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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臣家中有两位妹妹,臣所说的正是幺妹衡玉。”
嘉仪郡主好奇极了:“敢问这位娘子今年多大年岁?”
“已年满十八。”
“才只十八岁的女郎啊……”嘉仪郡主惊讶不已:“这又是数年前的批注……”
女孩子陷在震惊中好一会儿,而后一双眼睛越来越亮,目色坚定地道:“那我要吉娘子做老师!”
太子和吉南弦对视了一眼,皆是笑了。
“怎么?父王方才不是还说,要换到我满意为止么?”嘉仪郡主生怕自家阿爹不肯答应,忙道:“要我说,吉娘子虽无官身,没有功名,但论学识见识,便是考个状元也是轻而易举的。”
“不是有无功名,是否官身的缘故。”太子看向女孩子,笑着说道:“拜师之事非同小可,吉小娘子的性子可比你还要厉害得多,断不是你呼之则来,想赶便赶的——你不如先去同你阿娘打听打听,了解罢吉娘子的事迹之后,再做决定不迟。”
事迹?
嘉仪郡主听得几分疑惑,几分好奇。
一刻钟后,刚沐浴罢,坐在梳妆桌前,由女使绞着头发的太子妃,便瞧见女儿风一般跑了进来。
张口投一句话,便是气喘吁吁地道:“阿娘,您知道吉小娘子吗?”
靠在榻中正看书的衡玉,忽地打了个喷嚏。
第174章 到底狠辣了些
随着衡玉这声喷嚏,一旁坐着的顾娘子绝望地将手中针线丢回了篮内。
“不做了不做了!就算真叫我给勉强做成了,来日娃娃穿上了只怕也没脸见人的,总不能小小年纪就让娃娃经历颜面扫地的滋味吧?”
“我早说了,不必强做的嘛。”衡玉笑着道:“有些银子,还是要留给旁人来赚的。”
起初,顾姐姐打算给她嫂嫂腹中即将出生的娃娃做一套衣裳,后来逐渐改成了一件小褂,再然后变成了一件肚兜兜,然而这种事并不是退而求其次便能解决的,毕竟次也不是那么好求的不是?
“行吧,那明日咱们去街上瞧瞧有没有合眼的,买个十件八件回来。”顾听南说着,转头看了眼滴漏,起身舒展了下身子,道:“时辰也不早了,我便先回去了,你也莫要再看久了,仔细伤眼睛。”
衡玉点头应下来:“那顾姐姐回去早些歇息。”
顾听南离去后,衡玉转头往身后窗外看了一眼。
她实则倒也不是多想看书,不过是打发时间罢了,她总觉得,今日早朝之上如此顺利,萧景时或要给她报个喜吧?
但转念又想,消息都传开了,他必也知晓她已经知道了,好似也没道理再多此一举。
而后又想,他又不便光明正大登门,总不能大半夜地翻墙来找她吧?
衡玉乱七八糟地想了一通,而后又觉得自己想得太多,实在有些好笑,便拿书往脸上一盖,自己都忍不住笑了笑。
“姑娘。”翠槐看了一眼自家姑娘,只当她是在书上看到了什么有趣的,却也忍不住轻声提醒道:“您该沐浴歇息了。”
衡玉将书拿开,点了下头:“备水吧。”
既然理智清楚等不来什么,再等下去可不就真的傻了么。
洗漱沐浴罢,衡玉换上干净的细绸中衣,正要歇下时,却听外头有女使通传,说是顾娘子来了。
“顾娘子是落下什么东西了吧?”翠槐猜测道。
“先让人进来便是。”衡玉下了床,随手拿过屏风上的秋香色罗衫披在身上。
顾听南很快走了进来。
衡玉道:“顾姐姐去而复返,是有什么东西落下了?怎不差个女使来取,还特意跑一趟。”
“我不是来取东西,而是送东西来了。”顾听南笑着走近,拿神秘兮兮的语气说道。
她来到衡玉面前,从袖中取出一物递过去,小声道:“给你的信。”
衡玉垂眸看去,只见信封之上赫然写着一个“衡”字。
而这字迹出自何人,她一眼便瞧了出来,自是也不必多问是何人给的了。
因而只问道:“怎会传到顾姐姐手中?”
