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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未有亲自去扶,是顺水将老人搀了起来。
老人苍老下耷的眼睛里满是泪:“少……阿妙,你可怨我吗?”
“我若说不怨,你信吗?”妙娘子看着她,问:“就算当年之事尽是王鸣父母拿的主意,你无法做主,可这些年来我待你如亲祖母,你分明可以早些告诉我真相的,不是吗?”
“是,是我……”老人满眼悔恨愧疚,几乎说不出话来。
“我也不求什么解释,再多的解释于我也没有意义了。”妙娘子道:“我知道,你有你的顾虑和为难之处,你还要为那生死不知的孙子思虑,自揭罪过的确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你有你的难处,我也有我的委屈。对于这些不公与隐瞒,我做不到不介意,此一点也请你能够理解。”
“我懂,我知道……”老人的泪砸在灰蓝的衣襟上,已不敢再去看甘妙的眼睛,只一味点着头,低声道:“理应如此的……”
她听懂了,从此后,再回不到从前那般了……
看着老人扑簌而落的泪珠,其中有愧责有难过有凄凉,衡玉虽有些感慨,却也不认为妙娘子的话哪里重了。
相反,那些话已是极克制,极包容了。
换了她,恐怕还做不到如此。
所谓亲亲相隐,于律法之上固然无错。然而在律法之外,也绝无道理去要求受害之人毫不介怀。
“我要说的都说完了。”甘妙道:“至于王鸣之事,你请教吉姑娘便是。”
她知道衡玉还在调查此事,说话间便目色温和地看向衡玉,衡玉则朝她微一点头。
“走吧,咱们去看看大黑。”甘妙向柳荀道。
一直在旁静静听着的柳荀,看向未婚妻的眼神尤为温柔怜惜,此时闻言露出笑意,道了个“好”字。
他轻挽起未婚妻子的手,二人一同出了后堂。
衡玉坐在椅中,看着泪流难止,佝偻的身形微颤着的老人道:“您不妨也坐下说话吧。”
老人也不强撑,口中道着谢,颤巍巍地坐了下来。
“昨日那乔家夫妻的供词,想必已经听说了吧?”衡玉问。
老人忙点头:“是,都听到了……乔家人说,他们的儿子也是出城后便没了音信,至今也是下落不明。”
乔家便是在王家之前,与甘妙定亲后儿子“暴毙”的那户人家。
也是那四户人家里,除了面前的王家祖母外,唯一还在营洲的知情者,且这对夫妻已有了第二个儿子。
前日苗家人被抓去官府,逃兵役之事败露后,乔家人自然也难逃审讯。
昨日的堂审,衡玉也在人群中旁听,此时脑海中便重现了昨日那乔家夫妻的供词——
事情已经败露,眼见逃脱罪名无望,那乔母于堂内低头垂泪,乔父情绪失控之下,言辞则格外激动——
“是,我们是逃了兵役,但也是被你们官府逼的!”
“那要逼死人的征兵令是你们官府下的!暗示我们有法子可以逃过征兵的也是你们衙门里的人!我们照办了,给了银子送了好处,可儿子又丢了,不知道被你们怎么样了!是死是活都不清楚!而如今,官府又要治我们的罪!”
他前面所说的“官府”,显然是晋王在时的营洲府衙。
此言无疑激起了千层浪。
裴定印证问:“你话中之意,是指当年逃兵役之举,是勾结收买了营洲衙门中人?!”
“若不然呢?我们这些寻常百姓,何来的门路!又何来的胆量!没有他们谋划安排,逃又能逃去哪里?”
裴定:“既如此,为何不在你们的儿子失去音讯之后,将此事报明官府?”
“我们敢吗?迟迟等不到儿子的音信,我们去找过那人,可他只说已经将人送出了城,余下的事就跟他无关了!找得烦了,便百般威胁我们!你们这些官府中人,都是官官相护一般黑,只怕根本不会帮我们找儿子,反倒我们刚开口便要被关进大牢治罪了!”
这自然是事情刚发生时的真实想法。
而在那之后,纵然营洲城换了新主人,但他们也有了新的孩子。
纵然是为了这个孩子,他们也断不敢冒险报官,因为他们清楚自己是有罪的。
至于长子……他们能做的,唯有继续留在营洲等待着,只盼着哪日能出现奇迹转机。
裴定:“那是上一任府衙留下的纰漏过错,有罪要论罪,该找的人也理当要去找——当年替你们谋划此事的衙门官吏,是何官职?姓甚名谁?你们可还记得了?”
