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看着都乐起来:“可真好看!”
林望舒自己也很喜欢,看着陆执葵吭哧,恨不得帮他翻,不过想着陆殿卿说,不能帮,得让他自己翻,到底是没忍住。
最后终于,陆执葵翻身成功了,几个同学都笑起来,忍不住凑上前逗小娃儿。
陈六芽也喜欢得不行:“还是小时候可爱,长大了就没意思了,你们家这个软乎乎的,多好啊!”
当下林望舒干脆抱着孩子,带着她们,过去了书房,又让田姐沏茶。
林望舒开始给大家展示苹果电脑,给大家讲怎么进入系统,讲里面的基础解释器,讲怎么触发监视器,还有里面的i汇编器等等。
她现在也旁听了一些计算机课,多少有点眉目了。
大家听得惊叹不已,又看林望舒演示,也都觉得这计算机就是有用,如果学会了,将来不知道节省多少计算功夫!
大家观摩了一会后,都多少有些震撼,于是七嘴八舌地讨论开了,林望舒又开始给大家讲计算物理学。
“美国四十年代就已经开始大规模制造计算机了,为什么?因为他们在研制原子弹的时候发现,很多物理规律必须要靠计算机进行模拟计算。”
她解释道:“毕竟原子弹是不能随便做实验的,可又必须要一些实验数据,这些都可以在计算机上模拟进行,计算机来模拟物理规律,这就是计算物理,也是美国开启的曼哈顿计划。从最开始,计算机就是为了研发核武器用的。”
大家一听,震撼不已,其实计算物理大家听说过,但是没接触,意识不到重要性。
林望舒:“现在我们要学计算机,不是要模拟物理规律,我们现在还达不到那个地步,最要紧的是,我们的实验数据可以通过计算机进行处理,这个可比机械计算机强多了。”
苏方红蹙眉:“美国的计算机现在发展到什么地步了?”
林望舒:“在美国,普通家庭的孩子都能熟练地运用苹果电脑了,这就是我们的差距。”
几个同学都有些想不到,人家小孩子都会了,她们堂堂大学生,还没摸过这么重要的计算机?学校的计算机根本不是大家可以随便碰的,这和人家根本没法比。
一时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商量着到时候大家一起去学计算机系的课程,去旁听。
林望舒自己学也觉得孤单,现在看到大家感兴趣,自然高兴,兴致勃勃地说起自己的计划,打算杀进计算机系,到时候看看怎么混进南北阁微机房。
大家讨论得热火朝天,又围着那电脑看上面的程序。
林望舒怀里的陆执葵困了,她让她们先看,她抱着孩子过去,自己哄了一会,把他哄睡了,放下。
等她回去,几个人围着电脑不舍得挪眼,只有冒箐箐正看旁边的一叠资料。
那是复印出来的英文资料,特别厚重的一沓,放在电脑旁。
冒箐箐见了林望舒,笑道:“望舒,这都是你爱人的资料吗?”
林望舒:“估计是吧,他出差前放在这边的,不知道是不是忘记带了。”
一般陆殿卿的资料,她都很少碰,怕万一是什么保密的,而且这么一大叠的英文资料,她也怕弄乱了。
当下,她便将那叠资料收起来,很规整地放在一旁书架上。
心里却在想,他一直都非常细心,总不至于忘记带了吧,怎么也不收起来,就这么随手摆这里。
他又不是不知道家里这两天会来客人,让人随便看了总是不太合适。
这么想着,对于冒箐箐多少也有些微妙的不快。
她们这么说话的时候,那边沉浸在电脑中的胡杨也抬起头:“什么资料?”
冒箐箐笑了下:“没什么,我就是随便看看,那边书架上,好像都是书。”
她这一说,大家突然想起来陆崇礼捐献的那套约翰逊大词典,于是几个人终于舍得从电脑中抬起眼,看向这边的书架。
一看之下,顿时惊叹不已,各种语言的,五花八门的,涉及各种学科的,简直就是小型图书馆。
虽然她们也是见识过北大图书馆和北海图书馆的,但是这种个人的书房能有这种量,确实让人惊叹了。
陈六芽叹息:“所以这就是家族传承,你爱人这种就是从小读书长大的。”
苏方红却被旁边墙上一幅字吸引了:“望舒,这写的什么?”