顾听南道:“大约是王副将送来的。”
“大约?”
顾听南的声音压得更低了些:“今日我与阿瑶出门时,恰遇着了王副将一行人出门办事,我与王副将单独说了两句话,告诉他我如今住在吉家北院里,那座院子的院墙内有一棵香樟树,从外头一眼便能瞧见,让他若是有事,便将字条丢进那座院子里的香樟树下,我保准能瞧见……”
彼时那铁疙瘩还绷着脸道——想多了,我能有什么事情寻你?
结果这才半日,脸就打上了。
他固然是无事寻她,但他家将军岂会无事寻阿衡?
衡玉不由点头:“到底是顾姐姐思虑周到……”
竟将传递消息的渠道都打通了。
“你们若有什么需要传递的,便通过那棵香樟树……一来隐秘,二来么,就算不巧叫人察觉了这般动作,我也方便将事情揽过去,不至于叫人疑心到你这里来,以免坏了你们的正事。”顾听南看着衡玉,笑眯眯地道:“我知晓,你们之间是有正事要办的……正事为重嘛。”
知她一向通透,正事也好,私事也罢,总是无需多言也早将一切都看得明白,衡玉忍不住弯起嘴角来:“若果真有一日不巧了,如顾姐姐所说那般将事情悉数揽过去,那到时旁人误会了你和王副将可如何是好?”
顾听南叉腰:“那便误会呗,反正到时着急跳脚的又不是我。”
衡玉笑了道:“那就辛苦顾姐姐了。”
顾听南摇头:“我辛苦什么,是辛苦你们家那棵香樟树了才对,免不了要三五不时遭那铁疙瘩摧残了。你是没瞧见,他大约是担心信封被刮飞,便绑了块小石头,也不知究竟是使了多大的憨力,树皮都被他生生砸掉了一小块儿!”
“好了,我得回去睡了,你看信吧。”顾听南冲衡玉眨了眨眼睛,便转身出去了。
时辰已晚了,衡玉便让女使去送了送。
她自己则站在原处便将那信纸打开了来,只见信纸方方正正倒是极大,但上头却只寥寥一行字而已:一切顺利,白先生明日抵京。
为谨慎起见,也并未有署名。
“就这啊……”衡玉声音低低地说道。
要她说,这两句话,实则皆是废话。
她当然知道他今日一切顺利,消息早传到她这儿来了。
至于白神医明日抵京,她当然也是一清二楚的,哪里还用得着他特意提醒呢?
可正因是废话啊。
她心中所惦念着的,不正是一句废话吗?
他愿意亲自写废话给她送来,而她愿意听这废话——
就是辛苦了王副将和顾姐姐这俩传信的,还有那棵香樟树,大抵是怎么也想不到,这封信里装着的只这么一句废话而已。
衡玉又看了一遍那行字,而后将信纸整齐叠好,重新放回信封内,放到梳妆台上,拿一只装着珠花首饰的梨花木匣子小心压好。
她心满意足地躺回到床上,将白日里刚晒过,暄软带着阳光气息的被子拉过肩膀。
翠槐熄了灯,上前要将床帐放下时,衡玉又转头借着洒进来的月光往梳妆台的方向看了一眼。
床帐在眼前缓缓落下,衡玉将头转回摆正,微微弯着嘴角闭上了眼睛。
翌日晨早,衡玉去孟老夫人处请安的路上,恰遇到了同样过去请安的自家兄长。
“正巧有事要同你说,昨晚归家迟了,想着你应睡下了。”吉南弦道。
“可是昨日早朝之事吗?”
