律师的意思很明显, 既然第一次的结果无误,不是造假,那真正的继承人就是另有其人。
颜家的企业濒临破产, 颜志南想要用前妻的遗产救急, 找了个人冒充沈姒,不知道什么时候得到了沈姒的东西,验DNA时动了手脚。
简单猜测, 颜志南前段时间来见她,根本不是想挽回她的心意,可能就是想找人冒充她, 需要利用她完成后续DNA证明,侵吞前妻的资产。
本来事情做得天衣无缝,可惜沈姒之前委托过的律师从中搅了局。
虽然沈姒的委托已经结束,但沈姒每次给他酬劳都很阔绰,合作得愉快,他也自然念人好。所以事务所所有跟颜家有关的案子,他都留意了。
在知道颜志南悄悄认回了一个女儿,要继承前妻留下的遗产时,律师就知道不对劲了。
他提醒同行再验一遍DNA,冒充的女人跟颜志南果然匹配不上。
电话因此打到了沈姒这里。
听沈姒原原本本地交代了一遍,齐晟微蹙了下眉,“遗产?”
她的身世齐晟让人查过,不过他当年怀了私心,不想让她认回,没查到底就让人停手了。前段时间因为颜若又细查了一遍,但遗产这种并不会刻意宣扬的事,很容易被忽略掉。
“你打算怎么处理?”
“先回国吧,断了颜志南的念想,”沈姒的语气轻淡,眸色却冷了下来,“这笔钱怎么处理日后再说,但是颜家,一分钱都不配得到。”
在她第一次委托律师调查颜家时,她隐约猜到了自己和颜家的关系,匆匆结束了委托,就是因为不想扯上关系——她实在想不明白,颜家明明不是养不起一个孩子的贫困家庭,那什么样的父母,会去遗弃自己的亲生女儿并且二十几年都没想过要寻回?
也许就是单纯不想要她了。
沈姒没因为这种事怨憎什么,毕竟十几年来,她的养父母对她很好,养恩早已超过了生恩,她也知足。但她也没宽容大度到,对遗弃自己的父母说一句体谅,感恩戴德。
既然一早就断掉了这份亲情,那么形同陌路,就是最好的结果。
真正让她对颜家深恶痛绝的是颜若一番恶心人的操作,和自己的生父显而易见的偏心和利用。
三年前,颜家势颓,想拿她做讨好齐晟的工具;三年后,颜志南亲自找来,对她说几句好话,也只是为了颜若开脱,要她放过颜家;而现在,还想利用她拿到前妻的遗产。
沈姒对颜家一分一毫的怜悯和好感都没了,她甚至觉得颜家落魄是罪有应得。
齐晟注意得到她的情绪变化,并没多说什么,只是替她安排了一下,“我让何列跟着你,有什么事你交代他,处理不了就联系我。”
沈姒也没跟他矫情,“好。”
大约是怕她心情不好出什么事,齐晟将她送到机场时,差点结束行程。
“我真没什么事,你不用因为我影响工作,”沈姒的语气十分平静,“说实话,这么多年了,我早就不期待所谓的血缘关系的亲情了。”
她抱怨了句,“就是有点可惜,本来想借着这个机会跟有玩个不一样的约会,结果大好时光全浪费在路上了。”
齐晟抬手拨了下沈姒的小脑袋,嗓音低沉,“陪你不算浪费。”
“原来你这么会说话?”沈姒纤丽的眼眸轻轻一眯,似嗔似怪地说了句,“那你以前就是在敷衍我呗。”
“也不能叫敷衍,沈姒,”齐晟看着她,下意识就放缓了语速,嗓音低得让人心口一颤,“遇到你之前,我又不知道什么是喜欢。”
遇到她之后,他才开始试着去爱。
-
