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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金珠:“那你被关县衙那两日,陆大人对你可有特殊对待?”
柳玉珠想了想,还是摇摇头:“除了审讯还是审讯,哦,他穿官服时官威甚重,换上常服倒比较平易近人。”
旧事柳金珠问不出什么,便转移到了今晚:“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巧的事,我怀疑陆大人是不是被你的美色吸引,他一早就在桥上认出了你,所以故意遗落荷包,接近咱们?”
柳玉珠心道,大姐就是聪明,不像哥哥,太敬重陆询,丝毫没往这上头想。
只是大姐猜错了一点,陆询并不是贪图她的美色,他只是要捉弄她,报复她,让她时刻记得他在甘泉县,早晚会动手报复,让她心神难安。
“我哪有什么美色,再说了,陆大人真是那种肤浅之人,我被关县衙时他便有机会接近我,甚至占我的便宜,大姐,陆大人替我洗刷了冤屈,咱们可不能恩将仇报,背后诋毁人家的品行。”柳玉珠振振有词。
柳金珠一时找不到话反驳妹妹。
柳玉珠怕姐姐追问下去,站起来道:“我去船头了,说好出门赏灯,躲在船篷里做什么。”
说着,她挑开船帘去了船头。
陆询等人在船尾,中间隔着船篷,除非故意走到两边边角,否则首尾难相望。
柳金珠去了船尾,她已经出嫁,且丈夫弟弟都在,她过去与陆询攀谈两句也无伤大雅。
“陆大人,我妹婿的长兄周文杰在京城为官,任的好像是正六品的户部主事,您可曾听说过他?”柳金珠非常感兴趣地问。
陆询回忆片刻,道:“京城大小官员太多,陆某所识有限,并未有幸与周大人相交。”
柳金珠马上道:“陆大人客气了,应该是他去年刚到京城,没机会结识您这样的人物。”
陆询谦逊地笑笑。
萧鸿担心妻子气愤之下说些不该说的,及时转移了话题。
游船在泉河上划了一个来回,半个时辰后,停在一处渡口。
柳仪先上岸,站在边上接应众人。
柳玉珠上岸后,瞥见陆询站在几步之外,她在船上思索了半晌,也没找到一个合适的机会,男未婚女未嫁,当着兄长姐姐姐夫的面她冒然凑到陆询身边,怎么看怎么失礼,好像她要巴结陆询似的。
“大哥!”
一道清脆的声音传来,萧鸿回首,看到了他同父异母的弟弟萧海、妹妹萧宝琴。
萧鸿与继母所出的子女并不亲近,但身为兄长,该客套的还是要客套。
“你们俩也逛到这边了。”
萧鸿笑着道。
萧宝琴嗯了声,刚在萧鸿身边站好,目光就落到了陆询身上。
陆询微微一笑。
萧宝琴脸红了,问萧鸿:“大哥,这位公子是谁啊?好像从未见过。”
萧鸿这才给陆询引见自己的这对儿弟、妹。
陆询还是那副平易近人的表情。
萧宝琴听说他是新任知县大人,眼睛一亮,十五六岁的少女,容貌又美丽,抬首仰慕陆询的俏丽面孔,比岸边的花灯半空的皎月还要动人。
这一刻,谁都看得出,萧宝琴已经被陆询迷住了。
陆询不着痕迹地看向柳玉珠。
柳玉珠躲在柳仪身后,此时防备的却不是陆询,而是萧宝琴的亲哥哥萧海。
“好了,你们陪大人继续逛逛吧,善善累了,我们先回去了。”萧鸿还能不了解萧海的德行,无需柳金珠瞪他,他已经抱起女儿,朝陆询告辞了。
小萧善很会看眼色行事,这会儿趴到爹爹肩膀,揉着眼睛朝舅舅、小姨、陆大人道别。
“你们俩也随我们走吧。”萧鸿隐含警告地对萧海道。
萧海不敢公然违背兄长,萧宝琴更不会在心仪的夫婿目标面前违抗哥哥,便都老老实实地跟着萧鸿夫妻离去。
柳仪松了口气,陆询是柳家的贵客,他真怕萧海兄妹在陆询面前丢人,害得他们也没了颜面。
“大人还想再逛逛吗?”柳仪转过来对陆询道。
陆询颔首:“只是不知哪处风景最好。”
