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po文 婆文推荐PO18上一章:丑女种田山里汉宠妻无度全文免费无弹窗
- po文 婆文推荐PO18下一章:为妃三十年
外面刚刚下过一场大雪,操场上还没有人踩过的痕迹,远处的树冠白茫茫的一片,人们都藏在雪后,谨慎又沉默。
“我挺心疼那个精神科的女医生的。”
女生捧着杯子轻轻的说了一句。
“那是因为她死了。”
岳观忽然在窗边接了这么一句。
将才说话的两个人怔了怔,男生没有说话,女生却下意识地说了一句:“对不起。”
岳观拿起自己的杯子往开水房外面走,一边走一边对她说,“没事,反正她也死了。”
说完他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把所有的书都收拾进了背包,一个人走出图书馆。
作为雪停后第一批走进雪中的人,他对打破眼前宁静的这件事,多多少少有些负罪感。
不得不说,岳翎的死在一夜之间改变了他很多,大到对自己的认知,小到说话做事的方式。
他开始不再任性而为只管自己开不开心,也不再轻易张口评价任何事。虽然他至今也不能理解,姐姐为什么要选择丢下他,但他决定接受她的选择,也尊重她的意志。
在她死后,真相终于不再是肮胀的了。
她用自己的死,亲手揭掉了那“淫乱,拜金”“杀人犯”这些恶毒的疮疤,在舆论的视野里,岳观亲眼见证了她的蜕变,她变得白璧无瑕,变得完美,变得不可亵渎。
也许这就是她想要向人群索取的东西吧。
她太牛逼了,她真的要到了。
“岳观。”
背后忽然有人叫他。
岳观站住脚步,回头看去,林秧穿着厚厚的羊羔绒大衣站在雪地里。
“你来干什么?”
她踩着雪跑向岳观,一边跑一边说,“妍姐说,岳医生葬礼的各项事都已经结清了,让我把最后的资料带给你。你核对一下,看还有没有什么问题。”
岳观接过她手中的资料袋放入背包里,“谢谢你们这次这么帮忙。”
林秧搓着手摇了摇头,“没有,岳医生的事情……我真的非常难过,我一直在想还能帮她做点什么,但我这人没什么脑子……”
“你活着,我姐就因该很开心。”
林秧莫名地被这句话刺到了,但一时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那个……余医生的案子要开庭了。”
“嗯。”
“你想去听庭审吗?”
“不想去。”
他说完转过身,“我现在不敢面对他,他是对我姐姐最好的一个人,可是我对他,才真的是什么都做不了。”
林秧追上岳观,“是啊,是什么都做不了。”
她说着说着,目光开始变得有些失落。
“我听说余医生拒绝了律师辩护。”
“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刚开始的时候,张总为他请了特别好的律师,我和妍姐也很想帮忙,但是最后他全部都拒绝了。”
“所以他要一个人面对公诉吗?”
林秧点了点头。
“嗯。”
岳观沉默了一会儿,忽然低声说道:
“那我懂了。”
林秧不解,“你懂什么了啊。”
岳观低下头,“也许他想要替姐姐面对,姐姐自己不愿意面对的东西。”
林秧仍然没有听懂这句话的意思,但是她还是温顺地陪着岳观站在雪地里一道沉默。
良久才轻轻地开口说道:“其实我现在有一点点明白岳医生了。”
“嗯。”
岳观点了点头,“我也有一点点懂她了。”
**
最后的庭审,岳观,林秧,何妍,魏寒阳,胡宇都没有去旁听。
就如同他想保护岳翎的体面一样,他们也同样想回避掉余溏最后的狼狈。
这无疑是一场他们内心都无法认同,却又必须要拥护的审判。
如果说岳翎用死质疑了“绝对正义”,那余溏就用他自己,维持住了在人群眼中因为岳翎而“摇摇欲坠”的规则。
有选择,就一定会有社会性的后果。
毕竟一个人死了,还有无数的人要守着秩序,继续活下去。
所以,不管他的朋友愿不愿意,法庭还是要代表复杂的人群,冷静地审判他。
12月底,判决下达。
判决下达的那天庭审,只有张曼站在余溏的身后。
她这辈子从来没有在这个角度看过余溏,他仍然高瘦挺拔,骨架隽修。
他低头沉默地看着自己带着手铐的双手,听完了法官无情的宣判。
