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你不能乱咬了啊。上次跟没吃过、奈、似的…”
他被突袭一脸,惊醉间却已自发。手臂搂过她,使更多更足得全落、进他嘴里。
他吻得面静,唇、舌却用力。
她的肋骨凸出。
“你怎么又咬!”她拍他的肩。
又被他摆布得拱腰,电麻般酸、潮直达下肤。
算…算了。最后一次。
就…就纵容他吧。
他缓缓抬眼。
她的脸软软糯糯得像雪媚娘。皮肤光泽,桃红与烟霞色的双颊。清澈的褐瞳望他时会害他失去思究现实里的值不值得。
她不知她是个很能制造存在感的女孩,笑起来所有可爱的东西都低劣于她。害他忘了他是被太阳遗忘的黑夜,只想做一双眼睛,与这颗从银河洒落的星私奔逃亡。
她也不会知道她沉睡时有个病鬼会含、咬她的脸颊半个小时乃至更长,恨不得她的脸是水般饮尽。她伸开双手奔赴他时,他恨不得变成无际的海去包纳她。
看见她的短头发就兴奋,牵她手时会心醉,看她不开心就心慌意乱,一想到明天、后天、每一天都能相遇就期待。他发现不再像以前那样觉得恋爱是件愚蠢的事情。他承认他在恋
爱,并且认为人一生只能恋爱一次,还为此感到从头至脚的快活。他忘了他曾喜欢孤独,可也因此拾起很久以前才有的患得患失的焦虑、恐惧。
被她强迫、控制、冷暴力也甘心。
他越来正向往极端的绝境。
他是她忠诚的臣子。不临死境绝不叛国。
他的身上同时存在两种人:一个是人性。为了和谐而压抑切除自身快、感。一个是兽性。为了追求个人快、感而不惜牺牲和谐。
人性的人在上风,兽性的人在潜伏。为了不使她恐惧,他只好始终维持在她眼中的人性。
即使她吐出小舌含、他罪孽时的表情真他妈的只想让他失了命般深毁入胃。可压抑成了惯性,怕真失控又不忍她为他做这些。
只能拓印,于每一次睡前复刻,在梦境里才对她做更深更狠的入喉。
要陷进她肤内他才有安全感。
可他更着重她的感受。
他轻得像悄悄话。手臂的筋却因克制而蹦出。
即使无比渴望毁了她,脏掉她。
绝不可能让她找别的人,也绝不可能祝她与别人幸福。
除非他死。
他沙着音问她:“真的要做吗?”
“你别怂行不行?”
“……”
她全身颤、抖地清晰感觉到他在探寻她的灵魂,正在一点点寻宝。她看他似乎比她还紧张。
很快,一厘米左右时她猛地痛出声。一种脑子被液压的痛楚席卷而来,她天生对疼的敏感触发,于是细胞疯狂叫喊,一时情不自禁地哭出声呜咽,又连忙下来抹干生理难自禁的眼
泪说:
“我真的…好痛。对不起…我真的忍不住…”
他连忙抱住她安抚她的背又饱含宠爱摸她的头。“还疼吗?那我们不做,等你想了我们再试。”
她摇头。“不行…这是…”
告别礼。
他吻走她的泪。这姑娘娇气得很,他不舍得她疼。于是他比她还犹豫。
“如果你不想做,那我们这辈子都不做。”
他压抑兽性,无尽体贴。能忍则忍,性可以没她重要。做猫做狗做狼都要由她。
她的眼泪却停不下来。
“要是我喝醉酒就好了。我就不会怕疼。”
他有些许的沉默,眼神渐渐晕黑。
“如果不是那次酒醉,你会想跟我在一起吗?”
她愣了下。模棱两可地回答说:“我不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
他又敏锐地懂了她不正面回答后的潜意思。心脏即使猛地被她戳得难受也要用别的事情来安慰不舒服的心。
“等高考完后我会找李阿姨说我们的事。我站在前面你不要怕,要是你妈打你我会替你扛。如果她打我你就让她打,打完后她消了气我们的事才好解决。枝道你不用担心,我现在
已经在为我们的未来做准备了,我可以一直跪到你妈同意…”
她的脸立刻埋进他的颈窝打断他。
“嗯。我们…说好一起上北一。”
混蛋。
不可以对她这么拘谨又温柔知道吗?
