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豪人如其名,豪爽大度,明荟眉宇间带着几分英气,看起来也聪明伶俐,至于明臻,明臻哪哪都好,仅仅从这几个孩子来看,就可晓得明家家风颇正。
明荟刚刚连下车都扶着明臻,姐妹两人关系亦是和睦友好。
如果自己此时突然去打扰妹妹,告诉妹妹,你眼前的哥哥姐姐都不是亲的,父亲也不是亲的。你兄长是我,父亲是鼎鼎大名的残暴君王霁成王,妹妹会不会受不了?
她会不会憎恨自己,认为自己破坏了她平淡又美好的生活?
——相对于明家,自己家里其实很寂寥。怀风自己能够感受到这种寂寥。叔父与王妃纵然很好,但亲密之中也会有客气,因为怀风父母早逝,他们对待怀风是无所不包容,甚少训诫,而怀风不想让任何人失望,早早便是一副玲珑心。
以上算是次要,最最关键的是,妹妹想要自己这样的哥哥吗?
自己这样擅长伪装,擅长玩弄人心,行事作风都不算正派的哥哥。他与明家,几乎是两个极端。
虞怀风难得有这样犹犹豫豫的时刻。
一旁符青昊看着自家殿下一会儿唇角下压,一会儿又唇角上勾,自己也好奇得很,究竟是什么事情,让殿下有这样的反常举动。
进了客厅就看到凌朝一众皇子。这些皇子都各有各的风采,气质容貌各有不同。
有帝王之相的便只有祁崇了。
祁崇仅在旁喝茶,没有更多的举止,已经让人有些沉重的压力感,其他人在他的面前都黯然失色。
五皇子祁修眼尖,一眼就看到了怀风,笑吟吟的上前同怀风打招呼:“江王殿下,好久不见。”
虞怀风道:“五皇子殿下。”
本意是想询问一下祁崇,自己找到了妹妹,看祁崇能不能帮忙想个办法促成兄妹相认,若能让妹妹开开心心的跟着自己走便更好了。
安国公看着就耿直,姜斓与明义雄是旧识,她对霁朝恨之入骨,就怕她留下什么遗言,不准明义雄放人回漓地。
祁崇在这里称得上是一手遮天,许对方一些好处,希望对方能够帮一下。
因而怀风没什么兴致和祁修讲话,只客套了两句,便想办法找个机会与祁崇单独相处。
旁人都看出了气氛不对。
平日里江王殿下是最爱交际的,为人风趣随和,和谁都能聊得很开心,今天不知道为什么,居然没有找话题去谈。
其实怀风是在想,如何知道自己妹妹的名字。他虽然见过了,却不知道名字,更不知道自己妹妹在明府里是什么地位。
祁崇不怎么喜欢这样热闹的场合,怀风还没有反应过来,就不见对方的身影了,于是自己也赶紧一掀衣摆出去找人。
······
明臻与明荟与兄长分开之后,她乖巧的跟在明荟的身侧。
明荟还在拉着她软绵绵的手讲话:“刚才那个是漓王,他看起来就不是好男人,你不要在意他。”
在明荟看来,衣着过分华美,容颜比女人还要秀丽的男人,大多被很多人追捧,这样的男人太容易变坏了,基本都是一副花花肠子。
明臻还在回想:“可是他长得好漂亮,而且长得很高。”
哪怕戴着面具,俊秀风姿也让人仰望。
明荟摇了摇头:“他的父亲是成王,你听说过么?漓地前一任王上,扒了人皮挂城墙的那个。”
明臻没有听说过这些,因而认真去听。
明荟又道:“他们一家子多多少少都有些冷酷,人不可貌相,有些人容貌虽好,却蛇蝎心肠。”
明臻点头。
明荟也担心明臻伤心,好不容易见到个漂亮男子却不是良人,于是捏了捏明臻的小手:“但是阿臻长得好看,心肠也好,这很难得。”
眼下来的人还不多,宁德公主和嘉寒县主不可能不凑这样的热闹,另外有几名世家小姐也心悦祁庭,和明荟算得上是情敌,一直都嫉妒明荟。因而明荟不想同这么多人碰上,与康王府的郡主打了个招呼,便指使了一个丫鬟去找祁庭。
