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心思。那些人的成绩都提高了。所以喜欢和仰慕他的人很多。”
他骗她。
他说不是他女朋友。他说只有她一个。
都是谎言、欺骗。曾让她羞耻心乱的回答是假的。胡思乱想也是假的。只有喜欢长发是真的。
枝道突然脖子冷。她缩紧了脖子,双手放进上衣兜里,缓缓地。握成拳头。
他为什么要骗她?是因为她不值得信赖,还是为了逗她好玩。看她因他的暧昧而颤抖摇摆矛盾不安。
他。很享受这些,对吗?
上课前二分钟的铃响了。她和徐莹消失在操场。
“枝道。你该不会谈恋爱了吧?”李英拍了拍她的肩,又伸头看她桌上的作业。
“一个小时了,就写那点字。”
枝道握紧签字笔,“妈。你说啥啊?你不是不知道我平常写作业就是静不下心,怎么你就又扯到恋爱了。”
“不是我说啊。你之前不是早就改了这个坏习惯吗?心头有事当然写不好。你现在吃穿不愁,除了青春期那点事儿,还能有别的?”李英反驳她。
她又说:“你还记得你二婶家那表姐没?一样的。高中不好好学习跑去谈恋爱,从年级前十直接跌出前一百。最后高三毕业就上个普通二本。我跟你说,你别跟我整那些乱七八糟

的,听到没?”
“我就不能是因为学习压力大吗?”枝道烦躁地用双臂抵着李英的背推出她的卧室。
她向她认真保证。
“妈,你放心。我没有喜欢的男生。”
五月期中考试。她的成绩刚好全班第二十名,班主任特别表扬了她的进步,颁发她一张进步奖状。她好好收藏地放进文件袋。枝道喜欢收集成功的证明。
“很开心?”他问她。
枝道没有立刻回他。随后她点了点头。
他抬眼深沉地看她。
“那陪我去个地方。”
什么都听他的。她没有理由拒绝。即使逃避。


第28章 二十八
她和他走在路上。尘嚣如一群嗥啕的野狼扑面。路灯照在头顶救赎般发光。
明白说;“去春江堰。”
于是晚自习结束,他们提前五站下车,沉默地步行两百米后停在桥上。
黝夜大河的河道宽如黑带,河水滚滚静无声息,河两岸绵延被夜吞食不见。河对面是被雾蒙眼的夜蓝色的山,淡淡的。有风。她的臂肘支在桥栏上,河灯粉紫色的光反在她脸颊,