你应该冷冰冰的伤害她、无视她、忽略她。就像当初一样。
他越将就她越难受。
他就应该狠心地对她,通烂她,硬心肠地钉疼她。让她于痛苦中解脱。
她想:因为他亲身经历了无数难过,所以决定让她不再像他这样难受。这份血淋淋的体贴叫温柔。
还好。她看到他的压抑来自于他习以为常的自律,他擅长忍耐人性中的懒惰、懈怠与欲望。她并没有发现他特别在意什么东西,连对人本能中的性欲也不留念。
更别说她只是他生命的一名过客。
她想淡欲的他会把这段感情当做一场修行。
两个星期、两个月、最多两年。
他们就会相忘。
他们走出私人影院,伴着夜色走到昏黄的街道。
她看野风吹过,吹落一两粒瘦小的可爱果子,滚到她脚边,她轻轻将它拾起。
她想:是我把它捡起来的。
沙。
寻找一只眼静坐。修成了水。
她想:可它不能始终跟着我。
她把果子扔回地上,不再看地离开。
他问她刚刚怎么眼睛红了?
她说了很俗套的话:
有沙。
为什么会哭?
是因为想到后面要说的话才想哭。
临近八点。她才把手机打开,电话图标里红色圆标与白色数字刺眼。她看了看身旁的他,回拨了李英的电话。
刚一接通。
“你跟明白去哪了?!”
她低眸压小了声。“我心情不好,想跟他逛一逛。”
李英知道她这些日子的烦躁与沉闷。高考压力、家庭压力和情感压力似乎让这个孩子变得连说话音调都在往下降。她只好叹了口气。
“你老师打电话问我,那我跟她说你身体不好请假了。”
“嗯。好。”
过了会儿,李英问她:
“你和他,分手没?”
她声音很小很小。“分了。”
“那就好。你爸被要钱的工人打了,现在我们在医院,你回去睡觉好好准备高考不用来了。”
她的心猛地一紧。“你们在哪个医院啊?”
李英却突然挂了。再打过去都是对方在忙。
她丢了魂般放下手机揣进兜里。身体里的腐烂又开始了,霉菌繁衍为族。
她偏头一眼看见商店里明显的透明橱柜,看里面一排排的排忧解闷排列有致。
不知为何。
她突然很想抽烟。
挂着铁石的心一直往深渊泥潭里沉。
“明白。”她看向他,笑着面对他。
“我们去山坡吧。”
第65章 六十五
沉墨色的夜像一个透明灯盏,星河是灯火。不择手段的月光穿越城市废墟与高架,洒落一地碎镜。长河幽蓝泛波,夏风无声越岭。深林的森静适合一个故事戛然而止。
去年夏季,这座山还无人问津。今年夏初,山草已被人踏平。
过去也牵着手,过去也说些话,过去也踢走那些碍脚的石。
怎现而她却陌生了这片熟地。
拨开枝叶,她买了三张报纸,两张给了他垫在草上。她不自觉地仰头望向月轮。
月好丑。
“你还没说秘密。”他缓缓坐她身旁,手又顺其自然滑进她指缝里。
风卷来他星月的气息,干净蛊惑,如生命的气质。
她偏了头,渐渐放在他硌肉的肩上,他毛孔里的气味熟练地玩、弄她的鼻腔。
她想这味道该取名为“求玉”。他总如玉皎白,却催她入、欲求得他。可说他纯情高洁,他又竟甘心用唇吻她下方。说他涩、气重欲,他又耳红从不主动发、情。
她捉摸不透他,觉得他总在两个边界上无形挪移。
她又想了想:或许人从不能被准确定性,只能说某个时段某个部分比较多。只能说现在他的纯洁比色、鱼更多,只能说袒露遭遇后他的可怜比桀骜更多,只能说交往后他的温柔比
高冷更多。
只能说。她现在想放手比占有更多。
“明白。”她借月光欣赏他教人牵肠挂肚的侧颜,目光放远。星光点点坠落。
“你娶我吧。”
他轻轻偏头。“我还差五年才到法定结婚年龄。你不要心急。”
混蛋。
谁心急了。
她轻轻闭了眼。
她只是…她只是…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说这句话。也许因为结婚比谈恋爱更能让人有维护感,更愿意不顾一切的往前。少年的她太瞻前顾后,如履薄冰,毕竟未来冗长。
她又睁眼看他的手,放空了。“是啊。我们现在还是个高中生。”
不知天高地厚却一无所有的高中生。
他握紧她的手,传递鼓励。“再过几个月就是北一的大学生。”
她却摇摇头。“明白,你觉得高考公平吗?”