这些细节,是王家祖母所不知情的,当年负责此事的她家中儿子儿媳,她并不知具体。
故而这乔家夫妻能给出的线索,便格外关键了。
已是罪名难逃,再无隐瞒的道理,抱着最后一丝或能寻回长子的希望,夫妻二人将当年那人的身份姓名供了出来。
他们说出了一个名字——冯远。
衡玉回忆罢昨日公堂上的供词,便对身侧的老人道:“据乔家夫妻之后的供述中可知,他们的儿子假死后半年的时间都藏身在营洲城中,就是为了等待冯远安排出城的时机。所以,乔家儿子被送出城的时间,是和王鸣是极接近的。或者,二人根本就是‘同一批’被送出去的。”
“再往上那两名与妙娘子定过亲的人,因时间又隔得远些,且这两户人家皆已不在营洲界内,故而还需官府继续探查。但就已知乔家儿子和王鸣的遭遇和出城时间来看,他们的失踪,多半是遭遇了相同之事——且失踪者,或不止他们二人。”
那样的世道里,这样的发财之道,既然都已经冒险了,又怎会满足一两个。
冯远经手之下,逃兵役的不止一两人——
如冯远之流者,必然也不止一两人。
这背后牵扯的利益之大,所涉之人之广,怕是会越挖越深。
而当下的重点在于,当年失踪的人,究竟遭遇了什么——
想要知道答案,便需找到冯远。
衡玉那些推测,王家祖母听得不甚懂,但也明白了此事远比自己想象中更复杂,愈发不安道:“那……阿鸣还有可能找得到吗?”
她流着泪道:“阿鸣是个好孩子,就是太顺从他爹娘的安排了……我没想替他辩解什么,他错了就是错了,若能找得回来,流放也好受刑也罢都该受着……吉姑娘,我知道此事如今是官府在查办,但还是想求求您帮帮忙……”
衡玉没有犹豫:“这是我答应过你的,定会尽力而为。”
此事的确是府衙在查,但萧侯行事有始有终,也未曾因为妙娘子之事已了便就此搁下此事。
早在昨晚,他便使人去查了有关冯远的一切在册或不在册的过往痕迹。
只是时隔久远,营洲城又已换了天,从前的官员或贬谪或流放,去处各不相同。而这冯远当年的官职也不算大,不过是个七品小官,想找到此人需要时间,也需要运气——到底,还在不在世间尚是未知。
她能帮上忙的,便是做好两手准备,万一寻不到冯远的踪迹,便需推拟出王鸣的画像来碰运气了。
得了她这“尽力而为”四字的王家祖母,满面感激地再三道着谢。
衡玉暂时无意再多言,将要起身之际,忽听有说话声和脚步声靠近了此处。
柳荀在堂外止步,身侧多了个小厮。
衡玉看去,一眼就将人认了出来,这是萧牧身边常跟着的那位。
所以——
“吉画师,侯爷让我给您送个信儿!”那小厮笑着行礼罢,便上前将一张字条递上。
还真是“信”啊。
衡玉接过,打开来,只见其上字迹工整有力,只短短一行字而已——已寻到冯远,人已押回。
衡玉颇惊讶。
这么快?
她赶忙往外走,对翠槐和吉吉道:“走,回侯府。”
定北侯府内,外书房中,印海口中正“啧啧”着。
“人抓到便抓到了,使人审着就是,又非是什么十万火急的要紧事,将军怎还至于亲自写了字条使人送去给吉画师呢?”
“也不知这究竟是为了所谓正事,还是觉着时辰这般晚了,久不见吉画师回来,借故催人回家?”
“将军,虽说是烈女怕缠郎,可咱们也不好黏人黏得这般紧啊,万一叫人小姑娘看轻了去,只怕反而坏事……”
第107章 孔圣人那种以理服人
印海于被赶出去罚站的边缘疯狂试探,已近习以为常的萧牧倒未见异色,只于书案后抬眼看向他,平静问:“你又懂了?”
印海含笑转动佛珠:“属下修的便是参悟红尘之道,于此等事上,自然也是多多少少有些心得在的……”
“纸上谈兵乃兵家大忌,待你哪日姻缘得成,再来授业不迟。”萧牧抬笔蘸墨间,无甚表情地道。
“将军此言差矣,正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属下正因立于局外才能看得清晰,一旦入局,反倒要蒙了双眼失了清明了——”
“世间事,入局于否,未必你说了算。”萧牧落笔批改公文,头也未抬地道:“既说完了,便照例出去站着吧。”
印海微笑。
好一个照例。
印副将照例出了书房,照例守在书房门外廊下,照例吹着冷风,照例叹了口气。
“如我这等不惜己身,冒死谏主成大业者,实在也是不多见……”
一旁的近随听得一个激灵,暗暗心潮澎湃,低声问:“印副将口中的劝谏将军成大业……是何业?”
