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怀风挑眉:“这杯酒,你敢不敢喝?”
祁崇精通药理,当初还教过明臻这个小笨蛋如何包扎小兔子,对于各种药物了如指掌。虽然虞怀风下的药无色无味,但看皇后的神情,祁崇知道其中有诈。
他以袖遮掩,将酒倒在了地上。
虞怀风眸色暗了:“很好。”
祁崇的警惕心果然很重,哪怕他和虞怀风合作了这么多次,本质上仍旧不信任虞怀风。
这其实也合了虞怀风的心意。
成大事的人必须忌惮身边每一个人。倘若意气用事,合作两回就轻易信任,将对方当成什么好兄弟……虞怀风才不敢继续与这样的共谋大事。
祁崇讽刺的勾了勾唇。
虞怀风道:“刚刚我见那个穿绛色衣袍的大人神情不对,他是谁?在朝中做什么官?身份不低吧?”
祁崇警惕心瞬间起来了,不过没有流露出来:“他是安国公,府中姬妾众多,刚刚大概把你认成了女子,所以多看了两眼。他脾气不好,皇帝和丞相都不敢轻易招惹。”
“原来这样。”虞怀风摸了摸下巴,“小王确实算绝色,看走眼了也不稀罕。”
祁崇:“……”
在祁崇眼里,只有明臻才能担得起绝色。男人么——只是男人罢了。不过虞怀风这么自恋着实罕见。
祁崇冷冷的道:“与其担心安国公,你不如担心一下宁德公主,她看你很久了。”
虞怀风顺着祁崇的目光,也看了宁德公主一眼,他实在欣赏不来凌朝女子。
虞怀风摇了摇头:“她和楚皇后一样,庸脂俗粉罢了,只有你们没品味的皇帝才喜欢。相比之下,小王还是喜欢你另一个妹妹,称做明臻公主的是不是?当年匆匆一眼,小王至今仍然记得,她应该长成大姑娘了吧?如果长大了,小王带走她倒是可能。”
不知道为什么,说完这句话,祁崇手中青铜酒樽裂了。
一旁李福胆战心惊——这可是青铜杯,不是易碎的琉璃杯或者瓷杯。
祁崇虽然带着一点笑意,然而面容极冷,身上也散发着丝丝杀气:“不好意思,她许了人家,有了心上人。”
虞怀风不懂祁崇为什么生气,难道就因为自己问候了一下他妹妹?凌朝皇室不是不看重亲情的吗?自己问候一下怎么了?他又不是真的要带小明臻走。
当然,倘若这个可爱的小姑娘想跟着,虞怀风绝对不会阻拦。
虞怀风笑道:“别生气啊,我就随便一说。既然她有心上人,你去针对她的心上人,别针对小王。”
虞怀风也能理解秦王的心态。
假如自己有个如花似玉的妹妹,旁的男人当面说要把自己妹妹带走,他可能直接动手把居心叵测的男人给杀了。
唯一不理解的是秦王说什么“她有了心上人”,还真大量,居然可以讲出口。如果是虞怀风,他断然不肯承认妹妹有了心上人。可爱年幼的妹妹怎么可能有心上人,怎么可以嫁到别人家?
就算有,也要经过他的层层刁难。
两个人光明正大的在宴上讲话,倒也不显得突兀。旁人也不觉得这两人有来往,假如秦王真的和漓地江王有勾结,这种场合肯定要避讳一下,哪能光明正大的往来呢?
况且秦王殿下的面容一如既往的冷戾,想必是不想和虞怀风交谈。
楚皇后看到秦王果然喝了虞怀风的酒,这才放心,松了一口气。
之后宴会结束,皇帝也要和一些大臣谈一些事情,等谈完事情,酒中药劲也该发作,自然有人将秦王诱到偏殿见她两个侄女。
这里没有楚皇后什么事情了,所以她安排了一下其他事情。
一转眼看不到宁德公主,楚皇后心里觉得不好,忙叫人去寻找宁德,不出她的意料,宁德果然丢脸丢到了虞怀风的面前。
她应该刚刚被虞怀风拒绝过,所以两眼还含着泪水,一脸的不甘愿。
虞怀风看似性情温润,实则暴戾残忍,如果不是在凌朝,这样大胆扑上来揩油的女人,他一手掐死一个。身为二王之一,霁朝境内,谁敢如此轻慢于他?