二十五年的刑期,他的梦想,他的人生全部毁了。
但余溏心里没有一点难过,他回过头看向张曼,“你是受害者的家属,也是我的母亲,我很抱歉我把你放在了这个尴尬的位置上,身为你的儿子,我希望你能谅解我,我承认罪行,也接受判决,但我不想谢罪。我只想对你说一声对不起,我让你失望了。”
张曼含泪摇头,“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到现在为止,我才明白,4楼上小姑娘有多么的好,有多爱你,为了你,她连我的放过了,是命吧……你要把你自己赔给她……”
“不是把我赔给她,我一直……都是她的人。”
他说完这句话,没有再做停留,跟着法警走出了法庭。
一墙之隔的街道上,元旦的气氛越来越浓,年轻的男女开心地谈论着,明天去什么地方跨年。
岁月惶恐,流淌不觉。
他在去往监狱的路上突然想起,四月春天的成都街道上,他才第一次见到二十六的岳翎。
虽然感觉已经在一起很久了,事实上重逢不过一个夏秋,半轮四季而已……
故事很短,没有好结果。
最后最勇敢的人死了,最完美的人毁了。
除此之外,其他的人和事都各自圆满。
舆论原谅了悲惨的人,法律站住了公道的立场。
在人群不断撕裂,又不断交融的时代,自由意志冲击着规则,又不断地被规则敲打,规训。
好在,岳翎她什么都看不到了。
好在,余溏他什么都不在乎了。
于是这个故事里没有救赎,摔跤打滚,拥抱取暖,彼此保护,彼此毁灭,一切都是命,纯属自愿。
所以无谓对此唏嘘。
毕竟她等待刀锋已久。
(全文终)
(2020年10月7日)
作者有话要说: 也许有番外。
第59章 、番外:云泥之别(一)
我妈叫李小丽。
但我觉得爸跑了以后, 她好像就自己给自己改了一个名字叫李大力。
大力水手那个大力。
我爸是什么时候跑的,我已经记不起了,反正在我很小的时候, 我就知道我妈挺不容易的。
她那会儿很喜欢骂我爸, 家里燃气炉坏了, 她会骂:“都是那个死男人,要不是他跟野人跑了,我们家今天晚上也不至于开不了火。”买回来的牛奶忘记放冰箱,第二天起来全坏了,她也骂:“那死男人不跑,你妈现在也不至于舍不得扔这些馊牛奶。”
反正都是我爸的错, 好像如果他当时没跑, 我就能活成公主一样。
“翎翎,你以后一定要嫁一个有钱的人, 然后管住他的钱, 干掉他在外面的女人, 给妈好好争一口气。”
这句话在我的青春期里出现了很多次。
你可以想象, 当我第一次对男人的身体产生好奇, 刚刚开始在荷尔蒙的推动下对自己的□□有所认知的时候, 被这个自认中年失败女性灌输现实观念的感受有多么神奇吗?为了金钱去结婚,然后作为一个“正房”去和小三战斗, 掌握经济大权, 站在女性食物链的顶端,就差举一把火炬, 给自己雕个像了。
在我妈的眼中,这就是人生赢家。
霸气,稳定, 疯狂,纵横捭阖驰骋疆场,然后干掉同性,处死爱情,默杀掉男人,最后称孤道寡一统天下的人生赢家。
是不是很封建?
但好像又不得不承认她把两性关系看得特别透彻,甚至带着一丝先锋女性主义的决绝。
我试图理解,但最终没能理解。
我一直很想知道,在我妈的世界里,男人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
她这个人在我爸死后,其实就没有什么性欲了,虽然她在啤酒厂的名声不是很好,大家都说她为了养活家里两个小的,四处借钱,借了钱也不还,实在拖不下去了,就给人肉偿。
前面大半段的说法其实是对的,但是后面半段,我必须跳起来反驳。
我亲眼看见过我妈拿着刀站在厨房门口,逼着那个穿着火炮儿(四川方言,短裤)的大爷滚蛋。那时候她跟个母豹子一样,张牙舞爪,声音压得很低。
“你滚不滚出去?我告诉你我儿子和我女儿在里面睡觉,如果让他们看到,你和我今天就都不要想活了。”
我捂着岳观的眼睛躲在房间的门背后,透过门缝儿往外面看。
那大爷被我妈逼到门口,“就千把块钱,你今天如果愿意,下次还好借嘛……你这样是要干什么?”
“我呸!”
我妈握着刀,“我女儿以后是要嫁有钱人的,等她嫁了人,我连本带利全部还给你,今天你想乱来,绝对不可能!”
