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艳阳昭只,晴光明朗。
周子衿一走,沈姒昏昏沉沉地睡在了檀宫别墅的花廊里。
意识朦胧间,面前落下一道阴影。
沈姒感觉到有人牵住了自己的手,十指相扣,不轻不重地捏了下她的指骨,也不知道什么意思。她被这动作弄醒时,他已经松开了她的手。
凛冽的冷香袭来,沈姒不用睁眼,都知道对面站着的是谁。
他又想干什么畜牲事儿?
冶艳的光线穿过花枝树叶,在长廊投落斑驳的晕影。齐晟离她很近,又捏了下她的手指,像是在倒腾什么,衬衫擦过她的面颊,很轻,也很痒。
沈姒的呼吸有点乱了。
齐晟垂眼看她,嗓音低沉从容,不明朗的音色听着有些沉郁。
“没睡?”
疑问句,用的却是陈述的口吻。
沈姒纤长的睫毛细微地颤了下,掌心微微发汗,心脏跳得厉害。
莫名地,他让人有点发怵。
不太想面对他,沈姒闭着眼睛一动没动,铁了心装死。
然后她心口一疼。
齐晟不轻不重地掐了把她身前,嗓音依旧冷且沉。
“还装?”
第11章 白日花宴 先花他十个亿
难以言说的位置被齐晟掐了把,痛楚混着酥麻,跟过电似的。
沪上今年的夏天更漫长,檀宫别墅处在寸金寸土的地段,在繁华不落的十里洋场,堆砌出一块僻静之地,要的大约就是个“闹中取静”的意趣儿。长廊里花已开败,立柱攀爬了大片浓绿的藤蔓,一眼望过去,全是鲜活的生机。
沈姒咝地倒吸了口气,握住了齐晟的手腕,抬眸看他,“三哥。”
气氛变得微妙又诡异。
齐晟似乎没觉得不妥,漆黑的眼沉静,隐约有变本加厉的意思。
沈姒被盯得有一点发毛。
齐晟凶人的时候她没什么感觉,但他沉静的样子让人摸不准心思。
因为这种时候,他更阴晴不定。
以前沈姒借齐晟的势打压别人,偶尔会出格越界,收不了场,她就在他面前捉乖扮巧。她也只有在心虚和别有所求时,才是一副娇软乖顺的姿态。
齐晟就看着她表演,也不拆穿。
一开始沈姒以为齐晟好糊弄,结果他这人手段刁钻起来,十分变态。当晚她就付出了一笔昂贵的代价,而他气息没乱半分,态度始终暧昧,好像她使出浑身解数,他也一样冷静自持。
不过还没发生点什么,巧不巧的,一个电话打了过来。
齐晟按了下蓝牙耳机,也没放沈姒走,嗓音低而沉,“什么事儿?”
他的音色和语气如常,和动作相左,完全让人联想不到此刻的光景。
这他妈是什么衣冠禽兽?
不满意齐晟的三心二意,又阻止不了他浮浪的行径,沈姒气不打一出来,直接伸手摘走了他一只耳机。
齐晟只睨了她一眼,也没要回来。
过于轻而易举,沈姒反倒不敢动第二只了。
她捏着那枚耳机,迟疑了几秒,总觉得给他戴回去很没面子,又因他手上的动作无法思考。最后拨了下鬓角发丝,她将耳机戴在自己左耳。
刚戴上,耳机里传来一道女声。
“……要我问你,你有没有时间,周末一起吃个饭。”
沈姒动作顿了下。
齐晟不咸不淡地撂了句“没空”,语气很淡,“你自己看着处理。”
他拒绝了。
但少见他听废话,还没半点不耐烦。
沈姒心里突然有点隔应,几乎想甩脸色走人。但一个人隔应委实不是她的作风,她勾着他的脖颈,在他眼皮子底下反客为主,咬了下他的下巴。
她在刻意点火。
齐晟瞟了她一眼,没多少反应,冷淡的眼神像是在警告她安分点儿。
看他还不挂断,还有闲心情一边和自己调-情,一边继续通话,沈姒心里更不痛快。她无声地冷笑,往他面前靠了靠,对着他耳边轻吟了一声。
十分婉转慵懒的一声,听上去又娇又媚,能让人酥掉半边骨头。
通话对面瞬间安静了。
她这声,太他妈让人浮想联翩了。
齐晟一把掐住了她的下巴,漆黑的眼直直地攫住她,眸底暗色沉降。
通话已经被挂断了。
沈姒挣开他的手,很轻地冷笑了声,“怎么,坏你好事了吗?”