林望舒看过去:“这是我爱人写的,他书画都很不错,是他太爷爷打小一手调理出来的。”
她这一提,胡杨便有些激动:“他太爷爷,我知道,我们杂志有篇文章就是写他太爷爷这段历史的!”
那可是近代史上留下名字的人,十九世纪清政府第一批留学儿童计划的人物,是少数几个拿到耶鲁大学毕业证,回国后报效祖国的名人!
她这一说,大家看向墙上的字,写的却是:“此去西洋,应深知中国自强之记,舍此无所他求。背负国家之未来,取尽洋人之科学。赴七万里长途,别祖国父母之邦,奋然无悔。”
林望舒解释道:“这好像是福州船政局的刘步蟾在远赴西洋时说的。”
福州船政局,那就是甲午海战时的典故了。
苏方红看了眼旁边的电脑,蹙眉半响,突然道:“我们现在要好好学计算机,这也算是取尽洋人之科学吧。”
陈六芽叹了一声:“对,我们以前以为西方世界都在受苦受难,以为我们要去拯救人家,但其实人家已经远远地把我们甩到后面了,几乎是我们追都追不上的,就说这电脑,咱们中国人哪知道这个,我们和人家的差距太大了。”
大家这么一想,再看那幅字,竟然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大家都并不懂书法,但是多少可以看出那字体的古朴雄浑、凝重大气,透过那富有历史感的字体,仿佛听到了百年之前甲午战争的悲壮激昂。
谁能想到,距离这句话被说出赫然已经是百年光阴。
可是百年过去了,今日的她们,大梦初醒,才要透过那打开一道缝隙的国门,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挣扎着要取尽洋人之科学,以为国所用。
百年前的誓言,竟然恰恰好就是此时她们的心境。
胡杨盯着那字看了好久,猛地拍了一下大腿:“有了,这一期的文章我有了!我就以这句话做引子好了!荡气回肠,负重前行,历史和时代的结合!”


第124章 (结扎)
不知道是苹果电脑激励了大家,还是陆殿卿的那幅字触动了大家的情怀,总之大家对电脑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一起跑过去旁听计算机的电子计算机原理课程。
一来二去的,倒是认识了几位计算机的同学和老师。
其实以前计算机和数学物理都是在北大数力系常可以请教问题,还顺便混进了北阁的微机室。
负责微机室的是一位老资历的教授,曾就读于北大数力系,1958年北大办了“红旗营”计算机训练班,,这位老教授也参加了红旗营的培训会战,曾经参与研制了150机。这位教授亲切慈爱,对于他们这些外来的和尚也很是慷慨,竟然允许他们可以在微机房闲置的时候过去使用。
学校的计算机到底是和家里的苹果不一样,林望舒也跟着大家一起过去,这样还能趁机多了解一些。
腾出一些精力来学习计算机,自己关于物理的学习计划还是不能落下,加上陆殿卿最近不在家,她还是需要付出一些精力照顾两个孩子。
毕竟孩子不可能只让保姆陪着,父母还是要陪,这么一来,倒是累得不轻。
不过好在,孩子确实越看越可爱了,眉眼间和陆殿卿越来越像,林望舒打心眼里喜欢,会感觉,确实是自己生的,也确实是自己和陆殿卿的血脉。
累的时候,看着他们,也就不觉得累了。
这个时候,她躺在他们身边,看着他们抱着自己的小肥脚丫啃,会将手指头伸过去,感觉他们胖嘟嘟小手指头软乎乎地攥着自己的手。
她便闭上眼睛,想起许多事,想起上辈子她在北大那些年所看到的,看世事沉浮,看一片繁华落尽,看那些曾经激昂文字的青葱少年终究长大成人。
也想起来那个消失的席铭老教授,想起光学发展中短缺的那一块拼图。
当然更想起陆殿卿,想起他写下的那副字。
她便忍不住揣摩,他写下这幅字时的心情。
自从唐山大地震后,天气一直反常,一个多月前还下雪,才没多久,天又热起来了,世道上也有些传说。
林望舒倒是没在意那些,反正过去这几年就好了。
她先和小冯一起哄着孩子睡着了,之后自己洗了一个热水澡。
其实洗完澡后,已经晚上十一点了。
她打了一个哈欠,考虑着是要在电脑上学习一会,还是先睡去?