吉南弦点头,只从理智客观的角度将经过复述了一遍,并未掺杂个人想法。
虽是在自家,但走在路上,身后跟着下人女使,自是不宜谈得太深。
衡玉自然也懂,只是听着,也不多言什么。
总归事情是顺利的,过程如何,相较之下已不算紧要,但细听之下,却也能从中判断出一些各方的态度与立场。
比如皇帝,比如以姜正辅为首的文臣,再比如太子……
衡玉一路思索着,来到了孟老夫人的居院。
兄妹二人请安罢,孟老夫人笑着道:“小玉儿留下陪我用早食吧。”
“祖母,那我呢?”仿佛被无视了的吉南弦问道。
孟老夫人这才分了眼神给孙子:“你不回去陪媳妇,哄孩子,在这儿碍得什么眼?”
“是。”吉南弦唯有道:“孙儿这就告辞,不打搅您这天伦之乐了。”
孟老夫人笑嗔了一眼他那故作哀叹的模样,将人赶了出去。
衡玉陪自家祖母用了早食后,又陪着吃了半碗茶。
“萧节使那图,是真的?”孟老夫人端着白玉玲珑茶碗,含笑随口问。
衡玉点头:“是真的。”
“那,当真是从晋王府寻到的?”孟老夫人又问。
内室里已无第三人在,老夫人的贴身管事婆子亲自守在外头。
“这倒不是。”衡玉压低了声音,朝自家祖母的方向微微倾身,道:“是从晋王一位旧部手中刚拿到不久,我们寻思着,不如就将图呈上去,既是求和,自当尽力争取于己身有利的局面才是。”
谣言是晏泯传出去的,而这谣言若说有什么依持,便是基于这张被晋王当宝贝来看待的藏酒图了。
蓝青起初并不知此图是什么,只是旧主珍视,他便带在身上,之后便交给了萧牧。
她与萧牧商议之下,觉得若将此图用好了,说不准便能打消皇帝的一部分疑心,亦能在天下人面前正名——正名之下,皇帝即便疑心难消,却也总又多了一份顾忌。
当下看来,此图发挥得作用极佳。
当然,这其中还要得益于太子的助力。
“晋王的旧部?”孟老夫人思索着问:“按说萧节使不该提前得知此图的存在才是,便也无特意审问此图下落的可能,莫非那名旧部……是主动拿出来的不成?”
自家祖母如此敏锐,衡玉只能道:“是,那人想要投诚萧侯,以此做投名状来着。”
“投诚?”孟老夫人奇了:“晋王当年正是败在了萧节使刀下,这人竟还前来投诚……该不是别有所图吧?萧节使竟答应了?”
对上自家祖母那双赫然写着“这萧节使的脑子究竟是否好使”的神态,衡玉顿了顿,道:“自然是先将图骗到手,再斩草除根了……”
“这……”孟老夫人微微摇了摇头:“虽也不算错,但到底可见性情狠辣了些。日后相处,咱们还需谨慎提防一些。”
衡玉听得头皮一阵发紧,借着吃茶的动作掩饰眼底的惭愧。
是她在祖母跟前一时大意了,竟牵累了萧牧的菩萨形象。
且还将好好的一个蓝青给“斩草除根”了……
说一个谎,果然便需要无数个谎来圆啊。
孟老夫人瞥了一眼孙女的模样,也借着吃茶微微笑了笑。
谁还不是从年轻时过来的呢。
“老夫人。”
祖孙二人喝茶间,管事婆子走了进来福身行礼,道:“前头来了个老者,自称是老太爷生前的至交。”
“可有自报姓名没有?”孟老夫人问。
第175章 反复公开处刑
“说是姓白。”管事婆子想了想,又道:“来传话的丫头说,瞧着像是个出家人,又不完全像。”
孟老夫人:“?”
这是什么叫人摸不着头脑的描述?