“老爷子在旁边。”齐晟懒声道。
沈姒很轻地“啊”了声,一下子懵了。
齐晟睨了眼她,“你要是喜欢,以后叫给我一个人听就行。”
他的语气足够平静,带了点笑意,完全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不过沈姒觉得他在嘲笑自己,就是那种“虽然你不介意,但我觉得挺丢人”的嘲笑。
拿她开涮的时候,他只剩坏了。
“……”
沈姒唇角轻扯了下,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在心底暗骂了句“老畜牲”。
其实齐晟比她大不了多少,他中学两次跳级,大学提前结束学业,拿到哈佛MBA接手齐家时,也就22岁,现实里的杰克苏本苏。可能学历差会让人造成错觉,也可能是他性格太阴沉老成,她总觉得他老。
具体来算,也就比她大5年3个月。
完全无法从尴尬里缓解过来,沈姒微屏了几秒呼吸。不过刚刚电话里的女声太让人隔应了,见他都没跟自己解释的意思,而且好像有事处理,马上要走了,沈姒不着痕迹地问了句:
“她是谁啊?”
“不重要。”齐晟冰凉的手指捏住她的耳垂,轻轻一碾,态度冷淡。
沈姒的耳尖窜起一阵痒。
直到人走远,她后知后觉地捂住微红的耳垂,怔怔的,心跳传到嗓子眼。
他调戏她?
沈姒站在花廊下,微眯了下纤丽的眼。从顶梁和立柱垂下的藤蔓随风摇曳,像一片起伏的海,抖落了满地斑驳的晕影,也抖落了心底的荒芜和落寞。
没得到一个像样的解释。
也不知道是那个女人无关紧要,还是她没重要到让他认真解释。
不过像是一种默契,不管如何暗流涌动,两人都没提港城发生的不愉快。
就像从没发生过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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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一早,沈姒接到周子衿催她去庄园看秀的夺命连环call。
“你们仙女下凡还要批条吗?我在人间眼巴巴等你看秀啊,姐姐。”
沈姒正准备出门,对镜随手拍了照,发过去,“批条成功,马上下凡。”
周子衿马上语音了一串彩虹屁:
“天呐,是谁的童话书忘记合上了?竟然让我活着就能看到仙女。”
“太美了亲爱的,你这套look可以直接出道了好吗!”
“希腊之所以有那喀索斯的悲剧,一定是因为他不认识你。”
“你这样的绝色美貌就应该去申请迪士尼记录,真不愧是我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的大宝贝!”
听听,这才是人话。
狗言狗语听多了,周子衿说得再浮夸再肉麻,沈姒都觉得舒心。
车子一路驶向沪郊。
沪郊的私人山庄内,D.S传媒旗下杂志社TOAO(The One And Only)联合Buccellati顶级珠宝展,鸡尾酒会、走秀、静态展、宴会等一系列熟悉的流程,正有条不紊的进行。
沈姒来得不算迟,抵达山庄时,暖场的社交酒会刚开始。
“沈小姐,秀场和静态展在湖心小岛的古堡内,三小时后宴厅有舞会。”工作人员边领她过湖,边介绍相关信息,“除西北角的教堂和钟楼,所有区域都对您开放,您可以自由活动。”
沈姒微一点头。
不过进会场前,她先撞上了熟人。
她以前的师姐,现在是国家歌舞剧院的首席。除了演出和比赛,偶尔也会接一些游戏宣传,今天来采景录制的。还有一个唱小生的师哥,也小有名气了。
几人以前关系好,在湖畔叙了叙旧。
主要是沈姒跟师姐聊,师哥站在旁边听,偶会尔插两句话。
“以前你就比我有天赋,老师现在每天都嘴边挂着你,我一直觉得你以后会很有成就的,要不是——”师姐话说了一半,觉得不妥,“抱歉啊,我这人嘴笨,好不容易见一回,总提这些。”
“没事儿。”沈姒没太在意。
“不过你真不打算回来吗?”师姐很替她惋惜,“我记得你以前很喜欢戏曲和舞蹈,要是能拾回来就好了。”
“再说吧,”沈姒笑笑,“两三年空缺,想拾回来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儿。”
人生哪有那么多机会走回头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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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姒宝,你怎么才来?”
