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贺临动动脑子,就应该考虑考虑怎么跟何家荣这种社会蛆虫撇清关系,等这把火烧到贺家自己头上,齐晟才是真要赶尽杀绝了。
包厢里安安静静的。
贺临今晚碰了一鼻子灰,本来坐不住了,现在反倒冷静了,“都是一个圈子的兄弟,我也是好心提醒。”
从前贺临一直以为他小叔贺九可怕,因为他摸不透贺九的心思。贺九可能上一秒还笑着同你叙旧情,下一秒就手起刀落要你死无葬身之地。
现在他觉得齐晟才变态,齐晟连跟人叙旧的兴趣都没有,肯算计你都是看得起你,绝大多数时候,他上来就要你命,如同捏死一只蚂蚁。
他不得不低头。
“平时脾气毛燥了点,我话说得可能不中听。”贺临话里还沉得住,只是脸色就没那么好看了,“既然齐少不在意,倒是我多虑了。”
齐晟虚眯了下眼,唇角微妙地一勾,笑得有些刻薄,“看来你也知道,贺九没教会你好好讲话。”
贺临喉咙里卡了一口血,心说整个圈子里怕是没人比齐晟更刺了。
不过这种把继母送进精神病院,把亲叔叔送进监狱的疯批,离经叛道还睚眦必报,他确实惹不起。不到必要时刻,他绝不会跟这种人结死仇。
贺临咬咬牙,还是面露笑意维持最后的风度,“今晚是我唐突了,齐少别跟我计较就好。南城的事就当是见面礼,给齐少博美人一笑添彩头吧。”
“好说。”齐晟面色和善地拍了下贺临的肩膀,“不过贺临,没有下次。”
动作看着稀松平常,但力道顺着贺临左肩压下来,寸劲后发,震得肩胛骨生生的疼。酸意迅速抽搐到指尖,贺临半条手臂都麻了。
贺临硬是直不起身来。


第9章 逢场作戏 借刀杀人的把戏,玩一次就够……
沈姒将一束雏菊放在墓碑前。
夏末的阳光依旧炙热,无风,空气里都是闷热的味道,喘息一口都在烧。墓地四下是葱郁的树影和歇斯底里的蝉鸣,吵得人心烦意乱。
沈姒半蹲在雏菊前,手指拂过墓碑上的照片,有那么几秒的恍惚。
“两条贱命而已,我何家有的是钱!撞死个人又不是赔不起。”
“你算什么东西,真以为能动的了我?都说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无尸骸,老子今天就把话撂在这儿,就算我喝醉了酒,是故意撞过去的,你又能如何?谁能证明?”
“真晦气,拿了钱就该赶紧滚!别他妈在这儿碍老子眼。”
大约有些东西不管如何催眠自己,都忘不了。前尘过往本该像一场旧梦,一笔勾销,可尖锐刺耳的声音一直盘旋在耳边,像驱之不散的梦魇。
沈姒生长在一个平凡的家庭里。
千禧年间的港城已经回归,霓虹灯下是斑驳的广告牌和红男绿女,老式碟片里的程蝶衣和段小楼上演爱恨一生,当街头巷尾吹过婉转柔和的邓丽君和低沉性感的梅艳芳的歌声时,高楼大厦正一座座立起来。
旺角老街穿过潮湿的风,她被人遗弃在巷口,是一对夫妻将她捡回家。
她虽非沈书诚和温蓉亲生,但这对夫妻将她视如己出,一生未生育亲子。沈书诚是个教书先生,懂一点古玩;温蓉戏曲曾是一绝,一双脉脉含情眼,但无半分风尘气息。夫妻俩相敬如宾,待她和善。在岭南特色的一小栋民居里,她度过了安宁的十几载。
那时候磁带里唱的是甜蜜蜜,非大富大贵的门户,生活也算得上和美。
再后来——
再后来是去南城旅游的路上,马路上惊恐的尖叫声、刺耳的鸣笛声和砰的一声闷响。
砰的一声,一切都到头了。
墓园外林深树浓,红日西移。
红得像四年前满地的鲜血,红得像劈头砸下来封口的钞票。
一切滑稽又可笑。
四五年的光景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总让人生出恍如隔世的错觉。也许是盯久了的缘故,墓碑上熟悉的面容变得越来越陌生。沈姒张了张唇,什么声音也发不出,只有耳边一阵阵嗡鸣,她闭了闭眼睛,慢慢站起来。
沈姒转身离开,什么也没说。
墓地里依旧无风,只有聒耳的蝉鸣,地面上拖出一条虚白的影子。
-
沈姒没想到在墓园外遇到熟人。
公路边停着一辆布加迪威龙,骚包又拉风的红色,车窗缓缓降下来,露出赵东阳似笑非笑的脸来,他吹了声口哨,“巧啊,妹妹。”
依旧是熟悉的对话,“你怎么在这儿?要不要送你一程?”