不过——
“姓白……”孟老夫人思索了片刻,微微摇头道:“我倒不记得他生前有过什么姓白的至交,好似没怎么听他提起过……”
衡玉听得无声轻“嘶”了口气。
这话可断不能叫白神医听着,否则只怕是要闻之伤心,听之落泪,叹上一声到底是错付了。
“那,怕不又是个上门打秋风的?”管事婆子猜测道。
到底这些年来没少有自称是老太爷旧识之人上门。
但老太爷生前偏偏又果真是交友无数,知己遍天下,就如老夫人所说——老太爷同谁都能称上一句知己,两句话说得投机了,便要拿相逢恨晚的语气叹一句“知己,知己啊”,而莫说人了,便是自家池塘里的鱼儿,撒一把鱼食围过来的一群里头,也能有老太爷十条八条知己。
“也罢,你便代我去见一见,若果真是拮据的,便给些银子让人回去罢。”孟老夫人习以为常道。
眼看管事婆子就要应下去办,听得津津有味的衡玉这才笑着道:“祖母,这位白爷爷不是打秋风的,是我请来的贵客。”
“你请来的?”孟老夫人看向她。
“祖母可还记得前几年我一直想找一位姓白的神医替长公主殿下医治旧疾?”
孟老夫人想了想,是有些印象在:“可后来不是打听到那位神医已不在人世了?”
“是假死。”衡玉低声说道:“这位白爷爷不愿再行医,不堪为人所扰,不得已才出此下策脱身离开了幽州。”
至于怕被她家祖父牵累的话……为了神医的形象着想,不提也罢。
“竟是如此。”孟老夫人问:“那你是如何寻到了这位神医的?”
“是在营洲时机缘巧合之下找到的。”衡玉解释道:“此番他本是同萧侯一同进的京,只是我欲请他替长公主殿下医病,为防之后被人盯住此事,疑心我们与萧侯牵扯太多走得过近,是以便分开进京,白神医以祖父故交的名义登门,行事也更方便些。”
“如此考虑,甚是周全。”孟老夫人点了头,便要起身:“既是贵客登门,那我也当去见一见。”
衡玉便上前扶过自家祖母,一同去了前厅。
听闻家中有客来的吉南弦更快二人一步,因此前衡玉寻白神医时,他也经手了此事,故而一听有姓白的老者寻来,便过来了。
衡玉到时,便听厅内传来白神医几分感伤几分埋怨地道:“说来,我与晴寒相交多年,此番却还是头一回来他家中呢。”
那种“外室迟迟未能进门”的遗憾之感,几乎要满溢而出。
“日后您可常来小住。”
吉南弦与之寒暄间,听得下人通传,遂起身来,向孟老夫人行礼之际,便道:“祖母,这位是祖父生前的好友,白先生。”
说着,不着痕迹地拿印证的视线看向衡玉。
衡玉与兄长微一颔首。
吉南弦心中便有了数——还真是那位白神医。
衡玉笑着说道:“我与白爷爷之前已经见过了,白爷爷此番是受我所邀前来作客的。”
“原来是白先生。”孟老夫人含笑道:“从前晴寒在世,常是提起先生的,是将先生真正引为了知己。”
白神医闻言笑着摇摇头,心中却颇受用。
衡玉含笑沉默着。
瞎话张口就来这种本领,她是随了祖母没错。
孟老夫人看着白神医,又接着说道:“只是直到今日才有缘得见先生本人,此时一见,果真是脱俗出尘的人物。”
衡玉看着对方那刚长出来一茬儿花白头发的脑袋,倒也认同自己祖母的话——脱俗出尘没错,且是将脱未脱,似出未出。
白神医听得喜笑颜开:“嫂夫人过奖了,今日得见嫂夫人,才知何为真正名门淑女出身的诰命夫人,真真不是寻常人可比的。”
商业互吹,莫过于此了。
且白神医吹得颇上头,想到这位老夫人丧夫丧子的经历,心中又觉对方支撑着一个家颇不容易,遂又道:“且看您这面相,实是有福气之人,且越往后这福气便越旺!”
孟老夫人笑着道:“那便借先生吉言。”
白神医又补充道:“远的不提,单说您这两位孙辈个个被您教养的如此出色,日后必然都是有出息的!”