是他想的那种吗?
——朝廷成日疑心这个疑心那个,对他们定北侯府和卢龙军百般戒备打压,要他说,将军倒不如反了算了!
印海感慨:“自然是娶侯夫人之大业。”
“啊?”近随只觉一盆冷水兜头泼下,且觉得此大业,较之他想的那种大业,甚至还要更艰难许多,不由就道出了心中迟疑:“印副将,此事……当真有希望吗?”
他有生之年,当真能见到侯夫人这种神奇的东西吗?
“怎么没有呢……”印海含笑看向前方:“瞧,救苦救难的女菩萨这不是来了么。”
若问救得什么苦难?
自然是他们将军迟迟未能开窍之苦,情路不通之难。
含笑间,印海抬手行礼,扬声道:“吉画师回来了啊。”
衡玉点头,回礼:“印将军——听说已寻到那冯远了?”
此事不是什么说不得的机密,也用不着谨慎避讳。
“是。”印海并不多言,抬手示意身后书房的方向,笑道:“将军就在里面,此中详细吉画师不妨去问将军。”
人是将军煞费苦心哄回来的,他若半途截下说个没完,只怕就不止是罚站这般简单了。
衡玉笑着点头,正要开口请人通传时,书房的门已被人从里面打开了来。
开门的是一名着黑衣的近随,他朝衡玉做了个“请”的手势。
衡玉进了书房内,萧牧已搁了笔。
见少女手中抱着的是那只鎏金六角手炉,萧侯微展眉稍许。
“侯爷,那冯远人呢?可审出什么来了?”衡玉进来便问。
“就在府中,已让严军师去审问了。”
“严军师?”想到那张总是笑吟吟,慈祥和蔼的脸庞,衡玉有些意外:“这是打算以理服人了?”
萧牧沉默一瞬,才点头:“嗯,以理服人。”
——孔圣人那种以理服人。
旋即看向站在那里的衡玉:“也想去看看?”
“不必不必,严军师睿智,想必极擅攻心,那冯远定也耍不出什么花样儿来,我且与侯爷一同等结果便是。”
萧牧:“那不妨坐下等。”
衡玉点头,却是问:“侯爷想必用过晚食了吧?”
萧牧“嗯”了一声,看向她:“比不得你的晚食来得热闹——”
“今晚的确极热闹,佳鸢娘子,裴家姑娘都在,没想到顺水小哥竟也烧得一手好菜。”
萧牧“哦”了一声。
“只可惜侯爷不在。”衡玉最后道。
萧牧将这句自动当作马屁来听,似漫不经心般道:“你若叫上我,我又岂会不在——”
衡玉立即露出笑意:“侯爷身份这般贵重,若是去了,多少会有些叫人惶恐。况且您如今最需要的便是静养,岂好随意出府走动?”
“本侯在你眼中就这般娇弱?”萧牧半真半假地微皱眉。
“哪里哪里,谁不知侯爷神勇无双——”衡玉赶忙打散这个话题,未作停顿地问:“侯爷想吃芙蓉糕吗?”
“?”萧牧险被这忽然转变的话题闪到腰,下意识地就答:“本侯不吃甜食。”
衡玉轻“啊”了一声,从袖中摸出一只被帕子裹着的纸包:“我还给侯爷带了两块儿呢。”
“你做的?”萧牧立即问。
“我哪里有这个手艺。”衡玉道:“此番妙娘子之事顺利解决,真相大白之下,又如愿与苗家断亲,如此值得庆贺的时刻,唯独缺了出力最多的侯爷不在——饭间,我尝着这芙蓉糕倒是绵而不腻,便悄悄给侯爷带了两块儿回来。”
方才那替衡玉开门的近随听得此言微微瞪大了眼睛。
这种举动让他不受控制地想到了自己每每和弟兄们吃罢饭,都会捎上剩菜骨头带回去给狗吃的画面——
他们侯爷怎可能吃这种东西!
况且还来路不明!
近随嫌弃间,只听自家侯爷开了口——
“你既说得这般意义非同寻常,那本侯便尝一尝。”
近随的表情顿时裂开了。
衡玉便笑着上前去,双手递上。
萧牧接过,打开帕子,又打开那层干净的油纸。
他隔着油纸将点心送到嘴边,刚咬了一口,嚼了嚼,便听衡玉问:“如何?好吃吗?”