“来墓地给你看风水。”沈姒抬眼看他,眸底一片清冽冷然。
她根本不想理会,抬腿就走。
然后她听到引擎的声音,超跑的轮胎碾压过路边的积水,那辆红色布加迪滑出去,直接横在了她面前。
沈姒细微地皱了下眉,抬了抬眼,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这就要走?”赵东阳还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儿,“不叙叙旧?”
沈姒站在原地,轻然而笑,“看来赵公子就喜欢跟我过不去。”
“那我可真不敢,”赵东阳夸张地“哎呦”了声,面色戏谑,“上一个得罪沈小姐的已经家破人亡了,他都没过头七,我就不上赶着送死了。”
他露出一点难以捉摸的微笑,“沈小姐可真是手段了得。”
沈姒面上的笑意很轻地浮了下,不以为意,“赵公子想多了。”
这人似乎是来故意找茬的,存了心跟她耗。眼见着沈姒无视他,也不恼,超跑依旧缓慢地往前滑动,亦步亦趋地跟在她旁边。
沈姒腹诽物以类聚是有一定道理的,比如齐晟身边没一个正常人。
她倏地停住了脚步,“赵公子,小明的爷爷活到一百岁。”
“你骂我多管闲事?”赵东阳单手把着方向盘,蛮认同地点了点头,“我确实想奉劝你一句,借刀杀人的把戏,玩一次就够了。玩火容易自焚,拿不住的刀子,小心割到手。”
“赵公子未免太高看我了。”沈姒瞧他烦得慌,避无可避,也懒得再避,“受益的不止我一个,你认识他这么久,怎么想不明白,没有他默许,我怎么敢在他眼皮子底下搞小动作?又怎么能好好站在这儿?”
她很轻地笑了声,“借刀杀人的又不是我,我才是那把刀。”
齐晟年少时就有杀伐决断,对外手起刀落,对内收服人心,历练老成。去年接手公司华南区业务,他以强硬手段肃清高层,还能在最短时间内稳定局面。那些浸淫商海多年的老狐狸拿他没辙,闹到齐老爷子那里,老爷子也只是送了幅字,点了他几句:
“以雷霆手段,显菩萨心肠。”
老爷子没过多指责,反倒称病,无非是慈不带兵,义不行贾,齐晟比任何人都适合坐在这个位子上。这么一个权势在握、习惯掌控全局的人,怎么可能色迷心窍,由着她利用?
华南区的风向早就变了。
这两年齐贺两家掰手腕,下死手相争不好看,“为了一个女人大动干戈”不过是最好敷衍过去的由头。
半导体这条赛道未来势头很好,但短期内很难看到收益,拥有核心技术壁垒的选手如果没有强大的资源和经济支持,要么被并购,要么被围剿。
就算这两年她没有打恒荣的主意,恒荣也很难在危机中找到自主权。
“你知道的还挺多。”赵东阳乐了,看她像打量一个稀奇物件,“你这两年装得的确好,单纯得不像逢场作戏,我还真以为你有几分真心。”
“不劳您费心。”沈姒声音细细柔柔地,含讥带俏地讽刺了句,“既然在赵公子眼里是见不得人的关系,那还苛求什么真心?逢场作戏,当然是他喜欢什么样的,我就是什么样的。”
没必要呛这句气话。
可她今天心情不好,思绪混乱得厉害,面上功夫都懒得做。
赵东阳看着她走远,这才收了不怀好意的笑,抻平了嘴角。
这女的真是仗着自己漂亮和聪明,一门心思玩弄心机手段,要是放在古代,妥妥的祸国妖妃之首啊。
可为了一个何家,她都要把南城搅得天翻地覆,如果她知道当年的事,其实是——
赵东阳正腹诽,冷不丁地从后视镜里对上一道视线。
后座的齐晟不知道何时醒的,阴冷的视线穿透了车内稀薄的空气,戾气浓重。与他的视线相接,只觉被毒蛇蛰了一口,遍体生寒。
赵东阳整个人一个激灵。
“您什么时候醒的?”他从后视镜里瞄了一眼齐晟的脸色,干笑了两声,“沈小姐不乐意上来,我喊不动,三哥,要不您自个儿说?”