柳仪笑道:“论赏灯赏月,除了游河,最好的去处当是本县的月老庙。庙里有两棵相向而生的老槐树,中间被一池泉水隔开。两棵老树的枝条在池水上方纠缠牵连,好比夫妻恩爱难断难分,纠缠的枝枒间有一圆形空缺,月光投到水面恰如一轮满月。据说,月圆之夜,只要能将铜钱投中水中的“满月”,月老便会满足那人的心愿,赐其姻缘美满。”
陆询看向天上的月,调侃道:“本官尚未娶妻,只是今晚明月微缺,便是投中,怕也无用。”
柳仪:“大人竟也信这个?我少年时投了多次,也未见月老显灵。”
陆询笑道:“过去瞧瞧吧,心诚则灵。”
柳仪看向妹妹。
柳玉珠点点头,安静地跟在他一侧。
月老庙的位置比较偏,而且明晚才是满月,最值得许愿的日子,今晚去月老庙的百姓并不多。
周围渐渐清幽下来,柳玉珠突然脚一崴,人朝柳仪歪去,被他及时扶住。
“怎么了?”柳仪担心地问。
柳玉珠低着头,声音听起来仿佛要哭了:“崴脚了,好疼。”
柳仪蹲下去,试着去捏妹妹的脚踝,他刚碰到,柳玉珠便疼得避开。
“哥哥,我走不了了,你去叫全叔赶车过来接我吧,等会儿你继续陪大人去月老庙。”
柳玉珠歉疚地道。
陆询道:“姑娘的伤要紧,不必管我。”
柳仪此时也只想照顾妹妹,然而这里离骡车停留的地方太远,周围也无人可以帮忙带话,无奈之下,柳仪只好恳请陆询代为守着妹妹,他去叫自家的螺车。
陆询温声应允。
柳仪先把妹妹扶到一旁的石头上坐好,低声道:“妹妹别怕,哥哥去去就回。”
柳玉珠乖乖地朝哥哥笑了笑。
柳仪对陆询完全信任,拱拱手,转身跑去找全叔了。
待他的身影消失,陆询径直走到旁边的树荫下,背靠树干,面朝柳玉珠的方向。
月色皎皎,他俊美的脸被如丝的柳条遮挡,朦胧不清。
柳玉珠咬咬唇,取出袖口的帕子,起身朝他走去。
第16章 016
晚风吹拂,柳条轻轻摇曳,恰好能挡住陆询胸口的位置。
如果陆询换身黑衣,离得远了,未必能发现他站在树下。
柳玉珠停在柳条外围,还没开口,里面的男人发出一声轻笑:“姑娘的脚,好的真快。”
柳玉珠既然撒谎骗哥哥,就做好了被陆询嘲笑的准备,她托起手中的帕子,低声道:“之前在衙门,民女替大人拂尘时曾绝望落泪,承蒙大人心善借了帕子一用,只是当时民女心事烦扰,竟把这帕子当成自己的收了起来,现已清洗干净,趁此机会归还大人吧。”
陆询看着她白皙柔嫩的手,道:“这帕子是我娘亲手为我做的,我找了多日不得,原来被你藏了去。”
柳玉珠再次澄清:“我不是故意的。”
陆询微哂,背倚树干,朝她伸手。
两人中间还隔了些距离,他这样,柳玉珠只好拨开柳条,往里走了两步。一手挡着柳条,一手将帕子放到他手上,她的视线始终避开陆询的脸,尤其是那双看似温润实则心思难测的眼。
突然,陆询将帕子与她准备收回的手一起攥住了。
柳玉珠浑身一僵。
“进来,你我叙叙旧。”
那声音低沉温柔,宛如蛊惑。
柳玉珠陷害过他,两人身份又悬殊,陆询提出这种要求,她不敢拒绝,只是这样的地点,若被人发现两人躲在柳树下,不定要生出什么样的误会。
“可以在外面说吗?我怕树上有虫子。”福至心灵,柳玉珠机敏地找了个借口,声音怯怯的。
陆询笑了笑,收了帕子,松开她的手。
柳玉珠如释重负,飞快走出树荫,坐回了那块儿大石头上。
陆询也走了过来。
柳玉珠望向哥哥离开的方向,解释道:“我还是继续装脚疼吧,我家的骡车离得不远,哥哥他们随时可能过来,别让他瞧见我站着。”
她神色语气配合,仿佛真的只是担心谎言被兄长拆穿。
陆询不置可否。
旁边是条小河,岸边有很多可以供人休憩的石头,陆询与她隔了一块儿石头坐下。她背对着河面,他正对着,月亮的影子随着流水不停地颤动,堪堪保持形状,很像此时的她,胆小无助,却要努力维持仪态。
皎月与玉珠,本就有相似之处,无非一个在天上,一个人间可得。
“放心,男女欢好讲究两厢情愿,如今你不愿意,我便不会勉强。”
陆询低声道,声音清越,似流水分了灵韵给他。
刻意隐藏的提防被他一语道破,且暗藏玄机,柳玉珠整个人都发起热来。
什么叫如今她不愿意,难道在侯府的时候,他以为她很愿意配合?
