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能为尚未发生的事打包票呢?
“————”
张开的嘴又一次成了血盆大口,毛和吻部以及耳朵尾巴一起长了回去,再次变成狼人的朗下意识地伸手,在看到自己的手是狼人的爪子时又瑟缩了一下。
但最终,那只手果然还是将叶棠的手握进了掌中。
“我去。”
“我要去。”
只要是与你一起,再远的地方都是我的归宿。
哪怕我们的感情并不对等,你也是我选择成为人类的一切理由。
……
“后来呢后来呢!?贤女大人与银狼大人有没有幸福的生活在一起呀?!”
穿着红色天鹅绒斗篷的小女孩揪着老祖母的裙摆不停摇晃,她急切地想要听到老祖母所说的故事的结局。
老祖母慈祥地抚摸着小女孩的头顶,她带着小女孩走进了一座宏伟的纪念馆里。
纪念馆最大的展厅里放着两座雕像。前面的那一座雕像十分巨大,占据了整个展厅的三分之二。
这是一座女性雕像,雕像中的女性带着无上的慈悲,眉目温柔的闭目而笑。在她呈现出保护姿态的双臂里,有许许多多种类的兽人带着各异的表情仰望着女性。
“哇啊啊~~好美~~~!!”
小女孩惊叫着跑了出去,在老祖母“慢点跑”的呼唤声里又跑了回来:“祖母!这位就是你刚才说的贤女大人吗!?一定是贤女大人吧!她那么漂亮!像天使……不,像女神一样!”
老祖母呵呵笑着:“对兽人来说,那位确实就是女神吧。”
“在银狼大人的守护下,贤女大人果然跨越了大洋,走遍大洲。贤女大人的所到之处,人类与兽人都停下了无止无休地相互攻击。不论是人类还是兽人都意识到这样的相互攻击是没有意义的。人类与兽人都该将生命用来做有意义的事情。”
小女孩困惑地眨眨眼睛:“更有意义的事情?”
“例如去爱人。去守护对自己来说重要的人。还有……为自己心爱的人创造更加美好的世界。”
老祖母与小女孩的身边不断有人走过。
这些人有的长着鸟头,有的长着带鳍的耳朵,还有的被人一吓、背后生出了老虎的尾巴。
当然了,即使身边走着这样拥有动物特征的人类,不会变身也没有动物特征的人类也不会大惊小怪。
因为在这个世界里,“兽人”也仅仅是如同“黄种人”、“白种人”、“黑种人”这样的概称。不论是“狼人”还是“兔人”,都只是人类中的一个种族。
“咦?可是贤女大人身旁没有银狼大人欸!这些摆雕像的人怎么能分开贤女大人和银狼大人呢?”
小女孩早就为故事里强大帅气又对贤女充满忠诚与爱的银狼所折服。她为贤女的雕像旁边没有银狼的雕像而愤愤不平。
老祖母有些无奈:“因为命人雕刻了这座贤女像的人是尤利塞斯陛下嘛……”
“在贤女大人离开了这个国家之后,坏贵族们偷偷放了遭到软禁的皇太子,还帮皇太子篡权夺位谋杀了女王陛下。女王陛下死后再没人能阻止这些坏贵族挖煤采煤,污染环境。三年后,王都爆发了一场极为可怕的雾霾……”
想到幼时自己的父亲给自己形容的那场浩劫,老祖母浑身颤抖了一下。光是用听的,那场浩劫都成了她的童年阴影。可想而知那场浩劫实际有多么可怕。
“毒雾杀死了很多很多的人,坏贵族和新王却只是逃到别的地方继续他们的奢靡生活。尤利塞斯陛下实在看不惯这些坏蛋不顾人民的作法,揭竿而起,最终成了这个国家的王。”
“在尤利塞斯陛下的请求下,贤女大人回到了这个国家,帮尤利塞斯陛下驱散了笼罩在王都上空的浓雾。尤利塞斯陛下想娶贤女大人为后,贤女大人却是又一次与银狼大人一起不告而别。”
“据说这尊雕像是尤利塞斯陛下亲自画的草图。只可惜尤利塞斯陛下去世时这尊雕像还没有完工……”
小女孩并不喜欢听沉重的内容。老祖母还没说完她就跑去看另一座雕像了。
另一座雕像倒是双人的了。一位坐在书本堆上的少女认真地阅读着膝上的书本。在她的身后,站着默默守护她的狼人。
“祖母!这是贤女大人和银狼大人吗?”