齐晟没搭腔,瞬也不瞬地盯着沈姒的背影,面上没多少情绪,眉眼间积的却是阴沉,难说什么心思。
一身杀伐气,压迫得人心悸。
狭窄又逼仄的车没陷入死一样的沉寂,过于安静的氛围让人毛骨悚然,直到驾驶座的椅背突然被踹了下。
齐晟敛回视线,沉声道,“开车。”
“不送沈小姐回去?”赵东阳不敢跟他对视,但还是诧异到扭过头,“那你让我大老远绕过来?”
他摸了摸鼻子,刚刚还心里发毛怕死得要命,现在又忍不住补上句,“也是,人家说跟你逢场作戏呢,刚伤心完,可能没空敷衍你。”
齐晟掀了掀眼皮。
一个字都不用他说,对面闭了嘴。
这种时候再不识相,他真得给自己的墓地挑风水了。赵东阳是个人精,最会察言观色,也最怕惹祸上身,他脚下一踩,超跑滑了出去。
沈姒本来都走远了,在车子擦过时,不经意地看了一眼。
她才注意到,后座似乎有人。
没看清。
沈姒纤丽的眼微微一眯,没来得及多想,车子缓缓停在了身侧。司机替她拉开了车门,她抬手将鬓角凌乱的发丝勾到耳后,弯腰坐了进去。
-
没打算在港城待太久,返沪的机票定在了第二天。
结束了和周子衿的购物扫荡,沈姒回去得很晚。太平山别墅私密性很高,山环水抱的位置,山形绵延如卧龙,海湾蜿蜒似新月,视野开阔,维港迷醉的夜景能一览无余。
沈姒踢掉了高跟鞋,没什么精神地看阿姨将大包小包的礼盒送进衣帽间。
她今天的兴致始终不高。
很奇怪的状态,从墓园回来,她就陷入一种无端的不安和空虚感,就像是心底紧绷的一根弦断了似的,总恹恹的,做什么都不踏实。
沈姒想得出神,以至于在卧室看到对面的身影时,有点反应不过来。
隔着一簇淡蓝色烟雾,齐晟掀了掀眼皮,视线沉沉地看着她。
他的眼是阴郁的,薄唇是微抿的,面上情绪很淡,不见愠色,却让人生出一种心惊肉跳的感觉来。
“怎么不出声?”沈姒眨了下眼,心底莫名有些发虚,在原地僵了几秒,还是不自觉地想靠近他,“吓我一跳。”
过于安静的氛围本就磨人的神经,他的视线太冷,浸得她骨头发软。
离他不到一米,沈姒顿住了脚步。
“怎么了?”
没得到回应,她脚下一轻。齐晟单手拢过她的腰身,将人按在了腿面上。他低头和她纠缠在一起,从未有过浅尝辄止,上来就是强势的进攻。
突如其来的兴致,格外汹涌。
沈姒有那么几秒停止了思考,在情形有些微妙时,她微啜着气偏开脖颈,“不行。”拼着最后一丝清明,她按住他作乱的手,“我今天不太方便。”
覆盖在周身的清冷气息让人沉迷,在一瞬间消散得干干净净。
齐晟捏着她的下巴,手劲很大,指骨硌的她面颊生疼。但在她抗议前,他手上力道一松,拇指指腹从左到右缓慢碾过她的红唇,停留在唇珠处。
他的眸色始终沉静,偏低的嗓音显得格外漫不经心,“那就换种方式。”
他的意图如此明显。
“齐晟。”沈姒揪着他的衬衫,声音在抖,比往日多了一丝软音。
她在抗拒。
偏偏连她抗拒的样子都勾人。
齐晟凝视着她,看她红唇妖冶,眸色迷离,沉迷她旗袍下的活色生香和风光旖旎。可兴致攀升的同时,心底的燥意和怒火也窜起几寸。
——逢场作戏,当然是他喜欢什么样的,我就是什么样的。
齐晟眸色冷淡下来,单手锁着她的腕骨一扯,看她摔坐在脚边的地毯上。
他没伸手拉她,手腕浪荡地搭在膝盖上,腕间的小叶紫檀佛珠光泽温润,牛毛纹历历可晰。
“怎么,要我教你?”居高临下的姿态,散漫、平静。
他从未这样看她。
沈姒眸底的茫然还没散尽。意识回拢了几秒,她甚至反应不过来这是不是玩笑话,轻下去声音闷闷的,“我不喜欢。”
“你不喜欢?”