真是侯府贵公子不知小宫女的心酸无奈。
她低下头,假装听不懂。
陆询手里捏着一片纤长的柳叶,一边翻转把玩一边问:“你入住侯府的第二晚,我曾问过你祖籍何处,你支吾不答,是不是那时已经决定要去公主面前诋毁我了?”
柳玉珠真心冤枉。
那时候她哪里知道公主已经移情别恋了?
她奉命去试婚,除了查验陆询的身体,还要替公主观察他是否会贪恋女色,而她就是公主精心挑选出来的“色”。
柳玉珠肯定要完成公主交代的任务,可她做不来主动诱惑陆询的事,甚至,她都查验过陆询的身体了,为了不白跑这一趟,柳玉珠真心希望陆询与公主圆满成婚。她故意不与陆询多说,就是为了降低陆询对她的兴趣,这样,她可以如实禀报公主陆询不贪女色,等陆询娶了公主,也不会在意公主身边的她,不会引起公主的拈酸吃醋。
没想到,当时的守口如瓶,竟有出事后替自己隐瞒来历的功效。
只是,陆询还是抓到她了。
柳玉珠懊恼地攥了攥袖口。
陆询看见她的小动作,笑了笑。
他知道她没那么多心机,就是想听听,她能编出多少瞎话。
“是。”柳玉珠歪着头道,为了不背叛公主,她只能什么都揽到自己头上。
陆询:“你可知,京城百姓都是如何议论我的?”
柳玉珠虽然没亲耳听过,可她完全能想象出来。
“民女知错了,大人既然找到我了,那大人如何惩罚我,我都心甘情愿领受。”柳玉珠认命地道。
陆询:“找到你?你被告到县衙之前,我并不知道你在甘泉县,确实,我在京城查过你的户籍,但公主应该帮你善了后,我几处打点,都一无所获。”
柳玉珠被他的话吸引,看着他问:“那您为何来了甘泉县?”
陆询道:“各地知县三年一调职,通常都是年底吏部重新安排新的职务,统一调度,其他时间则是某地官员获罪或告病或服丧,才会临时派遣官员补任。我在京城受流言蜚语中伤,持续数月不断,实难忍受,才决定外放。”
“今夏我去吏部询问,得知当时有七地知县已经或即将离任,需要补缺,其中甘泉县知县是江南一带唯一的空缺。我神往江南已久,便选了甘泉县,遇到你,却是机缘巧合。”
柳玉珠:……
她是倒了八辈子的霉,才撞上这种巧合。
“你该庆幸是我来了这边,换成别人,你未必能脱罪。”似是知道她在想什么,陆询一语中的。
柳玉珠竟然无法反驳。
算了,这都是命,不必想太多。
“大人准备如何罚我?”柳玉珠回归主题,早晚都要面对,长痛不如短痛。
陆询看向掌心的柳叶,道:“罚肯定要罚的,还没想好该怎么罚,重了有我仗着身份恃强凌弱之嫌,轻了,难消我心头之恨。”
柳玉珠被他说得更难熬了,小心翼翼试探道:“大人觉得如何算是重罚?”