入场后走到首排,周子衿轻轻地拽了下沈姒,“差点错过好东西。”
秀场内涌出明亮的光线,夏末的余热被隔绝在外。追光灯打在模特的天鹅颈上,锁定了璀璨夺目的珠宝,折出奇特的光线,满目流光溢彩。
“你快看那只玫瑰金的蝶翅胸针,比今年巴黎秀场展出的1973系列心形王冠还要精致,”周子衿眼都不眨地看着那只胸针,“要是把无色钻石换成蓝宝石就更好了。”
她兴致勃勃,“我一定要搞到手。”
白日花宴,较常见的秀场类型。
说起来折腾又麻烦,会场内走秀结束后,屏幕上转播秀台外的过程。不过模特穿行在长廊花巷,珠宝和秾艳的色彩映衬,的确别有一番意趣。
“还行吧。”沈姒落座时心不在焉地瞟了眼,态度有些敷衍。
“你之前不是挺喜欢这个风格的设计吗?”周子衿诧异地看她,“年前你还特意飞米兰看秀,今天居然没兴趣了?你心情不好?”
沈姒今天兴致全无,以至于不太想回答周子衿的三连问。
“我可能,”沈姒压低了唇角的弧度,心底的燥意和怅然越来越甚,将所有的心思咽了回去,“算了。”
她垂了垂眼睑,搪塞了句,“你就当我突然找不到人生追求了吧。”
她突然觉得自己生活一团乱麻,不知道该不该走,不知道值不值得留。
“你都是人生赢家了,还想追求什么人生啊?”周子衿觉得她瞎矫情,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我不想联姻是因为没感情,你看你长得漂亮又有才华,男朋友有钱有颜有权有势,虽然行为有点狗,但对你很温柔——”
“齐晟温柔?”沈姒面无表情地抬眸,“你在编恐怖故事吗?”
就他在港城对她干的畜牲事儿,完全是要把她挫骨扬灰的架势。
他这辈子都不大可能跟温柔沾边。
“这不是重点。”周子衿侧过身来,义正言辞地继续跟她窃窃私语,“重点是这么好的挥霍人生的机会,我要是你,就哄着他高兴,定一个小目标:
先花他十个亿。”
“……”
沈姒看她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揉了揉太阳穴,不太想搭理。
“要是你还是不开心,大不了分手嘛,你还怕没人要吗?”周子衿虽然平时怂,但一直无条件站姐妹,她抱了下沈姒的手臂,眨了眨眼,“我可以把我哥介绍给你,我养你都行。”
“你醒醒,青青,你现在可能连自己都养不起。”沈姒轻笑。
“那我去要饭养你。”
“……”
闲扯了几句,沈姒被周子衿的话勾起点回忆。她轻嘲,“不过你说得也对,他高兴了,连条狗的命都值钱。”
“什么?”周子衿偏头。
沈姒眸色淡了淡,懒得解释,敷衍了句“没事”。
齐晟以前养过一只藏獒。
他玩的很好的一个哥们陆时南去边境执行任务时带回来的,黑色的皮毛锋利的牙齿,长相狰狞,异常凶猛。不是名贵的品种,以前还认过主,难驯服,但在他手底下相对恭顺。
出于征服欲或者刺激感,齐晟把这条藏獒带回去。
他这人向来不顾忌什么危险,花了时间和手段驯服它,甚至不惜动手制服,那条藏獒尖牙利齿奈何不了他,低吼半天后柔顺下来,这才易主。
回燕京后,他一高兴,给那条藏獒买了一栋四合院。
豪车、四合院、司机、佣人,来往各城市专机接送,铭牌都是高级定制,这条藏獒活得比许多人都逍遥。
后来几个月没见,藏獒不知道嗅到什么气味,受了刺激,凶悍地朝他扑过来,差点咬掉他手上一块肉。跟在后面的人吓了一跳,保镖和喂养藏獒的驯兽师费了力气才制服它。
场面一度很混乱。
齐晟当时擦掉手上的血,只笑了声,“喂不熟的畜牲,果然不认主。”
再后来——
沈姒倒不知道那条藏獒被如何处理,也不感兴趣。
她只是忽然觉得,齐晟这人对人对物向来薄情寡恩,喜欢难驯服的东西,不过是追求刺激,图一新鲜劲儿,高兴了视如珍宝,不高兴弃如敝履。
说到底,他并不走心。
秀场内冷气开得十足,场内挂满寒霜。难以言说的情绪涌上来,搅得人心烦,沈姒没心思看秀,胡思乱想间,手机的振动扯回她的思绪。
[湖东,过来。]
简短的四个字,附了张照片,山庄内的湖东区,就是她过湖时看到的,赛车场和马场附近的区域。
齐晟在这儿?