“不是哦。这座雕像是大学者与贤狼大人。大学者是贤女大人的女儿哦。也是你现在穿的这件斗篷的来源。”
老祖母并不责怪注意力转移得飞快的小女孩,她走到小女孩面前,弯下腰笑道:“亚贝城里随处可见的红色天鹅绒斗篷就是用来纪念大学者的。《小红帽》这个故事你还记得吗?”
“记得啊!”
小女孩用脆生生的声音道:“就是小红帽去送吃的给老祖母,路上遇到了大灰狼!大灰狼套小红帽的话想去行窃老祖母的家,结果被赶来的小红帽妈妈骂了,之后洗心革面知道工作才是正道的故事!”
“对。就是这么一个故事。”
老祖母笑着点头:“故事里的小红帽呀,就是大学者。”
“大学者继承了贤女大人的智慧与善良。为兽人翻译人类的书本,为人类翻译兽人的言语,她是出色的语言学家。遍览群书的大学者还是著名的历史学家,她向人类与兽人揭示了彼此都遗忘在历史长河中的、曾经相互帮助,相互支撑的历史。”
“不仅如此。大学者非常擅长创作童话,她是厉害的童话作家。你床头上摆着的童话里有好几本都是她写的哦。大学者还是植物学家和美食家呢!她与贤狼大人的故事也是一段佳话呢!……”
老祖母后面的话小女孩没听进耳朵里。因为她瞧见了一个十分英俊的男人。
男人很高,长长的银发扎在脑后,焦糖色的脸上生着深邃的五官。最吸引人的是男人的一双眼睛,他的眼睛是无瑕的银色。
那片银海中倒映着被阳光勾勒出金色边线的贤女雕像。
小女孩看得目不转睛,直到老祖母叫她她才回过神来。
等小女孩再去看那银发男人,男人早已不在原地了。
纪念馆外,亚贝城为灿烂的阳光所笼罩。路上有叫卖红色天鹅绒斗篷的小贩,更有无数为孩子购买了斗篷后将斗篷穿在孩子身上的家长。
数百年前,谁又能想得到贤女与银狼的传说,大学者与贤狼的佳话会从这件斗篷开始呢?
——《小红帽》与成为了人类的大灰狼(完)


第38章 灰姑娘的继母1
叶棠还没醒就听见有人在自己面前哭。
“母亲、母亲求您睁开眼睛,求您睁开眼睛啊!!”
“我们是绝对不会让那个贱-人的孩子进这个家的家门的!所以母亲,求求您,不要丢下我们!不要离开我们!!”
贱-人?孩子?进这个家的家门?
莫非自己这次穿到了某个豪门文的世界里?
叶棠想着,艰难地拧动眉头,试图撑开自己的眼皮。
原主应该是在她穿过来之前就咽气了。这具身体不光沉重,还十分疼痛,身上一阵热一阵冷。本应柔软的被子盖在身上就像几百斤的铁板将人焊死在坟墓里,叶棠连呼吸都困难。
“水……”
随着叶棠沙哑地呻-吟出声,她也看清了用左右双声道吵醒了自己的两人。
这是两个长相极为艳丽的金发少女。左边的少女年纪要大一些,她有一双极美的、如同紫水晶一般的眼睛,鼻子高挺,朱唇殷红,皮肤白皙。就是她那头浓密的金色卷发……巨大而排列整齐的螺旋就像是弹簧或者是钻头,让本来就美-艳到充满攻击性的少女看起来更有恶女气质。
右边的少女扎着双马尾,马尾下端果然也坠着弹簧钻头。与左边的少女相比,她的眸色更淡一些,是接近紫藤花的粉紫色。因为脸生得特别小,五官又特别细腻精致,少女看起来就像活生生的人偶。偏生就是这种精致让少女看起来是个刻薄相。
即便叶棠尚未从系统那里接收到这个世界的剧情,她也敢肯定:面前的这两个少女绝壁是原作中拿了“恶役千金”、既恶毒女配剧本的坏心眼角色。
“母亲!您醒来了?!您是要喝水吗?我现在就去为您拿!”
年长的金钻头“啪嗒”、“啪嗒”地跑了出去,留下双马尾还握着叶棠的手。
“您终于睁开眼睛了!您不知道我和迪娅有多担心您!”
