求人的话更是生涩得很,“上回在寺中,令妹曾说我若是还俗可以来姜家食肆养家糊口,不知你们店里现在可要请人……”
姜若皎记得清平在寺里的表现,那会儿别的饭头僧都想跟着她学做素菜,只清平一个人闷头干活,旁人把脏活累活全塞给他干他也从不喊苦从不喊累。
是个老实又勤快的。
姜若皎准备陆续添些大菜,厨房里只自己一个确实忙不过来,这饭头僧来得倒是巧了。她说道:“你若是想来帮忙,我没法给你提供太好的住处,夜里只能在店里的杂物房应付应付。工钱一开始可能也不会很高,不过你若是愿意跟着我学做菜,往后你做的菜卖得好便给你分利钱。你既已还俗,应当可以学做荤菜吧?”
清平点头。
他出家本也不是因为崇信佛法。
他是母亲再嫁时带过去的孩子,继父家中穷得很,后来又有了弟弟,荒年养不活他这个继子,便把他送去寺里当了和尚。
很多寺庙里和尚也分个三六九等,他在一开始待的寺里过得很苦,人人都可以踩他一脚。后来现在的主持过去论佛法时瞧见他被欺负,便把他带了回来。
本来一切都在好转,他在寺里待得挺好,虽因为少年时的遭遇不太爱和旁人往来,却也打心里喜欢这里的主持和师兄师弟。
没想到安稳的日子没过多久,弟弟又写信来说母亲生病了,让他想想办法,说他现在是在大寺里当和尚了,应该能弄回不少钱才是。
清平左思右想,没法和主持他们开口借钱,他母亲的病是要一直吃药的。都说救急不救穷,自己家的事哪有一直向别人开口的道理?
清平便想着还俗自己找点活干,自己赚的钱哪怕全拿回去给母亲买药也没什么。
两人商定雇佣之事,又当场立了契书。
姜若皎道:“等官府开门了,我们再拿契书去官府那边留个底。”她们这种正经开门做生意的,不管是开业还是雇佣人手都得官府那边经手,要不然回头官府派人过来追查的话说不准就要关门整改了。
清平点头。
姜若皎知晓他寡言的性格,也没有和他说客气话,起身领着他去杂物间,让他自己收拾收拾。
说是杂物间,其实也不算太乱,一般用来摆放店里多余的或者缺胳膊少腿的桌椅。
里头还有张空床铺。
以前她父亲每次研究新菜到很晚,怕吵着她们母子三人就会到这边睡一宿,近两年多来就一直空着了。
傍晚姜映雪自学堂回来,一眼就发现店里多了个和尚。
姜映雪认出对方是不怎么爱搭理她的饭头僧,立刻跑到姜若皎身边说悄悄话:“阿姊,那家伙怎么到我们店里来了?”
姜若皎放下手里削到一半的萝卜,没好气地道:“还不是你自己和人说以后他还俗了可以来我们店里帮忙。”
姜映雪一听,也想起自己确实曾那么说过。她左右张望一下,见清平没进来才说道:“我就是随口提那么一句,怎么知道他会当真?他当真要还俗了吗?”
姜若皎想到清平说的那些家事,只点了点头,没与姜映雪细讲。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清平这种情况旁人没法说什么,她能做的也只有给他发份工钱罢了。
姜若皎打发姜映雪回后院看书去。
姜映雪也就是看到清平有些好奇而已,听姜若皎提到看书马上又紧迫起来,乖乖回书房做功课去。
等前头热闹起来了,她才小心翼翼地取出压在书袋最底下的一封信,展信看起了上头的回信来。
这已经是他们往来的第五封信了。
一开始是她说明家中遇到变故休学的事,后来那边很快回了信,说家事要紧不必道歉,接着又和过去一样与她分享起进来读的书,与她探讨读书时遇到的疑问。
最初姜映雪根本看不懂那边提的问题,不过她每次拿那些问题问姜若皎都能得到解答,慢慢地也就安心地和对方通起信来。
哪怕现在看那边的回信仍有些吃力,姜映雪看到那熟悉的字迹时还是满心欢喜,就算要多看许多书也一点都不觉得累。
偶尔她还会偷偷翻看姐姐的读书札记,带着姐姐发现的问题去把书读完了,才写到信里与那边讨论一番。
不知不觉间年关越来越近了,姜若皎领着姜映雪和清平两人出去采购年货。
有了清平在,驴车就归他了,姐妹俩在前面买,他在后面接了往驴车上放。
离开寺庙大半个月,清平脑门还是光秃秃的,走到外头很是抢眼,大伙都知道姜家食肆多了个和尚帮厨。
见姜若皎平日里表现得坦坦荡荡,众人说闲话的心思也就淡了。
这和尚长得也怪俊的,要是当真还俗入赘姜家也未尝不可。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姜家没长辈可做主,人姜老板自己挑一个顺眼的夫婿也没什么!