回国之后,事情处理得非常快。
DNA鉴定一共有两轮,第一轮不到一天就能出结果,第二轮只是再次排查。所以基本确定沈姒和林姝丹的血缘关系。其间颜志南一直想跟她联系,也许是想打感情牌,也许还怀着别的目的,但她没给机会。齐晟的人挡在那,颜家人连她的面都没见到。
“沈小姐,竟然已经确定了,您和林女士的关系,关于遗产的事,我要跟您聊一下。”律师翻找文件,“我受林女士生前委托,替您保管该继承的财产,现在也是时候转交给你。”
律师话刚说了一半,文件还没递过去,沈姒忽然开口,打断了他。
“其实这笔遗产,我并不想要。”
这回律师有点反应不过来了,“沈小姐,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沈姒扫了一眼他递过来的文件,没接,“我来,只是不想便宜颜家,让颜志南得到这一笔财产。”
她的语很淡然,也很明确,“我的生母,跟我没有几天相处的时间,我也没尽过孝道,所以……”
“沈小姐,您可能误会了。”律师反应过来她在耿耿于怀什么,面色沉重地说道,“林女士生前委托我的时候,已经有轻度抑郁的征兆,她遗弃您的时候,精神情况不太好了。
也许你觉得她没尽过一个母亲的责任,但她的初衷也许并不是想抛弃你,她只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沈姒动作稍稍顿住。
律师递过来一本日记,“我想你可以看看这些,也许能消除误会。”
沈姒盯着面前发黄的日记本,虽然妥善保管,但纸张因为经年累月有些破旧。
也不知道在想什么,隔了会儿,她才慢慢地翻开了日记本。
[2000年9月18日
妈妈下午去做检查才知道,原来你已经陪了妈妈两个月了。
原谅妈妈在第一时间知道这个消息时并不是那么开心。我好不容易下定决心,这个时候你来到我的身边,妈妈突然不知道怎么选择了。]
[2000年9月29日
一个人去看《花样年华》,可能看得太认真了,也可能是宝宝很乖,今天都没感到太强的妊娠反应。
“我从来没有想到,婚姻会这么复杂。还以为一个人,做的好就行了。可是两个人在一起,单是自己做的好是不够的。”是啊,何况从一开始,那个人的船票就没想过留给我。]
[2000年10月4日
宝宝是不是很喜欢晒太阳啊?每次带你出去遛弯,你就会很乖。]
…………
[2000年11月3日
今天过马路的时候走神了,你突然闹得很厉害,妈妈停下来时有辆车从眼前擦过。是你在保护妈妈吗?
我这一生不信神佛,忽然觉得,原来冥冥之中也有安排。谢谢你来到妈妈的身边,妈妈有你就够了。]
[2000年12月24日
平安夜,南方看不到雪真的好可惜,等你长大了,妈妈带你去滑雪。]
[2001年1月24日
今天是新年,可我一点都开心不起来,我总是睡不着,记不清多久了,我最近好像很焦虑。]
从新年开始,日记陆陆续续的少了,内容也越来越压抑。
直到最后一篇:
[2001年8月6日
我睡不着,总是想哭,总是很焦虑,开始忍不住回想以前的事。我好像变得不正常,可我控制不住自己。
我很累,很想结束这一切。
可你怎么办呢?