沈姒没回复,只当做没瞧见。
可惜有人不允许她视而不见。她按掉屏幕的几秒后,又一条弹出来。
[要我过来请你?]
第12章 高抬贵手 赢了,我就放过你
私人山庄傍山而建,远处绵延的山脉翠意千重,湖面青光澹澹,湖岸设置了各种休闲娱乐场所,西区滑雪、游泳、高尔夫等场馆,东区主要是赛道和马场,宴会厅和酒店安排在湖心小岛。岛岸之间靠游船和观光船来往,一来一回,差不多十分钟。
侍者推开门,里面的声音随着冷气扑面而来,吹得人一个激灵。
沈姒不动声色地停在原地。
“……年初的项目审批确实被压下来了,那都是齐副总的主意,抽的七个点是,是拿去打通关节的,”正对着齐晟汇报的中年男人是华晟华南区代表,但他预感自己即将成为前代表,揩了揩额头的冷汗,话越说越不利索,“那笔钱,那笔钱我——”
“那笔钱我不是很在意,五千万的空缺也不用你补。”
中年男人愣了下,胆战心惊后大喜过望,激动得声音都在抖,“齐总,只要您肯给我机会齐总,今后我一定好好表现。”
可惜表忠心的话没来得及说完,就被齐晟下一句掐灭。
“我不需要吃里扒外的东西。”
视线被遮挡了大半,沈姒看不到齐晟的神情,只听到他的声音,微冷、偏低,不笑时带着不明朗的阴郁,“这五千万,你留着后半辈子坐牢吧。”
中年男人腿脚都软了。
要搭上后半辈子的把柄捏在人手里,中年男人脸色灰败,哪里顾得上体面,跟个孙子似的求人高抬贵手。保安一涌上来,他就差没跪下来哭爹喊娘了,“别别别,齐总,齐总您给个机会,我还知道华南区跟君建接触的两个人……”
“有点意思了。”齐晟微眯了下眼,屈指在台面轻轻一敲,“说说看。”
“是公关部和财务部的,”中年男人怕他反悔,“您给我个机会,我一定如实交代,我有证据,有证据。”
旁边的助理扫了他一眼,平静地向齐晟汇报,“是公关部的姚志和财务部的钟振国,已经处理好了。”
齐晟掀了掀眼皮,淡谑了句,“你知道的没他多,还有什么价值?”
