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白轻轻蹙眉。“你可以选择别的。”
“我又不喜欢做你这行。我只是感慨其实有很多办法去上学,只是我自己不去找,不愿找,没有规划,荒废两年,总怕麻烦怕累怕受伤。”
能吐露心声的对象永远是最值得信赖的人。她比以前坦然了许多,也比以前更学会怎么爱了许多。
“见了你我才突然反省自己。以前没对照才过得混。人有时就这样,当你看到别人这么优秀后,你才猛地觉得你是真的需要改进自己。其实我的性格一直都有隐患:自卑、懒惰、
易损。因为害怕自己不是珍宝于是自甘平凡,只知道悲天伤秋却不知道去主动钻刻。”
对人如对镜。看他的同时她也看到了她的所有不好。
枝道把头亲昵地放在他肩上。“明白。真的很幸运遇到你。”
“所以到时我会租房子在北一附近,等着来年参加高考和你一起并肩。”
怯弱的自尊心从过去到现在一直藏在她的一言一行里。
此刻,被她终于揪出去。
用泰戈尔一句诗来说:
是谁铸的这条坚牢的锁链。
“是我。”囚人说:“是我自己用心铸造的…"
“一切都会变好的。”他轻声说道。
枝道抬头看他的俊容,说这话的他一番高贵的认真。
奶茶店渐渐少人了,几近空荡。
他的目光认真到亵渎。
“学长。”
她咬他的喉结。“可是我已经两年不读书了,很多知识都忘光了,试卷也不知道怎么做。”
手心撩过他的大腿内侧,话在他锁骨上游离。“那你帮我补补课。”
“好好教教学妹怎么做、大、题。”咬重最后三个字的音。
做大题。他当然知道昨晚是怎么亲手亲为地教她在她身上做大题。
火一下起了。他身子顿时一激灵,又喝了杯冷水。
她的唇吻到了他的下巴。
“过分了,这才分手几天。”
熟悉的声音在门口突然响起,他们不经抬头去看。
门口的人对他们笑了笑,指了指天花板的一个角落说:
“这家奶茶店也有监控的。”
明白看着他,呆了半刻,猛地被水呛到咳嗽。
第89章 九十逗号
几两阳光从门口那人身后露出,王晓伟背着光,冲枝道摇了摇手。
“好巧。”
望着他大步走到桌前,枝道问:“你也来喝奶茶?”
他拉开椅子,顺势坐到两人对面正对她,侧着身子看了眼收银台后转回了头。
“来看一下我妹。”
“谁?”她顺他的目光看去。
收银台上扎马尾的清丽女生熟练地做完一杯布丁奶茶后,正站在机器前准备封口。可是并没有人点单。
“亲妹?”
“算吧…”他的声音逐渐小了。“又不算。”
枝道察觉到女生已多次瞟向他们,她咀了口奶盖,眼睛上抬。“想动又不敢动的妹妹?”
他的指节敲了敲桌子,笑着。“乱说什么。”
“咳。”
被忽视的某人不满地重重闷咳一声。
王晓伟顺着声音自然地偏头看去。两个男人眼神瞬间对视,又瞬间各自一左一右地迅速移开。仿若见鬼。
一时万籁俱寂。王晓伟抬眼看向天花板双手十指交叉,明白低眼看着地面捏手指。
捏…手指?
枝道微眯了眼,眼睛聚焦。
两个大男人,明明之前还两看漠然。怎么现在就像前夫意外撞见前妻,一副想看又不敢看、别扭又欲语还休的暧昧神情。感觉要不是碍于她在场,估计两人下一秒就要站起来互握
双手眼泪汪汪地互诉衷肠。
而且。
她的目光上下打量着捏手指的明白。
越看他越觉得他该在下面。
她眼神古怪地看了看王晓伟,又看了看明白。“你们…”
一时想起王晓伟说过他不想被他缠,明白却说他没做什么。现在她越发觉得这个“缠”不太对劲。
难道是“烈女怕缠郎”的那种“缠”?
