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忍不住,难过的时候就想找点什么事分散一下注意力。”
岳翎弯下腰,把她的手臂托到办公桌上仔细看了看。
创面虽然不大,却割地非常深,伤口周围有发炎性红肿的迹象。
岳翎转身走到门口,打开门对门口的护士说道:“你去外科值班那边看一下,刘医生在不在,请他过来帮我看一下这个病人的伤口。”
说完,关上门快速走回林秧身边。
“林秧,如果我建议你留医,你怎么想?”
林秧怔了怔,忙站起身把手缩回了袖子,“不可以,妍姐和公司绝对不会允许,而且……我也不想呆在医院里,我还有很多工作没有做,还有……我留医,他们一定会说我有精神病,我不想让他们这样说我,我不想……”
岳翎强迫自己在林秧失控的情绪面前冷静下来,暂时不让自己被对林秧愧疚感牵着走。
“林秧,你现在的情况我已经不能单纯地和你进行沟通了,我必须要和你爸爸,还有你的经济人共同商讨治疗的方案。之后还会有很多项检查,需要你和你的工作人员配合。”
林秧朝后退了一步,“不行,我不要呆在医院。”
岳翎尽量收住自己的声音,“林秧你要听明白我的话,心理障碍和精神障碍是不同的,如果你是前者,我不会给出这样的建议,但你现在在认知、情感、行为和意志这些精神活动方面已经出些了严重的障碍。你目前所处的环境很不利于你的病情,所以我才会建议你留院。退一步讲,即使你不愿意留院,药物治疗是必须的,但服药之后的副作用比较大,你也很难再继续从事现在的工作。”
“什么副作用……”
林秧目光有些胆怯,“会影响……我的心脏吗”
她其实已经问到了要害,但岳翎却不知道应该怎么说下去,她调整了一下语气,“我问过余溏,你以前有心率方面的问题,并且也做过手术,所以我们要看过你以前的病例,做过检查以后,才能着手进行药物治疗,这个过程很长,而且也有一定的风险,依照你现在的工作强度来看,是不可能达成的。但如果你放任不治疗,你的精神障碍会越来越严重。”
林秧抿着嘴唇,“严重了会……怎么样……”
她刚问完,岳翎还来不及开口。
诊疗室的门突然被推开,何妍带着口罩走进来,一把把林秧拽到了自己的身后。
“不好意思,岳医生打扰了。”
说完回头问林秧,“我让你去哪儿一定要跟我说,你怎么记不住我的话。”
林秧抬起头,“今天是我自己的时间。”
“不要跟我说这种话,今天你两个助理都找不到你,差点没急哭!”
林秧的情绪还没有完全压下来,趁着这个劲儿竟然直接回顶了何妍。
“我知道你害怕我被媒体拍到,你放心,我已经够小心了!我是真的没有办法了,才来找岳医生的,而且我看了病就会回去,你能不能稍微尊重一下我的私人时间,我也是个人,我没有卖给公司吧!”
“你……”
“不要在我的诊室里吵,这里是医院,我上午还有很多病人要看!”
岳翎打断二人越来越激烈的对话。
何妍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低头调整了一下语气,转身对岳翎说道:“不好意思啊,岳医生,今天林秧来看诊这件事……”
“医院有医院的规定,我也有我自己的专业精神和职业操守,你大可放心,病人的任何信息我们都不会泄露。”
正说着,门口有人敲门。
岳翎走过去打开门,外科的刘医生走了进来,问岳翎说:“你让我过来看什么。”
岳翎看了一眼何妍,又转向林秧,“过来,我请刘医生看下你手臂上的伤口。”
“伤口?”
何妍一怔,低头朝林秧的手臂看去。
“你怎么又……”
“何小姐,你能不能先出去。”
岳翎的声音明显冷了下来。
“先出去等一会儿,等我叫你你再进来。”
何妍看着岳翎的眼睛,没再多话,转身走出诊室,关上了门。
刘医生仔细地看过林秧的伤口,抬头对岳翎说道:“创面不大,还好,现在可以去治疗室那边再处理一下。”
岳翎点点头,“嗯。我帮她开单子。”
***
护士拿着单子带着林秧去治疗室了,岳翎走出诊室,何妍还等在门口,岳翎示意她进来,转身靠在门上对她说,“你们还是不准备让她留院治疗是吧。”
“不是不愿意 ,是她不可以。”
“好。”
岳翎抱着手臂点了点头,“那心肺功能的检查今天要做吗?”
“什么意思?”