大爷笑了一声。
“你女儿嫁有钱人,你女儿才几岁啊。”
岳观掰开我捂在他眼睛上的手,一把推开门,特别大声地喊了一句:“我姐姐今年十三岁了!”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站在我身后,一脸天真的岳翎,又看了一眼我妈。
她脸上的表情五光十色,荒唐地让我有些担心又有些好笑。
那一年我十三岁。啤酒厂的旧楼公寓正在闹拆迁,来不及搬走地居民和我还有我弟一起见证了一场大戏。
我妈穿着灰绿色的睡衣,追着一个穿着红色火炮儿的大爷暴打。
最后大爷摔掉了一颗牙齿,我妈把他逼到了顶楼的花坛上,气势汹汹地对她说,“我说了,如果让我女儿和我儿子看到你今天的样子,我们两今天谁也别活。”
火炮儿大爷上期不接下地喘息着,伸出一只手求我妈冷静。
“这样……你放过我……我再给你一千块钱……”
“拿来!”
“我……我下去拿,你不要动手,不要动手了啊……”
我和岳观傻兮兮地站在家门口,看着我妈拿回一沓蓝绿色的毛爷爷,她把钱放进门口的那个破皮包里,蹲下来准备摸我弟的脑袋,没想到却一头栽倒。
我弟回头对我说:“姐,妈妈开心地摔倒了。”
她不是摔倒了。
她是心脏病发了。
我骨子里其实是有一点像我妈的。
或者说自从我爸跑了以后,我妈成了我幼年时代唯一的“偶像”。不对,我还要在这句话里再加一个词,自从我爸跑了以后,我妈“被迫”成为了我幼年时代唯一的“偶像”。那个做饭洗衣无所不能,虽然有心脏病,却总能一次又一次地从病床上爬起来战斗,而且把我和我弟所有的错误都全部归结在我爸身上,无脑站在我们这一边,从来不打我们也不骂我们,并且给我买好看的裙子,带我烫头化妆喝小酒的李小丽,牛逼得就像一个女超人。
她不相信男人,男人也不值得她相信。
她相信钱,相信强力。哪怕她是一个病秧子,她仍然可以把男人打得抱头鼠窜,而且还能逼迫他们给她钱花。
你看,小时候的我三观有多么的歪。
我的中小学老师,在修复我三观的路上并没有起多大的作用。
不过在他们传授给我知识得同时,他们还是扭转了我的金钱观。
当我发现成为一名医生,一名工程师,一名律师可以赚钱,独立生活的时候,李小丽在我心中的偶像形象就崩塌了一半。
没错,只崩塌了一半。
我觉得李小丽的局限性大多在于她文化层度不高这件事上,但我相信,这一定不是她自己自愿的。除了没有文化知识没办法找到一个体面赚钱的工作,同时也没有一个健康的身体自食其力这两件事之外,她其他的战斗力都是处于爆表的状态,就和那个拿着火炬的自由女神像一样。三观再歪我也要说,我不过二十七年的一生当中,我再也没有见过比她更适合给“自由”做注脚的女人了。
连我自己都没有那么强大,因为我最后自己把自己给杀掉了。
虽然我之前一直暗暗地发誓,我要像她一样强大,还要超过她。
我必须成为一个独立优秀的女性,然后拿着很多钱站在她面前对她说,“你看,我比你厉害,我不靠掌控男人,不靠斗同性,我也可以站上人生巅峰,你服不服。”
现在我挂了,挂在她暴打男人的地方,想想真的挺讽刺的。
读书那几年,除了拧转我金钱观的老师之外,还有一个拧转我感情观的人。
虽然自诩斗士的我对班上那些楞头小子一直没什么好感。
高一的那一年,这些初中阶段没有发育的男孩在经历了一个暑假之后,整整高了我一个头,但他们仍然懵懵懂懂的,稀里糊涂地学习,稀里糊涂地面对自己的青春期,点评女孩的胸部和腿,但是一点都不明白成人对肉体真正的乐趣在哪里。
又俗又傻。
这是我当时对男孩子高傲又无礼的偏见。
直到我遇见了余溏。
一个从小到大画风清奇的人,究竟有没有可能臣服于一个正经的好人。
我以前觉得绝对不可能,但事实上颜值可以改变一切,荷尔蒙可以在任何时候把人装进袋子里打懵。看到余溏以前,我以为我是注孤身的人设,看到余溏以后,我发现我自己是一个肤浅的白衬衫控。
他和我印象当中所有的男性都是相反的。
年轻,皮肤白皙细腻,头发柔软,眼神干净,身材高瘦,成绩在年级上一骑绝尘。
没有女朋友,收到情书以后会偷偷地藏起来,然后私底下去找给她情书的女孩子,认真地跟女孩子道谢,说自己和他都还是学生,现在的任务是好好学习,谈恋爱是以后的事。
如果说女孩子身上的处女气质会让女孩子看起来有一种不经人事的脆弱感。
那余溏身上的处男气质就会让人有一种,他凭一己之力,在和这个“恐婚恐育”的世界对抗的感觉。
荒唐又孤独,偏偏又让人觉得很珍贵。
不管其他人怎么想,反正我是这么觉得的。
牛逼的我甚至在十六岁的时候,就萌生了让他的处男气质终结在我石榴裙下的想法。
不过这个想法大概只持续了几分钟,就被他那一身禁欲的白衬衫给打败了。
哎,他要是能早一点认出我就好了。
我前辈子不知道是跟他修了什么样的缘分,这辈子才住到了他家的楼上,而且好死不死地和他听了一年多的MP3。
照理我说我是他的童年女神啊。
结果高一那一年,我却是个白日梦做得比谁都厉害,却始终默默无名的暗恋者。
混迹在一堆又一堆的花痴妹子里,在他的白衬衫上幻想自己无处安放的青春,最后连上去说一句话的勇气都没有。
后来,我在某一节语文课上积累到了一个好词——云泥之别。
好死不死,当我刚刚把这个词写到我的香水笔记本上的时候,他就地走进了我们班的教室,对语文老师说,“老师,不好意思打扰一下,我们班的□□笔没有了,可以跟您借两只吗?”