叶棠脑仁一疼,随后得知了双马尾的身份。
双马尾名叫葛罗莉娅,是原主的小女儿。给叶棠端来凉水的金钻头是克劳迪娅,是原主的大女儿。原主大名安娜罗洁·海德林。旧姓是克里斯塔。
没听过安娜罗洁·海德林这个名字很正常,但恐怕全世界没有人没听过原主的另一个名字:
灰姑娘的后妈。
是的,安娜罗洁就是那个奸懒怂毒、贪婪成性,带着女儿们刻薄灰姑娘辛德蕾拉,为了让自己的两个女儿能嫁给王子而亲自动手砍掉大女儿脚趾,小女儿脚后跟的恶毒后妈第一人。
克劳迪娅与葛罗莉娅就是双脚废了不说,最后还被鸽子啄瞎了眼睛的恶毒姐姐们。
一饮而尽杯中的凉水,叶棠并不想责备克劳迪娅竟然给病人喝这么凉的水。毕竟克劳迪娅与葛罗莉娅一看就是娇生惯养的女孩儿,两人不具备常识程度的医学知识也是正常。
发着高烧的叶棠实在没力气对一杯水的温度斤斤计较,她沙哑着嗓子对两个女儿道:“迪娅去找医生……告诉医生我发烧了,需要退烧药。莉娅你去拿一个银币,雇一个仆妇来照顾我五天。接下来的五天,你们都不要来见我,我需要好好休养……”
“母亲!我不要!为什么我和迪娅不能来见你!?”
双马尾的葛罗莉娅扑在叶棠的床边,哭得梨花带雨。金钻头克劳迪娅也是满含泪光。
“您是还在生气吗?因为我们无意中答应了让父亲把那个贱-人所生的私生子带回来……!”
叶棠真想告诉葛罗莉娅和克劳迪娅她只是怕把感冒传染给她们俩罢了。
但根据原主的记忆,这个世界的医学水平虽然已经达到了发现“细菌”的程度,但人类对“病毒”的认知还十分浅薄。平民大众对于疾病的理解还停留在“坏东西作祟”这个程度上。
随便把“疾病传染”挂在嘴上,在平民的观念里就等于是替魔鬼代言,诅咒他人也染上瘟疫,是会引起恐慌的。
“母亲,父亲提起那贱-人生的私生子时是问我们想不想再要一个妹妹。我与莉娅都以为父亲这是要和母亲再生一个孩子,所以才会回答父亲说:‘是的!我们想要一个小妹妹!’。”
克劳迪娅的眼泪沾湿了她的整块手帕,看得出她已为此自责了多久。叶棠心中叹息,只能感慨原主的丈夫是真的鸡贼。
《灰姑娘》的版本很多,流传最广的迪某尼版本里灰姑娘辛德蕾拉的父亲是一个富商,富商死了妻子,很快又娶了一个带着两个女儿的寡妇。她想让寡妇替经常出门做生意的自己照顾自己的女儿。谁想出门做生意的富商这一次再也没能回家。
富商死后孤苦伶仃的辛德蕾拉成了继母与继姐们欺负的对象,只能穿打了补丁的灰衣服的她成了“灰姑娘”。
但在最初的版本里,辛德蕾拉的父亲并没有死。这位父亲娶了寡妇之后问辛德蕾拉与继女儿们想要什么礼物。继女儿们一个说想要华服,一个说想要宝石,只有辛德蕾拉说想要碰到父亲帽子的第一根树枝。这位父亲在做完生意回家之后就真的给了继女儿们华服与宝石,只给了辛德蕾拉一根小树枝。
正常人会这样厚此薄彼地亏待自己的亲女儿吗?尤其辛德蕾拉的父亲只有辛德蕾拉这一个亲生的孩子。再是胳膊肘往外拐,真的会有一个亲爸在送了华服与宝石给再婚妻子的拖油瓶后,还好意思只给自己的亲女儿一根小树枝?
更别提后来辛德蕾拉的继母与她的两个恶毒女儿不光夺走了辛德蕾拉的华服与宝石,还把辛德蕾拉赶到灶炉边睡,以至于辛德蕾拉沾了满身的灶灰,成了“灰姑娘”。
被贪婪的继母还有恶毒的继姐们当作免费的奴仆来使,辛德蕾拉每天都要去她母亲的坟上哭三次,这才把小树枝浇灌成了小树。而辛德蕾拉的父亲就这么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地放任自己的亲女儿过着这种地狱般的日子,从不曾试着对女儿施以援手……
辛德蕾拉的父亲怎么能这么心安理得呢?