陆询沉默片刻,漠然道:“押你进京,只要你如实交代,必然是欺君之罪,牵连九族。”
柳玉珠全身的血都冷了下来,脸色刷白。
“念及是你一人犯的错,与你的九族无关,我也不想祸及无辜。亦或者,你签下卖身契给我,是打是骂是卖是杀全凭我心意。”
柳玉珠的眼泪已经落下来了。
她抹着泪,朝陆询跪了下去:“如果大人真想重罚的话,我愿意签卖身契给您,随便大人打杀,怎样都行,只求大人饶过我的家人。”
陆询看向河面:“在你眼里,我很像那等心狠手辣虐待妇孺之人?”
他长得那般容貌,当然不像,可两人有仇,谁知道他会怎么做?
柳玉珠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低着脑袋,默默地掉眼泪。
陆询:“你先起来,坐好,你哥哥随时可能回来,我不想他误会。”
柳玉珠从命,手脚发软地坐回石头上,努力收回眼泪。
“放心,似邹峰那等穷凶极恶之徒都知道顾念旧情对林织娘怜香惜玉,有那三晚在,你虽然对我不仁,我却不会绝情到重罚于你。”陆询走过来,将才收好的雪缎帕子递给她。
“我有的。”柳玉珠别开脸,拿出自己的帕子擦拭起来。
陆询便退回原来的位置。
柳玉珠渐渐平静下来,向他确认:“大人当真不会重罚于我?”
陆询:“嗯。”
柳玉珠:“那大人到底想怎样罚我才能消气?”
陆询笑:“我说过还没想好,你怎么比我还急?”
柳玉珠能不急吗?就像半空悬了一块儿砖头随时可能砸下来,谁都想快点挨砸一下,一了百了。
“罢了,我也怕你再收拾细软跑了,这样,你我先签一张私契吧。”
“什么叫私契?”
“私,意味只有你知我知,不得泄露他人,包括我的随从你的父母。契,你不必卖身给我做奴,但我在甘泉县任职期间,你必须视我为主,我有吩咐,你必须听从,我不许你做的,你不能擅自为之,直到我想出妥当的惩罚方式或是我调离本县,你我之间的私契才会解除,从此互不相欠,互不相干,不得再公报私仇。”
这样的私契,柳玉珠陷入了犹豫。
按照常理,陆询只会在甘泉县任职三年,不,他是临时补任的,明年年底就会接受朝廷统一调动离开,也就是说,这份契书的最长时间也就是一年零四个半月,时间一过,她就再也不欠陆询什么了。
可是,签了私契,她就得听陆询的话,陆询若只把她当普通婢女使唤一些粗活倒也还好,就当她赔罪了,万一……
“我不会要求你做触犯律法之事,除非你愿意,我也不会碰你丝毫。”陆询适时地补充道,“这点你大可放心,否则你关在大牢的时候,我早动手了。”
柳玉珠低下头,他在这方面,似乎确实可以信赖。
“多谢大人手下留情,我想好了,我愿意跟您签私契,只求大人保密,万不可叫我的家人知晓。”
陆询:“自然。”
商议有了结果,柳玉珠头顶的砖头算是掉了下来,至少,她不用再担心自己与家人的性命了。
“什么时候签?”柳玉珠忽然想到这个问题,她与陆询想要单独见面,并不容易。
陆询看向月老庙的方向:“明晚,月老庙,契书我会备好,明晚戌初时分,你过来赴约便可。”
柳玉珠急了:“明晚月老庙必然人山人海……”
陆询:“我自有安排,你叫秋雁陪你,别带其他人。”
秋雁会功夫,能够保护她,且知道两人的旧事,见到他不会大惊小怪。
他都考虑全了,柳玉珠只能应下。
远处忽然传来人语,有男有女,说说笑笑的,似是约好要去月老庙玩。
柳玉珠紧张地看向陆询,却只瞥见陆询跳下堤岸的利落身姿。
……竟是比她还怕被人撞见两人单独坐在一起,坏了他的清誉官威。
柳玉珠想,这位侯府大公子还真是道貌岸然,看似清风朗月无欲无求,其实很记仇。
转念又记起,是她先配合公主狠狠地坑了他,陆询记仇也是应该的。
那几人走过来了,个子高高矮矮,是一大家子的堂兄妹。
柳玉珠瞧了一眼便转向河水。
那些人见她一个姑娘孤零零坐在这里,很是奇怪,只是并不认识,便没有过来搭话。
待他们远去,河岸下面还是没有动静。
难道陆询跳到水里,被水冲走了?