等将自己备的生辰礼亲手交给祁庭,明荟也能够和明臻一起去其他地方玩儿。
过了一会儿,丫鬟便回来了,在明荟耳边说了几句话。这丫鬟是康王府的,明荟笑着点了点头,在丫鬟手中塞了些银子打点,之后对明臻道:“阿臻,你在这里等我两刻钟,我去去就回。”
明臻知晓明荟是来见未婚夫的:“姐姐,你去吧。”
明荟又看向天琴和新夜:“好好看着阿臻,有任何事情就派个人去找我回来。”
新夜觉得明荟顾虑太多,她笑着开口:“姑娘放心吧。”
明荟这才安心去了。
······
虞怀风不熟悉康王府的路,他出来本是为了寻找祁崇,与祁崇商量商量自己妹妹的事情,结果四处走了又走,都没有看到祁崇的身影。
本来在怀疑祁崇是不是回去了,突然看到远处凉亭里熟悉的身影。
明臻坐在凉亭中和丫鬟讲话,不时抿一口杯中的水。
虞怀风伫立良久,想要上前去搭话。他身为兄长,还不知道自己妹妹的名字。
却在犹豫之中。
一旁符青昊也见到了不远处明臻,见王爷盯着看,便道:“王爷对这名姑娘有意?不如上去说几句话,从来没有姑娘能拒绝得了您。”
怀风的魅力毋庸置疑。
虞怀风道:“她会不会怪本王打破了她的平静?”
符青昊觉得自己耳朵聋了:“哈?”
虞怀风握紧手中的扇子,犹豫不定:“本王实在担心,她并不喜欢本王,她或许会嫌弃。”
符青昊唯一可惜的便是今天没有戴个镜子出来,不然他一定要让王爷摘下面具好好照照镜子,让王爷看明白,这样一张精致绝伦的面孔,有哪个女子会嫌弃?
真正被嫌弃的一定是自己这样媳妇孩子都有人也十分无趣的老男人好吗?
符青昊干巴巴的开口:“王爷,您爽快点吧,再不爽快,五皇子都要上去了。”
虞怀风一抬眸,果真看到祁修这厮往凉亭上走去。
他脸色顿时冷了:祁修平日里人模狗样像个君子,怎么能刻意靠近他的妹妹?
怀风还是不敢贸然打扰明臻,他担心自己的目光或者言语让明臻感到困扰,挤压太久的情绪是不可控的,怀风担忧自己失言。
因而只上前拉住了祁修:“五皇子怎么跑出来了?旁人都在喝酒,你不去喝几杯?”
祁修远远看到明臻,觉得这名姑娘仪态甚美,想要过去瞧瞧:“江王,我还有事,想问一下那个姑娘是——”
怀风只想把祁修按在水塘边,让他瞧瞧,就他这幅弱不禁风的样子也配打探自己妹妹的事情?
眼下却揪着祁修的领子往回走:“小王问过了,是丞相家的三小姐,回头你去丞相家去见吧。我们去喝酒,看你酒量如何,小王可是千杯不醉。”
生辰宴上的酒并不烈,虞怀风勉强算是千杯不醉。
因而,他对着祁修冷冷的微笑:无论如何,灌死这个痴心妄想的癞蛤蟆绝对不成问题。
这两人刚刚走,李福和祁崇从另一道石子路走了过来。
李福道:“前面凉亭里的人影好像天琴和新夜。”
祁崇抬眸。
不是像,本身便是。
两人旁边戴着帏帽的少女,便是明臻了,先前被养在秦王府中,几乎没有出过门,如今回了安国公府,身边有一个活泼爱热闹的姐姐,明臻对外的走动也多了许多。
这并非祁崇乐意见到。
祁崇不愿明臻落入旁人的眼里。珍宝只该放在闸中,不该被旁人窥伺。
明臻还在和天琴她们讲话,小姑娘一直都有礼貌,和熟悉的人讲话时,会双眼含笑看着对方,认真倾听。


第46章 然而明臻没有避开,只轻……
这幅认真的情态, 最为迷人。
她一双湖水般波光潋滟又温柔的眸子,也很迷人,想让人有捂住她的眼睛, 再也不要她去勾人的冲动。
此情此景,此时此刻。
明臻丝毫没有感觉到侧面有人过来, 她对于危险的感知并不浓烈,除非危险实在太深。
直到听了脚步声,明臻才回眸, 看到来人,她十分的惊讶:“殿下?”