枝道忙问明白:
“你真的没对他干什么?”
他佯装镇定。“枝道,你不信我?”
听到他的回答,王晓伟笑容渐开,尴尬抹去玩心却起地食指敲着桌子。问她:“这位不是你老同学吗?”
明白笑出酒窝,右手握紧西柚杯。“我是她男人。”
王晓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含情脉脉地看了眼明白,突然眼睫低下沉默许久,再一副被情伤后的忧郁神情看向明白。
声音哀怨沉闷。“原来你为了她一直都在骗我。”
三人之间突然一片窒息的沉默,沉默足足持续了两分钟。
枝道猛地捏紧奶盖,垂着头声音阴气。“你们俩什么时候居然背着我有的一腿?”
又转头抓起明白的衣领,眼神犀利。“你居然还喜欢男的?是想同时要我们两个?!姐姐姐夫两手抓?”
明白高声。“我不认识他。”
王晓伟更伤心了。“你怎么能这么快就否认我们的关系。”
她僵硬地盯着明白。
明白急声。“我们没有任何关系。我直不直你还不知道?!”
“怎么没有关系?他发自拍照给我,我还夸他漂亮,是他先勾引我。”
咬牙切齿。“你发自、拍、照勾引他?”
“我伤心的时候他还常常安慰我。”
“安、慰?”
“而且他还经常陪我打游戏,给我讲笑话,还熬夜给我唱歌…”
明白猛地站起身。“兄弟,我们借一步说话。”
敢情她才是配角,枝道气得拍桌。“你居然和他这么亲密?!是不是想玩双飞?!明白,你思想太龌龊了!”
“我怎么可能。那是因为…”他默默收回后面的话,只因勾引情敌这么尴尬的事太丢面子了。
只能强调。“我不喜欢他。”
“不喜欢为什么要和我网恋?为什么要说情话给我?”
她用力掐住他的手腕,眉宇暗如暴雨天。“情话?”
明白虚汗直冒,忙跨出去。“我突然肚子不太舒服…”
枝道沉着脸抓紧他的衣袖,声音毛骨悚然。
“跑什么?”
抬起的笑容如镰刀。
“让我听听你和他说的什么情话。”
“嗯?”
后来明白郁闷地被枝道捂着肚子笑了一天。
枝道收拾好行李,找中介花了两天时间租在了北一对面一所小区里,居所三楼一室一厅。前一个月还一个人住,后来实在抵不过明妹妹的死缠烂打,软语泣音和色诱利惑,最终同
意了两人同居。
同意完后,她懊恼这男人太会耍花招。优秀的猎人总以伪装猎物入场。
平日阳光的忠犬摇尾缠人,耷着双耳眼睛可怜地求爱。
脆弱的表情让人小心翼翼,生怕伤害他。
谁想窝进被里就是条暴露本性的疯狗。
为了迎接明年高考,她买了一大堆书籍资料准备冲刺,因此有时陪他上课坐他身侧旁听,有时就在教室一起自习。见他的朋友她也大方地说起她的学历,并笑着说明年一定和他一
起刷校园卡。
万一没考上呢?