这世上能够碰他的女人只有三种,其一是血浓于水的亲人,其二是同枕共眠的妻子,其三是伺候身边的下人。
宁德什么都不是,也配在他面前说什么“你我身份相仿,正是天生一对”?
愚蠢至极也轻佻至极。
楚皇后过来,虞怀风收敛了眼中冷酷杀意,重新浮现笑意:“不好意思,伤了贵国公主的心。”
楚皇后冷冷扫了宁德一眼:“还不退下?”
宁德哭着跑了。
楚皇后这才客客气气的开口:“公主被惯坏了,还望江王不要在意。”
虞怀风偏头:“幸好小王是男儿身,也幸好对方是位公主,而不是皇子。否则,这将是一场丑闻吧?”
宁德毕竟是皇后的女儿,自己女儿遭到了这样的嫌弃,她心里也不舒服:“宁德也是一名美人,无论如何,殿下没有吃亏便是了。”
虞怀风忍着真实情绪,等离开皇宫之后,他才道:“这对母女如此恶心,祁崇能忍得了她们,真是了不得。”
一旁符青昊道:“今天得罪了您,楚皇后实在不够明智。”
虞怀风拿了手帕细细擦拭自己的手指。
符青昊知道,这名看似洒脱风流的殿下其实最为保守,也最有洁癖。看似喜爱万物,实际上,一切事物在他眼中都已枯败,冰冷而孤寂。
“罢了,她们将来或许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虞怀风道,“今天安国公看本王的眼神与众不同,就像突然看到了让人惊讶的事物。本王明日先回漓地,与叔父等人过中秋,你让留在京城的探子去查查他。”
他才不信安国公将自己认作了美貌女子,贪婪好色的目光与震惊疑惑的目光完全不同。
符青昊点了点头:“是。”
虞怀风还在擦着修长手指:“这个时候,楚皇后应该要被气疯了吧?她算计谁都不该算计祁崇这只狡猾的头狼,被反噬也在意料之中。”
紫宸殿偏殿中,春色无边,楚皇后兴致冲冲的带着宫人进来,掀开床帐,却看到双鬓斑白的皇帝趴伏在自己的侄女身上,另一名侄女也在一旁,脸色绯红的裹着被子,是刚承雨露。
楚皇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宁愿看到自己的儿子和她们乱搞,也不愿看到皇帝宠幸她们!
皇帝虽然愧疚于宠幸皇后的侄女,但他又不知道怎么解释,只好装成不满皇后突然打搅好事,所以恼羞成怒,当下给了楚皇后一巴掌,让她滚出去。
楚皇后刚走,两名娇滴滴的小姐就在皇帝面前表示自己得罪了姑姑,绝对不要再活着,一头撞死算了。活色生香的美人才十七八岁,皇后年龄不小了,皇帝也遭受不住美人哭泣,只好搂抱着她们安慰。
……
祁崇已经回到了秦王府。
今天算计了皇后一众,算是一场胜利,祁崇完全没有任何愉悦。宫闱争斗算计,他从小就常常看到,也看到自己的母后是如何落败,如何仓皇屈辱的死去。
相对于带兵打仗,管理百姓,这是最简单的事情,有人脉,懂得把控人心与局势便可胜利。
李福在一旁给祁崇更衣。
因为李福和祁崇白天不在,明天又将早早出府,府中人只能晚上来汇报一些事情。
从大到小,往后便是一些琐碎的事情。
其中一人道:“现在要做秋装了,今年明姑娘不在,是不是不要他们再送进来?”
祁崇这段时间都没有见到明臻。
做了这样的梦,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去见明臻。
她对他一片天真信任,难道他要告诉她,晚上做梦,梦见自己入了她的身体?
断然不能。
这件事情也不能多想。这种禽兽之行,未来也绝对不可能发生。
李福察言观色,赶紧道:“姑娘虽然不在,东西却不能少,往年有什么,今年也要有。”
灯火寂寥,灯花噼里啪啦燃烧了一下。
祁崇道:“她若知晓了与虞怀风的关系,会选择孤还是虞怀风?”