柳玉珠小步来到岸边,往下一看,只见半人多高的堤岸下是一片狭窄的石滩,此时陆询就坐在水边,一身白色锦袍,俊美的脸被水面的粼粼月光映照得绝世无双,真如谪仙下凡。他的睫毛很长,微微低垂,不知在想什么。
就在柳玉珠准备悄悄退回去的时候,陆询忽然朝她看来。
柳玉珠下意识地解释道:“他们已经走了。”
陆询:“这里的水很清。”
柳玉珠满眼困惑。
陆询笑了笑:“月色不错,要下来吗?”
柳玉珠:……
她以最快的速度坐回了石头上。
第17章 017
柳仪引着全叔将骡车赶过来的时候,陆询还独自在水边赏月。
“玉珠,大人呢?”
柳仪来到妹妹身边,皱眉询问道,担心陆询食言,将妹妹一人丢到了这边。
他刚说完,陆询跃上了堤岸。
柳玉珠替他解释道:“刚刚大人见那边月色不错,去赏月了。”
柳仪马上明白过来,那是陆询在避嫌。
多么君子端方的一个人啊!
柳仪向陆询道谢,回头便想抱起妹妹上车。
柳玉珠一手扶着他,一手试着活动活动脚踝,惊喜道:“哥哥,我的脚好像没那么痛了。”
柳仪:“真的?”
柳玉珠点头,松开兄长,略显瘸拐地往前走了两步,笑道:“可能当时很痛,坐着休息这么久,痛劲儿就过去了。”
始终旁观的陆询忽然道:“还是去医馆看看吧,以防万一,耽误了病情。”
柳玉珠:……
这人明知道是怎么回事,还要给她添乱,心眼也太坏了。
畏惧他的权势,柳玉珠才没去瞪他。
在陆询的坚持下,他陪柳家兄妹一起去了医馆,馆主华老神医一家就住在医馆后宅。
年轻人都去赏灯了,华老亲自来给柳玉珠看脚,检查检查表面肌肤,再捏了捏,华老疑惑地问:“小丫头,你这脚真的崴了?”
柳玉珠羞愧地点头:“就疼了一会儿,已经没事了,哥哥不放心,非要送我过来。”
华老看眼柳仪,念在过节的份上,没数落什么,挥手叫兄妹俩走了。
陆询与全叔在外面等着,见二人出来,陆询关心道:“如何?”
明月洒落一片清辉,他神色温和,当真看不出任何虚情假意。
柳玉珠只能佩服。
客套一番,陆询告辞,步行回县衙去了。
回家路上,柳仪一直在夸赞陆询的君子做派。
柳玉珠闭上眼睛靠着门板,好像很困倦的样子,心里却想,如果哥哥知道明晚她就要与陆询签一纸私约了,哥哥会不会冲过去打陆询一顿?
罢了,陆询会功夫,哥哥肯定打不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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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便是八月十五。
这日亲戚们就不走动了,各家团聚在自家的小院里,挂花灯,蒸月饼。
两个姐姐不在,柳玉珠总算可以进厨房,帮母亲打下手了。
宋氏准备了五种馅儿料,桂花、五仁、豆沙、火腿、蛋黄,放在五个大碗里,柳玉珠坐在矮桌旁边,将馅儿料填进面皮,放进模子压出漂亮的花形。
柳仪凑过来,坐在门口对宋氏道:“娘,昨晚姐夫与我单独聊了聊,他说,陆大人远离京城,一个人独处异地肯定思念家乡,咱们若与陆大人毫无干系,自然不必理会,可陆大人救了玉珠,对咱们有大恩,姐夫说,您可以多做一份月饼,由我陪玉珠送过去。”
柳玉珠手上一顿,看向母亲。
宋氏哼道:“你大姐夫,八面玲珑的一个人,他是想咱们先跟陆大人打好关系,他再顺着杆子往上爬呢,将来好托陆大人多照顾萧家的绸缎生意。”
柳仪:“姐夫是生意人,这么想也无伤大雅。”
宋氏道:“是啊,玉珠也要开铺子,与陆大人走近点没坏处。那行,等会儿月饼做好了,你们兄妹俩一起去趟县衙,趁热送过去,对了玉珠,京城那边的人喜欢吃什么馅儿的月饼?有什么特殊讲究吗?”