她说:“没关系啊,再考一次。”
从图书馆回来后两人随意买点小菜小肉将就吃了。现在都是明白下厨,他厨艺好,饭菜色香味俱佳,摆盘也赏心悦目。
白天他帮她解决数学问题。晚上她帮他解决生理问题。
后来实在吃不消,次数多过程长,白天精力老不集中。她每次都说明天还要学习,让他收敛点。他嘴上应得好,到点睡觉了就开始不老实。一会儿于上压声说小枝道也长大了,一
会儿于下说她是不是想要他?最后像个女孩般娇气说他真的好想要,让她救救他。
她气得翻身。“下辈子我一定做个男的。”
“满足你个色妹妹。”
最后满足到落泪的自然还是姐姐,她的手肘抵在地上,被他掐出花。
弟弟已经把她满足得快掉下床。
枝道觉得再这样开荤不行,于是一狠心把他锁在门外,背靠在门后听他小声敲门地求她让他进去。
一会儿说沙发小,一会儿又说他怕一个人睡。
“姐姐,外面好黑。”
客厅的灯明明亮如白天,结果还是不忍心开了门。
刚一打开就被他如秃鹫的目光吓住。明白合上门,她还未做反应就被他按住脖子贴在门板上,猝不及防就进来了。
她双腿一软差点跪在地上。
背后的人一边肌肤陷进肌肤,势如破竹。一边喘气说:
“坏姐姐。”
“就喜欢听我求你。”
男性力量不知收敛地握着不让笼兔逃脱。
呼吸紊乱,在她耳侧虚声控诉。
“姐姐怎么就知道欺负我。”
这到底是谁欺负谁?
李英知道他两的事后只是感慨了句“都是命”,老一辈太信缘分,也就没话说了。
枝道偶尔一个月两三次回春城,更多时间是在北一学习和旁听,尽早熟悉大学氛围。
大学的确和高中不同,区别最大还在自主。以前更多是老师的检查督促,而大学却主靠自觉,懈怠了就少有人去管你,自制力不强的人一堕就再也回不来了。此外还需要去主动发
现机会,激流勇进,而并非总去等待机遇。
被动只会固地自封。
她学得很充实,有经验丰富的明白,学习兴趣也只增不减。他们在图书馆可以四五个小时不说话却并不尴尬或郁闷。因为都想成全对方更优秀,所以才不会不识趣地放纵。
江河竟注而不流。一条沉默而了无流向的河,其实每滴水都在东奔。
他们深知话的多少并不能等同爱的程度。
直到九月十号教师节。
她和他商量决定回母校看一看。
去看看以前。
第90章 九十一句号
火车把他们送回春城,回到一切的开始。
枝道撑着脸坐在窗前,窗外的山跟人一样不讲道理。
左眼里还在平缓,右眼里没有过渡就措手不及地拔地而起,难怪会有“顿悟”这词。车掠过一座城就是一座村,又停在站台,陆陆续续有陌生人走进车厢,与她发生又忘记。
有时在山脚,有时在山腰空出的平地,翠纛青盖之中就有一户人家。山太大,抱着城市,也包囊鸟兽虫鱼与权钱名誉。那房子那么小,小心翼翼地独有一隅凡庸。
她睡在塌上,听火车与铁轨的摩擦声。山洞一个接一个,发慌的黑也一个接一个,有时长达十几分钟看不到四周。黑色总推人去想象绝望、危险与恐惧,她中招了,臆想火车会在
某一瞬间被莫名撞毁,于是她跳下车,却摔伤了腿。
小小的昏黄的灯火正在前方,车鸣声中,广播声响起说春城到了。
他们安顿在一所旅馆里,第二天清晨就收拾好去了母校。鸟鸣花香中车流人行,城市苏醒的声音渐渐大了。
路过一条小道,她突然停下,转头看向他。
指了指那的树丛。“还记得吗?”
他说:“记得。”
枝道笑。“这是我第一次害怕一个男生。”
他摸摸鼻子。“我也没想到真的会割到。”
“那时你还冷着脸警告我。”她又往前继续走。“以前你什么话都能少就少,情绪也淡。没恋爱前因为你总是很平静地对待感情,还搞暧昧又不挑明,害得我老是乱想。”
他说:“我只是想要让你先表白。”
枝道看了他一眼。“所以…”
明白偏着眼望向远方。“我太直白。怕你觉得我轻浮,也怕你觉得我廉价。”
“什么时候喜欢我的?”