边缘幽幽淡紫色。
她顺着飞扬的一丝头发看去。她看到双臂交叉支在栏杆上的他。他静静看着河面,目光平视,胸膛前的校服被风搅乱,校裤紧贴他的肌肤。黄色路光微微落在他鼻尖。
一个人擦过他,下个人路过他。他平静地独立。人群在眼里突然模糊虚化。她清晰看到孤寂的他眼皮的眨动。
他希望有个人陪他。她想出对他来这的解释。那次也是。
其实不只是合约。他好像天生自然而然有吸引人和指使人的气质。他不爱说话。一说话便有高高在上的光环,人从而生出敬畏。然而有些话…却让人渴望将他拖入世俗。
别人给他的评价是冷。她觉得他是慢热。又或是。伪装。
“给。”她从书包里翻出一个白色长方形盒子递给他。
他接过,疑惑看她。
“礼物。你不是帮我补习嘛?这是给你的谢礼。”她看了眼他的脸又低下。
他打开盒盖,愣了会,握住后拿出,四指正对她,眼睛微微眯起,然后四指轻轻放开。
锦旗的红色布从锦杆上快速滑落,黄色的装饰线弹跳。他看了眼锦旗上的字,又盯着她,一字一字。缓缓念出。
妙手回春。赠于明白。你的同桌枝道。
“哈哈。这不,你挂墙上多有面子…”她看他表情不对,声音越来越低,“别人…就慕名而来,找你补习…”
“你让我挂在学校?”他挑眉。
“…你也可以…挂在家里。”
“那谁知道我有一面德高位重的锦旗呢?他们还怎么慕名而来?”
“……”
“你爱要不要!”她握住锦杆,瞪着眼。“不要就还我。”
他拍开她的手,将锦旗卷回原样放回盒子,“那要吧。第一次被人送锦旗,怎么能不收下。”
天更暗,灯更亮了。她看他将盒子放进书包内层的最外,拉上拉链那刻她收回了眼。
“明白。我是真的谢谢你。”她看河从桥下流走。“我很庆幸有人能在前面为我指路。以前都是我一个人去摸索,所以费时间,也走了很多弯路。”
身旁的少年静默二声,他低低笑了下。他说,你不是说…他停顿一秒。
我是个混蛋吗?
他是怎么知道的!嗯嗯嗯?她记得没对他说过啊…枝道全身僵硬。她不敢转头,又干笑两声。
“哪有,你听错了吧。您老好了。大大的好人。我可没说过。”
他深深看她。侧过身,只有右臂肘抵在桥栏上。他笑着问她。
“枝道,现在还怕我吗?”
“不怕啊。”她低着头,摸了左耳耳垂一下。
真不怕?他问。不怕。怎么不怕了?不怕还需要理由吗?我可拿刀割过你耳朵。她说,那都一年前的事了。你以为我还会放在心上吗?
他没再追问。只是定看她偏头与他对视的眼睛。他笑着露出纯洁的梨涡。
“那如果…”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像汽车轰鸣。
“我对你做更害怕的事呢?”
河面的光色更暗了。雾蒙蒙的水气在河灯下周流。阴郁的湿气在脚底侵到舌苔。
“那你就等着坐牢吧。”她放狠话虚张声势。
他笑出小声。深情地看她,就像他看茉荷那样。
他说:“枝道,你真可爱。”
她的耳朵敏感地抓住形容词。
如果说一个女孩子可爱…那说话的人,是什么心态?很快她抛开无视,向他说起别的。
“我现在什么都不想当。大人总爱问你长大后想干什么。律师、医生、公务员还是老师?好像就这几个选择叫未来,其余的不是不务正业就是夸大其词。”
“我现在只在乎分数和排名。”
因为我们平凡,做不了拯救世界的伟人。她一直这么想。
“反正都要死。这些不必看太重。”他说。
“老说死干嘛?既然都活着了,在生里想死多浪费自己来这一趟。”她反感他总说这些字眼。
他望着天上的缺月,月像他的眼睛。
“因为我是该死的那个。”
他的影子和身体混为一谈。枝道突然觉得凉,手臂的绒毛猝然束起。身旁隔着一米的少年像一团黑雾。她因为迷障而惶惶不安,在未知的危险里左顾右盼。
她的脚轻轻退了一步。
刀。洁癖。捅人一刀。因为一句话杀人。做更害怕的事。他是该死的人。
她突然害怕。不是用刀割她时直白的恐惧。是眼睁睁看着死人躺在白色床上,血从手腕割出的骇人长条缺口里汩汩冒出,顺着掌心滴在潮湿地板上。杀人的人看着你。他弯下腰拾

起刀,他笑着,握刀的右手缓缓上升。指向你。
河风吹动他的额发,他看向她,衣领整洁。
“想听我的事吗?”他温柔却古怪的说。
她不敢看他。这是男觋的古瓮。后怕的恐惧使她不会再听多余的句子。
“快回家吧。”她打了个哈欠,“我妈肯定在催我了。”
明白笑了笑。
回小区的路上他们路过烧烤摊。呆了那么久她饿了,于是烤了两串金针菇。她对老板说,“麻烦加辣。”
她看了眼他,“你吃吗?”
在她以为沉默就是拒绝时,他却说,“给我一串。”
“不加辣对吗?”她知道他的习惯。
“加点。我试一试。”
他隔了很多年第一次吃辣。他对油辣的视觉感不适,看了很久最终还是张开嘴。金针菇的一根轻轻搭在唇上,他用牙齿咬住,舌尖缓慢地轻抚。
入口的第一下味觉刺激使他差点呕吐。他忍住,咀嚼了两下。神经在强大的自制下渐渐服从,他的味蕾好受很多。却还是只能细嚼慢咽地适应,改变他以往的舒适圈。
最后他只吃了两根。不过够了。
他试一试。
继续做个有救的人。


