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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崇见这小姑娘哭得这样惨,心头莫名漾出一点复杂又愉悦的情绪来。大概是以为自己是这世上最悲惨的人,转头一看,却看到许许多多同自己一样的人坠落在深渊中。
唯一不同的是,祁崇独自一人从深渊中爬了出来。
他抬手捏了明臻的下巴,用一方丝帕擦了擦明臻的眼睛:“难受吗?”
明臻抽噎着道:“小、小兔子可不可以不要死?”
奶里奶气的声音,看祁崇的泪眸里带着希冀。
这般眼神和声音,让祁崇觉得有趣。
这孩子到底年幼天真,祁崇伸手:“你把它给孤,孤来日将它救活。”
“孤是谁?”明臻不懂这些称谓,带着哭腔问。
“是我。”
明臻把小兔子放在祁崇的手里,祁崇转手便递给了李福。
对于明臻,他也不愿意多加刺激。年龄又小,又是个傻子,说再多真相,她也不能理解。
明臻止住了哭泣:“哥哥什么时候把小兔子还我?”
“来日。”
明臻突然想起来,她吃过这位哥哥的糕点,当时哥哥还喂她喝水。
因为所得善意不多,当初祁崇一丁点善心,让明臻将他看做了天大的善人。
她搂住祁崇的腿:“哥哥是好人。”
祁崇活了这么多年,头一次听到别人夸自己是好人,倒是觉得稀罕。
一旁的李福笑笑,把视线移到了其他地方,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荒谬之中,祁崇也觉出些许有趣。这个世上,大概只有傻子将他错认为好人。
祁崇冷笑:“见个人就喊好哥哥?”
明臻见他俯身,不知道祁崇想把自己推开,以为他要抱自己,就张开了双臂:“哥哥抱抱。”
鬼使神差般的,祁崇真将这个小丫头抱在了手臂上。
明臻坐在祁崇的臂弯,才知道这很危险,她被抱得这么高,有些害怕,双手抓住了祁崇的衣物,水汪汪的大眼睛看向祁崇:“小兔子吃草,它醒来,哥哥记得喂它吃草。”
“好。”
明臻一只手在自己怀里掏了掏,掏出一块松子糖。这块糖包在油纸中,又被明臻包在帕子里,可见有多宝贝,她小心翼翼的拿了出来,将糖纸剥开,小手塞进了祁崇口中:“哥哥吃糖。”
明臻的手上带着很自然的香气,隐隐约约,似乎是牡丹清香混合着淡淡的奶香。指尖碰到祁崇的唇,将糖块放了进去。
一点甜意在舌尖化开。这块糖原本就有几分融化,因为明臻一直揣在身上,她体温暖化了几分。
祁崇原本讨厌甜食,可看着明臻这张哭包脸,如果将她一片好心给丢弃了,这小丫头肯定又要哭了。
看她这么难过的哭,原本不是什么坏事,明臻哭起来比旁人可爱多了。但祁崇眼下还要走,没空在这里欺负小姑娘。
离开之时,李福唏嘘道:“小姑娘是笨了点儿,不过心肠不坏。”
对于李福而言,好心肠的人难见。
宫里好心肠的娘娘,基本都被贵妃给害死了,留下来的都是人精。上面的人是什么模样,下面的人便跟着学。真正良善无心机的人压根活不下去。
至于祁崇——
祁崇为当今嫡子,尊崇他的人无数,觊觎他的人也无数。皇帝对祁崇无感,这些年来,祁崇不知道遭受过多少阴谋算计,稍有不慎便被害死了,连身边亲信都有所保留的他,早就不信人性之善。
祁崇往前走去,并未理会李福的话语。
李福手中拿着个死兔子:“殿下,这兔子怎么办?”