他说:“反正比你早。”
“也是。”她点点头。“更别说那时我还讨厌你,要不是…"
枝道恍然想起那些她渐渐动心的细节。腰肢、气味和眼睛,学知渊厚的人又孜孜不倦地教她学习,想到那个黑夜、阳台和区别于她的男性体温,还有那场湖边湿湿的梦。
就这样被他收紧手腕,一点一点落下,坠入他。
女孩的习惯、规矩和警告一次次地被反转了。
“我还老记你小本。说起这事挺幼稚,好像写在纸上你就被惩罚了。还发誓说要是喜欢你就去吃屎,要是和你谈恋爱就去吃屎。”
她恍然大悟。“其实是已经警觉到正在动心,所以才弄虚作假说些幼稚话来强调不能动心。”
明白和她跨进校园门,他牵上她的手。“幼稚才可爱。严肃了把事看得沉重会喘不过气。”
“我喜欢你幼稚,甚至夸张。”他说。
她总是心动他真诚地靠在她这一边。“你真会说话。”
“我不是以前。”他说:“又不是假话,能让你舒服的话就不要吝啬。”
不是以前,都不是以前了。她听了这话有说不出的滋味,不明悲喜。
“是。大家都变了。”
她做不回幼稚记小本嘟嘴又爱胡思乱想、心理活动没完没了的枝道。他也做不回冷冷在上孤言寡语又异类疯狂的明白。
可也没人敢说:新来的东西一定就比过去差。
拜访完老师说了几句寒暄,两人路过熟悉的教室时不自觉地停下脚步,站在走廊看里面新的学子,不由相视一笑。
“我想起我看小黄书还被你逮住,你说当时你怎么想的?”
他回忆了一下。“那个作者文笔挺差。”
“就没别的?”
明白停顿了会儿,语速变慢。
“嗯…还有…。”
她忙拉住他袖子,微微笑意地偏头看他。“怎么?但你还是来感觉了?”
他说起青涩的过去声音还有些不自然,轻轻低下眼。
“我第一次惊讶男的竟然会因为这么件小事就兴奋了。”
枝道一下捂着嘴笑他。“那你还说她写得差。”
朗朗书声中,他缓缓低头在她耳侧轻语。
“那是因为看到你脸红了。”
说起那段过去,她有太多感悟了。
“因为是第一次喜欢,所以看得重,要纠结很多。也因为是第一次,所以看得轻,想着后面还有千千万个人接替你。”
他说他知道。
“以前我都不好意思对你说这些。总显得我薄情,但是当时我内心又的确是这样想的。”
“一开始我们的爱情观就不一样。”他理解但不认同。“既然选择了就要坚持到底。”
他又补充。“当然凡事要适度。”
枝道心血来潮买了根棒棒糖,含在嘴里吸取甜分。“要不去山坡看看?”
他看了眼露在外面的白色棍子。“什么味的?”
她有点忘了,像是桃子味,摸了摸口袋,包装纸早就扔了。她抽出棒棒糖捏在手中,看向他。
“好像是桃子味的,你想吃吗?”
“嗯。”
听到回答,枝道惊讶之外还是准备调头去买,他却拉住她的腕子。
唇轻轻就附上了。
他的理由清奇。“省点钱以后养家,我就尝点味道。”
“哦。”
棒棒糖五角一个。
远离路上抱着孩子唱歌求捐款的贫寒母亲,远离开货车卖橘子裤子灰旧的中年男人,远离摩托车上满脸疲惫与厌倦寻找顾客的司机,远离所有奔波在马路上的人群。
已经临近黑夜,他们坐在静谧的山坡上,远望那条河像条脐带般吮吸星宿苍穹的生命,月已升上来。
枝道用食指戳一下他的脸颊,他眨了下左眼。
戳他的下巴,他轻轻吐舌。
戳他的鼻子,他亲她的手指。
戳他的嘴唇,他舔她的指尖。
她抱着膝盖笑起来,“没想到我们还能一起坐在这。”
明白撑在草地上说:“我知道会的。”
“谢谢你帮我家匿名上诉。”她想起这事了。“谢谢你。”
“一家人不用谢。”
枝道笑着撞了下他的肩。“那你以后不准囚禁我。”
他说:“我发誓不会。”
她扯了根草玩在手中,侧眸。“你呢?你对我有要求吗?”