中年人最后还是被人架了出去。
沈姒侧身避开,不动声色地看完这场闹剧,往里晃了一眼。
齐晟咬着烟挑了一杆球,眉眼疏淡又倦懒,腕间的佛珠温润异常,与他身上的戾气格格不入。也不知道是太专注没察觉到她,还是故意,他看都没看她一眼,就这么晾着。
他没理。
沈姒也不会主动靠过去。
包厢内笑声和交谈声不断,有点吵,里面坐着的人仿佛没看到刚刚的一幕,有人笑笑,“干坐着多没劲,要不下个注?就赌那辆西尔贝。”
“我看你还不如直接把赌注送出去,杨子的女伴是今年AGF女车手单圈第四,躺着都能赢。”
沈姒站着走神的时间略长,在这种环境里,就显得有些突兀。
靠里有个年轻人打量了眼她,忽然笑了笑,朝离齐晟较近的一漂亮女人,“别跟个柱子似的杵着,没看到人来?还不麻利点给人腾地儿。”
他身侧的女伴很乖巧,养气功夫十足,瞟了眼沈姒,面上倒瞧不出不情愿的意思,利落地起了身。
沈姒没过去,就近走到靠外一圈,挑了个比较清静的位置。
她还穿着看秀时的高定,烟色氤氲,恍若把莫奈的油画穿在了身上,如水流动的轻纱下是妖娆的身段和若隐若现的风情,清艳到了骨子里。
包厢内好几道视线聚拢过来。
短暂的被惊艳到后,几个人互换了个视线,眼神里什么意思昭然若揭,像打量物件一样,好奇、轻视、意味深长或习以为常,直白到冒犯。
沈姒心里隔应,眸底的情绪淡了几分。
齐晟这时候突然转头了,碾灭了半道烟,“离这么远做什么?”
沈姒动作一顿,直勾勾地看向他,“当然是怕败您的兴致。”
她轻扯了下唇角,眼底潋滟着清澈透亮的光,说不出的妖冶艳丽,“您玩在兴头上,我再没眼力见地往上凑,岂不是不识趣?”
这话听上去更不识趣。
偏偏她的语气细细柔柔的,面上看着温良无害,不像不饶人的意思。
包厢里沉寂了一瞬。
“跟别人聊得高兴了,也没见你在意什么识趣不识趣。”齐晟轻嗤。
沈姒觉得他找茬找得莫名其妙,她压根没反应过来“别人”是谁。
齐晟狭长的眼轻眯,身体缓慢靠向台面边缘,“不想坐在这儿?”
察觉到氛围不对,有人轻咳了声。
沈姒无所谓,偏敢顺着齐晟的话说,“不想。”
“那你下去,”齐晟意态轻慢,骨节分明的左手握着岩石杯,压低杯沿,唇角划出一道弧度,浑身透着一股子邪气,“赢了,我就让你走。”
沈姒无名指一跳,没反应过来他指的是什么,有些迟疑。
冰块在烈酒杯中摇晃,碰撞声清脆,一下一下,磨人的神经。沈姒的视线扫到下方赛道,面色才稍缓。
他说的是赛车,只是赛车。
沈姒后知后觉。
也不怪她想太多,这圈子里的人大多金尊玉贵,习惯了别人捧着自己开心。拿人当朋友,是绝对的体面,但拿人取乐,玩得开,往往有些出格。
沈姒听过玩高了的传闻,不过齐晟对她从来点到为止,唯一撞上的“美人线”,也是在南城遇到他之前。几个富二代喝高了,要女伴躺在地上,依次递增地摆上一摞摞钞票,提速后的赛车停下时,离谁近,谁就赢。玩的是一个心跳,全然不把人命当回事儿。
其实这些年,他对她没什么过火的举动。可潜意识里,新鲜感都有保质期,他这人又阴晴不定,她总觉得这份小心对待持续不了多久。
先前让女伴让座的年轻人见沈姒迟迟不动,以为她为难,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思,劝了句,“要不算了吧,三哥,女孩子怎么能……”
话没说完,沈姒踩着高跟鞋出去了,裙摆在脚下摇曳生姿。
年轻人很轻地啧了一声。
他瞟了眼齐晟的脸色,视线再落回沈姒身上,多了一丝探究和玩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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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间包厢是中央看台,顶上悬了星空顶,配备专业音响和转播屏幕,三面单向玻璃,可以将赛车场的赛道和马场的情况一览无余。