班上的女生开始窃窃私语,他自己也有些尴尬,低头退到了教室的外面,从我坐的位置看过去,就只能看到他的半个侧脸。他没说话,无意地看向黑板上的笔记。我低头回看我的笔记。
云泥之别这四个字,一下子变得特别刺眼。
“你们不要再说话了,人家是实验班的第一名,是A大的苗子,你们要学就学人家好的。”
语文老师“咔咔咔”地敲着讲台,借着这个小插曲开始上思想政治课。
“现在才刚刚高一,大家都还有机会成为优秀的同学,我希望我们班的同学都紧张起来,你们也是高一年级的实验班,在你们班上以后也是要出好苗子的,现在虽然还没有分班,但是大家也找到自己的比较对象,比如说……那个岳翎,你的数学很好,但你的语文啊,真的我就不想说你什么了,你要是能在语文上多拿个十分,你也是有和余溏同学一样的潜质的。”
啧啧。
这就是老师们的肤浅之处,他们以为成绩好,就可以拥有同样的人生。
实际上呢?
我一边听他讲话,一边狠狠地戳着“云泥之别”这个词语。
这就是记忆之中出现bug的可悲之处。
如果我知道我是余溏的童年女神,我一定会像个大姐大一样把他栓在我身边,带着他耀武扬威地在三中横行霸道,然后在合适的时候,扯掉他的白衬衣,安放我们无处安放的青春。
然而我不知道。
他也不知道,没错,他连我的名字都不知道。
但他又把他自己的身体和人都许给了我,所以活该他二十八岁的时候还是个处男。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10-07 22:18:03~2020-10-12 21:44: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铃兰风车、我特么牛逼死了!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口酥_ 17瓶;tigeren、不倔、倾听ting、牛仔2008 10瓶;禾子零下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0章 、番外:云泥之别(二)
那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 不再是处女的呢。
十六岁。
这个年纪终结掉自己未经人事的肉体,其实也还好。
初中阶段上完了所有的生理健康课程,升入高中后在互联网的引领下了解了如何科学避孕, 十六岁生日那天边吃鸡蛋面边问李小丽, 第一次do的时候有多痛, 李小丽手上还扎着留置针,听完我这个问题的时候,朝着我的头就是一巴掌。
“你妈我让他痛的。”
这句话真的神奇了。
网上的所有理论知识,小黄文的所有详细描写都告诉我,女人第一次特别痛,我妈却坚持她的实战经验, 她的第一次是让男人觉得痛。理由是她不喜欢我爸, 起初不想让他进去,后来我爸好不容易进去了, 却被她夹得快哭了。
战斗系的女人啊。
我坐在桌子后面啪啪鼓掌, 岳观背着书包楞头楞脑地放学回来, 跟个饿死投胎的人一样, 端着我才动了一筷子的寿面, 狼吞虎咽地吸食。我妈站在厨房门口劈头盖脸地骂他, “你姐的生日面,你现在吃了, 明天就什么也别吃了!”