李福:“……”
这些问题他真的不想回答。
李福道:“肯定是殿下,明姑娘从小最喜欢跟着殿下。”
李福也不希望这样的场面发生。祁崇不好惹,江王同样也不是什么善茬,两虎相斗,必有一方元气大伤。自然,祁崇得胜的可能最大。
天气已经转凉,晚上尤为凉爽,祁崇还是吩咐人准备了冷水沐浴。他习武之人,内力深厚,用冷水沐浴当然没有问题。
“阿臻的房间以后记得落锁。”祁崇淡淡的道,“莫让旁人进去。”
“是。”
李福心中忍不住叹气,其实除了祁崇,也没有什么人敢进去。虽然祁崇待旁人都不信任,对于明臻却是少有的温柔。


第39章 这是祁崇唯一能够接受的……
安国公回去之后, 心里一直都放不下虞怀风,所以派了人调查一下霁朝皇室。
明臻眼下渐渐熟悉了安国公府,因为有明荟和她一起玩, 和刚刚来的时候相比,明臻又活泼了很多。
只是身体一直都不见好, 夏天都过去了,明臻的身体居然比之前更病弱一些,最近大概天气转凉, 她整夜整夜的咳嗽,身体都咳得颤抖。
请了大夫来看, 只说是娘胎里带的病,医治不了,平常需要好好注意休息才行。
这天安国公碰见去罗氏院里请安回来的明臻, 明臻身后跟着两名丫鬟,这两个丫鬟一直都对她形影不离。
见了安国公,小姑娘很有规矩的福了福身子:“爹爹。”
虽然不是明臻的亲生父亲, 安国公对待明臻却不亚于自己的亲女儿。他也是名门贵族出身的世家公子,因为习武所以更加不拘小节, 行事磊落,上一代的恩情他铭记于心, 与斓姬的过去也是他照料明臻的原因。
许久不见明臻, 如今见了一面, 安国公突然想起来那天虞怀风掀开扇子露出的绝美容颜。
自然, 明臻更显柔弱与病气,行礼的时候都咳嗽不断,身子也小小的,远远不及虞怀风那八尺多的修长身形。
明义雄点了点头:“天冷了, 多加一些衣物,莫冻到了,不然的话,每日喝药扎针也痛苦。”
明臻浮现淡淡的微笑:“是。”
对待旁人的关心,明臻一直都很珍视。
明荟从前方闪了出来,她今天穿一身红,脚上踏着鹿皮靴,上来就拉明臻的手:“你怎么这么慢?快和我走!”
明义雄扫了一眼明荟:“冒冒失失。”
明荟这才看到自己爹也在,她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爹,我找阿臻有重要的事情。”
看着这两个小姑娘牵着手离开,明义雄才摇了摇头。
明臻并不像斓姬,当年斓姬可没有这么乖,那个女人一直都是外表乖巧内心张狂。
派去打探消息的人也飞鸽传书,传来了信件。霁朝皇室内部事情并不是那么容易打听的,只是这一桩消息,就耗了安国公手下的无数精力,得出来的还隐隐约约。
他不似秦王那般神通广大,任何事情想知道多少就知道多少。
打听回来的,也仅仅是漓地先王十分荒谬,娶了一名身份很低的女人当王后,还不许百官置喙,为了这个女人,成王一连一年不上早朝。后来漓地有人造反,成王和王后双双被叛军杀死。
算一算时间,江湖上突然失去姜斓音信的时候,也是成王立了王后的时候。漓地造反的时候,也是姜斓突然出现在敏州的时候。
再想想虞怀风与明臻过分相似的容颜,一切真相都变得明朗起来了。
虞怀风大概和明臻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妹。
猜到这一点,明义雄又犹豫了起来。
他是否应该问一问虞怀风此事?斓姬当年去世的时候,并没有告诉明义雄孩子的父亲是谁,如果把明臻送回漓地,是不是违背了斓姬的意愿?
明义雄一直都以为明臻的父亲是一名浪荡的江湖人,当时斓姬一脸厌恶的表示这孩子没有父亲,绝对不能送到她父亲的身边。如今成王早就死了,虞怀风不是父亲而是兄长,看起来温文尔雅风度翩翩,倘若将人交到哥哥手中,算不算违背斓姬本意呢?