与此同时,寇世子也在酒肆中与狐朋狗友小聚。
寇世子最近又和他的狐朋狗友们好上了,主要是他也没别的朋友,绝交了几天就觉得百无聊赖。
汪鸿才他们轮流过来说好些天软话,寇世子很快便忘记上回的不愉快,又与他们天天出去浪荡。
这日他们坐在酒肆临街的雅间内,一干纨绔照常趴在窗沿看街上来来往往的美人。
寇世子正喝着小酒,就听汪鸿才道:“那不是姜家姐妹俩吗?”
寇世子来了兴致,搁下酒杯凑过去一看,果真看到姜家姐妹走了过来,背后还跟着那辆熟悉的破驴车。
只是牵着驴的人不再是姜若皎,而是个脸生的光头和尚。
汪鸿才在旁边说道:“听说这和尚要还俗入赘姜家,也不知是娶姐姐还是娶妹妹。”
寇世子听了这话,心里不大高兴。
他又看了那光头和尚几眼,只觉这光头和尚长得贼眉鼠眼,一看就不是好人,姜若皎莫不是被他骗了?
要知道这些个当和尚的,个个嘴上说着我佛慈悲,实则很多都唯利是图,骗起香油钱来可狠了。
姜若皎到底只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哪里知道世间险恶!
思及此,寇世子哪有心情继续喝酒,和汪鸿才他们说了声“你们玩,我先走了”,就风风火火地下楼追姜若皎三人去了。
姜若皎正和妹妹挑选着写春联用的红纸,她们贴大门的春联和贴房门的春联大小不一样,所以需要摊主给她们现裁。
摊主也不嫌麻烦,热情地取出小刀给她们裁剪起来。
姜若皎正准备挑拣几个红封一并买了,却见寇世子风风火火地跑了过来,引得其他人一阵侧目。
“世子也要挑红纸吗?”姜若皎侧身护在姜映雪面前问道。
寇世子哪里要挑什么红纸,可对上姜若皎含着疑问的眼睛,忽然又问不出“你是不是要招和尚入赘”这种话来。他干巴巴地说道:“对,我没买过,你说买什么好?”
姜若皎道:“这都是我们寻常人家用的纸,不适合用在王府。”
寇世子口齿忽然就伶俐起来:“你们家用得,我们王府怎么就用不得,书上不都说什么‘与民偕乐’吗?”
姜若皎闻言倒是有些意外,讶异地道:“没想到世子还读了《孟子》。”
“与民偕乐”是孟子的重要思想之一,意思是古代贤明的人都不是独自享乐,而是与百姓一起快乐,所以他们能得到真正的快乐。
寇世子哪里知道什么《孟子》,根本就是听别人提过一嘴而已,不过他坚决不愿意被姜若皎瞧扁了。他得意洋洋地说道:“那是自然,我看过的书可多了。”
姜若皎便问寇世子要买几张、贴在哪些门上。
寇世子还没这么挑过东西,听姜若皎一问顿时来了兴致,把自家可以贴的门都数了一遍,林林总总算下来还真不少。
眼看寇世子爽快地让人掏钱买纸,其他摊位的摊贩顿时也热络起来,纷纷向寇世子推销起自己的东西来。
寇世子平日里都是去店里买东西或者直接掌柜直接把好货送上门让他挑的,何曾见识过这么热闹的阵势。他眼珠子一转,指着姜若皎说道:“她买什么,我就买什么。”
姜若皎本来觉得寇世子被人包围还挺有趣,没想到寇世子居然还能这么祸水东引。
不过有寇世子在,再奸诈的奸商都不敢瞎抬价了,对她而言也有好处。
姜若皎没太在意周围的议论之声,按照自己的采购计划一路买了过去,直至把驴车买的满满当当才结束。
寇世子还是头一回到大街上采买年货,这才知道过年有这么多东西要准备。
他一路看着姜若皎熟练地挑拣想要的年货,时不时还和商贩砍个价,竟觉得有滋有味。
等瞧着那和尚先驾着驴车回去了,寇世子才想起自己的来意。
他压根没管背后一脸苦色的兴福,迈步紧跟着姜若皎,口没遮拦地追问:“听说你想招那和尚当你的上门女婿?虽说你长得一般般,也不至于要嫁个和尚吧?我听人说和尚很多都是为了逃赋税才剃发的,都是些爱偷奸耍滑的家伙,他必然是图你们家有个食肆才哄着你!”