将这兔子复活,也只是骗小孩的话。祁崇神通再大,也不能让个小东西起死回生。
“你自行处理。”祁崇淡淡的道,“记得找只一模一样的来,让余竹交给她。”
“好嘞。”
李福也觉得明臻这小丫头惹人怜爱。宫里也有几个和明臻差不多大的公主,这些个公主都是祁崇同父异母的妹妹,祁崇身份高贵,也有些个母妃低微,巴巴的向祁崇示好,但祁崇从未理会过,一句话都懒得多说。
这些小公主们何等聪明伶俐,却不及明臻这个小傻子得祁崇青眼。
李福道:“殿下,您如果喜欢这小小姐,不妨告诉安国公,认这小小姐当个干女儿。”
祁崇沉默了一阵。
李福完全不把祁崇当成十几岁的少年。
也的确是,跟在祁崇身边,旁人只折服于他的威严和手腕,连他俊美容颜和年岁都忽略了。
李福久久不见祁崇回应,想着自己是不是闪着舌头说错了话,他笑道:“殿下年纪轻辈分长,仔细算算,和安国公可是平辈,刚刚小小姐的叫法差了辈分。”
祁崇地位在这里放着,莫说一个五岁的小姑娘,让个三十五岁的汉子认他干爹,肯定也有大把大把的人排到皇城外等着认。
祁崇语气突然冷戾几分:“萍水相逢,如何看出孤喜欢她?”
李福突然想起来,这位爷向来不爱让人知道自己的喜好,在祁崇身边,有的能够揣摩,有的则不能,他给了自己一巴掌:“奴才失言,是奴才看明小姐乖巧,自己喜欢得不得了,所以误以为殿下也喜欢。可惜奴才的福气全在伺候陛下了,没有福气再有孩子。”
不过——李福的干儿子起码有十个。
祁崇冷冷一笑。
······
明臻回到了自己的住处,她房里的丫鬟还在四处找,见她衣着脏污回来了,丫鬟们叹了口气:“姑娘又去了哪里?怎么衣服脏兮兮的?”
她俩知道明臻昨天得了个小兔子。
没有人陪着明臻玩儿,其他小姐都不愿意和明臻这个没娘的孩子一起。这么大的小孩都是贪玩的年龄,明臻好不容易有了小兔子,哪怕小兔子后腿瘸了一只,她也当成宝贝,短短半天建立了深厚的友情,昨天晚上睡觉之前,明臻还念叨着自己的小兔子。
明臻解释不清。
她小手冰凉冰凉的,丫鬟虽然对明臻不热络,却也尽心,有连氏前车之鉴,她们不敢太怠慢。
一名丫鬟握住了明臻的小手,给她暖了暖,满脸堆笑道:“姑娘的小兔子呢?小兔子没看好跑了?”
想起小兔子,明臻鼻头有点酸酸的:“郑嬷嬷踩了小兔子,哥哥说小兔子死了。”
丫鬟笑意收敛了。
郑嬷嬷是五小姐明芙的奶妈,不管怎样,她们这些丫鬟可不敢惹。
丫鬟道:“死了就死了,姑娘再去玩其他的东西。五小姐是您的阿姊,您忍让一点别闹事儿。过段时间天冷,冬天就到了,冬天来了会下雪,等下了大雪,姑娘去玩雪,雪就像小兔子一样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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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臻点了点头:“嗯。”
她轻声道:“等下雪了,哥哥送小兔子回来,阿臻和小兔子一起玩。”
由于声音小,丫鬟也听不清明臻在轻声说什么。
明臻看起来是个健康的孩子,脸色很漂亮,体态也正常,婴儿肥很重,比画里的仙童更多一些秀丽与精致。不知道为什么,天一冷,身上也发凉,一双小手怎么都暖不热。
丫鬟捂了一会儿就放开了:“姑娘进来吧,赶紧换一身衣服,等下太太看到了可不好。”
明臻的房间不大,现在地暖还没有烧,所以房里略有几分寒意,和外面差不多。虽然房间很小,由于没有什么摆设,显得空空荡荡。
她其实也不同这两名丫鬟亲近,很少开口讲话,今天对明臻来说,也是说话过多的一天。
丫鬟两个笑嘻嘻的交谈,明臻听不懂,也不在乎这两人在说什么,满心都在想自己的小兔子什么时候回来。
第7章 就像养只小兔子似的,秦王……
晚饭的时候,一家子的人围了桌子。
明荟暗搓搓的瞅了明臻一眼。
明臻早就换了新衣,胭脂色的衣衫将她一张玉雪晶莹的面孔衬得越发可爱。没有让安国公夫人罗氏看到明臻狼狈不堪的模样,明荟到底有几分不服。
现如今,高门贵族的女孩子都兴读书,明荟今儿休息,明天还要去学堂,一大早就要起来,天不明就得梳洗一番。她厌倦了这番,只是旁人家的女孩儿都在,明荟也不得不去。
想起明臻每日开开心心的在家里,想休息就休息,既不用学习琴棋书画,也不用和其他女孩子勾心斗角相比较,明荟心里头一阵郁闷。
明臻乖乖巧巧的捧着碗,只夹自己面前的菜。明荟特意夹了一筷子肉放在明臻的碗里:“妹妹多吃一些,这是红烧兔肉,尝起来可香。”
明臻的手抖了抖,胃口顿时没了。
一想起自己的小兔子,明臻眼圈儿瞬间红了起来。
明荟笑嘻嘻的:“妹妹还没有读书习字,知不知道兔子的兔怎么写?”