“世上没有绝对公平。”
她同意他的说法。“北一是首都的,不是全国的。一共就那么多名额,在首都它招几十、上百个。分数线比这里低多了,题也简单。可在春城这个二三线小城市里,它只招两个。
明白,我知道你总是鼓励我,我也一直麻痹自己说我可以考上…”
“可是。明白。这么多次测验,我连年级前十都没进过一次。”
欲望与努力总不匹配。她觉得有点累了,累到细胞休眠。
他捏她的脸颊,轻轻吻她的嘴唇,像春雨润田。
“枝道。希望是最美好的事。坚持还有机会,放弃就真的没有了。”
她下意识反驳他:为什么要眼高手低地坚持一件机会渺茫的事呢?蹦出这想法后,她猛然觉得她变了。她不再是固守据地扩疆要打胜仗的人,她只是让渔船沉没的暗流。她竟然不
再想自信满满地摘星了。
她又闭上眼,任风灌进她的右耳。“我妈知道我们的事了。”
气温降阴,他的呼吸突然变得很轻,手掌温度生凉。
她渐渐松开他的手,话也缓慢。“我想,我们…”
停顿很久,她还是没能说出。
他偏过头,黑夜盖住他的眼睛。“为什么?”
为什么?她从他肩上起来。很多。很多。有些说不得,有些不想说。
她内心天人纠葛,身体里不止一次黑白决斗:
别放弃,万一会好起来呢?不,你必须及时止损。你未来也许会后悔。可你现在过得很焦虑。
黑色的人接着按倒白色,白色虚弱挣扎:
他会出国,他嘴上说与家里不亲,但那是他的妈妈。她供他读书生活,吃人手软拿人手短,他不可能真的一点都不听他妈的话。他有前程似锦,你凭什么以爱为名自私地做他的挡
路牌?别抱侥幸心里犹豫了。枝盛国进院的噩耗还不能戳醒你再没有回旋了吗?你注定要回老家,以后异地怎么办?是他将就你还是你将就他?你愿意看他永远比你辉煌你却碌碌无为
吗?你也不想被他看低对吧。
最后白色消失了:那就趁早结束,你也别耽误了他。
他也不过是个高中生,没有经济来源给不了实际援助。不幸的她何必诉她的愁事让他也跟着皱眉烦躁。自苦就得自吃。
而且。她最不想是他去可怜她。
“我妈说…我们不合适。”
他笑出酒窝,双眸柔如水。“枝道。我不信。”
她静静地说:“是真的。”
她总因偏见而臆想他对她不专一,总质疑未来,为此做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烦和争吵。
现在生活已经够烦了。她要在他与家庭和现实距离间周旋,要费劲扯开一次次感情麻烦,还要与生活和解。两个情人给她制造的烦恼她实在背不动了。从茉荷到徐莹到现在这个妹
妹,她一想到他未来还会有一个接一个的追求者,她像个悲观主义者般觉得他终会厌倦和背弃,即使她也心疲力倦她发育过头的猜忌。
她不相信人,不相信爱情,不相信承诺,不信任幸福与欢腾。
她已得厚待应该知足。
她承认她改不了对他的偏见又何尝不是出于她的不自信。
他是霁月难逢,南方的雪。他不缺被人认可和欣赏,也不缺渴望被爱。
他为什么会喜欢她?她不懂她到底哪里吸引了他。是因为看过她身体,对她只是青春少年对异性好奇的影响下的自诩喜欢?