“她以前做过手术,我要对她现在的心脏功能有一个了解,才能开药。”
何妍看着岳翎的眼睛,“比起药物治疗,我觉得目前对林秧来说最有用的治疗,还是帮她摆脱目前的舆论困境。”
岳翎转身走到椅子上坐下,冷冷地看着她。“我告诉过你不可能。”
何妍朝她走进几步,“我们都不想她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她才只有22岁,她在娱乐圈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我带了她这么几年,要说没有感情是不可能的,可能我对岳医生的请求有些过分,但我还是希望岳医生再考虑考虑。毕竟我们林秧在这件事情上,真的很无辜。”


第36章
岳翎的肩膀不自然地耸起。
何妍的话让她陷入了一种愧疚和愤懑相互交错的纠结之中, 以致于她下意地捏住了笔,在自己的笔记本上不自觉地写画。
何妍看着她的动作,暂时没有出声。
她也有她的世俗智慧, 能分辨对手的真实情绪,比如此时, 她在岳翎眼中,真切地看到了一丝自我怀疑。
“希望岳医生再……”
“你先出去。”
岳翎“啪”地一声拍下了笔,笔尖在本子划拉出了很长的一道。
她出声打断何妍的声音,虽然看似果断, 却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身为精神科医生,她比任何人都明白,自己此时必须从这个无解的逻辑困境里抽离出来, 才能把控住自己, 进行理智地权衡取舍。
“后面还有别的病人。”
她说着抬起头,用语调拉出距离感。
何妍被她打断后悻悻地点了点头。
“好,那不打扰岳医生了。”
说完转身开门去治疗室找林秧去了。
整整一上午,岳翎心里都在焦虑。好在周一的门诊,病患众多, 她不得已要打起全部的精神去应对,不至于陷在自我纠结里。下午在病区查完房, 科室内部开了一个简单的行政通气会议,岳翎坐在角落里,听王灿介绍近期的人事变动情况,正听地有些恍惚, 忽然收到了一条余溏的信息。
“下班了吗?”
岳翎随手回了个“没有。”
那边秒回,“我来接你。”
接着又补充了一条,“我买了好多火锅食材。”
岳翎看着手机屏幕, 忍不住笑了笑。
余溏这个人到现在为止,仍然什么都没有问她,什么都不知道,可他就是能在方寸之间拽住她,让她不至于无限地下坠。
她想着,索性合上笔记本,埋下头认真地和他聊天。
“为什么想起今天吃火锅啊。”
余溏似乎是在开车,回复消息的频率开始慢了下来。
“给你过个生日。”
没有任何惊喜套路的桥段,他就这么堂而皇之地曝露了他的目的。
但岳翎却并没有失望,反而觉得安心。
“你怎么知道今天是我生日的?”
余溏简单回了“岳观”两个字。
岳翎想起了岳观的那张又怂又臭屁的脸,不由闭上眼睛,放任自己在会议上散开了注意力。
紧绷之后的松弛感,销魂而诱人。想着火锅的味道,她暂时放逐了自己的焦虑。
会议结束以后,岳翎把U盘还给王灿。
王灿接过U盘随手揣进衣兜,冲他打了个响指,“谢咯,下午那么忙还帮我拿U盘。”
说着跟上岳翎的脚步,不断散发着他的gay蜜气场,“晚上请你吃个饭吧。”
岳翎对着手机边走边拢头发,“不了,晚上有事。”
王灿凑到她的手机前,“约男朋啊。”
岳翎一怔。
余溏算是男朋友吗?
绝对不算,那要怎么定义他呢。
一个和自己住在一起的非炮友,非男友,非亲友的异性……
岳翎想起他说晚上要煮火锅,突然想到了“饭友”这个定位。越想越觉得饿,不由加快了脚步。
大楼外面风有些大,夕阳隐在鳞次栉比的高楼后面,抬头只能看见被晚霞染红的半边天空。
岳翎走出门诊楼,忽然看见医院大门口聚集了很多人,医院的几个行政也在,不由站住脚步。
王灿紧随其后地走了出来,站在岳翎身后张望,“什么情况?”
岳翎没出声,对外联络部的肖主任从门口走回来,边走边对他们摆手。“你们先回办公室呆一会儿。”
王灿问道:“怎么了。”
“和媒体的一点摩擦,没事,你们等一下再走,或者你们从二病区的门绕一下。”
岳翎忽然接道:“算不上媒体,是狗仔吧。”
肖主任耸了耸肩,不好说什么。
岳翎转身往病区走,王灿也跟了上来,“这些人追新闻就跟狗追屎一样。都这么久了,还没放过人小姑娘。现在搞得林主任也调走了,哎……”
他叹了一口气,“不过今天也是够怪的哈,不去扑机场和活动现场,扑到我们医院来了。 ”
岳翎刚刚平复下来的心情又被搅乱了,她索性往前小跑了几步,拉开了和王灿的距离,余溏的电话刚好的这个时候也打了过来。
“喂,你出来了吗?”