第29章 二十九离
七月。热风拥抱溽暑发烫的身躯。枝道和明白做了一年的同桌。相看互厌的格局冲洗,多了若有若无的情愫铺盖。
他们即将迎来高二下期末考试。
“做题仔细。不会做的大题一定要舍弃,把会的扎实把握好。临睡前背模板,明天再背一遍,记忆更深。”
临近考试最后一天,他对分叉路口即将走回家的她说。
她点点头,“我会把你教的都记在心上。”
“嗯。”
天还在发白,夕阳的光落在少女鼻尖,她的笑容真实而美丽。她向他挥手再见。
“枝道…”他唤住她。
她疑惑地看着他,停止向后转的身躯。
加油。声音很淡,和平常一样。
她凝视他的眼睛。突然闪过这一年。黄白色老旧的色调粘在第三人称的视角。从害怕、争执、冷战到相近、互助、鼓励。现实很平,却与回忆对比,她才感觉它原来一直跟着她。

跟着她成长。变化。
她说;“谢谢。”她想起什么,从书包里拿出一根香蕉递出。
“不管结果如何,我都会面对并且永远有信心有耐心去达到我的目标。”
她看他接过缓缓握紧。“明白…你也要加油。”她低下眸子,踢走一颗石头。
她说:“所有事情都会变好的。”
他看她的背影很久。漫长得像蹒跚岁月。她走出十米,马尾扫过书包右侧,再到左侧。
少年的食指在校裤边缘线缓缓打圈。一圈。一圈。
期末考试结束迎来高二学期最后一次班会。枝道看着排名表,又看了看试卷。便偏头不好意思地说。
“第十四。哈哈。绝对是因为上天不想让别人觉得我开了金手指,故意的…”
旁边的少年认真而冷肃。他仔细翻看她试卷上的错处。
“知识面不广。思虑不深,不够谨慎注重细节。还有…”
她认真听着,眼睛盯着他的手。
他说:“的确不够聪明。”
她抬眼看他,只想认真狠狠地捶他的头。
“下学期就是高三了。”班主任张雪分点讲述本学期总结后,说出这番话。
“这段时间才是真正的考验。同学们会有无比大的压力和负担,以至于颓废、沮丧。这一段时间,成绩变化也会很大,大家一定要调整心态,放松自己,别一直绷着。一直做一件

事情的确枯燥,但当你能坚持下去,就一定对得起未来的自己。”
“建议大家在这个假期看一部电影。《肖申克的救赎》。当安迪爬过五百米的下水道在雷雨天伸出双臂仰望黑夜大笑时,你就会明白。”
“希望是最美好的事。”
枝道用笔在笔记本封面上写上:愿你合上笔盖那刻,有战士低眉收剑入鞘的骄傲与从容。
“接下来,班长和学习委员会给你们发一张纸和一个信封。是写给高考结束的自己。我会帮大家一直存着,等高中最后一次班会还给你们。”她笑了笑,“人最缺憾的事就是记性

