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我爸有问题我爸就有问题?”席嘉语气讥讽,“喻幼知,想针对我就直说,别拿我爸做文章。”
喻幼知笑了。
笑过之后,她又冷静道:“我分得清公私,我也没那么大的本事拿堂堂的市长助理做文章,而且跟案子比起来,我们俩之间因为男人的那点恩怨说是九牛一毛都不过分,你不用急着往自己脸上贴金,大小姐,你对我来说真的没那么重要。”
“你!”
席嘉怒瞪,而喻幼知只是淡淡回视。这是席嘉第一次看喻幼知穿制服,看到她顶着张白莲女主脸跟自己发威,一面不爽她的表里不一,一面又不知怎的,突然想到了明涔。
明明自己和明涔才是相似的那类人,为什么到了现在,明涔和喻幼知给她的感觉越来越像了。
一想到明涔,席嘉更加不想面对喻幼知,问话已经结束,她忙要走。
公是公,私是私,席嘉是席志诚的女儿,如果她愿意配合,那么将会对案件有很大帮助。喻幼知暂时放下和她的私人恩怨,公事公办地说:“如果可以,希望你回去以后能多注意下你爸,随时联系我们。”
“喻幼知你没事吧?居然敢让我帮你?”席嘉一言难尽地看着她。
“我为什么不敢?你身上穿的衣服,你买的那些包和首饰,你到现在优渥的生活都是你爸给你的,然而他给你的这些东西,都是他因公徇私、贪污受贿得到的,”喻幼知说,“不过我也没奢望你能够明白法不容情的道理,你别妨碍司法公正就行。”
席嘉冷笑了好大一声。
离开检察院,她反复想喻幼知的话,怎么想怎么气,直到来了电话才稍稍转移了注意力。
是爸爸打来的电话。她一接起,爸爸担忧的声音响起,问她怎么样了,检察院的那些人有没有为难她。
席嘉语气软软道:“爸,我没事,已经出来了,放心。”
席志诚这才舒了口气。
“……爸,他们说的那些你做的事,都不是真的吧?”席嘉犹豫片刻,问道,“肯定是有人背后污蔑对不对?爸你不可能是那样的人。”
“当然,”席志诚说,“嘉嘉,他们不相信我无所谓,你可一定要相信我。”
席嘉嗯了一声。
父母对子女、子女对父母的偏袒都是一种本能,怎么可能别人说几句就能起到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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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志诚这么宠这个女儿,光是她今天提的那个包包,我在网上刷到过,大几万,我们一个月工资才多少?要是说两句她就能愿意站到我们这边来,那他们这父女情未免也太经不起考验了。”
在席嘉离开后,丁哥一句幽幽的话道出了事实。
喻幼知当然知道,自然也不奢求自己刚刚的话会对席嘉起到什么作用。
这会儿老沈拿着资料过来,听到了他们说的话,于是一边将资料逐一发给每个人,一边说:“咱也不可能次次都能碰上马静静那种觉悟高的,真有那个好运气,我们科的业绩早就一骑绝尘了。”
“那是她自己为了减刑,也不能代表觉悟高吧。”
突然提到了马静静,丁哥顺势问喻幼知:“小喻,马静静最近怎么样了?你这几天不是去看过她吗?”
“她就前几天去过一趟,这几天都在公安那边跑,”老沈替她回答,“马静静的状况我问过小语了,没什么大问题,就是总爱拿着手机发呆,不知道在想什么。”
大概在想周斐吧。
喻幼知在心里猜测。
自从马静静知道了周斐失踪的事后就经常这样。一想起最后那天和周斐见面时他说的话,马静静就隐隐猜到了他的失踪或许和自己有关。
目前警方已经在往这方面侦查了,只是暂时还没有收获。
正说着马静静的事,老沈的手机又响了。
他拿起来一看,是女儿发过来的语音。
“爸,马静静非要吃很远的一家蛋糕店的蛋糕,刚刚跑出去了,我现在跟她一起呢,有情况的话随时跟你汇报。”
老沈皱着眉听完语音,啧声:“这马静静怎么一刻都安静不下来,”又对喻幼知说,“小喻,你下班后去看看,说说马静静,小语管不住她,她最听你的话。”
喻幼知:“好。”
办公室内很快又恢复到各自忙碌的状态,老沈还在反复研究席志诚的笔录,试图分析出什么来,专注的时候受不得任何干扰,手机也放在一旁开了免打扰模式。
“师父。”
临近下班,喻幼知突然喊了他一声。
老沈抬头:“怎么了?”