人和人相处要靠共性和吸引。可她长得一般,成绩一般,家境也一般。没有出类拔萃,没有过人本领,不曾鹤立鸡群也不能迎刃而解。她只是芸芸众生中一般的人。
只是天生骄傲却猛然醒悟她其实天生平凡。
他很久都没说话。她看不清他是否依旧如以往般平静自若。
夜晚的后山坡有风。她坐在干燥的草地上,风与发丝暧昧。
对有的人的喜欢是希望能一直腻、合。
对有的人的喜欢是希望能离开她这个泥潭,越喜欢越希望他能离开放手。
所以有些人很奇怪,不爱你却不放过你。
所以有些人更奇怪,爱你却放过你。
她的目光眺望山下一片通明的城市,山川蜿蜒的黑包裹着婴儿般的春城。头顶一顶缺月,月光淡淡,她抱住膝盖,目光下的风景像个盛满灯河的青窑盌。
她终于开口。
“我们分手吧。”
他坐着,双臂向后手掌撑着草地。抬头仰望月亮平静地问:“那男生是谁?”
“没有别人。”
他又问:“今天作业做完了吗?明天老师还要抽背诵。”
“…都做好了。”
“老师说的知识点你背完了吗?我这整理了一份,等回家时给你,还有你的卷子我看了,你还有没想通的地方吗…”
她看向他。“我说我们分…”
他突然转头凌冽地盯着她,打断她的话。
第一次对她爆粗口。“你他妈闭嘴。”
她沉默地低了头。
风在继续,过了会儿。他的右手轻轻靠近她的左手,缓缓盖上,抬眸时目光柔得像月。
“今晚我们晚点回去吧。”
话完。他蓦然雅、她在身、下,猛、烈地吻她,呼吸粗乱。手指像狼撕虎嚼般揉、她。
她看他眼睛里泥水混浊,像要毁掉她、崩溃她。
她缓缓闭上眼。和他一起疯狂。
她说:“要不就在这做吧?”
他蓦然停下动作,眼睛画她的轮廓,双眸如寒星。
“你把你当成什么?又把我当成什么?做一次分一次手?”
她只是想让他好受些。她轻轻低眼。“或者…你想怎样就怎样。”
“我不需要你说这些话。”他的酒窝加深,笑意也浓。“枝道,你要是觉得分手游戏好玩,那我陪你玩到你腻了为止。”
她没有开玩笑。“我妈让我今天就跟你分手。”
他的右手在黑暗里紧紧抓烂了一堆野草,目光放软。
“你呢?你想和我分手吗?”
她缓缓躲开他的眼睛。“对不起…”
“我想…我不能和你一起上北一了。”
他的手扣住她的下颌,目光如刽子手般审视她的面孔,稚气温和的眼隐隐染腥。
“我说今天你怎么大胆。敢逃课还敢给我做那种事。枝道,我到现在都还没反应过来呢。连手都是冰的。谁教你杀人诛心前要给他好酒好菜送他上路的?”
“我只是想…”
他突然低头咬她的尖。用力至她疼到神经不停嘶痛,话顿时收回嘴里,脚趾撺紧,手指泛骨地捏紧了衣角。
“疼…”
他用唇贴在她唇上。“我陪你疼。”
水鬼拖人溺水。
呼吸如致命烟雾,在她唇上施蛊撒毒。
“你不信我,也不想抓紧我,一遇到坏事就想放弃我。可我那么听你的话,你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去做。”
呼吸愈发浓郁,话柔目寒,声音勾人心弦。
“姐姐…我究竟哪点不值得你认定我呢?你不喜欢我吗?还是我哪里做得不好?我真的难过死了,心也很疼。枝道,你不要听你妈的话好不好?或者我们瞒着她假装分手怎么样?