不好。希望以后的你看了这封信,在大学乃至以后,都能这样。永远生机勃勃、为美好优秀的自己而坚持不懈。”
信纸是白色的。她打开笔盖,抿了下嘴,写下了第一排:
你好,枝道。
这封信写了十五分钟。最后被她细心地折叠放进信封里,用双面胶粘上。
“还有一件事。”张雪敲了敲黑板。“下学期交学费的时候会根据排名抽签来换座位。大家要换新同桌了,做好心理准备啊。”
她突然看向身旁的他。
张雪说下学期见。结束。
她听到前排有人在说:“李锦,我好舍不得你啊。都坐一年了,爸爸都对你有感情了。还有啊李锦,我都要离开你了,你弄丢我的橡皮啥时候还我啊?”
离开和再见。是终点。也是起点。
今天没有晚自习。夕阳像一盏老旧的灯,钨丝烧得通红。虚淡实浓的云层层绵延,瞳孔里装不下无穷无尽。
她和他并排着等车,她看他灰色帽子上的缝线细腻。车来了,他总在她身后上车,是她刷完卡一秒后的接替者。
不是高峰期,他坐在她前面,高大肩背在她脸上投出阴影。
她问他考得怎么样?一样。她撅了嘴说,炫耀。这算炫耀吗?她说咋不是?你就是刺激我。他偏了点头看她放在椅背上的手。他说嫉妒使人丑陋。她瞪着他的脖子。
城市六点亮起了灯,最后几站人已走光,夕阳还没歇息。
他突然转过身,手臂搭在椅上,头缓缓压低。看窗外的她发觉,偏回头对上他的眼睛。
那时夕阳和街灯刚刚好。红橙色的暖光照在脸上留出好看的投影。少年的五官有光的晕染更精致了。他的下巴轻挨在臂上,腰身微微下压。他深情款款地看她,眼神像清晨开窗的

第一缕风。他看她向他看来,于是轻轻一笑露出梨涡。如冰河破融,春流温泻。
她看他时间静止。耳朵略略听不到声音,像临时失聪。播站声响起。
清江西路到了,请到清江西路的乘客带好自己的行李。
她突然听到汽车鸣笛、车擦过车呼啸、路过窗口的人低语。好像里面有他的声音。低如梁音。
“谈恋爱吗?”
耳朵应该坏了吧。听错了吗?听错了吧。为什么心跳得这么快?为什么说不出话?为什么心脏要跳烂了,喉咙也不舒服?她不喜欢他的啊。她一点也不喜欢他。他只是个混蛋。
她为什么只是低头。
我是说,你会在高中谈恋爱吗?他说。
她猛地抬头。“我高中怎么可能谈恋爱?绝对不会。学习才是最重要的。”
心脏刚刚复苏。面前的人却不罢休,他抓住她闪躲的眼睛,盯着她的脸颊。笑容未消。
他低低地说:“你的脸好红。”
灯光消失。车的起伏颠簸她的身子。天好黑,她一时看不清路。
这次她快步走在他前面。捏紧了书包带,双腿像风火轮。
他跟上,扯住她的书包,“不怕狗了?”
她疑惑看向他。“你怎么知道我怕狗?”
“我看它叫一声,你吓得两腿抖擞。”他自然地走在她前面,放远眼光看向一楼院子里正酣眠的恶犬。他又说:“胆怎么这么小。”
她捏紧了拳头,看着他的背影。莫名的情绪正像暴雨天的下水道。一股一股。疯狂地涌向厚重的水泥盖。发泄。暴怒。
是。他胆大。他有什么不能做呢?
能带刀割人,能捅人一刀。他谎话连篇。什么补习什么勾引什么可爱什么姐姐什么心跳脸红…他总暧昧她。下一秒又让她醒来。骗她不是女朋友其实是暗地里有关系不敢直说而已

。连老师都敢泡的人,有女朋友还对别的女孩照顾逗弄的人,他有什么是不敢的?!
混蛋混蛋!他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
表面冷淡隔绝人事,内里却不知在滔滔人世里翻滚多少次了。她不清楚他到底是不是拈花惹草的人、是不是比她这样循规蹈矩的人会玩。但一路地接触推着她不停地想:他英俊有