“师娘有事找你,给你打了好几个电话你都没接,打我手机上了,”喻幼知有些担忧道,“听师娘的语气挺着急的,好像是急事。”
徒弟对这类语气的判断很少出错,老沈一听,立刻拿起手机,一看果然好几通他老婆打来的电话。
迅速给老婆回电话,问是什么事。
“老沈!我刚下班回家,发现有人往咱们家门口喷了红漆,还放了束白花摆了一个遗照相框,里面……里面是你的照片,怎么办啊?”
老沈瞳孔猛张,维持镇定道:“红漆喷字了吗?”
“喷了,写的别多管闲事几个人,你说这到底怎么回事啊?”
老沈冷静指挥:“你现在赶紧报警,跟小区保安调监控,查一下是谁做的。”
不停安慰着害怕的老婆,老沈直接站了起来,焦虑地来回走路抖腿,最后实在不放心,直接拿上外套准备回家
临走前老沈吩咐道:“小喻,你先帮我跟小语联系着,我回趟家,有问题随时联系我。”
老沈走了,二科剩下的几个人都是神色凝重,苗妙担忧又不解地问道:“怎么会这样啊?”
丁哥冷笑:“老沈前脚才传唤了席志诚,后脚他就收到了这样的威胁,这事儿要是跟席志诚没关我把头剁了!”
“胆子这么大吗?”苗妙不可置信。
“这还算好的了,你没干几年没经历过,”丁哥语气严肃,“我听老沈说,他有次办一个老总的案子来着,那老总就找人对他的车动了手脚,车子开到马路上才发现坏了,不过还好老沈机智,把车子开进了马路边的绿化带,这才没事。”
然而对方越是这样,越证明他们正在一步步靠近真相。
至于还有没有继续的勇气,就得看他们有多大的决心破案了,是否能够在这样的威胁下,坚持自己的所做的一切不退缩,也不被动摇。
对老沈的过往,苗妙连连惊叹。喻幼知没有搭话,照师父吩咐的用手机给沈语发了好几条消息,一直没有回复。
就算是去买个蛋糕,也不至于连手机都不看。
思索几秒,她还是决定给公安那边打个电话问一问。
直接就拨通了贺明涔的电话,那边先是很快挂了,喻幼知知道这是他在忙的信号,于是打算换个人打,给黎队或者是宋警官打过去。
正要打过去,贺明涔回了电话。
她还没来得及说话,他就先开了口,嗓音极沉,言简意赅:“马静静和沈语出事了。”
握着手机的那只手刹那间一滞,喻幼知张了张唇,直接怔在原地。
“我现在带人过去,挂了,”并没有马上挂,他顿了顿,还是往最坏的预想说,“你先做好心理准备,有情况我再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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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日子马静静一直很配合警方的工作,负责看护她的警察同志也对她放心,然而就是这么一个下午,马静静跑了。
她跑的时候以为没人看到,等跑出来后,用手机给周斐的号码发过去消息。
「我瞒着他们出来了」
那边问:「没耍花招吧?」
马静静迅速打字:「没有,你能保证周斐没事吗?」
那边很慢才回了句:「不能,但我能保证他还活着」
马静静心脏紧揪。
其实她知道自己这么做很危险,之后一定会被贺警官狠骂一顿。
其实把手机给贺警官就好了,他一定会去救周斐,可是她冒不起这个险。
……周斐是因为自己才被这些人抓走的,都是因为她从他手里偷走了那些证据。
那天他对自己说的话,说这个泥潭一旦陷进去了就出不来,原来是真的。
马静静突然对他有些恨铁不成钢,既然赚钱那就好好赚,用正当的方式赚钱花起来也安心,为什么非要用不干净的手段去赚,深陷泥潭,最后反噬的只会是自己。
那边发给了她一个地址,又给了她详细的路线图,规定她应该走哪条道。
就在马静静研究着的时候,突然背后传来个清脆的声音,人也直接搭上了她的两边肩膀。
“你不是说要去买蛋糕吗?怎么在路边发呆?”