现在这个理由揭晓了。
——辛德蕾拉的父亲压根儿就没有再婚。他的妻子打从一开始就是安娜罗洁。只是他背着安娜罗洁,在别的城市出-轨了辛德蕾拉的母亲。
在这种通讯不便,一个人身份的真实性与婚姻状态很难验证真伪的年代,辛德蕾拉的母亲恐怕在一开始时根本不知道和自己在一起的是个有妇之夫。她更不会想到自己拼了命为心爱的人生下的孩子,其实是一个出生既带上了原罪的私生子。
这就可以解释为什么辛德蕾拉的父亲可以眼睁睁地看着亲生女儿受苦:先背叛安娜罗洁的人是辛德蕾拉的父亲,辛德蕾拉的父亲自知理亏。于是安娜罗洁与她的两个孩子欺负私生子在辛德蕾拉父亲的眼里就成了“没办法的事”。
这个男人不愿意为了一个辛德蕾拉就与安娜罗洁闹翻。也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了。
原主安娜罗洁早就知道丈夫对自己不忠。但俗话说一-夜夫妻百日恩,即便没了恋爱这种感情,安娜罗洁对丈夫也终归还是有情分在。原主不想与丈夫闹得难看,自己变成街头巷尾的笑话。也就当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听说。
然而随着辛德蕾拉渐渐长大,辛德蕾拉的母亲因病死去。原主安娜罗洁这点最后的体面也被丈夫亲手撕破了。
原主的丈夫要带辛德蕾拉这个私生子回家,这等于他承认了自己的不忠,还表明了他不认为自己的不忠是一个错误。他这是逼着妻子与女儿接受他的不忠,容忍他的错误。
原主顿时成了苏豪区最大的笑话。
性格要强的原主受此打击一病不起,又在病中丧失了生存的斗志。叶棠因此穿了过来,接手了被原主放弃的这个身体。
“迪娅、莉娅,我并没有在责怪你们。”
叶棠说着咳嗽起来。这具身体的状况太差了,空腹、脱水导致了晕眩与耳鸣,要不是她的精神足够坚韧,只怕光是咳嗽这几下她就又要晕厥过去。
“我也不怪那个私生子和她的母亲。”
““母亲!?””
克劳迪娅与葛罗莉娅同时愕然,两人都瞪大了眼睛,一脸的手足无措、难以置信。
用上全身的力气拉起克劳迪娅与葛罗莉娅的手,面色青灰、仿佛丧尸说话的叶棠咳嗽道:“你们还不明白吗?真正该责怪的人是谁……”
喉咙好痒,痒到发痛。顶着喉咙里像是被塞了个海胆的痛苦,叶棠一字一句道:“倘若……倘若你们的父亲没有背叛我……没有、出-轨咳咳咳……那怎么会有……私生子……”
“私生子、什么都不知道……你们的父亲、却是、什么都——”
叶棠疯狂地咳嗽起来,咳得肺都要从嘴里蹦出来。她死死地捂着自己的嘴巴,尽可能不让自己的飞沫碰到克劳迪娅与葛罗莉娅。
“母亲您不要再说话了!”