斓姬不把孩子当成人,认为自己作为父母有剥夺孩子一切的权力,明义雄却不这么想。虽然明臻脑袋不好使,这辈子都可能恢复不了正常了,但某些重要的事情,他认为有必要让她知晓。
眼下,明义雄踌躇不决,十分的头疼。他拍了拍自己的额头:“斓姬,你真会给人出难题。”
算了,虞怀风暂时回了漓地,这件事情以后再说也不晚。
中秋佳节马上要到了,无论是宫里还是民间,都热热闹闹的。
明臻跟在明荟的身后,慢吞吞的道:“姐姐,你要拉我去做什么呀?”
明荟道:“明天就是中秋,我们一起做些月饼吧。”
明臻点了点头:“好呀。可是——我还从来没有做过月饼。”
明荟也没有做过,平时她这个小姐从来不进厨房,眼下是一时兴起想做了送一些给康王世子。
她原本就不是扭扭捏捏的性格,想说什么就直接说了:“不会就学嘛,我们一起学,学一天肯定就会了,又不是什么太难的事情。”
两个人忙了一下午,弄得灰头土脸,一手一身的面粉,最后终于做出了二十多个圆圆的月饼来。
明荟捡了十个自己做的装起来:“我让人给祁庭送去,他应该最爱吃月饼。”
明臻知道祁庭是明荟的未婚夫,将来是要嫁给祁庭。这便是许配。
做好的月饼圆圆的,不及巴掌大,上面印着花好月圆,里面是很甜的玫瑰豆沙馅,明臻咬了一口,满口生香。
她幸福的眯起了眼睛:“好吃,姐姐,可不可以给殿下送一些?”
新夜哑然失笑:“姑娘,您又不是不知道,殿下不吃这些甜腻腻的东西。况且,秦王府上什么没有?每年中秋节等各种节日,都是下面的人削尖了脑袋也要送东西到秦王府的时候,几块月饼送去,只怕殿下也会忘记。”
明臻想了想,新夜说的确实很有道理。
往年中秋佳节,秦王也常常会在家里,这个时候也热闹,庄子里的人会送来各种各样的东西,下面的官员也绞尽脑汁讨好秦王,这些都是屡禁不止的。
明臻一块月饼没有吃完,又剧烈咳嗽了起来,天琴赶紧给她拍后背,喂她喝两口水:“可能天凉了,姑娘多穿两件衣服。”
中秋是和罗氏等人一起过的,虽然一些姨娘略有些刻薄,讲话并不算太好听,忍一忍也就过去了,明臻没什么胃口,跟着人喝了几口香香甜甜的桂花酒,她心里觉得好喝,悄悄在明荟耳边说了一句。
明荟抓住明臻的手,轻轻揉捏了一下:“手这么冷,喝点酒暖暖身子也是好的,等下我让人送去你那里一坛。喝是可以喝,却不准贪杯。”
明臻乖乖点头:“姐姐最好了。”
明家七小姐的生母是吴姨娘,吴姨娘见明荟平日对自己姑娘不冷不热,对明臻却热切得很,心里有几分不满:“六小姐现在对九小姐真好,我还记得九小姐刚来,六小姐满脸的不高兴呢。”
明荟笑笑,反唇相讥:“自然因为阿臻讨喜,有本事让我态度转变。不像某些说话难听讨人厌的,看见就觉得心堵。”
是啊,明荟一开始是很烦明臻。但她又不是无脑嫉妒的人,她的想法也会随着对明臻的了解而改变,谁能拒绝一个完全无害,不触犯自己任何利益,还喜欢夸奖自己,口口声声说着“姐姐最好”的漂亮小妹妹呢?