马静静吓得手机直接哐当砸在了地上,沈语哎呀了一声,就要去帮她捡,谁知马静静先她一步抢着捡起了手机,并将手机藏在了背后。
沈语说要陪她去买蛋糕,马静静说不用。
两个女孩子在大街上推诿,最后马静静急了,紧绷着表情一把推开她,吼道:“别跟着我!你一个读了大学的人难道听不懂人话吗!滚啊!快滚啊!”
沈语被呵住,愣了几秒,呆呆地说:“我就是担心你一个人去买不安全……”
马静静浑身一震,紧抿着唇不说话。
沈语垂了垂眼,忍不住问:“静静,你到底为什么这么讨厌我啊?”
她明明还去跟小喻姐请教过了怎么和马静静相处,可马静静就像一只养不熟的猫,只肯对小喻姐和贺警官亲近,也只在他们面前多话,对别人还是一概的警惕疏离。
沈语来检察院实习,这本来是爸爸布置给她的第一个任务,她当初接下这个任务的时候还很自信,想着自己和马静静年纪相仿,应该会有很多共同话题。
然而没有,她们的经历完全不同,彼此的人生,对对方来说简直是不可想象的剧情。
面对沈语的委屈,马静静突然有些无措:“不是、不是,我——”
两个女孩子的注意力此刻全在对方身上,完全没注意到一辆无牌车已经停在她们不远处的马路上很久。
“老大说另外那个女的是沈爱波的女儿,正好席总要,一起带走吧。”
观察够了,车子开到她们咫尺的地方。
车上的几个人利落下车,扣肩、捂嘴、拖拽,男女之间悬殊的力量甚至没给她们尖叫求救的机会。
车门关上,疾驰而去,激起一阵尘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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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马静静逃跑到被发现,其中产生的致命时间差,落后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宣判着这次行动的滞后和困难。
马静静所走的路径几乎都是城市监控的死角,不过幸而这不是什么罕无人烟的地方,没有监控也有行人,况且以现在的科技水平,找个人不困难,也没有哪个人能真的毫无痕迹地消失。
至于周斐为什么失踪了这么久也没有被找到,只有一个原因,他的失踪大概是被迫主动配合的,而不是完全被动,失踪的路线当然也可以提前就规划好。
当刑侦队的几位警官赶到时,警笛嘶鸣,天空灰白,冷风吹动着杂草呼啸摆动,尚未开发完成的高新区中其中一座已经荒废空置的厂区更显凄凉,除了那辆人去车空的无牌车,已经什么都不剩。
唯有空地上落着两支胰岛素。
每一支中大概含有三百单位胰岛素,而这里有空了的两支。
一共六百个单位的速效胰岛素没了。
“副队……”
贺明涔的脸色阴郁且复杂,没有说话,慌怔伫立在原地,一时间无法判断那两个女孩子中究竟是谁打了这能让她们必死无疑的六百个单位胰岛素。


第87章
这里一定发生过什么,随后绑走马静静和沈语的那帮人换了车离开。
已经荒废的工业厂区,到处都是尘土,地上还残留着车胎滑过的痕迹。
贺明涔神色惕厉,手扶单膝撑地。
对着这些痕迹盯了片刻后,他起身收枪,掀开外衣放回枪套,沉声说:“我们晚了一步。去查下这周围的监控,看看有没有车从这儿开出去。”
“好!”