明白用手指碰了碰她的唇。
“把烟戒了。”
她问:“没了?”
“没了。”
此刻的他像一道炊烟,在等她回家。俊秀从他本质中的温柔遗漏,这种俊有淡淡的温暖,看到了就想一直看下去。
枝道感受微风和嗅到干草香里有他清隽的气息,她舒服地闭上了眼。
明白突然问她:“你会和我分手吗?”
两年前他也这样问过,她失措地说不知道。
这次她摇着头。“不会。”
“真的不会?”
加重音。“不会。”
他偏头盯准她,也加重了声。“你敢保证你真的不会吗?”
居然连问三次,就这么不信她?
枝道一下扑他倒在草地上,埋进他脖颈,坚定声音。“我保证。我就要跟你一辈子,一生绝对就你一个,遇到问题我们就拼命解决它,遇到误会我们就立即处理它。再苦也要一起
承担,再累也要互相扶持。不逃避不退缩也绝对不说放手。”
那是一片冗长的沉默。
于是她思疑地抬头。
他在凝视她。
一言不发。
她一下着迷上他凝视的样子:眼睛里只倒映了她的影子,温情脉脉。眸里还藏了很多话,无声却有力地能讲一辈子。后知后觉中,她找不出第二个还肯这样深深去看她的人。
没有第二个。
这里更静了。
她温柔地说:
“我保证。”
蓦然所有高楼都陷进土里,钢铁森林消音。
世俗红尘都不再翻滚。崇岳茂林、莽原广川、大江巨泊也通通沉默睡去,众鸟酬鸣,长风越岭也全部消失。这样的静,就只听见他和她的呼吸,和回忆倒在两人头顶的声音。
往事回溯重现。第一句开始:
“挺高冷啊。”
他们的公交初识、走廊上的对视、上下学偷偷的并肩、纠葛误会、争吵埋怨、深夜温柔的呢喃、大雪天的依偎。那场雨那件校服,他踩住她乱踢的鹅卵石,公交站他扯住她的领子
让她靠他近些,车上他生气地紧握她的手指。他们最后的放纵,他被奶茶泼一身的狼狈,他打开密室门时长长的黑影。
他的血液,她的眼泪。
最后一句结束:
“对不起。”
四年前就预告好了。姓名与情意纠缠生生不朽,偶然的散席是在缓冲等待再次相逢。
那是一个四四方方的讲台,他站在桌前没有半分犹豫,声音干脆。
“明白。”
“知道的明白。”
她犹豫地说:
“那个…我叫枝道。”
“明白。”
她紧紧握住他的手。“她比以前成熟了。”
他认真回望她。
她说:“所以即使害怕做不到,但她敢于面对了。”
明白的手慢慢回握她的,回应她。
“我相信你。”
枝道抱住柔软的他,真挚地感激。
“谢谢你。”
似昔人也非昔人,甜的辣的酸的苦的都已失去原来的味道,再也回不去了。
回不去那就拿着那些残碎朝前走。
不必沉醉过去。
因为还有新的故事要发生。
完——
第91章 我们仨
“还在看手机?”他推门进来。
枝道窝在被里。“最后十分钟。”
他慢慢把门关上。“该睡觉了。”
“等会…”她微微侧身,综艺还有几分钟结束。
明白走近她,坐在床边后缓缓俯下上身,下巴轻放在她横放的手机上,扇睫。
声放轻:“很晚了。”
他眼尾的几根长睫如鸟翅轻扑,又在蛊惑人心。枝道看着手机上的一张白俊脸庞微微动摇,可又舍不得那最后几分钟。
还没纠结好。明白便抽掉手机按了息屏放在一旁,慢慢地,脸落下来。
双臂撑在她脸侧,白色睡衣短袖的棉布晃荡。
脸与脸隔一掌的距离,呼吸棉柔。“明天是开学报名,事会很多,我们早点睡。”
枝道哪能抵抗这故意的温柔乡。的确她要开始北一的大学生活,于是啄了他鼻尖一口妥协了。
“好。睡睡睡。”
他得逞后进入被子,侧身躺着,手臂向她搂来。
环住后,凑在她脖侧,闭着眼呼吸拖长。“姐姐,抱我。”
两人相处越长,她才接受现在的明白比她更会撒娇。
外貌加成和他对情感流露的控制有方,使他的娇自然而然,像个委屈孩子一样无理又让人身躯放软。加之他又掐住她对“姐弟”的特殊癖好,此刻枝道的心都要被他舀了去。
于是一把搂紧他,嵌进去。
“大男人撒什么娇。”
他的腿夹住她,嗓音柔柔。“你不就喜欢我对你撒娇吗?”