而且明臻的天真又不是装不出来的,和明臻在一起完全不用担心自己会被算计,不用提心吊胆。
明臻知道明荟是在帮自己说话,她也握住明荟的手:“以后阿臻也会维护姐姐的。”
明荟哼笑:“我才不需要呢,你保护好自己就行了。”
回去后已经不早了,明臻喝了两杯酒,虽然度数很低的桂花酒,她仍旧脸颊红扑扑,沐浴更衣过后,沾了枕头就睡着了。
因而连脚步声都不知道。
天琴和新夜对于祁崇的到来也有些稀罕,中秋佳节,祁崇大概刚刚从宫里出来,身上还穿着华贵厚重的玄色蟒袍,墨发以玉冠束起,一张冷面上不带任何表情。
已经有一个月没有见明臻,她俩还猜想过,殿下会不会将明姑娘给忘记了。
眼下看是没有。
以祁崇的轻功,来往安国公府而不被人发现并不困难。
安国公自身是武将,而且一直都保持中立,不做什么亏心事,半夜也不怕鬼敲门。所以府上并没有层层暗卫,拥有的只是普通的下人罢了。
这个时候,下人都该歇息,内院也早早就落了锁。
祁崇仿佛把安国公家里当成了自己家,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天琴和新夜也没有觉得哪里不对。两人极清楚祁崇的本事,全部都知道,整个天下以后都是祁崇的,帝王想去哪里,自然都可去得。
明臻晚上没有吃东西,半夜突然饿了,且饿得不行。她在昏暗中抱着被子,认真考虑要不要下床找一点东西吃。
她和明荟亲手做的月饼还没有吃完,应该在盘子里摆着。
正犹豫的时候,明臻嗅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淡淡的龙涎香略有些冰冷,让人闻到后肺部都是凉的。
祁崇本来没有打算来,但今天中秋,是团圆的日子。前些年都是在一起过的。
床帐挑开,却看到明臻亮晶晶的眸子好奇望着自己。
祁崇声音淡漠:“怎么未睡?”
明臻不好意思的开口:“阿臻有点饿了。”
她就要光着脚下来,祁崇却按住了她的小腿:“把鞋子穿上。”
明臻穿了软软的绣花鞋,自己倒了茶水,抿了一口,眼睛看向祁崇:“好久没有见到殿下了。”
的确很久。
祁崇和之前并没有区别,立于明臻面前的身形仍旧高大挺拔,他道:“孤带你去看看月亮。”
今天晚上月亮很圆,明臻也知晓,祁崇抱着她出去,上了屋顶。
从屋顶上看月亮,看得更清晰一些。
明臻从来没有坐这么高的地方,但祁崇在的地方,基本都是没有危险的地方,所以明臻往祁崇身边靠了靠。
月亮很圆满,星星却很少,月色之下,皆是一片银白。
这些天来朝堂上的争端一直都没有断过,祁崇的心思基本都在朝事。
明臻大胆的将脑袋靠在了祁崇的肩膀上,她道:“殿下最近烦心事很多么?”
“不多。”祁崇道,“一些小事罢了。”
已经中秋,京城气温也降了,祁崇自己有内里护体,他感受不到,明臻身上穿着单薄中衣,被风一吹,咳嗽了几声:“殿下抱抱阿臻吧,阿臻有点冷。”
祁崇握住明臻的手,果然是冰冷的。他将外衣脱下,盖在了明臻的肩膀上。
男人身上的气息成熟而冷冽,与明臻身上柔软气息截然不同,完完全全将她笼罩在下方,她被这些气息所覆盖,整个人仿佛也是祁崇的。
明臻露出一个小脑袋:“殿下的衣服好沉。”
她一边说话,又咳嗽了几声。
最近寒气重,明臻自己也抑制不住的咳嗽,祁崇蹙眉:“身体怎么回事?”