姜若皎知晓旁人必然会议论,毕竟从她接手食肆那日起各种风言风语就没少过,却没想到寇世子会是头一个来她面前讲这些闲话的。
她停下脚步,抬眸看向滔滔不绝说个没完的寇世子:“不知世子从哪听来这种传言?”


第10章
寇世子被姜若皎清凌凌的眼神看过来,心里慌了一下。
他有些不高兴,毕竟他觉得他和姜若皎是朋友了才会劝她别上那和尚的当,结果姜若皎却用这种冷冷淡淡的眼神看他。
“大家都这么说的。”寇世子梗着脖子说道,“你一个女的抛头露面开食肆本来就不对,现在还让个和尚住店里,能怪别人说吗?你这样谁敢娶你啊?”
姜若皎知他向来混账,压根不想再搭理他,拉着姜映雪便要走。
寇世子急了,迈步上前抓住姜若皎的手腕,嘴里很不乐意地道:“我好心好意提醒你,你还生我的气?你这人怎么这样啊?”
姜若皎冷不丁又被他抓个正着,心中不免恼火。她转过身看着寇世子,眼底带着灼人的怒火:“你们府上有仆从有侍卫,难道都是为你们家女眷预备的?”
兴福听姜若皎出言不逊,立刻怒道:“大胆!竟敢编排王府女眷!”
姜若皎冷笑道:“对,我出身微贱,编排王府着实大逆不道,只能由得世子随意编排!”她看了眼寇世子那只紧攥着自己手腕的手,又看向涨红了脸的寇世子,“世子可以放开我了吗?”
寇世子感觉自己的心被姜若皎的目光灼烧着。他赶忙松了手,又转头喝退了兴福,才急急追上已转身走出几步的姜若皎说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没有编排你,我都是听了别人的话才会那么想。”
姜若皎说道:“世子爱怎么想都与我无关。”
寇世子听到这话莫名很难受,怎么就无关了。
那天晚上他跑到姜家食肆敲门,她给他开了门,还给他盛了碗萝卜汤圆,热乎乎的可好吃了,吃得他身上暖烘烘。更早的时候,他还曾看她做面条,甚至自己试着擀面……他们,他们现在不是握手言和,成朋友了吗?
寇世子从小到大就没受过这样的委屈,从来只有别人讨好他,哪有人敢给他甩脸色?
见姜若皎头也不回地走远了,寇世子顿时觉得很没面子,恨恨地撂下狠话:“当我稀罕搭理你这母老虎?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兴福听寇世子这么说,也应和道:“真是不识好歹!照小的看,理当抓起来治她罪才是。”
寇世子闻言转头瞪他,不高兴地道:“她只是生气了才口不择言,我们平西王府岂能仗势欺人?”
兴福登时闭嘴。
另一边,姜若皎姐妹俩走出一段路,姜映雪才忍不住道:“阿姊,外面不会都那么传吧?”
姜若皎淡淡道:“以前我接手食肆便有不少风言风语,要是我在意这些,岂不是遂了我们那些‘族亲’的意?”
姜映雪想说其实卖掉食肆也没什么不好,到时她们另寻一处寻常民居搬过去,剩下的钱拿来准备嫁妆也够了。可话到嘴边她又想到食肆是父母的心血,只得默默地把话咽了回去,暗自担忧这事不知会不会影响她的筹谋。
回到食肆见清平正在把东西往里搬,姜映雪心里不免有些着恼:这家伙和尚当得好好的,无缘无故还俗做什么?