女儿,你还那么小,那么小……妈妈想陪你一起长大,想看你念书、恋爱、结婚,可我真的不知道我怎么了,我好像再也开心不起来了。]
背面是满页的“对不起”。
有些字模糊了,但当时太用力,几乎划破了泛黄的纸张。
“当初林女士在海上轻生,团队找不到尸体,也都找不到你,”律师尽量用平缓的语气讲述当年的事,“林女士当时的精神状况不太好,所有人都不确定您的母亲有没有带你走。”
他沉声道,“也许一开始是想狠心,可轻生前到底舍不得,才会遗弃你。
律师点了点遗传协议,“何况在你没出生的时候,她就想到了将自己名下的财产转给你。也许她一开始就有预感,才会想趁着意识清醒,为你安排好一切。”
沈姒怔了下。
她从没想过,有记忆后再未谋面的生母,早早的替她铺好了一条路。
在她身后不远处的总助,一直笔直地站着,将一切尽收眼底。他面上没什么情绪,但手指一刻都没停过,实时将所有消息传递了出去。
-
天色并不太好,阴沉沉的,整个城市像是加了一层灰蒙蒙的滤镜。
刚到家的功夫,外面大雨倾盆。
秋日的雨像加了冰的威士忌,又寒又烈,被风一吹有些刺骨的感觉。迅疾的雨势将整个世界迷潆出一片白茫茫的雾气,五光十色的广告站牌和城市灯光都被浇灌得冰冷。
从事务所带回来的遗产的转让协议就扔在沙发上,还没有拆开看。
沈姒坐在地毯上,手指勾着啤酒罐的拉环轻轻一拽。她翻了翻日记本,挨着把所有的文字看了一遍又一遍,最后盯着满页的“对不起”发呆。
她没想过,自己曾被人这么爱过。
她的心情怎么也安静不下来。
莫名其妙想给齐晟打个电话,打电话拨出去的一瞬间就被挂断了。
也许他在开会。
沈姒灌了几口酒,将空掉的易拉罐扔到一边,心情完全没有好转,反而越来越乱。她微叹了口气,环抱着膝盖,闭着眼睛将脸埋进了臂弯里。
外面大雨如注,落地窗将所有的声音和雨夜的寒冷隔绝在外。卧室内早已昏暗下来,但沈姒懒得起身开灯,所以光线灰沉沉一片。
咔哒——
卧室门忽然被人推开。
沈姒以为是阿姨来叫自己吃饭,懒得抬头去看,只疲惫地说了一句,“我这会儿不饿,不想吃饭,周姨你一个人吃吧,不用叫我。”
对面没有人回应,只有卧室的灯啪地一声被按开,光线如瀑。
沈姒诧异抬眸。
毫无防备间,她对上一双漆黑而沉冷的眼,身形稍稍顿住。
齐晟就站在她对面,长身而立。
他站在走廊的昏光和明光之间,身形颀长,周身冷肃。利落的碎发下眉眼如漆,五官的起转承合都很惹眼,只是因风尘仆仆,气场有些沉郁。
“齐晟?”沈姒张了张唇。
某一个瞬间,她觉得自己喝酒喝傻了,下意识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就在她傻里傻气地试图判断眼前的一幕是否是幻觉时,对面的人径直已经朝她走过来了,停在她面前,遮住了她视线里的所有光线和事物。
齐晟单膝蹲在她面前,手腕闲散地搭在膝盖上,一手去捏她的脸颊。
“几天没见,你傻了?”他的嗓音微冷带沉,有点哑。
说这话的同时,齐晟的视线在沈姒身侧一掠,瞥见一堆空掉的易拉罐,横七竖八地扔在地毯上。
他微蹙了下眉,眸色沉了下来,语气有点冷,“谁让你喝这么多酒?”
沈姒忽然就绷不住情绪了。
她扑进他怀里,一把抱住了他,“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第75章 玫瑰灰烬
齐晟沾了一身寒气, 冷冽的气息瞬间包裹了沈姒周围,侵略性极强。
“担心你。”齐晟淡声道。
只三个字,让沈姒的视线模糊了。
齐晟揉乱了她的长发,眸色一暗, “我不回来, 你打算一直喝酒?”