这时候,看窗外,风却起来了,风裹挟着塞外的黄土,小院子里也灰蒙蒙的,门廊下过年时候的灯笼被吹得几乎飞起来。
田姐也被惊醒了,起来赶紧收拾了下院子。
林望舒关好了门窗,又拿了抹布擦了下家里各处,搓了搓手,打算干脆打开电脑学习一会好了,反正也睡不着。
谁知道刚要躺下,就听到外面敲门声。
半夜孩子还会夜醒,要喂奶,小冯和赵姐各自顾着一个孩子,这个时候都不会轻易起身,一起身孩子就惊醒了。
林望舒听着,见田姐没动静,想着估计已经睡着了,或者不想多事,只好自己换上鞋出去看。
走到大门底下,先问了问:“哪位?”
那声音,清朗低沉,一听就是陆殿卿。
林望舒自然意外,陆殿卿上次突然说出差,结果一走一个多月了,也没个回音,别说电话了,信都没一个。
她试探着找过陆殿卿姑母,结果姑母也不知道,只说回头问问陆崇礼。
后来姑母说是他因为人口基金会的事出国了。
她听了,也就叹了口气,心想他还说不出国,结果自己出了,提都没和自己提。
突然间,就回来了,还半夜三更的。
她觉得自己真得考虑考虑他是不是有什么外心了,这样下去日子不要过了。
深吸了口气,推开门:“你怎么这时候回来了?”
陆殿卿穿着风衣,提着他那件行李箱,看到她,低声说:“吵醒你了?”
外面风很不小,这么一开门,风就往院子里钻,她忙关上门:“你是刚下飞机吗?”
她看到他行李箱上贴着的纸,那一看就是刚过海关。
陆殿卿:“是,本来应该早些,飞机晚点了。”
林望舒便接过来他手里的箱子:“瞧这天气,估计你身上已经蒙了一层土都要成泥人了,你赶紧洗洗吧。”
自从家里有了孩子,田姐烧水勤快,一般浴室里都常备着水,这样方便孩子万一拉了尿了洗屁股。
陆殿卿看了她一眼,哑声道:“好。”
不知道为什么,林望舒觉得他的眼神有些异样,说不上来的感觉。
她心里怪怪的,不过也没多想,拎着他的皮箱子放到了闲置的西厢房,之后便进屋了。
进屋后,便听到浴室里传入了哗啦啦的声音,他应该是在洗澡。
林望舒想着刚才他这次莫名的出差,以前离开,总归会说清楚,但是这次,先说是国内出差,之后又去国外了,感觉藏藏掖掖的。
其实就算含糊其辞,她也不至于多想,他的工作就那样,有时候犯不着多问。
但是,他出发前已经怪怪的了,回来更是奇怪,他刚才看自己的那一眼,那更是怎么想怎么觉得奇怪。
林望舒就在床边瞎想,这是怎么了?
临走前,虽然也怪怪的,但看上去也挺好的,两个人还聊了将来出国的事,看他那样子,也挺高兴的。
走了之后,他不和自己联系,自己也不知道他去哪儿了啊,也不敢随便问。
找姑母打听了,联系不上,只能算了。
至于公公陆崇礼那里,谁都知道,现在陆崇礼忙得脚不沾地,她哪敢凑上去。
至于刚刚,她是上了门闩,但是大晚上的,她一个女人家,难道不该上门闩吗?他敲门,自己就赶紧去开门了,有问题吗?