明臻摇了摇头。
明荟细细的手指在桌面上画了画:“你看,这样写。”
一旁罗氏笑盈盈的对明义雄道:“老爷,您看她们姐妹俩玩得多好。饭都冷了,阿臻,别只顾着听姐姐说话,赶紧吃饭呀。”
明臻看着香气扑鼻的红烧兔肉,一点胃口都没有,筷子夹了一点米粒,送到了口中:“我吃饱了。”
“怎么不吃完?”明荟见自己夹给明臻的兔肉一口没吃,“平常阿臻吃那么多,今天不太舒服?”
明臻轻轻摇头,结果丫鬟递来的茶水,略尝了一口茶:“阿臻想要回去。”
明义雄看了这小丫头一眼,明臻年龄尚幼,不过眉眼间一抹秾艳,此时已初见端倪。
小姑娘长得是漂亮的,比她娘小时候更加艳丽几分。因为婴儿肥未褪,看不出长开后脸型如何。
不过,看这眉眼唇鼻,和斓姬并不相似,尤其是眼睛,斓姬小时候眼睛就是细长形状,明臻的眼睛却很大,肌肤欺霜赛雪,比斓姬还要剔透几分。
性子也不像斓姬。
明义雄一阵落寞。阿臻脑子有问题,性格不会像任何一个人。
等明臻离开,明义雄才对罗氏道:“阿臻反应迟钝,身体较弱,不适合养在公府之中。”
罗氏温和的笑笑:“咱们家里的孩子,也不能送出去,哪一个都是老爷的掌上明珠,都该被好好养着。”
明义雄对罗氏的敬意多于爱意,两人相敬如宾,有些事情,明义雄也会和罗氏商量一番。将明臻送走这件事情,明义雄也会告诉罗氏。
略一思索,明义雄道:“乡下庄子里养出来的孩子都壮实,我想将阿臻送到庄子里。”
“啪”的一声,明荟筷子上的红烧狮子头落在了碗里,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瞬间又惊又喜。这是真的吗?父亲要把明臻这个小傻子送走,送到庄子里?
在庄子里养几年,明臻肯定就变得和乡下的野丫头一样了。对于明臻的美貌,明荟是嫉妒交加,将明臻送走之后,安国公府里再也没有能够压得过明荟的姑娘了。
明荟一双眼睛乱转,藏不住自己的欣喜。
罗氏警告的扫她一眼。
明荟赶紧低头吃东西。
罗氏道:“这怎么好?离家这么远,我也不舍得。”
“这件事情已经敲定了,庄子前两天置办好了。”明义雄道,“丫鬟婆子也置办好了,只需要将阿臻送过去就行。”
虽然敬重自己的发妻,但这件事情上,明义雄却不放心交给罗氏去办。所有的人都是新买回来的,不是罗氏安插进去的。如此一来,仆人都听余竹的安排,不会背地里做出谋害小姐的事情。
罗氏只好点了点头:“既然老爷都敲定了,那也只能这样。平日里我多派人探望一下阿臻,千万不要让孩子受了委屈。”
明义雄吩咐道:“记得给她多准备几件衣服。”
“老爷放心,最近嬷嬷们新制了冬衣,我会给阿臻带上。”罗氏道,“前段时间我还打了两个长命锁,荟儿一个,另一个给阿臻。”
罗氏行事作风不会让明义雄担心,事事都办得十分利落。也由于罗氏持家有道,这些年来,明义雄也照顾她的娘家。
明臻是次日才知道,她一个人在房间里坐着,看窗外桃树上的树叶一片一片落下,明臻迷迷糊糊的数有多少片叶子落下来,她也不认得数,数着数着就数岔了。
听到背后的脚步声,明臻回过头,只需要看到衣袍的颜色和图案,明臻就知道是安国公来了。
她从榻上跳了下来:“爹爹!”