齐晟低笑了声,掐着她的后颈拖近了彼此的距离,意态轻慢。
满目的轻佻和风流,他的语气却没有丝毫缓和,又沉又缓,冷得没什么温度,“我喜欢。”


第10章 病态侵占 我谋权,你图色,本就是各取……
沈姒怔了下,面上逐渐失色。
先前忽略的画面飞快地闪过脑海:赵东阳出现在墓地本就奇怪,能安然坐在后座让赵东阳当司机的,恐怕也没几个人……沈姒看着他,心底的不安在放大,下意识往后仰了仰。
下一秒,她被他单手掐了回来。
“躲什么?”齐晟的嗓音低哑,显得有些阴沉,“逢场作戏,你是不是应该拿出点本事来?”
他看她的眼神毫无温度。
沈姒其实有些怵他的,从见他第一面起,只是她向来不怎么顺服。
可今天她似乎也不恼,甚至没辩解的意思。她咬了下唇,纤细的手指划过他的衬衫,停留在皮带卡扣处,轻轻一勾,长睫低敛的模样很温顺。
乖得令人发指。
僵持不过半分钟,时间却被微妙的氛围抻长,漫长得要命。
直到咔哒一声,卡扣松开。
微妙的氛围也被割裂了。
“你还真听我的话。”齐晟扯住她的长发,冷笑从喉咙里荡出来。
他下手从来不分轻重,也不懂怜香惜玉,只是一对上她那双眼,手就钝了劲儿,转而捏着她后颈将人扯开。
“你不是喜欢吗?”沈姒抬眸,面上不以为意地反问了句。
周遭彻底陷入沉寂。
气氛很冷,齐晟的脸色阴郁得骇人,偏偏她还敢继续说下去。
“你不就想要这些吗?”沈姒轻嘲地笑了声,眼型本就上挑,媚眼如丝,“从第一次见面起,我谋权,你图色,本来就是各取所需,”
她的红唇贴上他蓄势待发的冲动,“我还以为是不必宣之于口的默契。”
她需要他的权势报仇,而他见她第一眼,看中的不过是美色。
齐晟勾起唇,一字一句,从嗓子里挤出来,“各取所需?”
大约是被她气的,他的笑意有些骇人,“我真该成全你。”
落地窗外晚星闪烁,无雾、无雨,难得晴极的夜色,黛蓝如许。
维港的夜景匍匐在太平山脚下,霓虹闪烁,纵贯交通的车水马龙在夜色里流动成色带,迤逦入海。
狠话说到底,她的动作却僵硬。
卡在不上不下的境地,齐晟一样不好受。他本来就没什么耐心,扣着她的后脑勺使力,将她的脸硬扳向自己,近乎强迫,“怎么不继续?”
她有一个眼神勾人的本事,但在他面前,似乎从未做到底。
他也确实被她惹到没有定力。
齐晟眼底全是凉薄的冷意,握着她的后颈,强硬地一压,轻佻、邪气,也浮浪至极,“你又不是没做过。”
沈姒的睫毛簌簌一颤,没说话,只想推开他。
完全来不及反应的失措间,齐晟拢住她的后背一捞,单手将她抱起来,扔在床面上。他欺身而上,箍住她的腿拢紧,阴影笼罩了她全身。
夜色浓重,山海一色。
太平山的别墅灯火通明,室内的水晶吊灯刺眼的璀璨,齐晟气息沉沉地压着她,吻她的耳垂,一路流连到刺青,光线被遮了个彻底。
他探到她因为紧张而加速的心跳。
沈姒被他激得起了寒战。她知道他什么意思,偏偏此刻让他压制得动弹不得,急得喊了一声“疼”。
齐晟捏了下她的脸,有些戏谑,“我没碰你,你疼什么疼?”