听到此处,衡玉莫名有种不祥的预感。
下一刻,就见白神医笑着看了她一眼,而后便有一句话从那一张一合的嘴里蹦了出来:“况且日后还有堂堂定北侯给贵府当赘婿呢,这福气谁能比得了?”
孟老夫人:“?”
吉南弦:“?!”
大约是觉着“亲事未曾真正定下,不宜声张”,白神医说这句话时特意还压低了声音——
但这并不影响它发挥出五雷轰顶般的效果。
见自家祖母和兄长皆朝自己看过来,衡玉整个人都麻了。
麻木之余,又有一丝疲倦——同样一件事,究竟还要将她反复公开处刑多少次?
她唯有硬着头皮胡乱地朝祖母和兄长使了个“我可以解释”眼神,而后便忙问白神医:“白爷爷,您来得这样早,可用早食了没有?”
“这……”到底有嫂夫人在,白神医难得矜持了一下:“天不亮便赶着进城来了,倒是没来得及吃些什么,腹中也未觉得如何饥饿。”
“岂有让贵客饿肚子的道理?”孟老夫人已回过神来,笑着吩咐女使让厨房去备些可口又不叫人久等的饭菜。
“如此我便带白爷爷去膳堂吧?”衡玉立时主动请缨。
孟老夫人含笑颔首。
衡玉:“白爷爷,请随我来。”
“嫂夫人如此盛情,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白神医拱手揖了个礼,很是矜持周到。
见衡玉领着人走了,吉南弦迟迟回过神来,余惊未了地道:“祖母,您方才……可听清白先生话中之意了?”
是他想岔了吗?
总不能昨日刚打下的赌,今日便要输了去?!
第176章 当真只是逢场作戏?
衡玉这厢陪着白神医往膳堂去的路上,与之说道:“待会儿用罢早食,还得有劳白爷爷随我去一趟永阳长公主府。”
这是在回京的路上便说定的了事情。
白神医闻言却颇为不满:“驴也没你这般使的吧!我这才刚到,还没喘口气儿呢,你就要赶着我上磨了?”
翠槐听得神色复杂——白神医这人果真实在,打比喻时他是真骂自个儿。
“这就是你有求于人的态度?我往京师本是游玩享乐来了,结果为了你这破事,却害得我们师徒分离,叫我这两日可是受了好些苦!”已习惯了徒弟在旁侍奉,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白神医如是说道。
衡玉不禁叹一声:“您还真是由俭入奢快,入奢入俭难……”
“还好意思说我呢?”白神医瞪她一眼:“你这没良心的娃娃,三番两次逼我在破誓遭雷劈的边缘试探,我现在下雨天都不敢出门了!”
他本说让徒弟去,这丫头却非他不可。
“您放心,这不叫破誓,我待长公主殿下如亲生母亲,横竖也算不得外人的。”衡玉宽慰道:“况且治病救人乃积德行善之举,这雷是怎么着也劈不到您头上来的,若真有那不分青红皂白的雷,我替您挨着——”
她说着,伸出三根手指表态。
白神医见状连忙“呸”了几声:“青天白日的,瞎说什么!”
说着,又拿赔罪的神态往头顶看了一眼,难得念了句佛:“阿弥陀佛,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衡玉露出笑意:“我就知道您是疼我的,才舍不得让我挨劈呢。”
“先生放心,这当真不算破誓的,满京师都知道永阳长公主殿下与我们姑娘情同母女。”翠槐也在一边安慰了一句。
白神医“嘁”了一声,斜睨了眼衡玉:“我算是看明白了,她就同晴寒那老货一个模样,将整个大盛筛上一筛,抖上一抖,只怕都找不出几个她所谓的外人来,就连路过的蚂蚁多少都得同她沾点亲带点故!”