我抿筷子看岳观端着面在厨房门口目瞪口呆罚站, 突然理解了我妈的观念。
她是个隐藏在啤酒厂里的女权主义者,她撑我胜过于撑我弟。可惜她是女权主义里的实用派别, 说难听点,也就是所谓田园派。我从她身上看到了性别对立的虚无,从而也在心里种下了相信一个男孩的可能。
上高中以后, 我妈的心脏病越来越严重,去医院的频率也越来越高,于是我不得不在课外想办法赚点钱补贴家里的零用。那会儿流行在KTV里去买啤酒,用现在的营销术语来讲,这就叫夜场终端的啤酒营销,那会儿叫啤酒小妹。细品一下这两个说法吧,前者有一种反讽的意味,后者有一种自我调侃的潇洒,反正我是分不清楚哪一个更难听。
这个工作挺适合我的。
我继承了我妈得病前的优良基因,红白啤都能来,混着喝虽然也要吐,但绝对不会挺尸,所以几乎每次我都可以从尸横遍野的包房里坚强地爬出来,拿了钱偏偏倒倒地回家。那种地方算不算什么风月场,我觉得是算的,可惜我太强大了,没有激发出男人的性欲,只激发出了他们的战斗欲,所以他们大多一只手搭在其他小姐的腿上,一只手搭在我的肩膀上,醉醺醺地问我,“岳姐,红的!不对,白的!就白的,还敢不敢来一杯!”
姐敢啊。
喝死你们。
我从小就是姐,在三十多四十岁的男人面前,也毫不露怯的姐。
所以我打死也不会承认,姐暗恋余溏,那个把黄片称作“blue”的小屁孩。(blue的罕意)。
因为我不肯承认,我们的故事就没有开始。
结果我就被一个叫余浙的人给那什么了。
针对这一段,我其实特别想要一个犀利的记者来采访我,可惜采访我的记者都太正经平和了,我清晰的记得,我把我和余溏的关系主动曝光之后,好几个找上我的记者都问了我这个问题。
你如何界定你和江山茶业余总的关系?
我说我们是□□犯和受害者的关系。这个答案后来被改成了加害者与受害者的关系。好吧,我忍了。然后他们还问了我一个特别傻逼的问题——现在你想要对余浙说些什么,我记得我当时坐在灯光下面,挺直了腰杆,情绪饱满地说了两个字——WC。
最后这两个字被改成了“我去。”
综艺效果满分,可能在很多人心中我是一个没心没肺的人。
你懂我在说什么吗?我试图用最符合大众第一反应地语言去和大众共情,如果理智再卸下一点,我甚至可能就会在WC这两个字的发音上上演暴跳如雷,歇斯底里的戏码。
然而那位自媒体的小姐姐,她用她身为媒体的自觉,以及对大众传媒公德的责任感,把我塑造成了一个坚强不失幽默的小姐。
也不错。
但其实从那个时候起,我就有一点想死了。
现在我要来回顾我和余浙的那一段纠缠了。
其实挂了也挺好的,现在的我占据了上帝视角,这样我就可以用一种特别自我悲悯态度来谈论这件事情。
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KTV的包房里。
那会儿我已经准备拿钱走人了,他是后进来的一波人,坐下就说还要再叫一巡啤酒。然后问我,还能不能再喝。
我这人又不傻,我肚子已经装了四分之三,你们这群人肚子还是空的,管我还能不能喝,也喝不过你们。所以我揉了揉太阳穴,拿了个空杯子给自己倒了一杯。
“陪老板们干一杯,今天到点下班了。”
在场没啥人为难我,本来嘛,我是他们兄弟。
除了余浙。
他翘着二郎腿,拍了拍自己身边的座位。问我PG怎么卖。
在场所有的人都笑了,我转身走到他面前,弯下腰对他说“不卖。”
他问我为什么。
我笑着回答,“我干这一行就是为了买别人的PG。”
然后掏出晚上所有的收入拍到他腿上,“买你的够不够。带工具玩的那种。”
事实证明,不作死就不会死,当一个没有任何性经验的人为了撑住大姐人设,为了不在这场羞辱之中占据上风而说“带工具玩的那种”之后,这件事就朝着一个不可控的方向奔去了。
后来余浙又捧了我很多次场,但最后都被我喝成了尸体。
我不断地拒绝他,用他羞辱我的方式犀利的还击,最后彻底把他变成了我的仇人。
但是这个过程当中最不公平的事情是,从头到尾,我不过是在以牙还牙,照理来说,先生气的人应该是我,先展开报复的人是我,结果???