枝道蓦然想起高一翻看表白墙时乱想让明白对她撒娇,她捏了下他的腰,一下子感慨有没有情感对同一个人的看法有多重要。
随即咬了下他耳朵,听他呼吸发钝变浊,她便开玩笑。
“想被玩弄了?”
他低下脸双眼睁开,气息扑面。眸深到将她吞了。
“亲我。”强势中乞求。
这一幕若是让高一的枝道看到,估计眼珠都要从眼眶里掉下来滚三圈。
现在的枝道直接按住他脖子,习惯地第一下就是亲他的唇珠。接着再是上下唇,慢慢地分开,纠缠融化,生命交换。
他搂得越来越紧,仿佛她是他遗在人世里独一无二的安全感。
交换结束,他摸了摸她的后脑。
“报名完我去给你提行李,给你收拾寝室。到时你再跟老师提搬出来住。”
一段时间不能相拥而睡,想到这事儿明白顿时心口闷,一些稚气的占有欲就来了。
“进了新班级后不准看别的男生,社团招新不准进男生多的,别和自称学长的人聊天,老学长说教你认识学校实际就是想撩你,你不懂就直接来问我。机械院的男生都是色中饿鬼
,你要是看到了就赶紧跑。还有记得下课后要和我发消息,你不发我们隔得远,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因为和别人聊得欢就把我忘了…”
枝道捂住他滔滔不绝的嘴。“知道了知道了…”小醋王。
她把全副体重依在他身上。
明白纾开全副襟怀,手臂环住,囿小小的她在他的包围圈里。
他实际上是怕这个:
“不要因为新鲜感就把我忽略了。”
她捧住他的脸。“你对自己这么没自信?”
明白把她的头按在怀里。“本来有。”以为勾得她魂不守舍。
“结果突然说分手…”
他的自信顿时瓦解,现在粘起来也是易碎品。
“别谈过去了。”她拍了下他的臀部。
“说好要一起走到没有遗憾。”
他的热度与心跳都在她脸下,美妙的怀抱刚好契合,不热不冷。
她和他其实在某种程度上也是相似的,有爱上一个人会一直存着的长情,只是一个紧追不舍,一个等待散走。
枝道无法否认她忘不掉那段初次恋爱。乃至两年后第一次与他重逢,一半在挣脱,一半要迎上去。
因为她始终遗憾为什么该好好往前走的感情怎么就崩掉了。
枝道关掉了灯,为新的环境做好准备。“晚安。”
“晚安。”他吻了吻她的额。
还好正视内心,及时修正。
还不晚。
“有请新郎新娘上台。”
主持人在高声。
时间走得太急,站在婚礼台上的枝道都有些恍惚。
看着新郎装玉树临风的明白牵着她的手站在身旁,他侧脸硬朗许多,男性英气动人。枝道想,做个女人,被这样一只手牵着,该是美妙得全身发抖。她想要是给别人永久地牵着,
那该多可怕。
她不敢再想下去。那一刻竟莫名地流泪。
明白抹去,有些担心。“怎么了?”