“我就是有一点难过。”她闷在他怀里, 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
其实过去那些年, 沈姒已经把养父母视为生身父母了, 她对不曾谋面的血亲,其实没有太大的执念。
但是一本日记还是让她破防了。
毕竟有血缘关系,在知道了自己生母的经历后,她很难毫无触动。
“我以为我从未在自己的生母那里得到过爱, 所以我从来不愿意提,当初也不敢查下去, 因为怕难过。”沈姒的声音低了低, 几不可闻, “可是知道了她爱我,知道她在生前过得并不如意,但她在意识清醒的时候,还是为我铺好了一条路, 我好像更难过。”
就是一种无力感。
她以为得不到亲情, 所以才没有归属感, 现在发现,曾经得到过, 却因为一些不得已的苦衷而失去,似乎更让人痛苦,因为无能为力。
“我没能陪在她身边, 这些年还一直以为是她不要我。我是不是很糟糕?”沈姒的眼泪掉了下来,声音都在颤,“我现在情愿是她不要我了。”
“这些都不是你的错,姒姒。”齐晟揉揉她的脑袋,嗓音低低哑哑的,“没有一个母亲不希望自己的女儿过的好,她如果还活着,肯定希望你快乐。”
齐晟其实不会哄人。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这个人确实挺冷血。可能是家庭因素,从小他见惯了勾心斗角,明争暗斗,他对感情没有太多期待,这些年也薄情寡恩惯了。
父母本就是家族联姻,没什么感情基础,生活在一起还能互相算计,后来离异的时候,他也就冷眼看着;之前被继母暗害,他也没哭一声,家仇不可外扬,他继母被弄进精神病院的时候,他亲自去送,看着她被折磨;他甚至能亲手把自己的亲叔叔送进监狱。
所以他并不能完全感同身受。他只是在意她,不想看她难过。
“人死不能复生,活着的人还要好好继续生活,姒姒。”齐晟低了低嗓音,缓声道,“你要是还难过缺失了这些年,可以做点别的事,替妈妈做她以前没完成的事,我可以帮你安排。”
沈姒稍怔,睫毛轻轻一眨。
其实也不同于对养父母的留恋,跟养父母是十几年的生活,沈姒几乎形成了习惯。她对生母,更多的是难过和遗憾,毕竟没有长久的接触。
所以得知真相后,她想弥补缺失。
很难再有比齐晟想到的更好的处理方法了。虽然现在做再多事,安抚的都是生者的心,但对逝者来说,也是一种慰藉,即使看不到了,也有意义。
“谢谢你,真的,”沈姒伸手牢牢地抱住了他,“替我想了那么多。”
“你是不是真喝酒喝傻了?小酒鬼。”齐晟抬手勾沈姒的下巴,顺势向上,捏了捏她的脸颊,“跟我也说谢谢。”
沈姒在他怀中抬眸。
她直勾勾地看着他,弯翘纤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水汽,太乖软。
对视不过两秒,齐晟忽然抬手。
他捂住了她的眼睛,手上一用力,拢住她的后颈重新按进自己怀里。
沈姒突然被他“按头”,额头直接磕上他硬-邦邦的肌肉,整个人有点懵。
她的手还抱着他劲瘦的腰腹,转而推了推他的肩膀,“你干嘛?”
“别这么看着我,”齐晟单手将不安分的她按牢,嗓音又低又冷,“我忍不了。”
忍不了。
他忍不了什么?
沈姒的大脑空白了几秒。
齐晟已经环过她,就着她缩成一团的姿势,手上一带,轻而易举地将她“端”了起来,直接朝浴室走过去,“今天就算了,以后你再喝这么多试试。”
显而易见的威胁。
可能是他的嗓音低沉又抓耳,这种话说出口,都莫名其妙的带感。
沈姒在他怀里挣了挣,“你干嘛!”
跟上一句一模一样的三个字,但她这次用的是感叹句。
“一身酒气,你不嫌难受?”齐晟低冷的嗓音压在她头顶。
明明他还什么都没做,她莫名被他激起了一身的战栗。
“你是畜牲吗齐晟?我今天这么难受,你——”沈姒“你你我我”了半天,面红耳赤,且恼羞成怒,“你就想这种,这种不干净的东西。”
“我又没说帮你洗,你激动什么?”齐晟意态轻慢,不轻不重地在她腰窝刮了一下,轻佻的感觉驱散了他阴鸷沉郁的气场,有种说不出来的邪气。
沈姒心虚地低了低声音,“哦。”
齐晟勾了下唇,眸底的暗色沉降下来,深沉如海,“你想洗鸳鸯浴?”
沈姒耳根一热,气急败坏到恼羞成怒,在他怀里骂道,“滚!”
本来压抑得半死的难过氛围,因为齐晟几句话散了大半。
浴室里氤氲的水汽升腾,催生了酒意,一晚上的微醺。沈姒今晚没什么心情,省了晚间护肤流程,懒洋洋地靠在浴室台面上,慢悠悠地吹头发。
可能嫌她太温吞,齐晟一手夺过她手里的吹风机,“我来。”
他眉眼间透着点不耐烦。
沈姒看他不太温柔地做着本该温柔的事,莫名有点想笑。
她翘了翘唇角,忽然想到点什么,抬眸,“对了,你就这么直接回来,会不会影响工作啊?”