点心入口绵密却松软,香甜而不腻。
感受着这份味觉,萧牧如实点了头。
“我就说吧。”衡玉露出笑意:“侯爷从前不喜甜食,那定是没遇着合胃口的。”
萧牧很利索地将两块芙蓉糕都吃下,待咽下最后一口时,神色忽然一顿。
“你方才说……并无做点心的手艺?”他向衡玉问。
“天赋异禀之处已然颇多,若连厨艺也这般精通的话,岂不叫旁人没活路了?”女孩子承认起不足来,也与旁人不大相同。
而萧侯的重点只在一点之上:“所以,那次的点心不是你做的?”
“哪次?”衡玉不解。
萧牧唯有细致道:“奚人之事后,你曾差女使送点心于我表谢意——”
也亏得衡玉记性好,经此提醒很快便恍然了:“……那是佳鸢娘子送来同侯爷道谢,托我从中转交的。”
萧牧:“……”
“侯爷误以为是我做的?”衡玉这才知自己竟还抢过佳鸢娘子的功。
“没,随口一问。”萧侯的回答逐渐简短无力,似透着不愿回首之感。
衡玉已然会意,轻咳一声,正要再开口时,只听有人叩响了书房的门。
“将军——”
是严军师的声音。
萧牧:“进来。”
“将军,吉画师——”严军师走了进来行礼,见衡玉在,倒也不觉意外。
“严军师。”衡玉抬手施礼。
严军师面上笑意可亲地朝她点头。
萧牧:“问出来了?”
“是。”严军师语气轻松平和道:“是个寻常的小角色,三言两语间便悉数招认了。”
衡玉颇钦佩地看着他,看来严军师果真深谙以理服人之道。
见萧牧未开口,她便问道:“经冯远之手逃兵役者,想必不止王、乔二人吧?”
“没错,据他招认,此类之事,他前后做了不下二十桩之多。且只他所知,当年的营洲府衙内,暗中行此勾当的同僚,便另有三人。”
严军师说话间,将一张折起的名单递上:“此上有他供出的同僚姓名,以及他所经手的逃兵役之人,只是时隔久远,有一半人的姓名身份应是当真记不得了。”
衡玉下意识地看向那张被近随递到萧牧面前的名单。
上面……怎么有血迹?
只一瞬,衡玉便意识到——
大约是她对“以德服人”的印象太过刻板局限了些。
好在她的反思与适应能力一贯颇强,只一瞬便将神思拉回到了正事之上:“所以王鸣他们出城后,究竟被带去了何处?是死是生?”
这才是最关键的问题。
严军师细细道来:“这冯远并非是什么手眼通天的人物,彼时晋王治下又颇严苛。他为了将这些人送出城去,免不得要四处打点,为免太过频繁招人注意,多是要等候合适的时机,再将人一次送出城去。故而乔家那位郎君假死在前,之后在城中躲藏半年之久,才得以与王鸣一同被送出城,据冯远供述,那次他总共送了五人出城。”
“他有一位同样行此勾当的同僚,也有一批人要送出去,二人原本提早暗中联络好了一名开私矿的黑商,派人在城外接应——”
衡玉微微皱眉。
所以,冯远是打算将那些逃兵役的年轻男子,卖给私自开矿的黑商。
那般世道里,既是过不得明面之事,这种两头买卖,倒也并不稀奇。
到底赚这种银子的人,既冒了这么大的险,有趁机多捞一把的机会自然不会放过。
“只是如此简单吗?”
书案后,萧牧也问出了衡玉心中的怀疑。
“自然不止。”严军师道:“那晚,他们送王鸣那批人出城的人迟迟未归,第二日被发现死在了一条山道内,王鸣等人则不见了踪迹——”
衡玉思索道:“黑吃黑?”
“冯远他们起初也是这般猜测的,但吃了这么个哑巴亏,又折了人命进去,总不甘就此罢休,故而也百般探查过,但竟是什么都没能查出来。”
严军师又补一句:“便是一丝一毫的蛛丝马迹也不曾查到——”
衡玉闻言眼神微变,看向萧牧。
第108章 是劫是缘
萧牧与她对视间,已笃定道:“做得如此干净,只怕下手之人非同寻常。”
“是。”严军师道:“那冯远等人也察觉到了异样,故而自那之后,因怕惹祸上身,便未敢再做过助人逃役的勾当。”
萧牧的手指轻压在那张名单之上:“对方既目标如此明确,那王鸣等人的失踪未必是独例,继续查下去看看。”
严军师应下来。
衡玉亦听懂了他话中之意。
此前晋王征兵,并非只限于营洲城,而是整个北地。
重压之下难免会有反抗,昔日逃兵役者,必也远不止这张纸上所写的寥寥之数。
想来那不会是一个小数目……
而他们当中,有多少人尚有消息,有多少人被转手当作货物卖了出去,又有多少人和王鸣等人遭遇了同样之事——
已隔了这般久,要想将这些一一彻查清楚,过程必然复杂繁琐,费时费力。
思及此,衡玉不由再次望向萧牧。
“将审出来的结果告知裴刺史,让府衙对外暂时模糊说辞,不必公布案情细节,以免于民间引起揣测,打草惊蛇。对外只道冯远已被缉拿归案,招认了罪名,让府衙依律处置了即可——”
说到此处,萧牧声音微顿,看向严军师:“人可还有气?”