“没有。”
电话那头传来岳观的声音,“余哥,我觉得这儿开不进去。”
“嗯?岳观在吗?”
“是啊。”
岳观凑到了听筒前,“姐,我给你买了生日礼物。”
“你买个鬼……”
岳翎还没说完,就被余溏平和的声音自然地打断了。
“你们医院出了什么事吗?门口有记者。”
“不知道,好像和保安有点冲突,你们转到病区后面这个门来吧,我等你们。”
“好,你等我找一下路。”
很快,岳翎就在病区门口看见了余溏的车。
车靠边停下,副驾上的岳观就蹦了下来冲岳翎奔过去,“你是不是又把你自己生日忘了啊。”
岳翎往旁边一闪,“头那么油,别靠着我。”
岳观伸开手,一把搂住了岳翎的肩膀,把她往身边一搂,“我不。”
余溏也下了车,边走边笑着问他,“你今年二十七岁了?”
岳观挂在岳翎肩上,“不是吧,哥,有你这么问的吗?”
“啊?”
余溏有些茫然,岳观翻了个白眼,“我都不敢直接说我姐的年纪。”
岳翎低头笑了笑。
这种不带任何套路,直接索取有效信息的语言逻辑的确是余溏一贯的风格。
不过人最终的沟通途径本身就是真诚,所以岳翎并不觉得自己有被冒犯,反而觉得很轻松。
“对啊,二十七。”
她放弃了所有对抗和揶揄,直接服从于他的逻辑,诚恳地回答了他的问题。
余溏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冲她露了个笑容,“生日快乐,上车吧,我们回家。”
岳翎相信,余溏说的这句“我们回家”,一定没有任何煽情意图,可经历整整一天的焦虑和纠结,猛然听到这句话,她却忽然被触动了。
好在岳观松开她肩膀,拽着她的胳膊往前走,才掩住了她有些失控的表情。
车上弥漫着新鲜肉菜的味道,有一点腥腥的味道,迫切地在等待着被烟火烹香。
岳翎坐在副驾上,听着岳观在后座上像耗子一样地吃薯片,不知不觉地有些发困,她这才意识到,自己今天几乎是连轴转了整整一天。
“要不睡会儿吧。到了叫你。”
余溏在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我准备绕开二环,这会儿高峰期太堵了。”
岳翎闭着眼睛,“你今天怎么下班下这么早。”
“提前排了一下手术,把今天空出来了,门诊结束以后,下午拼了个老命,终于在5点之前把病案写完了。”
他说着,右打方向盘下了辅路。
车行驶到了绕城路上,前没有了高楼的遮蔽,一往无前。
无数高大的街树向后倒去,黄昏时的夕阳像一个又大又香的鸭蛋黄一般,在地平线上将坠不坠。
“我的病例还没写。”
“你们的系统可以远程写吗?”
“可以。”
“比我们的系统先进多了,那吃了饭,你来说,我来帮你写吧。”
岳翎笑了一声,“你这个秘书太贵了,我请不起。”
余溏看着前方笑了笑,“你如果愿意让我帮你,我到给你钱。”
“你什么心态啊?”
“给你过生日的心态啊。”
岳观在后面发出了一声“呕吐”的放声。
“我不行了……”
岳翎反手一个栗子敲在他脑袋上,岳观差点没弹起来,“在我岳哥面前你可不可以稍微装一下,你好歹是个女的!”
岳翎没有理他,静静地闭上眼睛。
夕阳的余晖落在脸上有一点点温暖。
“买鱼丸了吗?”
“买了。”
“墨鱼的还是包心的。”
“都有。还买了一盒虾饺,一盒冻豆腐。一把茼蒿,一袋方竹笋。”
一起生活真的是一件很神奇的事情。
关于自己的一切,哪怕琐碎到是喜欢吃茼蒿,还是喜欢吃莴笋这种事,都可以被身边人记地清清楚楚。
比起那些掩藏着无数企图和欲望的钻石和玫瑰,岳翎发自内心地期待着这一顿火锅。
然而她没有想到的是,老天并没有准许她用这顿温暖的火锅来给她的生日画上完整的句号。
当天晚上九点钟。岳观正被岳翎关在厨房里洗锅,余溏在阳台上晾衣服,岳翎独自一个人窝在沙发里用余溏的笔记写病案,正写到记忆有些模糊的地方,角落里突然弹出来一个新闻框——当红女艺人林秧精神病院就医音频曝光。
岳翎看着这个标题的手指一僵。
岳观洗好了碗,一边擦手一边从厨房里走出来,“姐,可不可以喝个冰箱里的可乐啊。”
“耳机……”
岳翎答非所问地看向他。
“啥?”