来,讨乱一件事。
不是你们告诉女孩子,对于坏人要勇敢说不,结果女孩受伤以后,你们又埋怨女孩说,“哎,一看她就是没出过社会,面对坏人应该要战术性服软,不能硬碰硬嘛。”
好吧,都是你们说的。
你们是保护女孩的卫士,靠着一张嘴,撕遍天下渣男,女孩可以挂,渣男必须死,而你的嘴炮绝对正义,绝对不能哑火。
我谢谢你们了。
从十六岁被强暴,到后来车祸失去记忆,再到二十六岁,我在成都遇见余溏。
十年就这么过去了。
羞于启齿的经历让我失去了所有的外援,就连我身边那个女斗士李小丽,也都安分地躺在了美国的病床上。我不太敢跟她打电话,因为她以为我实现了她的人生理想,找了一个人傻钱多的富二代,爱我爱得发疯,爱屋及乌,捎带她和我弟一起升天。
但是她不知道,我一次又一次地垂死病中惊坐起,想问余浙死没死。
那十年对我来讲,是一场没有武器的战斗,甚至没有观战的人,我和余浙圈地为牢,把战场划定在一张昂贵的席梦思床垫上,实战之中我基本上没有赢过,原因是我没有武器,但在精神上我也没有输过,原因是我把什么都忘了,但我就是莫名其妙地就是记得,我喜欢的那个人,他的梦想是当一个好医生。
余溏这人当时屁都不知道,结果他却是我的精神堡垒。
我真的很不喜欢这个让我认识余溏以后,又忘记余溏的上帝,她为了让人间的悲欢离合更加具体,让人类的精神世界更加扭曲,给我的人生添加了太多荒唐的元素。
如果不是这位上帝女孩,我在成都的酒店里,怎么可能就只拍了一堆□□!
我之前有说过吧。
余溏和我见过的所有男人都不一样。
他特别的一以贯之,从身体发肤到品得修养再到职业道德和精神世界,都是和他身上的白色衬衣贯穿在一起的。他是个医生,外科医生。和我这种学临床心理学的不太一样,他们是浸泡在消毒水中的那一群人。
什么叫无菌。
就是绝对的洁净,绝对地冰冷。
明晃晃的各种器械,冷绿色的刷手服,还有恰到好处的手臂经脉,和只能看见一双眼睛的那张包裹严实的脸,还有在他管辖之下,绝对不允许任何欲望产生的那一张又一张的病床,以及他连名带姓地叫你名字时,那种疏远又冷漠的隔阂。
绝了。
有那么一瞬间,我的荷尔蒙为这样的人在偷偷燃烧,又被这十年之中的恐惧,以及被迫造成的性别对立观念,全部浇灭。我拿着手机坐在床边,有一种被水从头到尾淋了个湿透的感觉,又空虚又失落。
然而,他就是那么朴实诚实的一个三杯倒,被我扒光了衣服干干净净地躺在被子里。
大千世界,电光火闪。
面对他的时候,李小丽的那些理论自动被我否定了。
我不用在嫁给他之后,费尽心力地去掌握他的金钱,因为他被我“仙人跳”了以后,还上赶着来找我负责。
他也不可能招惹一堆小三给我拿来当小怪打。
那么我踩着他的肩膀,也无法登上女人人生的巅峰。
他躺在那儿,□□,清冷干净的皮肤仿佛在对我说:
“岳翎,你看,这是一个好人。他来了,证明上帝的隐形眼镜没有掉,她特么开眼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10-12 21:44:33~2020-10-13 23:49: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茯华 10瓶;莫先生 2瓶;嶙峋的猪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1章 、番外:云泥之别(终)
我刚才说上帝的隐形眼镜没有掉, 其实是开玩笑的。
因为他给我带来了更大的挑战——承认自己是一堆大众评价体系里的泥巴(看好了,不是我自认为自己是泥巴,是大众评价体系里的泥巴。)然后, 再去尝试着和头顶的云朵在一起生活。
真的, 余溏带着我在“好好生活”这件事情上抄了一条近路。
虽然在这之前我也一直在笨拙地尝试。给自己买适合自己的, 品质好的衣服,换贵价的口红和护肤品,买体面一点的皮包,租个像样的房子,冰箱里塞满饮料和水果……但这一切表面上的生活假象,都被“不会开火”这一点全部打败了。
所以, 从本质上来讲, 我仍然是假的。
无论我多么努力地想要把自己装成一个未受伤害,光鲜可爱的小姑娘, 一回到黑暗里, 我就还是个脸色苍白的病人。
但病人不就是因该乖乖地躺在医生的身边吗?