”
“嗯?”他用迷人眼睛深情地看她,手指一捏一捏抓揉她的茹、房。
美人求怜。
他的手指技巧地捏搓她的尖,抚过一段深深的牙印。
他要她发、情意乱,别再吐出那些难听话。
呼吸故意蛊惑。“然后我们考上北一后搬出来同居…”
她一下用手臂捂住双眼。“明白…你不要逼我了。”
他僵硬地停下动作,缓缓抽了手。低眸看她蒙住眼睛的脸,睫毛微颤。他知道她早有放弃他的念头,只是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更没想到他在她心里也就这样。她倾向她的家人,
求她在她眼里也只是在逼她。
他轻轻问她:“你真的舍得吗?”
她有些恍惚。他覆、身的体温悠远而弥漫,月华装点他的鹿眼,目光缱绻。姣美的荣光如华丽殿堂,惊艳又耐时。这种美是想摘尽他后密封于玻璃瓶。
少年蓝白色校服短了一截。腰、肉像白花一簇泛光。
她发呆的望着他:明白长大了。
从高一到高三。
这个男生长大了。
眼睛、鼻子、嘴唇。好看到像郁金香一样的祸害。
“我说的很清楚了。”
所以要在梦里上演无数遍。她的放纵,他的表情、语言、神态、动作要预想千万种描写。她不断复写分手理由刻在心肠里,重复提醒她没有结果就不要谈了。不要耽误他、浪费他
、拖延他。柔软于是随着眼泪在梦里流尽了。
即使梦境里他不是他,她也不是她。
更或许现在的她才是梦的倒影。
心脏被一片片刀刃后扔进荒岗。他呆呆地看着她,问她能不能不要分手?他声带哽咽地说他可以想很多办法让李英同意。
那是多重因素叠加出的结果。主在于这段时日渐渐被压力逼得心疲倦累的她不想去与家庭、与现实、与未来抗争了。
她不想打胜战了,只想做逃兵。
心一恍然,有些话不知怎么就脱口了。“可能我没那么喜欢你吧。”
其实她也不清楚这句话是真是假。
也许是真的。不然怎么舍得跟他分手?不然怎么就放弃了。她越想越觉得好像是这个道理:是喜欢他,但也只能喜欢到这个份上。
不愿再前进了。
如天空乍来的一阵可怕的长啸。
她说没那么喜欢。
给他要死不活的尸体上再心狠手辣地插入一把钢刀。将他的灵魂也钉死在地上痛、呻。
没那么喜欢。
没那么喜欢啊…
真厉害。
厉害到他真想抓她的头发死死按住她的头紧贴在他额上。问她一句:
你他妈没心是吗?怎么这么会说话呢?
他抬起她的头,如镌刻般监视她的一呼一吸。食指从她的耳垂轻柔地来回刮到她的下颌,如细玩一件珍品。
更像一把刀。仿若要从她耳垂处割到下颌。
沉默如死亡前的平静。
未知的恐惧顿时从头顶流至脚底,她的心猛地不安加速,后背已经攀爬了一层盖一层的战栗。
他想干什么?