她擦去泪,笑着。“我只是不敢相信我们已经认识了十年。”
这种不相信随着屏幕上一张张的照片和故事慢慢退去。他亲手做了一个纪念集。
“我和我的妻子相识于十年前的一个公交站牌…”
枝道看着上面一幅幅图片加文字解说,看完难以置信地转头,愣很久后嗓音颤抖。
“你居然…高中真的在勾引我。”
“故意喷香水,故意摆好看的手指姿势,故意展现自己的知识丰富,故意在阳台上假装摔倒,还故意抛媚眼?”
“我居然现在才知道?!”她一直以为是她居心不良。
明白按住她的肩。“别激动,我只是在秀恩爱给她们看。”
“她们?”
“她们正在看。”
“谁?”
于是他说:“我把三侗岸邀请在台下观看我们的婚礼了。”
枝道惊地压低声音。“你邀请她干嘛?”
他也压低声。“我让她把我们两也写成小黄文,以后就看这本,别总在我面前说喜欢林凉。”
枝道娇嗔地掐了把他的腰。
后来她想了想,看了看坐在特邀席上头秃了一半还在不知疲倦不辞辛苦仰天长啸挂两黑眼圈用手机码字的三侗岸。
摇摇头说:
“估计又要去骗人,封面上说甜得流泪。”
枝道二十六岁那年生了个男孩。
明白对孩子的出现起初是不太乐意,一心觉得毁了夫妻的二人世界。他还没霸占几年就来个小崽子跟他抢奶?又是男孩,同性相斥外他还嫌孩子出生丑,孩子刚出来时枝道问他取
什么名?
明白说要不就叫明丑丑吧,贱名好养活。
气得枝道坐着月子也要使劲揍他。
生下明翳后做父亲的倒越活越幼稚。明翳要什么他也要分一半,睡觉、拥抱、奶水也是。直到孩子断奶他才稍微正常,又开始担心明翳发生各种意外,半夜迷糊着眼上厕所都要抱
着明翳才肯上,生怕有人偷孩子。
明翳越长越开,跟明白小时候一模一样,俊得枝道爱不释手,几乎寸步不离,逗得明翳咯咯笑,有时好几次就忘了回他话。醋得明白靠着门,阴阳怪气一句:
“哼。新人笑。”
直到明翳看到他,笑着冲他左歪右歪地跑来。
张开双臂。“爸爸,抱。”
明白心一下化了,认命地走过去把他抱起。
心想笑就笑吧,他老子爱看得很。
明翳都五岁了。
枝道不懂他的精力怎么还在燃烧?也许是平时注重养生和保养,三十岁和二十岁没差几样,气质反因社会磨炼后的沉淀内敛而更吸人了。
明白哀怨她最近总是忙工作没空理他,连他求爱几次都强硬推他出门。
当晚。
枝道裹着浴袍出来正准备继续整理财务报表,一抬眼就看见他依在卧室门边上等她。
这男人衣服和他人一样不安分。把锁骨从衬衣里露出诱惑的长度,大腿根部含蓄地若隐若现,还假意衣服松垮,圆润的肩头可口地一扯一滑。眼前的人就像一个伏笔,摆在那却朦
胧不清,痒得人挠心挠肝地想翻一页去揭个究竟。
他知道直当当的暴露会失去探知欲,所以浑身上下无一不在说:
来揭开我。
怎么揭开这伏笔都行。温柔的,暴力的。撕扯的,拽咬的。
来。
来把我看个彻底。
枝道喉咙一紧,向他走去。
翻云覆雨间听到男人一句。
“有孩子呢…”
女人不耐烦。
“我不管。”
…
一分钟,有人敲响卧室门。枝道大惊失色,连忙穿好衣服起来,打开门一脸灿烂得抱起孩子。
“宝贝,咋了?”