基于此, 我对两性有一个变态的想法, 有点色情, 以至于我不知道用一种什么的方式去和余溏交流。我喜欢他在性上的冷静和清醒, 不是因为他对这方面没有兴趣,而是基于他的专业, 基于他对人体构造的熟悉, 对每一块肌肉的了解,根本不用我表达什么, 他就能够轻而易举地知道,我当下的感受。
这真的太棒了。
我在余浙的污言秽语苟延残喘了近十年,干净又好听的性爱用语, 我早就说不出来了。即便是尝试去表达,也是张口就觉得恶心。在这个情况下,余溏那一套提GANG肌群过度收缩会引起YINDAO痉挛的理论,无论是从心理上还是身理上,彻底治愈了我对性的恶心感。
或许有些女孩会觉得,这样的语言会让自己丧失掉在这件事情上的激情。
但我的确很喜欢,也许是因为我对云霄飞车不再敢兴趣,只能在坐在摩天轮上慢慢让耳水平衡,又或者是我吃多了麻辣火锅,必须要蹲在路边吸一罐酸奶。总之我羡慕年轻又开心的姑娘们啊,你们和伴侣还有冲击云端的无限可能,姐姐已经玩病了,现在躺在床上,想自己还不到三十的年纪,心有不甘,却只能在医生的手底下,才能继续“享受”一点点像肉末心子般的乐趣。
感谢余医生,如果不是他,那我死之前,可能还有点遗憾。
**
说起遗憾吧,现在想想,好像还真有。
我觉得我知道真相知道得太早了一点。
怎么说呢?如果再让我勇敢地活十年,我应该能把余溏他们家楼底下那间房子买下来。
那样的话我就算真正有一个家了,甚至还可以养一只像辣鸡那样的神仙猫猫。我在想啊,等到那个时候,我会不会因为我自己拥有了很多人间世俗的财富,而舍不得死呢。
上帝姐姐告诉我,绝对不可能。
我早就是一个病人了,而且除了余医生,没有人救我。
但我过于自负,或者说我过于清醒,从我选择临床心理学作为我自己的专业开始,就是我漫长自杀的开始。
很难理解对不对,我稍微一解释你就懂了。
如果我不那么看重“岳翎”这个女人的意识,把自己平放在余浙的床上,那也许我就能跟着余浙的思维,体会到那种强取豪夺之后的欢愉了。余浙也就不再是个强奸犯,而是微博广告里那些邪魅的霸道总裁。如果我不靠着专业去维持自己的精神边界,那也许我会在22岁的时候和余浙结婚,会在二十六的时候,有一个三四岁的小孩,陈敏会叫我余夫人,江山茶业会有我的股份,我将彻底实现李小丽毕生的人生梦想。
如果我把记忆里那个人忘了,那我一定不会再遇见余溏,也不会再想起他。我所有的记忆都不会醒来,但我会活下来。
明白吗?如果我尝试去做一个“看得开”的人,那我就不会死。
可惜我一直都看不开,所以我能怎么办。
我明白,我死了以后,很多人都在为我感到可惜。
好像我为了一个渣男,把自己的人生全部毁了。大家在网络上一遍一遍地问我:“你为什么那么傻,你为什么那么偏激,为什么那么脆弱,为什么要用别人的错误来惩罚你自己。”
我一脸黑线,没有一个人觉得我很勇敢,很帅气吗?
算了,这个问题有点残酷。
我希望我在解释的时候,语气尽量平和一点,但如果有任何让你觉得冒犯,或者不开心的地方,请多多包含,毕竟我现在不知道飘在哪里,你想打我也打不到,你想骂我我也可以当作没看见。
我的结局是因为我选择做一个刚烈的人。
我要伤害我的人,必须受到他应该受到的惩罚。
不要责备我偏激,从我决定守住精神界限,不沦为性和金钱的奴隶那一天开始,其实这个荒唐的决定就已经做出来了,只是当时我尚不知道而已。
这是一对一的了结。
特别简单。
我跟余溏说过很多次,人其实很简单,但人群很复杂。
法律和经济,社会和道德介入人生的时候,偶尔也会变成精神PUA的力量。你要相信,我这样说绝对没有诋毁这些东西的意思,他们是特别无私的正向力量,他们的初衷永远是为了解救无助的人,维护大环境的稳定,让更多的人好好生活。
只是因为我太自我了。
就像当初,余浙的强取豪夺没有让我患上斯德哥尔摩综合征。
如今法律公正的力量,也没有办法温柔地拯救我。
是我自己的问题,是我一个人的问题,如果你觉得生命珍贵,有无限可能,请你一定不要学我。
“不要学我呀。”
如果我知道,余溏会在手术台上做出那样的事情,那在我死之前,我一定会再见他一面,跟他说,“请你不要学我啊。”
可是如果没有余溏,那余浙就会活下来。