安国公摸了摸明臻的头:“乖孩子。”
明臻扬起小脸:“哥哥什么时候回来?”
她的小兔子还在哥哥的手中。
安国公以为明臻说的是几个庶出的哥哥,他道:“晚上下学就回来了。阿臻,爹爹今天让人送你去一个好玩的地方,你去了之后,一定要乖。”
明臻听不大懂安国公的意思,见大人说什么,她就跟着点点头。
安国公道:“阿臻头发乱了,去拿梳子来,爹爹帮你梳一梳。”
明臻蹬蹬的跑到了梳妆台旁取了一把桃木梳,将梳子放在了安国公的手中。
安国公接过木梳,让明臻坐在了自己的前面,他将明臻的发髻松了下来,手在明臻的脑袋上摸了摸。
明臻骨相极佳,后脑圆润饱满,头发乌黑浓密,安国公粗粝的手掌在明臻脑袋上摸了一圈,并未察觉到异样。
他微微叹了口气,将明臻头发梳了梳,胡乱绑上了。
明臻在不知不觉中,靠着安国公的腿睡着了。
安国公看着明臻安静的睡颜,脑海中不自觉浮现了斓姬当年的话语:“太聪明了不好,长大会是祸害。让她衣食无忧,混混沌沌过一生,再好不过。”
以安国公的能力,将明臻平安抚养大并不难。
在庄子里过些年,等及笄的时候回来,安国公亲自挑选一个老实敦厚家风清白的年轻人,将明臻嫁给这个老实的年轻人,平平淡淡过完这辈子,再好不过。
等明臻醒来的时候,她已经在马车上了,看着陌生的环境,明臻有些害怕,又不敢发出声音,只能无声的抹着眼泪。
等到了傍晚,抵达庄子的时候,余竹将车帘掀开,就要让嬷嬷将熟睡的明臻抱起来时,才发现这小丫头眼睛哭得红肿。
余竹并非无儿无女,他有个年纪差不多大的儿子,三个月看一次。见到明臻哭得这样惨,余竹突然就想起了自己的孩子。
他半蹲下来:“小姐别哭,您现在有了新的住处。想不想要小兔子?您的小兔子就在这里。”
明臻抽抽噎噎的,她抹了抹眼泪,打了个哭嗝:“真、真的吗?”
余竹点了点头:“当然是真的。”
庄子很干净,这里民风淳朴,见了余竹就喊一声“余爷”。
等看到小兔子之后,明臻紧紧抱住了小兔子,将其他事情都忘在了九霄云外。
在安国公府的时候,明臻与其他人也不亲近,并没有过分眷恋的人物。
只是初来乍到,明臻晚上一个人睡觉,丫鬟都在外面,她十分害怕,在小床上偷偷哭泣。
······
几日后,秦王府中。
“贪了多少?”