“你扭到我脚了。”沈姒声音不大不小地顶了一句。
齐晟心里挫着火,但看她分明不情愿想反悔但又不肯说的样子,又觉得好笑,什么脾气也发作不出来。
“你下午穿的高跟鞋。”他刮了下她难以言说的位置,“装什么装?”
“那是因为你,”沈姒哽了两哽,声音越来越急,“不是你推了我一把吗?本来这两天脚伤快好了……”
齐晟的手撑在她耳边,居高临下地凝视着她,一时没有什么动作。
沈姒还在数落他的罪行。
大约最后一点耐心也被她消磨干净了,毫无征兆地,齐晟低头咬住她的唇,又凶又狠地占满了她全部呼吸,强硬地拢住她膝盖,换了方式继续。
他向来如此,根本不给人选择的余地和拒绝的机会,强势得彻底。
沈姒微扯了下唇角,呼吸有些凌乱,眉眼间生出一抹难以描摹的媚色,“霸王硬上弓多不体面?”
“体面?”齐晟看她顺服了两秒就伶牙俐齿想咬人,嗓音沉沉地低嗤了声,戾气一散,显得轻浮又浪荡,“平时求我的时候,也没见你在意体面。”
沈姒被他惹得有点恼,稍微一动又被他强劲地压下去,由着他施为。
藏香在不知不觉中燃到尽头。
满室的声色欢宴,以床榻为战场,空气中充盈着放纵后的甜腻味儿,是愉悦,是痴缠,亦是近身厮杀。
“别拿我对你那点耐心当筹码,沈姒,”齐晟拨开她鬓角打湿的发丝,偏冷的嗓音里没有情绪,也没有温度,“我最烦别人试探我的底线。”
沈姒闭了闭眼睛,没有回应。
直到身侧一空,听不到他的声音,她才睁开眼,看着头顶明亮到刺眼的水晶吊灯,略微有些失神。
说起来好笑,她其实有点难受。
其实没什么好辩解的,南城相遇,她脱不开身,拽住齐晟的那一刻就是在赌;后来她也确实存了利用的心思:别有居心的开始,另有所图的继续,计较起来不算冤屈。
只是她受不了那样的视线,心口像被割了一角,钝钝地疼。
她想不通自己到底想要什么,明明该不该得到的,她都得到了。搞垮了何家,就大仇得报了,她好像也没有继续待在他身边的理由了。
从前告诉自己是利用,现在呢?
因为喜欢吗?
沈姒慢慢抬手,抚过发麻的面颊,擦掉了唇边洇开的一抹殷红。
-
次日,飞机抵达浦东国际机场。
返沪后美国的导师发来邮件,要求在金融监管、国际资本流动、对冲基金等课题项目中随机选择,设计建立前沿模型。沈姒没参加学校的夏季短课,但也要完成课题,一连忙了四五天,基本没怎么出门。
周子衿来一次就替她头疼一次。
“不是我多嘴啊,你说你多想不开,已经多才多艺了,还学什么工商管理?”周子衿感叹道,“我就没见过几个不享受人生还上赶着花时间找罪受的人。”
同样的问题,很多人都问过。
遇到齐晟前,沈姒学业成绩虽然不错,但绝大多数时间用在了戏曲和舞蹈上。她的音色清亮甜润,唱腔婉转细腻,有自己独到的风格韵味,从小就很有灵气和天赋。十五岁作飞燕鼓上舞,戏舞双绝,艳惊业内。
在所有人看来,她已经在自己的领域一骑绝尘,反正前程如海,没必要再耗费时间和精力接触别的。
“学着玩。”沈姒没抬眼,像往常一样轻飘飘地回了句。
“你都快十项全能了,这还叫玩?”周子衿完全理解不了,“你当年选专业的时候,肯定受了刺激。”
沈姒指尖一顿,短暂地陷入回忆——
*
和齐晟在一起后,齐晟教会她很多东西。她习惯了喜欢他喜欢的兴趣,也习惯了接触他接触过的领域,尝试攀岩,尝试赛车,尝试自由搏击,尝试绘画,几乎完美走近他。