他轻轻闭了眼,杀死刚品味的字眼,放开拳头,再抹去眼里泛苦的阴霾,恢复重生。
他站起身,扯着她的衣服让她起来,声音冷如冬月。
“你只是高考压力太大了。”
“我们先回家。”
她觉得被他拉起时她的双腿是泥,随时就能瘫在地上。
还好是个错觉。
她想没事。
故事即使分开了,只要过程很美,那就是个好故事。
遗憾也不会夸张。
回家时下了雨,她买了两把伞递给他一把。
“我们各自分开回家吧。我走这边。”她指了指左边,又指向右边。“你走这边。”
他撑起伞,和她一样。透明雨伞将万千世界看穿。
“明白,你高考加油。希望你越来越好。”
她说完。抬头借着街灯看了看他的面容。
他眸海温涟,藏莽原密林。
她默默低了头,转身与他背离。她又强调了一次。
“我认真的,也下了决心才说的。”
“希望我们…好聚好散。”
她缓慢地踏出第一步、第二步。第三步时她突然跑了起来。
少年被她身后掏了根烟,熟练地用打火机点燃,夹着双指间衔进唇里。娇花面容清秀如青空嘹亮,指间徐徐而上的烟重色颓靡。
烟雾与雨雾缭缭悬空,雨声淅沥拖沓。红色火点在雾里朦胧闪烁。
他眼角的厌世浓稠腥臭。
枝道。
我现在不确定我是否能战胜它了。
它正在我身体里疯狂吞噬我所有的理性细胞。
我好痛。
你救救我。
第66章 六十六深
【墙墙,我想投个稿。】
我很喜欢一个男孩子。
我现在高二。
他很特别很特别。他考数一数二的成绩。他喜欢站在走廊上看操场。他在讲台上讲学习心得时声音超级温柔。他剪一头好看的黑色头发。他很高,皮肤很白,眼睛很漂亮。他的味
道是雪松香。
我想追上他、和他肩并肩。我想和他同一所大学。考690分。
她放下手机,再放下自己。
明白看了眼桌上日历,黑色数字被红色线条标记。
6月2号,离高考还剩5天。
回家前他跟随她十米远的距离,安静地一前一后埋进人流。
她撑着伞,右手颤抖得像抖筛,肩也是,伞越撑越低,掩没双肩。
走向公交车车站那一段,路面有了淡淡阳光,她的步态开始微微摇摆。后来,她突然转起了伞,挥成一个又一个的圆。顺转、逆转,雨水甩出弧线。伴着轻轻哼声,伞慢慢露出了
她的双肩。肩头微微湿透。
他远望。看她把伞挥得如此轻松曼妙。
甩走的是雨?
还是他?
他低下眼。缓缓收紧伞杆,手指骨节用力,似要崩开血肉。
错位的灰尘细细飘零。
他仰头望着天花板坐于书桌前,桌面干净。书与笔半小时了还未打开,桌中间的试卷册反常地一字未写,阴闷的烟味在昏暗空间发酵。
他的食指纹路里灯光忽深忽浅。
手机编辑栏在男性指下蓝白色交错。
【明天我们谈谈,你今天先好好休息。】
蓝色发送键按下。对话框跳升后停下,伴随一个红色感叹号突现。
他微滞眼神,瞳孔也缀上红色。便吸了口烟,烟雾里随意按个句号后立即发送,又是红色感叹号。于是打开短信发送信息,红色。拨过去的电话是机器音回他:不在服务区。
他盯着。冷笑。
她没错。
既然说了分手,就该利落地拉黑他。
她能有什么错?
手机一甩手,用力砸向墙。沉重的声响,屏幕骤黑。干净桌面落满了碎屏玻璃。变形的手机掉砸向卷册,如垂死老妪。惨叫一声后就静了。
他仰头,又点燃一支新烟。闭眸,神态在等待救赎。
现在很乱,想不到别的话。
只有一个“狠”,从头至脚,刺穿了他。
被她这么没防备地背捅一刀,疼到他根本直不起腰。可她竟真的丢下再不管他,任他血流满地。那句“没那么喜欢”还在他身上低语徘徊。
明白笑了一声。
心里的废楼肉眼可见地坍塌。
灯光在他鼻影处阴翳。
他一无所有:没姓名、没情感、没生命。
她是呼吸的氧,血管里的血,唯一的视线,是生与欲的开端与结点。
也许你没见过这类感情:它不可理喻、不可测度,是异类,是极端,会有一刻甘愿为对方的死而死。
爱上面若还有什么新的东西。
那就是死。
夏天冷起来了。
刀腥味泛滥阴灰色房间,他开始无尽的干呕。地板发出安静的滴答声。
他想起抽屉中还有一套学校赠送优等生的纪念明信片。
于是打开钢笔,写完一张又一张,那些血在纸上留下深红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