克劳迪娅与葛罗莉娅一起扶住差点儿丧失意识的叶棠,她让叶棠躺回被窝里,再帮叶棠掖好被子。
说不出话的叶棠流着生理性地眼泪瞧了两个女儿一眼。克劳迪娅与葛罗莉娅心中一颤,两姐妹很快从屋子里退出,在门后对视一眼。
“……母亲说得是对的。”
“是啊。如果父亲不出-轨,哪里会有什么私生子。没有私生子,父亲也就不用带私生子回家。父亲不带私生子回家,母亲也不会被那么多人嘲笑——”
擦干眼泪,克劳迪娅去找医生,葛罗莉娅去雇仆妇。躺在床上的叶棠烧得昏昏沉沉,两天后才终于又清醒了过来。


第39章 灰姑娘的继母2
镜子里的女人已经瘦脱了形,她的面颊深深地凹陷进去,衬得她的眼睛像两颗青蛙的眼珠一般鼓在外面。
女人脑袋上的头发稀稀拉拉,颜色是褪了色的淡黄。同色的眉毛修过了头,又细又尖,还斜飞上挑。缺乏色素的薄嘴唇唇峰尖锐,哪怕是弯唇而笑也显出一种深入骨髓的尖酸刻毒来。
叶棠长长地叹了口气。这就是她现在的模样。
看看挂在卧室正中央的那张新婚肖像画就可以知道,原主安娜罗洁的长相原本没有这么可怕。风华正茂的她也曾眉梢眼角洋溢着动人笑意,坐在丈夫的身边小鸟依人。
婚姻变味的太快,就像大夏天里隔夜的饭菜没放冰箱。任你刚出锅时再是美味佳肴,第二天也是又馊又臭,还变了质。
安娜罗洁不愿意面对现实,哪怕明知自己的婚姻已经是一桶泔水,还在不停地往生活这张餐桌上铺蕾-丝桌布,放昂贵的瓷器,拿大堆大堆的鲜花来装点,再邀请外人来参观她这“充实又幸福”的生活。
直至她的丈夫为了辛德蕾拉这个私生子将这张徒有其表的华美餐桌掀了个底朝天。
叶棠不喜欢自欺欺人,她很想马上和安娜罗洁的丈夫、汉斯·海德林这个脏东西一刀两断。
无奈这个国家的当代法律对她并不友好。
法律规定:丈夫只要能拿出妻子不贞的证据就能离婚,且让妻子净身出户。妻子却需要证明丈夫除了不贞之外还有其他的恶行,如偷窃、暴力、酗酒、赌博欠债、走私、逃避兵役、杀人放火……诸如此类,才有可能离婚。
妻子离婚时能得到多少财产全看丈夫的恶行严不严重。倘若丈夫的恶行不够严重,妻子很可能一个子儿都拿不到。
在这之外,法律不允许任何夫妻离婚。哪怕双方自愿离婚也不可以。这也使得无论平民还是贵族都在背后调侃,说:离婚那么麻烦,不如做寡妇鳏夫。
直接杀了汉斯不是个可取的想法,叶棠只能捏着鼻子多做一段时间的“海德林太太”了。
“母亲。”
门外有人敲门,叶棠听出是大女儿克劳迪娅的声音。
“进来吧。”
叶棠转过身去,进门的克劳迪娅与葛罗莉娅都怔了一怔。她们都以为自己会看到一个憔悴又哀伤的母亲。
母亲休养了五天身体才将将好转一些,昨天她终于得到医生的批准,说是今天可以下床了,只是母亲的病体尚未痊愈,还需多加静养,不要操心劳神。
两人完全没料到站在窗前的母亲虽然气色不佳,却不憔悴也不哀伤。连往日里神情中总是无意间透出的那一缕疲惫也一扫而光,不见踪影。
“迪娅、莉娅,你们来了。”
尽管声音还是那个带着些大病未愈的嘶哑与低沉的声音,但说话的安娜罗洁竟有了从容与底气。她生着细纹的凌厉面孔上写着骄傲与矜持,眼中的冷光又亮又利,让人汗毛直竖。
“母、母亲……”
葛罗莉娅想要冲上抱抱母亲与母亲撒娇,又因为今天母亲的不同寻常而不敢造次。克劳迪娅是大姐,自诩已经过了抱着妈妈撒娇的年纪,更是脚步都不敢挪动一下。
“让你们担心了。”
主动走过去给两个女儿一人一个温暖的拥抱,叶棠摸了摸克劳迪娅的头顶,又抚了抚葛罗莉娅的脸颊。
这两个女孩都是好孩子。她俩的眼角直到现在都还是红的,充满胶原蛋白的青春脸庞上也都带着化妆品都遮不住的黑眼圈。
仆妇告诉叶棠,因为她不允许两个女儿到房间里探望她,她们就一直守在她的门外帮着仆妇做些烧水换水、搓毛巾、洗衣服的杂事。
叶棠相信如果自己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克劳迪娅与葛罗莉娅确实会朝死欺负辛德蕾拉——在克劳迪娅和葛罗莉娅的眼里,辛德蕾拉和她的母亲是破坏了这个家庭和谐幸福的罪魁祸首。克劳迪娅与葛罗莉娅有多么爱自己的父母,尤其是母亲,她们就会有多恨辛德蕾拉的母亲和辛德蕾拉。
十六岁的克劳迪娅与十四岁的葛罗莉娅说白了还是孩子。汉斯是这个家的顶梁柱,是两个女儿眼中的权威。克劳迪娅与葛罗莉娅不敢去怪罪出-轨的汉斯,也不愿意去玷污自己心目中父亲的形象。辛德蕾拉的母亲已经逝去,辛德蕾拉又踏足了这个不属于她的家。自然,两姐妹的愤恨全部倾泻在了辛德蕾拉的身上。
原主安娜罗洁自己都没法不恨辛德蕾拉,又怎么可能制止女儿们欺凌丈夫的私生女?