“耳机给我!”
岳观被岳翎的声音吓了一跳,赶紧去自己的背包里找耳机,“你要耳机就要耳机,那么凶干什么。”
余溏也从阳台里走了出来。“怎么了。 ”
岳翎没有说话,抓过岳观递过来的耳机插入电脑。
余溏和岳观低头扫了一眼她打开的界面,抬头对视了一眼,双双掏出了手机,打开微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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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音频的内容是岳翎和林秧今天在诊室内谈话的内容, 岳翎的声音被做了技术性的处理,但林秧的声音却是真实的。
岳观听完整段音频后,小心地坐到岳翎身边, “姐,里面另外那个声音不会是你吧。”
岳翎僵着背一动不动。余溏皱着眉翻看实时话题下面的评论。
舆论的方向朝着两个极端的方向狂飙。
一边在疯狂地抨击网络暴力, 还有一边则是在质疑这条录音的真实性,怀疑林秧卖惨式洗白。
后者下面的评论,言辞之激烈。
“林秧来找过你吗?”
岳翎听到余溏的这个问题,忽然答非所问地对着他喊了一句:“我没有录音!”
余溏一愣, 立即反应过来她此时敏感地曲解了他的问题。
然而他没急于否认,半蹲下身来抬头望着她,“岳翎, 摘耳机听我说话。”
这就是余溏的天赋。
他一直都知道, 如何在岳翎身边撤掉审判者的气场,从而让她暂时放下被迫对抗的意图。
岳翎摘下耳机看向余溏,握紧手指,终于逐渐冷静下来。
岳观把辣鸡从沙发上抱到地上,拿过岳翎的手机和耳机, “行了你别听了。”
岳翎看着面前的两个人,勉强笑了笑。
“不听当没发生过啊。”
岳观薅了一把她的头发, “你傻啊,管他的呢,你又不是他们圈子里的人,他们还能怎么样, 逼你出来发声不成?”
余溏点了点头,“其实有道理的。”
岳翎没有说话,余溏的手机突然响了。
他掏出来看了一眼, 见是魏寒阳打来的。
“喂,老余你人在哪里?”
“在家,怎么了?”
魏寒阳那边有点嘈杂,“我说,不是……哎哟别扯我。”
余溏站起身,“你在医院吗,这个点怎么那么吵。”
“我刚从住院部下急诊这边,还在往里面走,胡宇跟急诊手术去了,我代他跟你说一声,赶紧来医院急诊这边。”
余溏回头看了一眼沉默的岳翎,皱了皱眉,问魏寒阳道:“今天谁总值班啊。”
魏寒阳的声音炸了麦。
“你管谁总值班,林秧自杀!你们科室徐主任在北京出差,另外一个副主任医生好像暂时没联系上,急诊科这边要你你赶紧过来跟手术。”
岳观看出了余溏的脸色不对,忙走到他身旁,“医院有事?你怎么这副表情。”
余溏回过头,岳翎也正看着他。
余溏并不打算对岳翎隐瞒,“我马上要回医院,林秧自杀入院。”
岳翎听完这句话,忽然觉得自己耳中尖锐地响了一声,她不得已用手拼命摁住太阳穴。岳观忙过去扶住她的肩膀,“喂,你怎么了。”
岳翎勉强抬起头,冲余溏摆了摆手,“你先去医院。”
余溏知道此时不能详细问她,于是点了点头,转身对岳观说道:“你今晚先别走,照顾一下你姐姐。”说完随便从沙发上抓了一件外套,拿车钥匙往医院赶。
附院前面的停车场被闻讯赶来的记者围地水泄不通,但急诊这边却异常地安静。
何妍坐在手术室门口一直在打电话。
林秧的手术一直进行到凌晨4点才结束,余溏跟着推床一起走出来的时候,何妍才站起身够去,手机却仍然没有放下。
“你好,病人要先送ICU。”
“嗯,您稍等。”
何妍安抚住电话那头的人,这才放下手机,“有没有生命危险。”
余溏松开握在推床上的手,“暂时还没有脱离危险。”
何妍看着躺在推床上的林秧,林秧紧紧地闭着眼睛,脸色苍白,嘴唇上没有一点血色,有那么一瞬间,她忽然有点想笑,日日面对那些颜值崩塌的恶意通稿,她都觉得没有任何感觉,但此刻却过于真实。
“肖陈,今天晚上你留在医院。小徐,叫其他人跟我一起回公司。”
一直坐在凳子上没有说话的林秧父亲突然站了起来,“你们现在什么意思,人这样你们就不管了吗?”