“不至于。”齐晟轻描淡写,“真要我事必躬亲,这群人可以辞职下岗了。”
沈姒很轻地“哦”了一声。
“那你以后也不要随随便便就回来了,太折腾了。”她伸手扯了扯他的袖口,蛮认真地看着他,“虽然我很感动,但我又不是生活不能自理。”
齐晟轻笑了声。
他没搭腔,难说什么心思。
琐碎又寻常的亲昵,但她依赖他的模样,让他多了几分兴趣和耐心。
但这份耐心只维持到上床。
大约体谅她今天难受,齐晟难得做了个人,一晚上都没碰她。但沈姒心思重,辗转反侧睡不着,所以就显得不怎么安分,在他身侧翻来翻去。
“你要是精力旺盛到睡不着,我们就做点别的。”齐晟一手揽过她的腰身,将她牢牢地钉在身侧,嗓音不耐烦地微哑道,“到你昏过去为止。”
沈姒僵了下,咝地倒吸了口凉气,低骂道,“哪有你这么说话的?”
按情侣间正常发展,女朋友伤心,男朋友不应该亲亲抱抱举高高吗?
至少也该哄两句,意思一下吧。
哪有人会直接威胁女朋友,再不睡觉就把你…到昏的?
“可是——”沈姒还想说点什么,面前忽然落下一道阴影。
齐晟欺身压过来,单手锁着她的双腕,往上一翻,牢牢按住。另一只手也不安分,在她身前狠狠掐了把,动作并不温柔,要的就是她乖顺承受。
我靠,禽兽。
沈姒的身子麻了大半边。
她薄瘦的脊背僵得笔直,动也不敢动一下,呜咽了声,“我错了。”
疏冷的月色从落地窗外透进来,在室内割出一地的银霜。沈姒隐约能看到他的五官轮廓,在夜色里更加沉冷立体,但她始终看不清他的情绪。
齐晟垂下眼,拇指贴着她腿内侧划过,目光又深又浓, “不招我了?”
沈姒生怕他突然起兴致,真就把自己按在这里给办了。
她真有点怂了,一连叠声,“我错了我错了,赶紧睡觉吧。”
她的声音突然就卡住了,就那么两根,足够撑得她半个字说不出来。
齐晟嗓音沉沉地低笑了声。
他就这么在黑暗里审视她,只进出两下,始终没有说话。
沈姒甚至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心跳在不知不觉间加速,扑通扑通,像是快要跳出喉咙口。
隔了很久。
沈姒实在受不住这样的氛围,低低地唤了他一声,“齐晟。”
齐晟忽然松了手劲,放过了她。
最后什么也没做。
沈姒被他唬了一顿,思绪分散了大半,虽然还能感到有点异样,但她也没再敢挣动。她当真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
秋风瑟瑟,满眼萧索。
墓园内很安静,有风掠过耳畔。附近林深树浓,叶色已经泛了黄,飞蛾在草丛中起起伏伏,落在墓碑上,地面上起了一层薄霜,在秋光中消融。
沈姒在墓碑前放下了一束雏菊。
“妈,其实不知道跟您说什么。”
“记事之后我都没见过您的面,不过跟您的缘分虽然很浅,只有很短的几十天,我依旧庆幸成为你的女儿。您一位合格的母亲,您没有对不起我。”
“听说您从前喜欢看书和养花,我让人成立了一个基金会,名字叫丹阳,以后会资助贫困学生上学,然后在全国各地开丹阳连锁书店。”
“还有名姝花卉,培育您喜欢的花卉品种,开成花店。”
沈姒顿了下,摩-挲了下墓碑上的照片,“我其实想不出来还能怎么补上本该一起生活的这些年,您就当我换了种方式尽孝心。如果有来生……”
“如果真的有来生,希望你一切顺遂。”
风卷起一地的尘埃。
薄光覆盖了她满身,光线淡淡的,勾不出轮廓,莫名有种清冷的感觉。
“我过得很好,您别担心。我已经找到一生的归宿了。”
她轻声道,“多想您也能过得很好,能看到我的婚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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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家找人冒领遗产这件事,其实是会被追究法律责任的。但沈姒实在不太想跟颜家继续纠缠,保留了追究的权利,没再过问,反正没了这笔救命钱,颜家也没有翻身的可能,随它自生自灭。
其间林家人来看过她,不过到底隔着一层,沈姒不太适应,也没刻意认亲。
基金会所做的慈善项目,都是以林姝丹的名义进行。即将投入经营的名姝花店和丹阳书店,也有专人负责,进行初期策划和部署,基本安排妥当。
事情告一段落,沈姒全身心投入决赛的准备中。
编舞、彩排、VR录制,还有现场直播舞蹈的准备,时间比较紧张。
周子衿结束了拍摄任务,顺道过来约她出去泡私汤。在旁边等了好一会儿,她干坐着无聊,随手拿了个文件,漫不经心地问道,“这是什么?”