站在安娜罗洁的角度,叶棠可以理解她的怨愤。叶棠不会站着说话不腰疼地指责她对待私生子不够宽容。
不过现在在这里的不是安娜罗洁而是叶棠,所以叶棠不会让克劳迪娅与葛罗莉娅变成名副其实的恶役千金——就算出于功利的角度来考虑,招惹身为故事主角的辛德蕾拉也是不智之举。再说人活一世,天天盯着别人的生活而不去享受属于自己的人生不是一种极大的浪费吗?
克劳迪娅与葛罗莉娅本性不坏,又正是如花似玉的年纪。比起在阴暗的角落里欺负人,她们更适合在阳光下自由地奔跑,尽情地让笑容充满自己的青春。
很久都没被妈妈抱过的克劳迪娅有些害羞,她的双颊红得像粉-嫩-嫩的苹果一样,但她又舍不得推开叶棠。
爱撒娇的葛罗莉娅就更是尽情地蹭在叶棠的怀里,好一会儿才在姐姐的眼神提醒下想起来:“对了母亲,父亲他……回来了。”
“是吗?汉斯回来了。”
出乎女儿们的意料,叶棠平静得很:“那么我们就一家人一起用早餐吧。”
克劳迪娅背上汗毛倒立,只当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被叶棠松开,她就乖乖地跟到了叶棠的身后,与叶棠一起走下了楼梯。
海德林家是介于中产阶级与贵族阶级之间的小康之家。比起祖孙四代挤在一个小楼之中的落魄贵族来说,海德林家要有钱得多。从社会地位的角度来看,海德林家却是难登大雅之堂。
“噢!安娜罗洁我的爱!你终于肯下来见我一面了!我还以为你还在生我的气!”
螺旋楼梯走到一半,叶棠瞧见了楼梯下头的人。
汉斯·海德林有一具上好的皮囊,否则克劳迪娅与葛罗莉娅也不会生得如此出挑。当初安娜罗洁更不会对他一见钟情,带着嫁妆嫁过来之后就把嫁妆给汉斯当了白手起家的资本。
与安娜罗洁还有两个女儿不同,汉斯·海德林的头发是温暖的褐红色。看人时他那双祖母绿的眼睛里充满了其他商人所没有的热情与真挚。他的下巴上留了一圈儿山字形的小胡子,这圈小胡子让他看起来精明又干练,还带着有阅历的男人才会具备的成熟魅力。
汉斯·海德林还是个语言天才。不仅周围几个贸易大国的语言他都精通,本国各个地方的方言他也说得很好。他还很懂说话的艺术,也就是所谓“会说话的高情商”。
“我是还在生你的气啊。”
停步在楼梯上的叶棠皮笑肉不笑。托她现在这个长相的福,她这皮笑肉不笑的表情给人的威压不是一般的大。
汉斯一对上叶棠的视线人就蔫儿了,有种青蛙见到了蛇的意思。
“我的爱,请你原谅我。我真的只是一时受不了诱-惑,这才犯下了大错……”
一时受不了诱-惑?这个“一时”还真是挺长的。
辛德蕾拉都十四岁了。辛德蕾拉的母亲要是得知自己与汉斯在一起的这十五年只是他口中的“一时诱-惑”,不知道会不会气得直接从墓地里跳出来?
叶棠走下楼梯,面无表情。
“那又如何?错就是错。”
汉斯咽了口口水。他感觉从自己身旁掠过的这个女人,不像是他认识的那个安娜罗洁了。
在他的想象中,安娜罗洁应该是歇斯底里的。即便不歇斯底里也该是愤怒暴躁的化身。他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去应对一个被嫉妒与怨恨冲昏了头脑的疯婆子。不想真的见了安娜罗洁,他酝酿好的一腔硬气全成了无用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