而我的死也就会彻底变成一个笑话。
在我明白这个道理以后,我才知道短短一轮夏秋,以及我们遥远的幼年时光,到底在这个温柔的医生身上刻下了什么。
他背弃了他一直以来的信念,背叛了自己的职业,他把他的一生都给了我,为了让我成为一个“死得其所”的人。
而我却没有心。
我没有心呀,我把他一个人抛弃在了孤独的人世上。我告诉他人群复杂,却又让他一个人去面对复杂的人群。
他在法庭上接受审判,他被戴上象征着错误和罪孽的手铐,他被关入监狱,他一个人,靠着几本书,一只杯子,一点灯光,代替我承受了二十多年的反噬。
我不会老了,但是他慢慢老了。
小的时候的我,根本想象不到,那个穿着白衬衫的少年,以后会走向什么样的结局。至少我不觉得他会孤独老去,他应该像刻在三中大门上的校训一样,无论过去多少年,都带着清新向上的气质。
可是,他的结局来了。
和我有关,但也和我没有关系了。
讲到这里,我有点想哭。
一个鬼,有点想哭。
听说他出来的那天,是岳观去接的他。
那时张曼已经去世了。
岳观开着车,在路上一点一点地给他交代张曼的遗产,最后,把一张存有二十万的卡交给他。
那张卡是我当时留给岳观的,是我短暂工作后积累下的全部财富。
岳观说现在通货膨胀的厉害,二十万虽然没有什么太大作用,但他觉得,这是我的遗物,他一直没有取过,现在和利息一起交给余溏,算是一点纪念。
我特别感谢岳观的是,他一直叫余溏姐夫。
哪怕我和余溏还来不及有任何的法律关系,哪怕我从来没有叮嘱过他,要替我照顾这个男人。
但岳观做得特别好,他当余溏是亲人,在生活上给与了他很多的照顾。
余溏后来很喜欢旅行。一年有一大半的时间都开着车在外面逛。
夏天的时候在云南大理呆着,冬天的时候就去海南。
他是个有钱的老爷爷,有好多漂亮的老太太都想和他谈朋友。但是他都拒绝了。
他特别傻得跟别人说,他为了一个女人坐过二十多年的牢,现在他出来了,他也希望,自己一直都属于那个女人。
他六十岁那一年,一个人去了鸡足山佛塔寺,住在精舍里,没事的时候就去山上绕佛塔。
有一年冬天,他上山给我摘了一大把梅花,在下山的路上边走边说,“今天坐火车回成都去找你,花会不会谢了啊。”
他说找我,是去我的墓地找我。
岳观把我安葬在半山腰的一个公墓里,管理费最初是岳观在付,余溏出来以后,就是他在给了。很好玩吧,这老头子啊,真的是想尽办法地在向别人宣誓他的主权,又搞笑又心酸。
那把梅花放到我墓碑前的时候,已经有些凋谢了。
他蹲在我的墓碑前,用日本茶道大师,千利修铁盘浮梅花的典故,跟我解释这一把枯梅的艺术美感。
可以啊,这几年虽然老了,但书读得是真多。
我这么揶揄他,也不知道他听到了没有。
总之他看着墓碑上的我的姓名,面上露着淡淡的笑容。
他说:“岳翎,没有关系,我知道你为什么要做这样的选择。到现在为止,我一点都不怪你。你如果能听到我说话的话,我希望你也不要因为我而难过。我做出那样的事,只是不甘心我和你关联不深,你一个人走了,不肯带我同路,那我就追几步,找得到你就找,找不到你,就想念你。”
我也很想念余糖糖呀。
后来,他每年都来看我。
时间不算特别固定,有的时候是三月,有的时候是寒冬腊月。
大部分时候都带花,偶尔也会带一些吃的。
最后一年冬天。他没来。
岳观和林秧抱着一大束百合花来看我,林秧一直哭,岳观也不说话。
那天的雪特别大,视线里面白茫茫的一片,到处都是松柏沁人心脾的味道。
岳观站在那里,特别蠢地跟我说着一堆当年的伟大发明,诺贝尔奖花落谁家,说到最后,他自己也哭了。
我觉得我不需要再往下猜,也知道发生了什么。
因为我看见岳观在临走的时候,把我后面十年的墓地管理费都交了。
如果他还在的话。这件事他一定不允许。
于是,我转过身,奔向我眼前那片长年不散的混沌里,边跑边喊,“余糖糖呀,你来找我了吗?”
面前的混沌里传来一个年轻的声音,“是啊,跟我回家吧……”
你知道吗?
写到这里“我”真的哭了。
见者有缘,“我”是一个纠结的人,虽然我羞于启齿。
但“我”等待刀锋已久。
(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