一个多月的时间,自己勤勤恳恳,管保姆管孩子管家里,还得操心学业,还得学计算机,自己累得团团转,也没找他抱怨啊!
结果瞧他那脸色,冷成这样,莫名其妙!
一时又想起之前,自己明明要亲近他,他却躲闪着自己,更加气鼓鼓的,恨不得揪出他来问问。
正想着,浴室门开了,他换了一身薄睡衣,头发擦得半干,看着倒是清爽干净。
林望舒笑了下,语气带着一点嘲:“你一走这么久,你不觉得应该说声吗?”
陆殿卿抿唇沉默地看着她,之后,唇角缓缓地翘起,低声说:“你也穿这件睡衣了,是挺好看的。”
她穿的那件黑色真丝睡衣,和他的是一套。
林望舒却不理这个茬,磨牙:“陆殿卿,我怎么得罪你了?”
陆殿卿走上前,握着她的手,就要把她拉到怀里:“没说你得罪我……我这不是夸你好看吗?”
他声音实在好听,低醇温和,舒服得像是春天吹过的暖风,她耳朵便发酥,腿也有些发软。
不过林望舒还是很有志气,硬扛着说:“你一走一个月,也不给我留个信,你觉得你这样合适吗?你以为家是招待所你想来就来?”
陆殿卿已经低头亲她的唇,声音沙沙的,低声呢喃道:“对不起,我最近不方便给你打电话。”
林望舒便想推开他,她觉得自己应该再表现下自己的恼。
他却抱着她的腰,俯首在她耳边低声哄道:“我想着我马上就回来了,我这不是回来了吗?我一直都在想你……特别想你……但我又不敢一直想你……”
他的声音有一种紧绷后骤然释放的肆意,低低的声音沙哑醇厚,带着滚烫的热意,他的眸子里仿佛着了火,把她迅速点燃。
林望舒在抵抗和不抵抗之间挣扎,心里还是有些恼,觉得他也不和自己讲清楚,觉得他一点不负责任!
但是久违的气息萦绕着她,唤起她曾经一切美好的记忆,她发现自己也是渴望着他,想和他亲近。
就在这种挣扎中,两个人已经滚到了床上。
……
关键时候,林望舒在混沌中抓住一点理智,突然想起:“拿一个那个吧,得戴。”
陆殿卿低首,凝视着下方的林望舒,哑声道:“不用了。”
林望舒有些茫然,下意识问:“为什么?”
陆殿卿俯首亲她鼻子,仿佛很不经意地道:“因为我已经做了结扎手术,你再也不会怀孕了。”
林望舒呆了一呆,就被他扑面而来的热浪所吞没。


第125章 (揍他)
当潮水退去,林望舒懒懒地闭着眼睛,过了好半响,才终于道:“陆殿卿,你说的结扎是什么意思,是我知道的那个结扎吗?”
陆殿卿躺在床上,望着上面雕了精美花纹的横梁,声音中听不出任何情绪:“是。”
林望舒猛地坐起来,之后扯着身边的枕头,直接冲着陆殿卿砸过去。
砸了枕头还不解恨,又把被褥睡衣以及暖水袋统统扔过去,劈头盖脸地砸。
陆殿卿半坐在那里,神情纹丝不动,随便她砸。
林望舒深吸口气,无法理解地看着他:“你到底在做什么?你到底在想什么?”
非常巧,她上辈子,在重生到这个时候前,是详细地研究过男子结扎术和复通术的!
要知道,这是七十年代末,这个时候的结扎手术还不如之前成熟,很容易出事故,这也就罢了,关键是一旦结扎,就基本不可能复通了!
结扎的复通术要想成功,最要紧的一项技术就是腹腔镜内窥,有了腹腔镜才能做微创手术!
但是腹腔镜在国内的大量应用得是十年后了,七十年代末这个技术还很不成熟!
而就算有了腹腔镜微创手术,复通成功率也并不是百分之百,也要看当初结扎的方式,有些结扎是用的套圈术,这种输精管长度没什么变化,复通术概率高,但是如果用的近端结扎包埋,会切除一段输精管,失败概率就大!