“咳咳……”明臻一边咳嗽一边摇头,一时停不下来。
祁崇把她搂在怀中,拍了拍明臻的背。
缓了许久才缓过来,明臻脸色苍白,手指抚上祁崇的手背:“没事,已经在喝药了,殿下不用担心。”
离开祁崇这段时间,明臻状况大不如从前。祁崇也将这一切看在眼中。
明臻犹如藤蔓,一直都依靠在祁崇这棵大树上,一旦远离,她将变得枯萎,在烈日狂风下慢慢消逝。
这是祁崇唯一能够接受的依赖。
祁崇捏了捏明臻的脸:“瘦了好些,像月亮一样圆才好。”
少女因为怕冷而躲在祁崇怀中,乌黑长发磨蹭着祁崇的胸口,轻声撒娇:“殿下嫌弃阿臻,阿臻会伤心。”
祁崇戳她心口:“你有心的话,也不会整日只跟在你那个姐姐身后。”
心口亦是胸口,触碰到一片绵软,祁崇才知晓自己做的不对。
梦中景象与现在突然交叠在了一起,少女在他身下咬着唇哭泣。
冰雪峰峦秀丽,远观近望,都是掩不了的旖旎风光。偏偏风吹雨打,蹂’躏了这一派美好安然。
脑海轰鸣一声响,祁崇已经捏了明臻的下巴,薄唇擦过她的唇角。
蜻蜓点水的一下。
不同于梦境中抵死缠绵,这一次,是真实存在的。
明臻唇色嫣红,她下意识的舔了一下唇角,只当殿下不经意碰到了自己。
祁崇隐藏起眸中阴暗的占有欲,指腹擦了擦明臻唇瓣:“太软了。”


第40章 “阿臻想和殿下年年都看……
明臻下意识的咬住了祁崇的手指。
在她看来是在和殿下玩, 咬到殿下说疼也就罢了。
贝齿如玉,齿列莹白,她眼中闪过一丝浅浅笑意, 等着祁崇弹她额头让她松开。
偏偏祁崇不说也不做。
明臻觉得无趣,张口就要松开, 他的手却扳了她的下巴,强硬的分开她的唇齿。
舌尖触碰到一点粗砾,是祁崇手上薄薄一层茧。
无法掩饰的恶意, 也是无法遮掩的欲望。仿佛这般便不是唐突,亦不是蹂’躏。
明臻挣脱不开, 觉得喘不过气,嘤咛了两声之后,绵绵的手指紧紧抓住了祁崇的衣料。厚重的衣物上面以金线绣着张牙舞爪的蟒蛇, 龙蟒威风凛凛,似乎紧紧纠缠着明臻,让她避无可避, 只能被迫接受。
她扬起了脖颈,雪白的脖颈弧度犹如一段美玉, 细腻无比,撩人无比, 丝丝香气从这段雪白中散发。
祁崇的心一向冷硬, 因而见小姑娘眼泪汪汪也不肯松手, 反而重重磨过她的舌尖。
松开她的时候, 她眼泪已经流出来了,口腔里都是淡淡的龙涎香,鼻端嗅到的也是祁崇身上的味道。
唇瓣也是湿润的,沾着些许晶莹, 祁崇抽了明臻腰间的帕子,一根一根的擦净自己的手指。
他的手指修长而有力,月色下如冷玉,优美撩人,带着不可言说的诱惑。
明臻舌根疼痛,也有些委屈。她知道自己不该突然去咬殿下,可她咬的又不疼,只是想和殿下玩笑罢了,殿下犯得着这样惩罚她吗?
越想越觉得委屈,简直想要掉头走了算了。但祁崇丝毫没有哄他的意思,只慢条斯理动作优雅的擦手,让人半分也猜不到他真实想法。
两人一个月未见面,明臻也很思念殿下,她又委屈,又不得不往祁崇的怀里去,把身体贴着他的胸口,自己也觉得自己没有骨气,一边生祁崇的气,一边又在生自己的气。
月亮是冷的,殿下的怀抱却是温暖的,明臻脸颊上多了几分血色,她看着天上的月亮,很快就忘了祁崇欺负她,仍旧凑到祁崇耳畔讲话:“阿臻想和殿下年年都看月亮。”
祁崇“嗯”了一声。
明臻不放过他:“殿下想不想和阿臻一起?”
“想不想呀?”
“想不想?”
祁崇有心逗她,便一直不开口。明臻见殿下不理自己:“好吧,阿臻亲手做的月饼都给李福公公吃,半块也不给殿下。”
话音刚落,鼻尖就被刮了刮。
天涯共明月。
千万里之外也是中秋。霁朝王宫构造精巧,不似凌朝这般恢宏壮丽,而是玲珑多彩,精美绝伦。
江王身着红色衣袍,墨发半散,他才回霁朝不久,一路上舟车劳顿,颇为辛苦,所以前段时间他一直在好好休息。
小太监在前方带路,他笑着道:“王上一直惦念着殿下,自从殿下走后,他一直都算天数,看殿下什么时候回来。”
如今漓王虞城吟是怀风的亲叔父,与成王一母所生。
成王在位时虽然残暴不仁,对自己的亲弟弟却颇为关照。家人永远都是虞氏最在意的事物,所以虞城吟上位之后,残忍屠杀了当时的叛军,叛军首领下场更加骇人听闻。
漓地并不像凌朝一样优先父死子继,而是优先兄终弟及,因为子嗣不丰,某一朝先王去世,两个兄弟都想逍遥快活彼此推脱。成王去世,虞城吟继位也是理所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