沈姒换了衣服,绑高了马尾,看着前方读秒结束。
各赛道上的跑车瞬间离弦。
极速下风声呼啸着掠过耳侧,割破了夏末闷热的空气。推背感将沈姒压在了靠背上,前两圈差别不大,直道、过弯、加速,她毫无错处。
不过赛道情况比想象中棘手。
5号车位应该就是她之前听到的女赛车手,两圈过后,就以干净利落的动作,抢占内弯,超过她几秒。
沈姒虽然不是职业的,但是实力是专业的,她今天状态好,两个坡度和过弯后,就利用技巧完美提速。
压制她的距离在不断缩短。
5号似乎没想到她这么难缠,过下一内弯时,压迫她的赛道空间。
她利用经验别了沈姒一下。
不太凑巧,沈姒的脚踝大约没好利落,微抽了下,眨眼间的失误,没躲过前方积水区,轮胎打滑。
红色赛车差点翻出赛道。
包厢里的人都被这一幕惊着了。
齐晟微蹙了下眉,盯着转播屏幕起身,眸色阴恻恻地往下沉。
带女车手来的哥们脸色也变了,晃了眼齐晟的神情,心凉了半截。
明摆着,这局的彩头无人在意,赛车场上规则内的摩擦也正常,但齐晟看上去似乎挺在意这女的。
缓和的话还没想不出来,齐晟已经沉着脸色出去了。
“这么拼命干什么?我需要她秀车技吗?我需要赢那辆车吗?”那哥们急得上火,怪自己女伴没眼力劲儿,“下场前我还特地交代,别——”
“你就不该让人下场跟沈姒比,”年轻人截断了他的话,“阳子在墓地跟她开了几句玩笑,这几天差点没被折腾死,前车之鉴啊,”
他拍拍对方肩膀,“人家闹别扭,撩-拨几句玩儿,你跟着瞎掺和就是找死。”
赛道上,沈姒几乎是凭着本能和身体记忆减速,稳住车身。
她借着中速道,急打方向盘,拉回了快要撞上护栏的车身,过快的速度压迫的她尝到了一丝血腥味。
砰——
后方传来沉重的撞击声。
沈姒没心情看后方状况,稳住车身不过半秒,她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胆量,将油门一踩到底。
表盘上的指针瞬飙到三百开外,赛车轮胎在地面摩擦出一串火星。
她玩赛车是齐晟一手教出来的。
齐晟追求刺激和新鲜感,玩起来不要命。大约跟在他身边久了,她多少沾染了他的行事作风和喜好脾性。好胜心一被激起,同样不要命。
车速不断飙升,看得人心惊肉跳。
中央看台上其他人也坐不住了。
“我操,不要命了?”
“少说两句。”旁边人怼了下他手肘,压低了声音提了个醒儿。
沈姒的注意力高度集中,坡度缓下时,利用过弯时的赛道优势,方向盘右打时狠踩油门压到底。赛车斜突出去,滑过5号一段距离。
一路极速,一路畅通。
最后一圈,反应过来的5号车在压缩距离,即将反超。不过路程太短,红色赛车还是以细微的优势和微毫的时间,率先超出了终点红线。
赛车在终点掉头后停稳。
赢了。
沈姒靠在椅背上缓了缓,呼吸加速和血液上涌的刺激感,驱散了点儿心头积淤的烦闷,然而取而代之的依旧是空洞感,汹涌得漫无边际。
她突然没了快意,兴致缺缺。
然而来不及多想,她的腕骨被人狠狠攥住,一把从驾驶座拖了出来。
“谁让你提速?”齐晟目光很静,眸底却都是阴冷的戾气,嗓音也沾染了厉色,“你上赶着找死吗?”
沈姒大脑稍微有些缺氧,扶着他的手臂,几乎靠在他怀里,抬眸时无意捕捉到他眼底闪过的情绪。
他似乎很紧张。
这个认知让沈姒怔了下,可惜只一两秒,短暂得像错觉。她来不及确认,而且他现在太凶了。
站稳后沈姒就把人推开了,“本来不就是你在拿我取乐吗?还不够吗?”
真可笑。
他要是真的在乎,怎么会让她来这里,拿她跟这些女人比较?
沈姒心里窝火,脸色也不好看了。
齐晟微蹙了下眉,眸底隐约透出些不耐烦。他掐着她纤细的腰身,很轻松地将人抱到车头,牢牢控住,“沈姒,我教教你,这才叫取乐。”
沈姒大脑当机几秒,下意识地蜷缩了膝盖,直觉这走向不对。
“齐晟!”
刚飙完一场车,再好的跑车,引擎盖也是有些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