当然了,无论哪一种,结扎十年的时间,即使有了腹腔镜技术,成功概率都不会高了,黏连了。
更关键的是,因为激光技术的短板,她不知道这对医学发展会有什么影响!
总之一句话,他这个时候结扎,基本再也没有任何生育的可能了!
她努力压抑下自己的愤怒,望着他道:“陆殿卿,这意思是,你以后彻底不能要孩子了?”
只是这一句,林望舒直接蹦起来了,她再次捡起旁边的枕头,劈头冲他砸过去。
可恨枕头软绵绵的,她干脆自己冲过去,捶打他的胸膛,咬牙道:“陆殿卿,你到底在想什么?你的脑子呢!”
陆殿卿攥住她的手腕,无奈道:“你生气可以,打我也可以,但是不要太大声,别吵醒孩子吵醒田姐她们。”
林望舒愣了几愣,抬头看看外面方向,恍惚中好像听到了小孩儿“哇儿哇儿”的啼哭声。
她深吸口气,努力压抑下,之后颓然地倒在了床上。
所以有了孩子就衍生了很大的麻烦,最大的麻烦也许是两口子吵架都不能痛快!
陆殿卿靠过来,温声安慰道:“其实这样也挺好的,你看我们现在有两个孩子了,你也不想再生了是不是?我做了结扎,你不是正好省事了?以后连安全套都省了,也永远不会担心意外怀孕。”
林望舒不可思议地打量着陆殿卿:“可你好好的怎么会去结扎?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林望舒:“好不好的,你不应该和我商量一下吗?你怎么可以自作主张去做这种手术?”
陆殿卿神情微顿,定定地注视着她,却不说话。
林望舒望着他,无法理解地道:“陆殿卿,我们是夫妻,你不觉得——”
她深吸口气:“你不觉得,你的身体,有一部分应该是我的吗?”
这话细究挺羞耻,但林望舒却说很理直气壮!
陆殿卿意味深长地看着她:“我也没说不是你的。”
林望舒握拳:“那你凭什么不告诉我?你凭什么自作主张?!”
陆殿卿压低声音无奈地道:“我也没办法。”
林望舒:“为什么不和我商量?你还把我当你妻子吗?”
是了,其实结扎也不算什么大事,反正他们已经有两个孩子了,她也不是太想生了,可是他竟然一声不吭就去做了手术,这算什么事?
陆殿卿深深地看着林望舒,苦笑一声:“对不起,望舒,我确实不该不和你商量,不过这对我来说,是必须做的,没有任何放弃的可能。”
林望舒:“你怕我反对,所以你连说都不说一声?”
陆殿卿抿着唇,保持沉默。
林望舒深吸口气,扭过头去,不再搭理他了。
不过在气恼过后,她却是忍不住想,那个手术后需要养身体,恢复不好要养半个月一个月的,他到底是在哪里做的手术,怎么养身体的,之后怎么又折腾着去国外了。
她脑子里想着这些,越想越难受,酸楚,别扭,心疼,愤怒,所有的情绪交织在一起,让她的手指头都在颤。
她其实一直都知道他想得多,做得多,但说得少,但是怎么可以这样,突然就自作主张,一个月不回来,回来直接通知。
这时候,风起来了,卷着雪和黄沙,吹打着窗棂,房廊前的灯笼唧唧吱吱乱响。
屋子里却是很安静,安静到两个人的呼吸清晰可闻。
她侧首,看向他,就在朦胧的夜色中,她看到他安静地躺着,侧首看着自己。
他并不多话,也不解释。
林望舒长咬牙:“陆殿卿,为什么不和我商量,你这样,我真的很生气。”
陆殿卿抬手,将她抱在怀里,低头亲她的脸颊,喃喃地道:“对不起,是我的错。”
林望舒:“你这样子,后果挺严重的……我们如果要避孕,不是可以用安全套吗?你可以买到国外的,而且现在你不是在谈人口基金对中国的避孕工具援助项目吗?”