她仰着头, 戴着的帏帽面纱分开,几乎要掉下来了。祁崇抬手给她扶了扶,等看见明臻穿了什么衣服之后, 他眸色一暗:“过来。”
这里实在不是讲话的好场所,凉亭旁就有道路,不时会有下人来来往往。
明臻只觉得太过巧合:“殿下怎么也在这里?”
祁崇带了明臻到竹林之中, 层层竹影遮挡了身形和声音,李福和两名丫鬟都在外注意是否有来人。
明臻被握住手腕, 小步跟在祁崇的身后,她走得太慢, 步子太小, 因而有点急。
祁崇突然停了下来, 明臻一头撞在了男人的后背上。
他浑身都是坚硬的, 无论骨头还是肌肉,明臻鼻尖瞬间被撞红了,便轻轻抽了抽鼻子,指尖也忍不住摸了摸。
之后, 人被悬空,祁崇将她抱了起来。
明臻体重很轻,对他而言几乎是没有什么重量。
等放下之后,明臻才抬眸:“阿臻又看到……”
她本想说,“阿臻又看到那名漂亮哥哥了”。然而,男人的指腹摩挲上了明臻的脸颊。
她面上擦了一点胭脂,气色显得好了许多。少女肌肤柔软滑腻,祁崇知晓自己指腹因握刀剑而有薄茧,触碰她时,她应该有些许疼痛。
然而明臻没有避开,只轻轻蹭一蹭。
她今日穿的颇为艳丽,绯红的衣衫衬得肤色凝白,然而脖颈下方也露出来了,锁骨深深,极为纤巧动人,往下便是浅浅的沟壑。
祁崇声音冷沉几分:“天冷了,以后不要穿这么单薄就出门。”
明臻点了点头:“阿臻知道了。”
祁崇平日里教训明臻的时候,看起来会比较严厉,就像教训小孩子,他捏着明臻的下巴,迫使小姑娘抬起头:“孤也不喜欢这般的服饰。”
明臻道:“阿臻喜欢,旁人都这么穿。”
风中林中穿过,明臻到底是觉出了几分寒意,小小的打了个喷嚏。
身子不自觉的轻颤,她想要拿自己的手帕擦一擦,但手帕似乎在天琴手中,于是明臻很自然的凑到祁崇怀里,用他衣服擦了擦。
祁崇:“……”
只想把这个不懂事的脏兮兮小姑娘按在腿上揍一顿。
但他是秦王,平时也不愿意多和明臻计较,一些小错睁一只眼睛闭一只眼睛就过去了。
手背在明臻锁骨处触碰了一下,果然是冷冰冰的。
方才凑到他胸口擦拭时,明臻唇瓣上的胭脂也蹭在了他的衣服上,衣领处是白色的,颇为显眼。于是明臻有点点心虚。
祁崇道:“冷了?”
“没有。”明臻才不会承认是自己衣服的错,“这里风太大了。”
明臻胸’脯很漂亮,不大不小,而且是很完美的形状。这衣服紧身,将她细细的腰肢和玲珑的雪脯都勾勒得极美。
她点了点头:“殿下,那我就回去啦。”
“好。”
等少女离开之后,祁崇也回了宴上,李福道:“虽然看起来还是病歪歪的,姑娘现在却活泼了许多,而且和明家嫡女相处得很好,一开始奴才还担心姑娘会被欺负。”
祁崇回到了宴上,却见虞怀风拉着祁修喝酒,祁修本来就不能多喝,他是个文弱的身子,虞怀风却把他往死里灌:“来,干了这杯,咱们兄弟感情好!”
祁修喝得脸红脖子粗,谁和他兄弟感情好,他们祁家的兄弟从来都不是过命的交情,而是夺命的交情好么。
“不,真不能喝了。”
喝多酒误事,醉了一身酒气的样子也颇为难看。
虞怀风有点瞧不起这家伙,连杯酒都喝不下,还有什么本事勾搭自己的妹妹?
无能的蠢货!
祁崇冷冷走了过来,身份低些的公子一一往他面前去敬酒,王子皇孙也要来敬酒的。
见到祁崇时,大多数人都有些胆怯,祁崇总有一些让人畏惧的气场,让人不敢轻慢于他。
有人大胆扫了祁崇一眼,却可嗅到祁崇身上多了几分花香之气,看到祁崇领口处一抹淡淡红痕。
这些年轻贵公子都常常往来声色场合,知晓这抹红应该是姑娘们的口脂。但眼前的男人不怒而威,究竟是哪个大胆的姑娘敢把胭脂留在他的身上?