后来从基金玩起,到股票、期货,再到选择专业,好像也是水到渠成。
慢慢地,她想更接近他一点。
齐晟人虽然混了点儿,却有让许多人望尘莫及的实力。所以很早之前,她对他其实是仰慕的,还有一点点心动和喜欢,一份从未说的私心——
无关利用的私心。
四年多前一场车祸让她家破人亡,何家荣酒驾,那条路监控坏了,也没有人证,他买通自己同车的秘书替罪,最后赔了点儿钱了事。
两条人命,就值五十万。
她没有别的亲人了,事故后一度失眠,有应激反应,因为难受在大雨里跪在墓地到失去知觉,浑浑噩噩的生活里只有无休止的噩梦与惊醒,好像只有疼痛才能让她找到活着的真切。
所以遇到齐晟后,亲密相处了快三年,她很难对他没有依赖感。
人在最黑暗的时候,总会拼了命地想抓住第一缕照向自己的光亮。
也许求之不得的喜欢不如彻头彻尾的清醒,可人活着总该为了点什么。
她可以为了报仇,以色为饵接近齐晟;可以花上两年多时间,搞垮害死她养父母的何家,可那之后呢?
除了仇恨,她需要一种情感,或者一个目标,让自己活得真实点。
即使是痴心妄想,即使日后会受伤,也是好的。
她不愿像只金丝雀一样待在他身边,她想配的上他,在他的领域。
所以两年多前,她报考和他相同的专业,就是因为这个有点幼稚的念头。
不过她当初报考国外的大学,就意味着异地恋,沈姒猜齐晟可能不同意,其实是瞒着他拿到申请条件的,入学临行前才兜不住了。
两年前,她被他堵在机场。
“你翅膀硬了,沈姒,”齐晟冷笑了声,揪着她后颈,轻而易举地将人拎到自己面前来,浑身上下都叫嚣着不爽,“这么想离开我?”
沈姒反手拍他,挣扎了下,“我天天待在你身边,你不烦吗?”
“不烦。”齐晟手上一拢,又拖近了点距离,漆黑的眼攫住她,视线凌厉,“少扯没用的,我厌烦一个人,从来轮不到对方避嫌。”
“那你天天忙,也不见得能让我寸步不离的跟着你。”沈姒不服气。
“谁说不能?”齐晟挑了下眉,眼底陡然多了点轻佻风流的感觉,“我们每晚不都在一起?”
她哽了一下,耳垂染上薄红时恼羞成怒地骂了句,“齐晟你有病!”
“谁有病?”齐晟捏了捏她的脸颊,笑起来全无往日的阴鸷沉郁,“跑这么远、折腾这么多还不如求求我。你求我,要什么我不给?”
说不上来是促狭还是不以为意,但他笑起来真是好看得要命。
“谁稀罕。”沈姒没好气道。
当时年少足风流,一杯风月道不休。
齐晟大约顺风顺水惯了,一身傲骨,轻狂、耀眼又生动,像雪色未消融的春溪,阴刻乖戾都沉降在干净气质里,风光殊绝,足够让人心动。
那时候,她若无其事地躲开他的视线,晦涩的心事也没说出口,就被机场的热风吹散在夏天。
一晃眼,她和齐晟认识快三年了。
*
沈姒纤长的睫毛一敛,遮住了眼底的情绪,没从电脑屏幕上挪开视线,语气依旧如常,“你别闹我,我今天得把财务核算处理完。”
她屈起指骨轻刮了下周子衿的脸,“周末再陪你,乖,自己玩儿。”
“……”
周子衿捂着脸,莫名有种被调戏的感觉,“您还真挺像一渣男。”
沈姒轻笑。
也许这三年,很多事已经变了。
可她很难及时收手,温存时他喜欢吻她耳垂,牵手时她习惯勾他尾指,她在书房挥毫泼墨盖的是他的私章,她见过他千金拱手、温柔缱绻的样子,也见过翻云覆雨、一手遮天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