面对秦王殿下轻描淡写的询问,暗卫身体都在发抖,他声音微颤:“八十万两白银。”
一旁李福压根不敢发出声音,默默给秦王添了茶水。
今年年初有两个宫殿走水,必须要修缮重建,负责运输皇木的是宇文宸,也就是秦王殿下的三舅。宇文宸中饱私囊,贪污了八十万两白银。
此事如果被贵妃一党揭发出来,势必会影响到祁崇。
祁崇眯了眯眼睛:“宇文宸……”
他天生暴戾冷漠,可不是顾念血缘之情的人,对于拥有父子关系的皇帝还动着杀心,对于其他人,更不会留情。
但眼下,宇文宸这个废物还不能杀,他只能先帮宇文家,将这件事情嫁祸给贵妃一党。
祁崇天生就擅长玩弄人心,颠倒黑白算计政敌对他而言不是难事。
祁崇日夜行走在阴谋算计之中,于刀尖上舔血,心性早就扭曲。
不过他一向隐藏得极好,外人眼中,祁崇永远都是威严又高贵的秦王殿下,看不到半分污秽血腥。
等暗卫下去,李福道:“明日还要见三位大人,他们加起来得有二百岁了,这些老家伙一个比一个难对付,殿下,您先歇了吧。”
等祁崇歇了,李福松了口气,赶紧退出去。
恰好就见了余竹。
余竹对李福行了一礼:“李公公。”
李福开口:“殿下已经安置了,有什么事情,就告诉我,我明日传递消息。”
余竹道:“并没有什么,只想和殿下说一声,新给了明小姐一只兔子,她很开心,一直让我给殿下道谢。”
李福摇了摇头:“殿下日理万机,这等小事就不要烦他……”
话说到一半,李福的眼睛突然亮了亮。
最近秦王心情不佳,所有人都惴惴不安,生怕惹到这尊煞神被斩了。
李福也总想用什么来讨好一下这个主子。
犹豫片刻,李福道:“你能不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将这个小丫头带到秦王府,逗秦王殿下开心?”
就像养只小兔子似的,秦王说不定会觉得好玩。
余竹道:“可以倒是可以,庄子里所有人都听我。只是,这姑娘是安国公的女儿——”
“咱们殿下怕他不成?”李福道,“拉拢不了的人,殿下都会除之后快。说不定这个小小姐有福气,逗了殿下开心,认殿下当干爹,殿下饶她不识抬举的亲爹一命。”
余竹诡异的瞧李福一眼,李福真是当干爹当上瘾了,认了十个干儿子还不够,还要让殿下也学着他当什么干爹。
……可殿下又不是什么公公,能当亲爹为什么当个破干爹啊。
第8章 明臻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祁……
等到休沐日,祁崇仍旧五更就醒了。
每天亥时之后休息,寅时刚到就醒来,李福也敬佩祁崇的心性和毅力。
据李福所知,贵妃宠大的四皇子能睡到巳时才起床。平日里最爱和一群纨绔吹拉弹唱,半点心思都不用在正事。
皇后娘娘还在的时候,祁崇就保持了这样的作息。
诸多皇子中,祁崇文韬武略,经天纬地,纵然有他生来聪慧的缘故,也和他每日严苛的作息脱不了干系。
祁崇不爱斗鸡走狗,美食、骏马、鲜衣美婢也非祁崇所爱。
他这个年龄,早就有富家公子去青楼里戏耍,然而,祁崇不喜女色。他厌恶被酒色迷昏了头脑的皇帝,厌恶容貌美丽但矫揉造作的贵妃,从小看够了女人的争斗,自己对这些从来都是不屑一顾。
醒来之后,祁崇便早早的练武,教祁崇练武的师父颇有名气,江湖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因为祁崇有一把神兵利器,为了得到这把兵器,师父不得不委屈留在京城里。
如今师父只在边上看,很少再进行指导,看到李福过来,他笑嘻嘻的摸了摸胡子:“李公公早。”
李福拱了拱手:“陆先生。”
陆音尘鹤发童颜,如今已是花甲之年,然神采奕奕,两眼放着精光。
他道:“殿下天资过人,现在就不需要我了。”
李福呵呵笑着,李福能在贵人身边伺候,自身也有一点点本事。
四周鎏金铜镂雕万寿的宫灯将庭院点亮,之见墨蓝夜色中剑如长虹,气势凌厉,剑气穿过竹林,竹叶无风自动,一道修长冷戾的身影让人移不开眼睛。
“殿下不喜用剑,但悟性绝佳,剑法了得,同辈之中无人能及。可惜剑随心动,剑锋杀气过盛,殿下心性——”说到一半,陆音尘想起这是宫廷,不是江湖,便乖乖闭了嘴,“殿下适合做皇帝,来日定登峰造极。”
“这是自然。”李福笑着道,“咱们殿下非同一般。不过,这只是随便耍耍罢了,殿下从不动手,平白沾一身血,下人们能做的事情,殿下怎么会动手?”