明翳揉揉眼睛,天真问道:
“妈妈,爸爸是不是生病了?我隔着墙听他好难受地在叫。”
打理好的明白从她身后不自在地咳了两声。
“啊对…咳咳。爸爸病了。”
后来夫妇俩连夜买了个隔音板。
两人以为这事已经翻篇,直到普通的一天早晨,两人去金融公司上班,明翳去准备上学,喝着牛奶突然问枝道。
“妈妈,为什么爸爸那晚要叫你姐姐?”
枝道窘迫地低下头。
明白淡定地喝水。“有时候你妈妈还会叫我哥哥。”
枝道忙狠狠踢了他一脚,又对明翳说:“以后你就知道了。”
明翳半知半解的点点头,枝道心想这事打马虎地翻过去就好,小孩子能记着什么呢?
谁知明翳记性随他爸,十六岁那年突然就悟到了。
要出门了。枝道抬头突然看到挂在客厅中间的一张张照片,摆中间的是一张北一校园的樱花两人照,从大草原到雪山,从博物馆到海洋馆,从破旧房子到繁华国外。
后来渐渐变成了三个人。
她看着明白准备开车送孩子上学。
枝道想起他大三时她要送他出国远行,他也是这身衣服。
朋友问她。“异国恋不会累吗?”
她说:“我会去找他。”
不知怎的就真的坚持下来了。啃着书本泡图书馆不参与任何娱乐活动,每天睡五个小时考雅思考托福,累的时候他打电话来说他好想她就不累了,冷的时候给他拍一张雪人照看他
也回一张雪人照就不冷了。想哭的时候就翻以前的回忆和誓言突然就不想哭了。慢慢地也没那么脆弱伤感,也没那么容易哭。然后,就去到了他的城市,考研到他的学校。
那晚刚下飞机,漫天大雪里才真正地痛哭出声,抱着他声嘶力竭。
“明白,我…我真的做到了。”
他抱着她也激动。“枝道,你很棒。”
两人不知怎的就走到这里。孩子都有了。
“快点。”明白向她招手。
她起身。“来了。”
明翳站在中间。
他牵左手,她牵右手。
枝道一直肯定这句话:人从来不能被定性。
以前怕疼不代表现在就怕,以前爱多想不代表现在多想,以前觉得爱情很虚不代表现在就同样不会认真对待。
一个成语叫盖棺定论,是因为活着就会有无数次改变。
只是她正视了过去的缺点并感悟分析,所以才没有一直被负面情绪绑架。
因此第一次重逢后,她没有把这次见面只当成一次普通的情感重现,而是带着反省去重新审视过去和现在的自己。
站在单元门前她开启了回忆。
这段高中回忆实际是她两年后看似突然醒悟的一个缓冲:
他为什么值得留恋?她之前的性格在这段感情里做了什么坏影响?为什么她比过去活得疲惫?为什么她不能像一开始那样乐观向上?她是不是该纠正了?她是不是该从过去里爬出
来了?
回忆偶然警告我们:过去拥有过什么。
但未来是否还会有低落分离,她不知道。未来是否还会再来一次醒悟复合,她也不知道。她唯一能确定的是她有长长的一生要等待。
曲折会来,也会过去。
泪会下,也会收回。
“爸爸,下班记得早点来接我。”
“好。那你别乱跑。”
“你爸才别乱跑。第一次接你回家他居然迷路了,是我把你们俩从荒郊野外接回来的。”
“因为回来太堵了我想走小路,谁想到刚好没有导航…”
“你爸是个路痴。”
“那是个意外…”
“好了好了。爸爸妈妈你们两听我说…”
平凡的一天。
欢声笑语。
我们仨。
第92章 占有欲
《占》
过来
不要抖
我现在说话很轻
给你贞洁者的色情
给你冷静者的腥热
给你神放荡的求欢
给你一个只能跟着你承上启下的孪生妹妹
我把我的倾慕化作一片片情欲
一次次恳求你恳求我
扭曲的螺旋线是为了向直线求爱
人间我只能爱它一次
我爱这烧焦的浪漫
爱上面还有别的东西?
那就是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