旁人也想不到祁崇与女人相处的场景。只觉得在女人面前,秦王应该也是这般冷肃的做派。
祁崇面不改色的喝酒。
虞怀风把祁修给灌醉了,自己也喝得半醉,看着祁修的手下将这名皇子给拉走才爽快了不少。
等他凑到祁崇的面前,祁崇身上沾染的少女香已经淡了许多,酒香更重一些。
眼下怀风有意靠近祁崇,祁崇却想抬手将他给扼死在酒桌上。
似笑非笑瞧了虞怀风一眼,祁崇开口,声音里有说不出的危险:“你怎么又回来了?”
虞怀风道:“自然是有事,你衣服上这抹胭脂怎么回事?据说康王妃也请了不少小姐过来,你该不会是和哪位小姐有私情吧?”
一想起平日里总是冷着一张脸,且毫不留情去杀人的秦王居然和哪个姑娘谈情说爱,虞怀风身上瞬间起了鸡皮疙瘩。
他只觉得这样的场景想都不能想。
祁崇身上不适合有这样一抹胭脂,还是沾一点血腥更配一些。
虞怀风也有些半醉,扶了扶自己的面具,淡淡开口:“自然是有事情来办,且是重要的事情。”
虽然上次过来,已经将事情办完了,但事情总会新增。
祁崇道:“祁修在装醉。”
怀风愣了愣,之后才意识到,凌朝皇室中诸位皇子虽然不如祁崇,但哪有真正的蠢货,多多少少都有点城府。祁崇势不可当,祁修能在短时间内夺了祁延的风头,将所有楚家的好处都移到自己身上,大概是看起来平和柔顺心却乌黑的。
虞怀风道:“这人太不实诚,说好了一直喝,直到真正醉倒,他却给我装醉。”
演技倒是很好,连他都欺瞒了过去,真不知平时是以怎样的演技笼络群臣。
祁崇冷冷勾唇。
这个时候,六皇子祁赏也凑了过来,打断了虞怀风接下来想要和祁崇说的话。
他举着酒杯:“江王,喝酒么?你醉了的话,面具揭下来再给我看看。”
怀风一拍祁崇的肩膀:“你和秦王喝,如果能把秦王喝醉,我天天给你摘面具。”
表面上云淡风轻,怀风实际上却对明臻魂牵梦萦,忽然想起来康王世子的未婚妻是明荟,眼下看着祁庭春风满面的回来,怀风上去套了套话。
几句话的功夫,就把明臻的名字给套了出来。
“明臻”,这个名字着实有点眼熟。
怀风手中扇子展开又合上:“怎么这么多叫明臻的?小王记得,不是有个明臻公主么?”
祁庭对皇室了如指掌,他本身便是宗室子弟,皇室有几位公主,他再清楚不过了。因而,祁庭摇头笑着道:“从没有过明臻公主。”
怀风一怔。
从没有过?当年他看到的那个是谁?不是祁崇的妹妹么?
怀风又道:“与祁崇同母的那一个。”
“元后只有祁崇一位皇子。”祁庭摇了摇头,“江王,你打听这些做什么?”