沐浴更衣,换了雪白长袍,早膳已经备好了。之后便是先生来讲经。
一天过去,等到半下午,祁崇查看一些公文,李福悄悄进来:“殿下,您还记不记得安国公府那个小小姐?”
祁崇眼睛未抬:“嗯?”
李福提醒:“就是那个哭着想要小兔子的小丫头。”
祁崇仍旧未抬眼睛:“嗯。”
李福道:“奴才自作主张,将这个小小姐接了过来,小姑娘实在可怜,奴才一看到她,善心忍不住泛滥,实在不愿意让她在那偏僻庄子里。”
祁崇狭长幽深的一双眸子突然抬起。
李福叹了口气:“不过,要是明大人发现奴才拐走了他女儿怎么办?到时明大人只需要大刀一挥,奴才的人头就落地了。”
这家伙什么意思,祁崇自然能听懂。李福什么人?当初在皇后宫里主掌刑罚,死在李福手下的人不计其数,宫女太监都惧怕他,私下里给他起了个“笑面虎”的称呼。
祁崇似笑非笑,威严幽深的凤眸落在李福的身上,李福也有些怯,不知道这次马屁会不会拍错了地方。
李福笑笑:“不过,奴才是殿下身边伺候的人,殿下看在奴才一片真心奉主的份上,肯定也不会让奴才当明大人的刀下游魂。”
“留下吧。”祁崇淡淡的道,“挑个地方安置下来。”
李福松了一口气:“好嘞,谢谢殿下。昨天奴才让人收拾了您隔壁的暖阁,改日天冷了,小丫头住在里面也舒心,您看可不可以?”
这奴才得寸进尺,祁崇也懒得和他计较,随他去了。
明臻才进府,从小门进的,小轿子将她装在里面,就像装宝贝似的,稳稳的抬了进来。这件事情也不能声张,秦王府中,除了秦王之外,只有余竹和李福两人知道明臻的真实身份。
至于庄子里——
安国公的一举一动都在余竹掌握之中,明义雄平时行程满满当当,不会想起这个女儿。罗氏更加不会,明臻不是她亲生的,她一点儿也不会心疼。
明臻好奇的掀开帘子看外面,只看见一双眼睛,余竹警告道:“小小姐,将帘子合上,这里不准淘气,知不知道?”
明臻乖乖点了点头:“阿臻不淘气,阿臻会听话。”
等下了轿子,李福久候多时,将拂尘往腰上一插,欢天喜地的去迎接明臻去了。
明臻也记得李福,李福喂她喝姜茶,她抬头:“叔叔。”
李福笑得脸上开花:“姑娘真乖,不过,您可不能乱叫,奴才担不起这个,叫奴才李福就行了。”
余竹道:“李公公,您说这么多,她听不懂。”
余竹指了指李福:“叫他李公公。”
明臻仰头:“李公公好。”
李福笑着将明臻往里面带:“小祖宗,咱家给你收拾了一间屋子出来,平时需要什么,尽管告诉咱家,千万不要客气。”
余竹提着一个兔笼子,给了李福旁边的小太监:“小畜生想吃草,给它弄几片菜叶子。”
穿过长长的游廊,等进了门,只觉房内一阵淡淡的龙涎香。
这是秦王惯用的香料翠云龙翔,香的味道较冷一些,并不适合明臻这样的小姑娘。
李福吩咐身后另一名太监:“将香换了,换成华帏凤翥。”
这道香更加甘甜一些,用的是郁金香花、熟沉香、苏合香、茱萸子、干姜和蜂蜜。
小太监下去了。
李福让两名丫鬟上前,对明臻道:“她们二人是姑娘的玩伴,一人叫做天琴,一人叫做新夜。”
高挑一些的是新夜,另一位是天琴,两人都十五六岁,比明臻大十岁。
明臻点了点头。
李福道:“姑娘肚子饿了吧?”
听到“肚子饿”,明臻的眼睛瞬间亮了,她点了点头。
李福笑了起来:“等下就送些吃食过来。”
现在秦王那边应该在用膳,李福得过去看看。
进去之后,一名丫鬟对李福道:“殿下似乎胃口不佳,只尝了几筷子。”
李福进去:“殿下,明小姐已经来了,现在安置在隔壁。”
秦王一双眸子深不见底:“是么?带过来让孤王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