幸而这片厂区虽然荒废,但周围还有不少开着的工厂,覆盖整个城市的天网监控系统下,那帮人换过的车辆很快再次被锁定,黎队从远程传来车辆信息,贺明涔利索坐上警车,带着几个队员前去追捕。
很快,几乎快要划破天空的尖锐警笛声随着疾驰的车辆在繁华的街区公路中呼啸而过,引得周围路人纷纷注目讨论,更有人还拿出了手机拍照录像。
不断流动闪烁的双色灯即使在白日里看着也仍是饱和鲜亮,前方的黑色车辆狡猾拐入车流,印着硕大公安二字的白色警车紧随其后,并伴着不断的扩音警告前方立即停车。
同路其他车辆纷纷默契地配合靠边避让,警笛声急促而聒耳,最终黑色车辆在连着撞坏了十几米的隔离栏后,熄火横躺在路中央。
车上的几个人迅速弃车逃离。
贺明涔下车飞快追了过去,围观群众只看见这位一身黑色飞行夹克的警官迅速地追上了人,且以相当利落干净的姿势狠狠将人摁倒在地,长腿抵着人的背,反剪起这人双手为他牢牢戴上手铐。
其他队员也抓到了一个,其余的逃脱。
等押着人回到车旁时,驻守在原地的宋警官语气凝重地叫了声副队。
刚因为追得太急出了不少汗,贺明涔喘着气,用下巴指了指黑车:“里面还有人吗?”
“有三个人,都是人质,”宋警官说,“周斐也车里面,刚刚已经叫救护车了。”
失踪许久的周斐,居然是以这种方式被找到的。
来不及思考那些人为什么要把周斐带出来,贺明涔直接问:“人有没有事?”
宋警官欲言又止。
同事许久,他这副表情代表着什么,贺明涔一眼就能看出来。
他将手里的犯人直接丢了出去,冷绷着脸用力推开车门。
即使已经历过不少,可还是在这瞬间,整颗心重重一沉,就因为晚了一步,难掩的自责和无力便排山倒海般地向自身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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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接到贺明涔的电话后,喻幼知记不清自己是用什么样的心情飞奔到医院的。
老沈和他的妻子从家里直接过来,比喻幼知快了一步,在听到女儿沈语没事的消息后,夫妻俩都同时大松了一口气。
老沈妻子直接哭倒在丈夫怀里,情绪大起大落,不住抽泣说着:“还好小语没事、还好没事,她要是有事,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活……”
而周斐在失踪后被人囚禁了大半个月,身上有不同程度的外伤,身体本来就极度虚弱,又因为刚刚坐在黑车里颠簸,被发现时人已经彻底晕厥了过去,送到医院后到现在还没醒过来,这会儿他的秘书助理,还有几个哥们都赶了过来,在病房外守着。
所有人都是一副惊吓担忧过后庆幸的表情,唯有喻幼知不知所措。
三个人质,两个都还活着,那剩下的那个呢?
喻幼知站在病床前,周旁没有任何用来抢救的医疗仪器,白布从头到脚盖上,病床上的人动也不动。
另外两个还活着的人有亲人朋友在旁守候,等着他们醒过来,唯独这个再也醒不过来的马静静,在这时候身边却没有一个亲人朋友。
此刻站在她身旁的,还是曾和她站在对立面的检察官和警官。
贺明涔低声说:“我们找到她的时候已经错过了抢救时间,呼吸心跳都没了。”
所以人一送到医院,就直接宣告了死亡。
六百个单位的速效胰岛素打下去,普通人根本承受不住,说死得干脆,但在休克前的那段时间对人来说也足够折磨了,会晕厥心悸、瞳孔猛缩、痉挛抽搐,然后断气。
医院的床位还需要留给其他病人,遗体很快被移入太平间。
喻幼知呆呆地坐在外面的椅子上。
消毒水的气味刺鼻,医院里漫天的白也刺眼,她突然想起父母分别去世的那一天,自己也是这样坐在医院走廊的椅子上,不知道该做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去接受。