虞怀风道:“那天见到一名女子,与秦王并行,关系甚好,旁人都称那名女子为明臻公主。”
“你肯定看错了,或者听错了。”祁庭斩钉截铁的道,“所有公主,几乎就没有敢接近秦王殿下的。皇室更加没有什么明臻公主。”
“如今想想,小王当天喝了酒,或许真的眼花了。”虞怀风用扇子敲了敲额头面具,低笑一声,“小王这记性真差,对了,这名明臻姑娘,容貌甚美,与京城其他女子大不相同。”
祁庭对明家也有几分了解,他道:“这是明家最小的姑娘,身体一直都很弱,因而当初送到庄子里调养,今年才接回来。”
“原来是这样。”
虞怀风笑意收敛,他回想了一下记忆中的小明臻,越想越觉得和现在的明臻眉眼相似。当初小明臻体态较为丰润一些,小脸也绵绵软软多肉的样子,如今的明臻恰似弱柳扶风,身子骨比较弱,小脸不及巴掌大,下巴亦是尖俏的。
之后又想到,秦王在凌朝耳目众多,对于安国公府,不可能没有打听过内部事情。当年自己要秦王寻找明臻,有他帮忙还是一无所获,说不定秦王知晓什么真相,却没有及时告诉自己。
一边推算,怀风眸中笑意也冷了几分。
他回身看了祁崇一眼,恰逢祁崇抬头,四目相对,龙虎相望,俱带着不善。
虞怀风扇骨又敲了敲手掌。
这件事情,暂且不和祁崇提起,他先找一下其他办法靠近明臻。


第47章 “阿臻喜欢殿下,非常非……
虞怀风清楚, 祁崇和他一样武功高强,因而对于外界感触极深。
因而他将眼里的冷冽逐渐隐藏,扇子张开遮了下半张脸, 摇一摇扇子才笑道:“秦王殿下才是真正的千杯不醉,小王就要会一会了。”
两人对坐着喝酒并不是头一次, 却是怀风头一次想将人灌醉。
纵然心中有许多怀疑,在不知道真相的情况下,怀风也不会贸然诬陷于人。只是这件事情实在蹊跷。
明臻与祁崇非亲非故, 安国公与祁崇关系一般。当年见到的小明臻,是否就是如今的明臻还存疑。
两个人都是聪明人。
回去的时候天色已晚, 祁崇一身醉意,用冷水沐浴之后,李福送来熏过的衣物给他穿上。
这次祁崇喝的确实不少, 虞怀风各种劝酒,巴不得他醉死才好那种。
男人腹肌在灯下块块分明,无尽的力量似乎在皮肉之下暗流, 看起来十分诱人,衣物却将之笼得严严实实, 劲瘦腰肢被衣带束上,玄衣遮覆躯体, 穿上衣物后, 便是另一副景观。
只觉男人身形修长, 风华无双。
祁崇道:“把阿臻叫来吧。”
李福知晓祁崇喝醉了记忆出差错, 服侍了人更衣,他便应道:“奴才这就去,殿下您先上床歇息,明姑娘等下就来了。”
祁崇上了床, 床帐内都是他的气息,清冷的木质香气略有几分苦涩。李福又添了一把安眠的香,之后安安静静的出去。
今天实在太累,所有人都睡了,李福也回去休息。
其实祁崇很少真正让自己喝醉,他一直都清楚,酒与色最容易让男人丧失理智,身为王者,清醒与理智不可失去。但半睡半醒之中,祁崇听到了一阵甜美的声音。
小阿臻穿着绯红衣裙,仰着脸抱着他的腿,甜甜喊了一声“哥哥”。
年幼的时候为了驱邪,丫鬟喜欢在明臻的眉心处点一枚朱砂,鲜艳之色更衬得她眉眼精致漂亮。
祁崇揉了揉她的头:“安静坐下。”
如往昔每一个午后,明臻趴在祁崇的腿上睡觉,祁崇觉出不对,再低头的时候,她已经不是幼时的模样。
身上只系着一件薄薄的兜衣,长发搭在雪白后背上,肩胛骨单薄又精致,面孔绯红了一片,期期艾艾的去脱祁崇的衣物:“殿……殿下……”
祁崇握住了她的手:“不可。”
明臻十分委屈的掉眼泪:“阿臻喜欢殿下,非常非常喜欢。”
祁崇的手按着她肩膀,垂眸可见小姑娘被遮在兜衣下绵绵雪酥。
她一直在哭,哭得鼻头也红红的,像是受到了莫大的欺负:“阿臻就是很喜欢殿下。”
手臂环上了祁崇的脖颈,明臻用脸去蹭他的下巴:“阿臻嫁给殿下好不好?”
话语未说出口。
此时半夜时分,夜黑风高,正是一天之内最寂静也最黑暗的时候。
所有缠绵悱恻的事情,也最容易发生在此时。祁崇衣物被汗湿,狭长凤眸在幽暗之中划过一丝冷意。
刀锋落下,却被遮挡了回去,铿锵几声,房间里传来一阵打斗的声响。
整个王府瞬间从寂静中被唤醒。
“有刺客!”