才,爱搞暧昧,撒谎成性。就是个与女人厮混的潜在选手。
她想长得好看的人都这样。
为什么愤怒会使鼻子酸。她想这些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反正下学期就分开了,合约也到期了。她离远一点不就不受干扰了。
“拜。”
她头也不回地就走了。他什么表情什么回答她不想去看去听,只急促走到单元门。她停了,站在单元门口久久没有进去。
枝道低着头,一直摸着自己的书包带。
她转身,深深仰望四单元七层楼的玻璃。
太远了,她看不清玻璃内是光鲜还是丑陋。
只能看到玻璃表面是瘆人的黑。
李英和枝盛国又不在家。开灯,她放下沉重的书包,走到洗漱间冲了脚,便坐在沙发里。她打开电视,想看一部电影。
遥控器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最终找了一部,点开。她把灯全关了,抱着膝盖躺在黑色里。
声音在房间里回荡。电视光忽暗忽明,一会蓝一会紫。照着头发遮住眼睛的她。枝道听着女人说话,眼圈慢慢红了。
在学生时代惊艳青春的人。他可遇不可求。她知道了。她知道细节里是什么了。
心动。她不该且毫不自知的心动。
她从茶几上握住手机,解锁点开。再点进空白头像,看到最后一条聊天记录。
混蛋:【错题分析一下】
六出:【好嘞!】
她点了下输入框,输入法跳出来。她想了很久,缓缓打着。电视蓝光在手指尖上跳跃。
六出:【明白。这段时间谢谢你的帮助。虽然最后我没能进前十,但你给我的比进前十更多更多。我非常感激你能在我困惑堕落的日子里,一点点教我如何优秀。一年时间的补习

合同已经到期,高三也是新的开始了。我们以后不用一起走了,我也不会再麻烦你。谢谢你,你是我遇到的一个非常好的】
她停了一下。又填上了:同桌。
六出:【祝你我都能金榜题名。还有…你和茉老师一定能修成正果。】
十分钟后。她收到回信。
混蛋:【嗯,那就结束】
平淡的回答一如往常,看不出情绪。不知道“嗯”是回答哪一个,上一个下一个。还是都是。算了,又想这么多,这脑子怎么老是不听话。反正下学期就毫无瓜葛了,她的世界终

于清净。
永远别和这样的少年再有接触了,她想。不然她就去吃…
她抬头。觉得眼睛有点酸。
她好难过。因为她要吃好多屎。她想有没有大一点的盆子。可以装两吨那种。
万千人海里偏独对他有多余的极端关注。他说。他靠近她时。她的心跳得好快。早被他参透的现象,她却迟钝地毫无察觉。
电视里放着电影。《非诚勿扰》里,舒淇在说。
“一见钟情钟的不是情,是味道,是气味。人跟动物一样,是依靠气味分辨同类的。”
她仰头,又低下头。手从下往上抚摸手臂,放下后将脚趾一根根往上掰。电视光照在脸上。四周又静又闹,灰尘在空气里舞蹈。像一艘船沉入海底,白色泡沫塞进鼻子里。
电视里的人很不开心。
七点三十六分。她放在腿侧的手机响了一声消息。
她缓缓拿过,解锁密码,点开软件。
混蛋:【八点楼下亭子等我】
她突然流泪。
手机用力甩在沙发上,一直骂他混蛋混蛋混蛋。


第30章 三十车
八点。枝道照照镜中已到双肩的发尾。准时下楼。
风很轻。潮湿的空气像刚下了雨,夜的宁静争不过人的喧闹。广场音响传进耳朵。亭子在他和她的家中间,小道很静。
亭子用木头搭建成了一层一层的长方形,藤蔓缝隙里纵生。
他低头看脚下,站在亭内像松柏。亭内有木头凳。
枝道绕过池塘来到亭内。她站在他身前,停下脚步,看了他一眼低下。
“什么事啊?”
他抬起右手,将手中东西递给她。
一本黑色笔记本。封面单调地烙了一排英文句子。她疑惑接过,下意识翻开封面。空白的页面什么也没有,于是她再翻一页。久久而认真的看着。
一分钟后,她抬头看着他。
“这…你写的?”
他点了下头。“结束了,送你份笔记。”
她看了看笔记,翻页又翻。后又仔仔细细打量他,难以置信地皱眉。
不可能吧…这他写的?他啥时候把字练好看的?嗯?现在这字都能上黑板报了,这还是创下明氏甲骨文的他?不平时给她讲题时还是那副蜘蛛体吗?
“你写…的?”她又抬眼看了眼他。
他皱眉看她,“不可以吗?”
她再次认真看笔记的汉字、数字、字母和符号组合。因为字的规整,界面清晰悦目,引人入胜,远不是当初退避三舍的恐怖笔记。
他为什么要练字?
明白看穿她的想法,他说:“老师说我影响卷面分。”
枝道已经很久没看过他的卷子。记忆久远的上次。她想看他的数学卷,结果却被严词拒绝。那段时间她还特别不舒服。谁想看他那点破字,丑得人哭还当她是有多愿意呢。自此打