陆殿卿劝道:“我们已经有两个孩子了,你也不想生了,你看,我的身体功能也没受到影响,以后不用买安全套,省钱了。”
林望舒无奈,这是省钱的问题吗?
她叹了声:“你说下,最近一个月你都在干嘛?详细地说,一件事都不能落下。”
陆殿卿:“好。”
于是陆殿卿就说起来,他先是约好了手术,离开家后就直接去了医院,找了协和最好的专家来做手术,手术后,住院了一周,一周后先协助处理了人口基金会的问题,本来想当时就回来,谁知道国内办事处递交的申请文档中出现一些纰漏,导致援建申请被执行局spend,所以他只能匆忙赶往人口基金会,来协调解决。
陆殿卿低声说:“目前问题应该已经解决了,如果顺利的话,人口基金的第一批援助资金会在明年到位,暂定援建天津乳胶厂,大概有三百万美元,会引进世界最先进的安全套自动生产线。”
林望舒听着:“援建了后,安全套就会多起来了?”
陆殿卿搂着她,声音温和,缓缓解释道:“不光是安全套生产多起来了,还可以改善生产环境,现在都是手工操作,生产工人环境恶劣,会出现各种疾病,总之,这件事做成,就像你说的,也算是一件功德。”
林望舒听着,便彻底没脾气了。
他自己做了结扎手术,还在那里奔波着去替别人操心避孕工具问题,她简直不知道说什么了。
给自己关键部位来那么一下,千里奔波之后,他依然可以在风沙漫天的庭院中,将所有的伤痛像拂平浪花一样轻易抹去,对她露出浅淡温润的笑。
这就是陆殿卿。
她便抱住了他,声音有些哽咽:“我确实很生气,你应该和我商量。”
陆殿卿用鼻子轻轻刮着她的脸,低低地道:“望舒,我只是很害怕,他们让我签字,上面列举了很多风险,你生的时候,我看着那扇紧闭的铁门,脑子里想了很多种情况,我真的被吓到了。”
他抱着她,埋首在她头发中,声音有压抑的颤抖:“这件事不可控因素太多了,如果我不去做手术,我没办法接受。”
林望舒其实已经想到了,夫妻之间亲密事上他关键时候的退却,他是过不去这道心理的坎儿。
这件事他估计也不知道怎么和自己商量,一个男人,夫妻之事上感到无能为力,难道说我不行了起不来,我去医院做个结扎试试没准就行了。
他自己也应该害怕,怕自己一直不行,只好努力去试试。
她陡然仰脸望向他,望进他的眼睛里。
他却有些躲避,伸出手,蒙住了她的眼睛,托着她的后脑,亲她的唇:“现在这样就挺好了,结果很好。”
林望舒深吸了口气,明白这件事就这样了,她也不会再提了,不会再问了。
不过她想了想,离开他的唇,望着他,低声道:“可是现在,有一件事,我觉得我必须得做。”
黑暗中,呼吸交缠,他凝视着她:“嗯?”
低低的上扬音有着大提琴稳重醇厚的质感,温润包容。
林望舒低声道:“你做了手术,现在恢复好了吗?”
视线交缠,陆殿卿哑声道:“好了。”
林望舒磨着牙道:“那我得再验验货,看看到底有没有影响。”


第126章 (丈量检查)
林望舒在各种丈量研究,以及亲身实践两次后,终于觉得,其实没什么影响,反而久别胜新婚,她不得不承认她还挺喜欢这种肆无忌惮感觉的。
最后,疲惫而满足的她叹着气,赖在他怀里,低声埋怨:“可是那样,我就没办法有女儿了……只有这两个儿子了……”
如果说还能生,她考虑下纠结一番,未必想生,毕竟生孩子确实不容易,养孩子也不容易。
但是如果告诉她,彻底不能生了,她就开始遗憾了难过了。
好像那里有一个现成的乖巧女儿就这么和她擦肩而过了。
还可以抱有希望自己拥有选择权,和彻底没希望了,这两个的感觉还是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