两名黑衣人从窗户里进来,全部都是高手,不然不可能不惊动王府里的暗卫。秦王府内部极为复杂,机关陷阱无数,如果首次进来,定然摸不到路。
对方却难得的知晓了祁崇的卧房,而且神不知鬼不觉的进来了。
祁崇神色更冷,倘若明臻在这里——
从梦中醒来,祁崇戾气极重,旁人很少看到祁崇动武,其实刀剑从不离手。这两名刺客也是江湖上有名的杀手,江湖地位很高,令人闻声丧胆,单独行动没有失手的时候,如今被二十万两银子请来,强强联手,就算是神仙也难逃出生天。
对方是秦王殿下,哪怕武功高强,也是一名养尊处优的王爷,杀人夺命的经验肯定不如他们这些江湖上的高手。
然而看到男人冷戾双眸的这一刻,他们感觉到浓重杀气都有些胆寒。
李福和暗卫闯进来的时候,只见到一地的鲜血。
祁崇手中的宝刀玄武刚开杀戒,又回了刀鞘之中。
秦王身姿颀长,衣衫上并不带半点血污,他冷冷扫了暗卫:“拖出去喂狗。”
一地的尸块其实很难清理,往常祁崇杀人倒也痛快,这两人不知道是不是说了什么错话,居然惹得祁崇下这样的杀手。
房间里都是血污,地毯清理起来也麻烦。睡觉之前李福往香炉里放了一把香,眼下血腥之气完全盖过了香气。
收拾尸体并打探消息是暗卫的事情,李福的事情便是照顾祁崇。
他上前拿了外衣给祁崇穿上:“殿下去其他房间歇息吧,明姑娘的房间常常有人打扫,去姑娘房间歇一晚也成。”
“不必。”祁崇道,“备水。”
李福吩咐了下去。
祁崇又道:“明天把消息传出去。另外,给他们发请帖,在望海别苑准备一场宴,虞怀风也请来。”
李福知晓这件事情非比寻常,赶紧应了。
经过三天的酝酿,所有人都知道秦王府来了刺客。秦王遭刺杀的次数并不少,到秦王府有来无去的刺客也不少,这次却是头一次告诉旁人如何发落了这些刺客。
三日之后。
望海别苑。
京城自然不靠海,所谓望海,其实是一片浩渺的湖泊,此处高台楼阁在林间隐隐约约,也有小鹿在其中自由穿梭。
祁赏笑着观看四周的风景:“这处景致不错,闲了还能在水中钓钓鱼,比神仙还要自在逍遥。”
忽然听到一阵马蹄声,之见湖的另一侧有一队身强体壮的士兵骑马而过,马蹄声带过一阵尘土,隐隐还能听到一阵犬吠。
听到犬吠声后,祁延的目光有些胆怯,他左右扫了扫,其他兄弟和他都不算亲近,宗室其他子弟这些年也渐渐和祁修关系更好。因而祁延也不得不往祁修的身边靠了靠:“这里怎么有狗?”
祁修握住兄长的手,温和一笑:“无事,三皇兄养的狗肯定不会轻易咬人。”
祁延更加紧张了,正是因为祁崇养的他才怕好吗?!
一行人谈话的时候,祁崇骑着马过来了,一阵尘土飞扬,他下马之后,两只马驹大小的灰犬也跑了过来。
这两只恶犬吐着猩红的舌头,涎水从舌尖滴落下来,尖尖利齿森白森白,两双恶狠狠的眼睛扫过在场所有人。
恶犬生得油光水滑,想来平常伙食甚好,灰色的皮毛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两只大耳朵竖直,尾巴耷拉下来,看着很像狼,却比狼的体型要大一圈。
虞怀风也觉得这两个畜生惹人生厌,他用扇子扇了扇风,想把这阵狗腥气给扇去:“秦王殿下养的狗不错,是用来看门的么?有狗如此,贼不敢进门啊。”
这两只狗都很听祁崇的话,它们对于祁崇更多的是臣服和恐惧,但看向其他人的眼光就有些阴森了。
虞怀风讲话的时候,它们两个恶狠狠的盯着他,倘若祁崇不在这里,它们恐怕就直接叫了出来。
祁延实在害怕这畜生,他又担心祁崇以为是自己派了刺客杀他,到时候会放这畜生来咬自己。因而与祁修形影不离,紧紧藏在祁修的身侧。
祁崇修长有力的手拍了拍狗头,它们瞬间乖乖坐了下来,无比顺从。
目光自众人身上扫过,祁崇这才淡淡的道:“前两日有毛贼进门,便是它们代孤王处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