“将军放心,仍存一口气在。撑到送去府衙处置,问题尚且不大。”严军师面上笑意温和。
衡玉将这番对话听在耳中,后知后觉地想通了方才严军师进来时的那句“三言两语间便悉数招认了”,究竟该如何理解。
非是三言两语,而是三言两语间——
虽后者只多了一个字,却为整件事赋予了无限可能。
论起用词之妙,严军师倒无愧文人身份。
无愧文人身份的军师大人朝少女笑得一脸亲和。
总是要维持住和气的形象才行的,毕竟,托蒋媒官说亲之事,他可是认真的。
“我这几日会尽快将王鸣的画像推演出来——”衡玉最后说道。
萧牧看向她,道:“从王鸣等人失踪的方式来看,他们会出现在明面上的可能小之又小。推演人像颇费心神,不画也罢。”
“无妨,接下来能查到哪一步谁也无法预料,万一到时用得上呢?且画像的过程中,或也能多了解些其它线索与可能。”衡玉道:“王鸣失踪时已年满二十,且距今不过四年而已,是极易推演的,费不了多少心神。”
听她坚持,萧牧便也点了头。
“若无其它事,那我便先回去了。”衡玉捧起手炉,又补了一句:“时辰不早了,侯爷记得早些歇息。”
“嗯,本侯这便回居院。”
衡玉倒没想到这人听劝听得这般迅速,反应了一瞬,出于礼节道:“那……一起走?”
“也好。”萧牧自书案后起身。
严军师多少有点欲言又止。
为何侯爷问都不问一句他还有没有事情要说?
虽然的确也没事。
萧牧临离开书案时,扫了一眼,道:“不必使人整理案上之物,公务尚未处理完毕,维持原样,以便明日再理。”
“是。”严军师应了下来,却又隐隐觉得哪里不对。
不让动便说不许动便是了,后面又解释的那般细致作何?
这哪里像是他那惜字如金的侯爷?
心中纳闷儿的严军师待萧牧衡玉二人走后,双手抄进袖中思量了片刻,到底是绕去了书案后,弯着腰细看着桌上之物。
一摞批好的公文,几折未批的公文,一折批到一半的公文……
笔墨之物,镇纸笔架——
严军师先是轻“咿”了一声,待伸出手将那只绣着兰草的雪白帕子拿起来瞧了瞧,又“嚯”了一声。
“严军师,将军不是才吩咐了要维持原样吗?您这……”这般鬼祟之举,叫近随实在看不下去了。
“嘘!”
严军师看了他一眼,而后将帕子放回,并细致地进行了归位。
做完这一切,朝那近随悄声问:“吉画师的?”
近随点头。
严军师面上浮现欣慰笑意,下意识地看向书房外二人离开的方向。
如此静静出神片刻,待提步离开书房后,那笑意逐渐化为了一声喟叹。
“军师何故叹气?”印海含笑跟着他一起走下石阶:“如今将军身侧也有并肩之人了,不是甚好吗?”
“将军所处之境地,所背负之过往与去路,注定于常人不同……”严军师望向夜色,又叹口气:“时机复杂,倒是不好说是劫是缘了。”
“那不是正巧了。”印海笑道:“吉画师刚巧也是个与常人不同的——”
二人又并行了一段路,印海打了个呵欠,声音愈发随意:“至于是劫数还是机缘,尽可随缘就是……”
浅浅月华下,衡玉与萧牧不紧不慢地走着,翠槐在一侧提灯。
“冯远已被缉拿归案,逃兵役案便也算了结了。”衡玉问:“至于王鸣他们的下落,线索到此已经中断,侯爷何故还要深查下去?”
“此时言之过早,唯有继续查下去,才知线索是否真正中断。”萧牧的声音于夜色中尤为沉稳平静:“兵役案固然已了,失踪之人纵有罪在身,却也尚是北地百姓,既守着这一方城池百姓,便没有理由就此放弃他们。”
“我原以为侯爷会有更深的思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