贺明涔坐在她身边,脸色苍白,眼里情绪冗杂,同是一言未发。
“马静静之前问我,有案底的人可不可以参加成人高考,我说可以,她很高兴,说等坐牢出来以后就找份正经工作,一边赚钱一边准备考试。我告诉她在牢里也可以准备考试,监狱里会设置考点,就是为了鼓励服刑人员自学考试,她说不行,自学对她来说太难了,她一定要老师盯着她监督她学习才行。”
喻幼知缓慢地回忆着,神色涣散平静,语气轻柔。
“她说既然要迎接新人生,当然要改头换面,等有了文凭就能找到好工作,以后再也不用靠男人活,虽然靠自己的话,可能这辈子也开不起保时捷买不起香奈儿了,但她说自己早就不当拜金女了,车只是个代步工具,买个小电驴就行了,就算没有香奈儿,也不影响她是个美女。”
说到这儿,喻幼知突然呼吸一窒,张嘴大喘了口气,最后埋头哭了出来。
贺明涔无声将她揽进怀里。
“她才十九岁,”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喻幼知抓着他的衣服哭着说,“但凡她生在一个普通家庭里,能像所有的普通女孩儿一样去学校读书,她不会在那么小的时候就出来打工,被男人下药诱奸,也根本不用担心坐过牢的人还可不可以参加高考。”
“……她才十九岁。”
花一般娇艳的年纪,那么期待着全新的人生,就这么没了。
贺明涔只是抱着她,却无能为力去安慰什么,今天不止是他,和他一块儿行动的几个刑侦队队员也都在自责,当时为什么他们就不能再快一点。
多讽刺,一个人死了,自责的不是凶手,而是没来得及救下人的警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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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静静死后,据被抓到的那两个人交代,他们是听从老大的指示,先抓了周斐,后又抓了马静静和沈语。
他们只是抓人,至于马静静的死,她是自己注射的胰岛素,不是他们动的手。
注射器上也确实只有马静静的指纹。
当一个人的生命受到威胁时,就能体会到知道自己本能的求生欲望有多么强烈,这种本能是任谁都无法克制的,
需要多大的勇气,又该是多大的绝望才能叫一个人亲手结束自己的命,难以想象马静静当时遭遇到了什么,才会让她失去了一个人与生俱来的求生本能。
负责审讯的警官甚至都不忍往受害者的角度去想。
然而等法医的报告出来后,马静静除了胳膊上有针孔,没有其他的外伤,证明她死之前没有并遭受过身体上的虐待。
所以马静静自戕的动机到底是什么,被抓的那两个人也说不知道,他们按指示把三个人抓到了一块儿后,他们的大哥就给顶头老大毛力威打了个视频通话,他们则是走到一旁望风。
等望风结束,毛力威的视频通话也挂断了,他们就看到马静静死了,周斐和沈语满脸绝望,呆滞地瘫在地上,大哥叫他们把这三个人都搬上车去,然后找个地方先把马静静的尸体给处理了。
结果却没想到条子们来得这么快。
他俩是毛力威小弟的小弟,属于小喽啰,所以逃跑的本事不行,甩不开警察,这才被抓到。
被抓到了以后,任他们平时在外面多嚣张,在公安的威严审讯之下,也只得老实交代了所有的犯罪事实,之后还得老实上法庭、老实蹲监狱。
拿到这些口供后,黎队眉头紧蹙。
“之前我说过毛子这个人,杀人自己不动手,要不就让手下的小弟去干,要不就是——”
后几个字他打住了,因为实在过于荒诞。
贺明涔淡淡接了话说:“诱导自杀。”
虽然不知道他到底是用了什么样的方法能够人受害者心甘情愿地自杀,但足以证明这个人有多可怕。
没从那两个小弟的嘴里问出来,暂时就只能寄希望于周斐和沈语两个人。
可是这两个人在那天受了极大刺激,如今还在医院昏迷着没有醒。
还得等他们先醒过来再说。
这些口供先由公安整理好,然后又交到了督察组手上。