何妍低头看着手机,回应林涛的话,“公司那边还有很多后续问题要处理,我们这么多人守在这里也不是办法,等明天林秧的情况稳定了,我们再回来。”
“等一下!”
林涛挡在何妍,“我把女儿交给你们公司,一年见不到她几次,但每次见面,她情绪都不好。虽然说路是女儿选的,她也是个成年人,我并不能在这些事情上问责你们公司,但你们现在这个态度,也未免太让人心寒了吧,外面那么多记者……”
他说着指向楼下,“我们怎么去应对?”
何妍放下手机,“林先生,我们是林秧团队的工作人员,一直都是以林秧的利益为先的,现在这个情况,后续的代言,商务,剧组拍摄,全部都要受影响,身为她的团队,我们现在是要尽力把这个损失降到最低。所以还是希望你能理解我们。毕竟这个时候,我们之间最好不要相互指着。”
信息极度不对等的情况下,林涛实在不知道如何去回应何妍滴水不漏的回应,颓然地退回手术室门口的椅子上坐下。
余溏站在手术门口默默地听完这一段对话,沉默地走回手术室。
手术室在准备接台,胡宇正往通过间走,看见余溏低着头走过来,站住问他,“今天我们都见识了。”
余溏摘下口罩。
“什么?”
“你进来找那个出血点的时候,我的心都跟着提嗓子里了。我们没一个人知道她以前做过射频,今天要不是你回来了,恐怕麻烦就大了。”
余溏根本没有心情和胡宇说话,他先一步走进通过间,弯腰换鞋。
“胡宇。”
“嗯?”
“你平时关注娱乐圈吗?”
“考试都来不及呢,关注什么娱乐圈。”
他说完,也摘下了口罩丢进废物篓,“不过,谁也没想到几个月前的事,到现在会变成这个样子,我女朋友跟我说,这个叫林秧的姑娘算是玩了。”
余溏抬起头,“她怎么说的。”
胡宇摇了摇头,“我女朋友说的啊,就这种精神出了问题,去精神医院就医的事都能被歪曲成卖惨炒作,网上抓着不放的,还是她和那几个什么老总的事,相当于因为她和那些总有染,人设崩塌,就没有资格吃艺人这碗饭,但凡她还要吃碗饭,她就该死。所以现在,恐怕只有她死了,才会消停。
他说完,低头自顾自地笑了笑,“你说我们当医生,每天接那么多台手术,拼了命地救人,结果人命不光在病人那里不值钱,在网民眼里也不值钱,自杀的自杀,骂快死的骂快死,想想,还挺讽刺的哈。”
余溏合上自己的柜子,取出眼睛戴上,习惯性地摁了摁脖子。
胡宇站起身,“师兄要不去我值班室睡一会儿。”
余溏摇了摇头,“我先出去打个电话。”
他说着拿着手机往二楼走去。
穿过住院部和门诊大楼之间的通廊,刚好是采血大厅,这会儿大厅里一人也没有,余溏坐到靠窗边的一个位置,拨通了岳翎的电话。电话一直在响,却没有人接。
余溏抬起袖子,竟看见自己袖口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沾到了一块污渍,他下意识地把袖子挽上去,这才感觉到了夜晚的温度。余溏抬头朝窗外看去,黑暗里细密地下着小雨,雨天特有的土腥气充满鼻腔,他忽然感到一阵不安。
就在这个时候,岳观的电话打了过来。
“喂,余哥,你还在医院吗?”
余溏直起背,“我还在。”
“我姐来找你了吗?”
“岳翎吗?她没有找我,而且我打她电话她也不接。”
“完了。”
岳观在那边拍了拍大腿,“我打她电话她也不接啊。”
“不是让你看着她吗?”
“天地良心啊,我都看得住岳翎我就是他哥了,这个点她去哪儿了啊。”
余溏闭上眼睛,连续的手术让他累得有些胃疼,他勉强用手摁住自己的胃部,弯下腰强迫自己理清思路。
“岳观,我觉得岳翎在林秧的事情上反应不太正常。你想一下,她有没有跟你说什么,关于林秧的?”
“林秧啊……”
岳观努力地回忆了一阵,“哦,有一次,她来学校给我送钱,那天林秧那个什么电影在我们学校搞见面会,她莫名其妙地叫我给她搞票,非要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