柳玉珠兴致寥寥:“不清楚,我只知道公主喜欢吃枣泥月饼,其他宫女都是主子赏什么就吃什么。”
宋氏:“咱们家有红枣,我也给陆大人做俩枣泥月饼。”
说着她就去取红枣了。
柳玉珠小声嘀咕:“送月饼,哥哥自己去就行了吧,我是姑娘家,不太合适。”
宋氏好笑:“有什么不合适的?你客栈都开过,还在意这个?再说了,陆大人救的是你,你当然得去,还要亲自将月饼送到他手上,常言道吃人嘴软拿人手短,陆大人吃了你的月饼,将来你有事求他,他都不好意思一口拒绝。”
柳玉珠:……
吃人嘴软?
那陆询早吃过她这个人了,而且按照他的说法,他的确是因为那三晚才决定手下留情不重罚她的。
脑海里浮现一些迷乱的画面,柳玉珠连忙低头,专心做月饼。
月饼蒸熟,距离午饭时间还早,宋氏找出自家最新最漂亮的一个食盒,里面每层都摆上五个月饼,递给女儿,让兄妹俩早去早回。
骡车一路开到了县衙。
县衙正门是办案子用的,如果有私事要找陆询,可以去东边的侧门等候,此门直通知县老爷的住宅。
柳玉珠跟着哥哥下了车。
今日阳光明媚,有些晒,柳玉珠走到一旁的树荫下,看着哥哥去敲门。
小厮得知二人来意,请他们稍等,他派人去知会大人。
稍顷,清风亲自跑过来,请兄妹俩进去。
“我等没有打扰大人公务吧?”柳仪与清风攀谈道。
清风笑道:“没有没有,这三日衙门放假,大人也不当差,今早大人很有雅兴,命我备好笔墨纸砚,一直在书房练字。”
安静跟在二人身后的柳玉珠,突然心中一动,书房,难道陆询在拟写两人的私契文书?
绕过一处月亮门,前面就是厅堂了。
陆询已经坐在了里面,穿一身青色绣云鹤纹的锦袍,手端青瓷茶碗,愈发显得风流倜傥。
柳仪暗暗赞叹,这样的美男子,他一个男人都觉得赏心悦目,妹妹竟然丝毫都不惊艳?萧家那个萧宝琴,可是一眼就对陆大人动情了,离去时看向陆大人的眼神,缠缠绵绵跟蜘蛛丝似的,恨不得绑了陆大人一起带走。
想到这里,柳仪看向妹妹。
柳玉珠垂着眼帘,果然还是那副不为所动的模样。
大概还没开窍吧。
柳仪上前行礼,道明来意。
陆询笑道:“长者赐不可辞,既然是伯母的心意,我就收下了。”
清风闻言,从柳玉珠手里接过食盒,放到了桌子上。
陆询趁机看向柳玉珠。
她今日打扮得很是清淡,青底短衫白色长裙,鬓边插了一朵粉色绢花。她的肌肤白嫩如新开的梨花,唇瓣却红润像水洗过的新鲜樱桃,仿佛精心涂抹过,于是她的美也秾丽了起来,垂眸静立时惹人怜惜,一旦长发散开倒在枕上,她便成了欲迎还拒的狐狸精。
公主悔婚后,陆询查过她的来历,没查到身世祖籍,却得知她最先是被皇后看中,过了几日才被公主讨了去。
也幸好如此,否则以她的美貌,一定会沦为皇后取悦皇上的工具。
“玉珠姑娘的脚可完全好了?”兄妹俩落座后,陆询看着柳玉珠关心道。
柳玉珠捧着茶碗道:“好了,多谢大人惦念。”
陆询点点头,一心招待柳仪去了。
因是中秋佳节,柳仪陪陆询浅聊几句就提出告辞了。
陆询派清风去送二人。
客人走了,陆询打开食盒,随手拿了一块儿月饼出来,枣泥馅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