“该没整理完的遗产。”沈姒专注于镜中自己的动作,勉强分了个眼神给她,“应该是国外的矿产,说是还没开采,但我还没来得及看。”
落地镜中她立身抬手,带动身体,仅凭腰力向一侧划破空气。
纤腰轻软,媚态意妍。
古典舞讲究身韵,一是技巧,二是美感,沈姒其实更偏后者。
“矿产?”周子衿在一旁翻了两页,“金属矿还是玉石矿?”
“钻石矿。”
周子衿只剩下了一句“我靠”,“你这一下身家要多几个零?”
“不然颜家人也不会找人冒名顶替了。”沈姒淡淡道,“不过他现在想打主意也没机会了,流动资金我以我生母名义拿来成立基金会了,剩下的动产不动产,就算全捐了也不会给颜家。”
“姐妹我心动了,”周子衿看着钻石矿的资料数据,直直地看向她,“要不你看看我怎么样?性别别卡太死。”
她呜呜了两声,“谁能拒绝钻石呢?还是一个矿的钻石。”
“无不无聊啊你?”沈姒笑着回了句。她重新挽了下长发,简简单单地别了一支簪子,“等我去换个衣服。”
-
玩得有点晚,月挂中天,夜色清寒。
承明公馆保留了民国时期的建筑风格,透过它似乎看到十里洋场的风情,洋房外草木葳蕤,大片的爬墙虎如火如荼,浮光掠影间,满目的纸醉金迷。
沈姒站在路边的树木附近,看了眼手机上的消息,三分钟之前。
[齐晟:站在那儿别动,我让人接你。]
林立的高楼间,巨大的广告牌色彩斑斓,在夜色里泛着冰冷的光芒。沪上的夜景繁华而迷醉,身后上世纪风格的公关坐落其间,其实有些格格不入。
一辆车子刚巧停在了沈姒面前。
来人下了车,替她拉开了车门,“沈小姐,三公子让我来接你。”
沈姒本来就低着头回消息,没太留神这人是谁。正要走过去,她忽然意识到有点不太对,心下微警。
面前的人很陌生,她没见过。
沈姒纤丽的眼轻轻一眯,向后退了两步,几乎是本能的转身就跑。
“沈小姐?”来人似乎想拦她。
沈姒心下沉了沉,旋身一个侧踢,狠狠砸向他的头部。
砰——
对方反应很快,抬手格挡,卸掉了她的力道,劲风在耳边成空。
一拉一扯间,错开了半个身位。
这人的身手绝了。没半点花哨动作,但招招都是狠的。
她学的那些东西,根本不是对手。
这才不到两个回合,对方差不多要锁着她的腕骨和肩肘,直接按车头上了。
绑架吗?
沈姒还没急中生智想出个一二三四五来,来人卸去她攻势的同时,钳制住她的手肘,反向狠狠一扭。
靠。
她还真就没有一点反抗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