算绝对不会看他任何一科卷子。
她合上。又自作多情。她还以为是为了…
枝道轻声说:“谢谢你了。”
她看了看黑色的天,准备转身回家,右肩往家的方向渐渐倾斜。
他抓住她的领子。“枝道。”
她动了动脖子,侧身不满地看他,“你咋老抓我领子?”
“比我高我就不抓。”他气定神闲。
嘿!她这暴脾气!枝道反手抓住他的手腕,“放手!”
他的力气远比她大,撺住她的领子不放。他散漫地仰着下巴,声音缓慢。
“枝道。你是不是记性不好?”
他说,我不是说过我跟茉荷不是男女关系吗?
她缓缓放下手在腿边。“谁知道你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你忘了之前我还看过她坐你腿上,你们这样那样吗?我又不是个瞎子。不得不说你和她平时隐藏得是真的厉害,你说你是

不是又在骗我…”
他盯着她念叨不停的嘴,放下领子,右手习惯性捏她的脸颊。
“那么激动干什么?”
她停顿一下。突然大声吼出。“你管我!”
他好烦啊。她想走,却来不及侧身。他按住她的后脖,脸凑近她。鼻尖差两厘米的距离,她闻到他窒息的气味。
“我没有骗你。那天她喝醉了认错人,所以坐在我腿上。你只是刚好碰见了。还有…”
他盯着她的眼睛。
“我们没有这样那样。你眼神是真的不太好。”
少年放大的脸如院里私藏的蔷薇,眨眼时,是云层里时隐时现的星。
她的心又高高腾起,不一会儿,徐莹和李英的话便交叉地刺进她脑髓里。
和她什么关系,她不该问这些。
“我要回家了。”她推开他。
明月坐在沙发上看着班级排名表,抬头看了眼刚进门换鞋的明白。
她笑着摸了摸卷纸上的分数。
“李老师说你最近字越写越好了。之前让你练字你不肯。怎么现在改主意了?”
“想改就改了。”他低头,换上纯灰色拖鞋。
明月低了神色,右手食指轻轻梳理耳后发。“嗯。只要你想,怎么改都行。”
他停住动作,像夜狼般盯着她,右手手指划过左手中指的血疤。
“我不是顾隐。”
“我知道…”她低头又看起了卷子,翻了个面。“对了明白,李老师还跟我说…”
“以后不要用Z当假设字母了。大家都用的X。老师说你这样以后会扣分的。”
他低眉。“嗯。”
“饭已经做好了。”她停顿一声,缓缓起身,“那我走了啊。”
“嗯。”他抬头。
门关上,轻微的响声,人已离开。他背对她的身子终于转向门。这间屋子习惯只有他一个人存在。
茶几上一堆卷纸和一杯玻璃水杯。他走近,拿起数学试卷,轻轻躺在沙发里。他的眼睛从选择题到最后一道大题。
他的食指缓缓放在水笔迹上的“解”字。缓缓往右。再往右。
最终。指头停在“Z”上。
倒影在杯里摇摇欲坠。
他总这样给她失望又给她悸动。他和他的名字完全相反,从不让她明白。
暑假。她除了做作业、玩游戏基本没出过门,徐莹邀她出去她也提不起兴趣,仿若有个疲倦的老人住在身体里。
频繁活动是和卢子谅打《和平精英》游戏,她想升个星钻段位。卢子谅已经王牌了,他说带她上分。于是每个晚上八点,她和卢子谅都开始打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