衡玉笑道:“那便多谢白爷爷的夸赞了。”
“小女儿家家的,还是个厚脸皮……”白神医说这一句时,忽然想到这两日进城之前在一间茶棚内歇脚时,听到的那些有关吉家姐妹二人的风言风语,是以后面的语气便不自觉软了许多。
说来,茶棚中那些人所言,叫他听得十分火大。
于是他在经过那几人身旁时,悄悄给他们下了些痒粉——毕竟他只发誓说过不救人,可没说过不毒人。
但真论起毒来,还是那些人的臭嘴更毒一些,下回再叫他听着,直接下哑药。
“脸皮厚也不是什么坏事。”衡玉笑了笑,道:“若您果真累了,那便歇一歇,我这便让下人去给您收拾一间客房出来,您好好睡一觉,何时歇得差不多了,咱们何时再过去也是使得的。”
到底长公主殿下的病不是什么急症,不是非得急于这一日。
白神医面色缓下来,负手慢悠悠地往前走:“这还差不多。”
膳堂里很快摆上了饭菜,白神医大快朵颐之际,衡玉在廊下交待了翠槐一番:“去前头客院里,收拾一间最大的客房给白爷爷住,再挑两个机灵勤快的小厮……”
翠槐刚应下离去,便有一名女使寻了过来。
“姑娘。”那女使福了福身,轻声道:“老夫人和郎君说,让您忙完了之后,还回前厅说话。”
衡玉默默看了眼天。
“走吧。”
逃是逃不掉的。
回到前厅时,衡玉只见祖母正坐在那里吃茶。
“阿兄怎么站着?”衡玉跨进厅内,随口问。
走来走去的吉南弦闻言看向妹妹。
是他不想坐吗?
他坐得住吗!
“说说,什么叫定北侯给咱们家做赘婿?”吉南弦刚示意下人刚门合上退出去,便神色焦急地问:“方才那位白先生在此,我忍着没给你露馅,你现在总该解释解释了吧?”
见他这模样,衡玉拿尽量舒缓的语气道:“阿兄勿急,此事有隐情在。”
吉南弦正色以待,又有一丝戒备:“先说好,不准撒谎!”
“阿兄杯弓蛇影了不是。”衡玉也不卖关子,很快便将大致经过说了一遍,但只提了萧牧此前中毒昏迷命悬一线,并未细说下毒之人是晏泯等诸多内情,晏泯之事她还没和萧牧仔细对过,尚且不确定适不适合说。
虽然他说她只管看着办便是,但分寸还是要有的。
孟老夫人和吉南弦也听得出她有意略过了一些,但也都并无意过多追问——再是结盟,也没道理过度追究别人的私事。
若果真关乎结盟大局,小玉儿也不会瞒着,该说的时候自然会说。
再者,今日的重点也不在定北侯中毒之事的真相之上。
“当真就只是逢场作戏?”吉南弦盯着妹妹问。
衡玉:“?”
什么叫逢场作戏?
“权宜之计。”衡玉纠正道。
孟老夫人含笑点头:“救人总归是没错的,我们小玉儿不拘小节,临危应变,当夸。”
听得自家祖母此言,吉南弦才真正松了口气。
在这个家里,骗他好骗,但休想有人能骗得过祖母——祖母都信了,他自然也没道理再多疑了。
还好还好,本以为要朝赌夕输。
吉南弦那口提起来的气,再次松了下来。
“都这般时辰了,阿兄还不入宫吗?”为免自家兄长再揪着不放,衡玉先发制人地问。
“圣人今日不临早朝,这般时辰太子殿下正和百官议事,我晚些去也无妨。”
“虽太子殿下此时不在东宫,阿兄却也当持以勤奋之姿才是。”
听她一副劝人勤勉的语气,吉南弦看她一眼:“还不是因为你,若不然我方才便走了。”
不过也确实不宜再耽搁了。
吉南弦向祖母行礼罢,便赶忙上值去了。
“你阿兄忙去了,你可有事要忙?”孟老夫人笑着看向孙女:“要不要坐下陪祖母继续吃茶?”
对上自家祖母那双含笑的眼睛,衡玉总觉心中打鼓,刚想要寻了借口遁走时,便刚巧有了送了专合她这瞌睡的枕头来:“二姑娘,前院有女使寻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