姜映雪悄悄瞪了清平一眼,帮着姜若皎把店里布置一番。到姜若皎要写春联时,她主动请缨:“阿姊,今年大门的春联能不能让我写?我的字现在已经练得很好了,连柳先生都夸我越来越有你的神韵!”
姜若皎自是笑着应允。
姐妹俩开始凑在一起琢磨今年的春联要写什么。
清平拿着抹布擦完桌子擦柜子,耳朵不时动一动,听着姜若皎两人快快活活地讨论。
他虽有兄弟,却没怎么和弟弟相处过,“家”对他而言是非常陌生的东西。兴许寻常人家的兄弟姐妹就应该这样相处吧?
另一边,寇世子回到家,瞧见底下小厮提前送回来的一堆东西,生气地抬脚踹到一边,闷闷不乐地想着姜若皎方才的态度。
她怎么能这样呢?他明明是为她好,她怎么能因为他说错话就不理他了?
这母老虎,着实可恨得很!
卢氏听闻儿子回府了,亲自让人端了热汤过来。她见自家儿子一脸气恼地坐在那儿,屋里还扔了一堆乱七八糟的玩意,不由质问左右:“你们都是怎么伺候世子的?这么乱也不收拾收拾?”
卢氏说完顺手捡起张红纸看了看,发现纸质粗糙得很,就是那种最寻常的便宜纸张染成红色而已。
卢氏眼界高,自然看不上这种纸,当即上前问道:“是不是哪个掌柜的拿劣质纸骗了你?”
寇世子一看那红纸就来气,哼哼两声,说道:“不是,就是街上随便买的。”
“那是谁惹你不高兴了?”卢氏关切地问道,“你快跟娘说说,娘替你教训他!”
寇世子一向很讲原则,平辈间的打打闹闹从来不闹到长辈面前,听卢氏这么问后摇着头说道:“没人惹我。”
卢氏知晓儿子那群狐朋狗友或多或少都有点混账,以为他与朋友起了龃龉,见他不愿说也没强逼他讲,只笑着哄道:“来,你刚从外面回来,喝点汤暖暖身子。”
寇世子在他娘面前还是很乖的,麻溜地把汤端起来喝完。
卢氏等儿子午歇时才把兴福唤过去问明情况。
得知儿子居然是和个女孩儿起了矛盾,卢氏警惕地问起对方姓甚名谁、出身如何。
还没等兴福一一回答,平西王就从外头回来了。
平西王见卢氏把兴福喊到跟前盘问,皱起眉问道:“那小子又做了什么混账事?”
卢氏道:“哪有你这么说儿子的?这次可不是我们儿子的错,你是不知道,那丫头片子居然敢编排到我们王府头上,当众说什么‘王府的仆从侍卫都是为王府女眷预备的’。我就没见过这么没教养的女孩儿,你赶紧让人去把她抓起来治她罪!”
平西王听她没头没脑地来了这么一通,眉头皱得更紧,目光转到兴福身上,叫兴福把事情经过讲一讲。
得知寇世子听了风言风语跑去姜若皎面前大说特说,平西王看了卢氏一眼。
卢氏说道:“我儿又没说错,女人家本来就不该抛头露面!一个未婚女子,邀个和尚住家里算什么事?那丫头把我儿的好心当成驴肝肺不说,还对王府出言不逊!”
此时平西王已经知晓这女孩就是姜若皎。他见卢氏在那痛斥对方不识好歹,想了想,给卢氏透了底:“我早前与母亲商量过时瑞的婚事了。”
卢氏的注意力一下子被转移开了:“母亲怎么说?”
饶是卢氏向来以自己出身世家为傲,还是清楚只要平西王太妃在一天,这个家就是平西王太妃做主,就连儿子的婚事也得看平西王太妃的意思。
过了年儿子就该十六了,是该给他说亲了,毕竟从议亲到成亲少说也得走个一两年。到时儿子不得十八了?
就算平西王不提,她也早盘算着把这事提上日程了。
平西王道:“我与母亲都有属意的人选了,不是旁人,就是刚才这孩子,姓姜,闺名若皎,父母都不在了,只姐妹二人相依为命。等过了年,我便会派媒人上门看看人家的意思,成不成还不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