两个被抓的小弟除了交代了当天的犯罪事实,还特别交代了,当时在车上他们的大哥提到了一个叫席总的人,毛力威之所以抓了马静静这几个人,都是这个席总指示的。
至于这个席总是谁,俩小弟不知道,其他人却能猜到。
三人质事件过后,公检双方和督察组开会整合证据,向来稳重的徐组长更是没忍住重重拍了桌,厉声斥道:“简直恶劣至极!他们难道还以为现在还是只要有钱有权就能一手遮天的皇权社会吗?生杀予夺,草菅人命!再不把这些人给绳之以法,栌城就永远别想从黑夜变到白天。”
徐组长当即宣布加大调查力度,必须在农历新年前彻底了结这桩案子。
身在冬季的每个节日似乎都自带着一种温暖的氛围,此时距离农历新年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城市里已经开始有了迎接新年的氛围,每户家庭开始预备年货,各个企业进入到新年假前最后的工作总结时段,各大商场也展开了迎接新年的促销打折活动。
栌城所有法制岗位的公职人员们仍在持续地加班中,而在这个关键时刻,老沈师徒俩都请假了。
老沈请假是为了照顾昏迷的女儿,再加之最近家中频繁收到了威胁,他不得不陪在妻子身边。
喻幼知请假是因为最近实在没什么上班的心情。
科长体谅他们师徒的心情,直接给批假了。
贺明涔在得知喻幼知请假了之后,没有多说,也没有问原因,给家里的猫留好了好几天的口粮,直接拿上了自己的几套换洗衣物去了她家。
他明白这个时候绝对不能放她一个人在家,所以这几天,白天他去警局上班,晚上就回她家,陪着她一块儿过夜。
这样她就能在半夜流着眼泪惊醒的时候,能够第一时间投入到身边那个最温暖的怀抱寻求到安慰。
请假的这几天里,喻幼知终于慢慢地接受了一个事实。
没有什么医学奇迹,马静静是真的死了。
不会再有人总在她工作最忙的时候给她打电话发消息,说自己好无聊,让她过来陪聊天,也不会再有人总是得意洋洋地说自己是一个多么优秀的卧底,每天沉浸在自己的卧底游戏里。
那个总是咋咋呼呼的作精没了,耳根清静了,也不用再为她操心了,可是喻幼知还是会在半夜会莫名想到她,然后睁着眼没有声响地流眼泪。
她之前体会过两次死别,一开始没反应过来,但在意识到从此以后再也见不到这个人之后,才后知后觉地体会到死别带来的巨大后劲。
每当听到她压抑到不能再压抑的哭泣声时,贺明涔无法想象当年在她的父母去世后,她是怎样独自一人熬过这漫漫长夜的。
想到这里,他的心也跟着紧揪难受起来,男人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收紧了怀抱。
在这个状态持续了几天后,贺明涔告诉她,周斐和沈语都醒了,要不要去医院看看他们。
喻幼知想也不想就点头说好。
终于出了门,喻幼知坐在车里,望着车窗外随着新年的临近越来越绚烂的街边霓虹。
唯有医院还是严肃的漫天洁白,喻幼知先去看了沈语。
沈语虽然已经醒了过来,但思绪似乎还没有从那天的场景中走出来,一醒来后就在哭,好不容易冷静下来,可只要一问起那天在她和马静静被绑走后发生了什么,她的情绪就会再次崩溃,嘴里喊着马静静的名字,埋头再次哭得撕心裂肺。
这样的状态根本没有办法录口供,贺明涔暂时放弃,留喻幼知跟她师父待在一起,师徒俩有话要说,他转而单独去看了周斐。
比起沈语的崩溃,周斐显然冷静得多。
被囚禁了这么多天,周斐肉眼可见地消瘦了,英俊的面庞苍白虚弱,虽然人清醒了,但却毫无生气。
贺警官来看他,他也没那么天真地认为贺警官是过来关心他身体的。
他知道贺警官最想从他这里听到什么。
“自从我爸入狱之后,我接替了他的位置,跟那帮人喝过几次酒,也谈过一些合作,毛力威我没有直接接触过,但江天宇把他的几个小弟介绍给了我帮我做事。如果贺警官对我说的话有疑问,可以去问你哥,他通过我引荐,也跟那些人打过几次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