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写信给岁安和阿黎,大概告诉他们这个事情。但是孩子们不可能因为一只鹦鹉就回来。
当时,岁安在整军,阿黎在求学,路途遥远,马车太慢,回来也赶不上了。折筠雾很是遗憾,这也是她一生中最遗憾的事情了。
在她看来,将军陪伴了她的一生,也陪伴了孩子们最好的一段时光,但它年老时,还有两个孩子却不在它的身边。
她那日早间起来去看将军,将军努力的睁开眼睛,看了她一眼。
“筠雾啊——”它叫,然后又慢吞吞的把眼睛合上,好像睁开眼睛已经花费了它所有的力气。
折筠雾眼角有些湿润,太医说了,也就这两日将军恐会离世。她觉得应当是今日。相处的久了,可能对方离世自己真的有预感,果然没过多久,将军再次努力的睁开眼睛,用尽最后一句话的力气跟她道:“筠雾啊——山有木兮木有枝……”
折筠雾哎了一声,眼泪缓缓流下,坐在一边,把它当做一个人一般,第一次郑重其事的回它:“将军啊——心悦君兮君不知。”
将军的小眼睛颤了颤,然后缓缓的闭上。
齐殿卿一直陪在旁边,见此有些伤心,“它这也是寿终正寝,活得够长了。”
两人都很伤心,把它的尸体亲自埋在了猛虎的旁边。然后在两边栽上了桃花树。煞有其事的立了碑。
将军之墓。
每年清明,折筠雾和齐殿卿都会带着人过来扫墓,有时候散步散到这边,还会过来歇歇脚,给它们烧柱香,倒是把它们当做人一样看待了。
某年,有文人听闻了太上皇陛下和太后娘娘这一对宠物的故事,便做了一首曲子传唱。
折筠雾听闻后,还让人唱给她听过,不过最后却叹口气,跟坐在下首,陪着她一起听取的小辈们说,“曲子里面写它们两个人关系好,其实不然。”
“它们争吵了一辈子。”


第170章 太上皇陛下番外日常
进了村庄里面, 处处都是农人忙碌的身影。齐殿卿就带着阿宁去田边散步。
“给你一亩田吧?写你的名字。”齐殿卿笑着道:“到时候这亩田就是你的了。”
折筠雾走在他们两个身后,静静的听太上皇陛下忽悠小胖子。
但是阿宁还太小了,根本不懂忽悠是什么东西, 而是已经沉浸在自己有田的喜悦之中。
阿宁一直都在皇宫里面,这些年没少见好东西,但是这些东西不包括一亩田。
实实在在的田, 若是一亩田的地契也就罢了,他绝对不会多看一眼, 但是这亩田就在眼前, 田里长着草, 他就抵制不住这份诱惑。
他如今已经小了一圈的脸露出欣喜的神情,在经过齐殿卿的同意之后, 撒欢丫子的脱了鞋子,捞起裤子, 就往田里面冲。
齐殿卿:“喜欢吗?”
阿宁踩着田里的草, 感受着早春冷冷的水,嘴巴咧开了, 重重的道:“喜欢!”
齐殿卿就笑了, “喜欢就好,那这亩田就给你锄了?”
阿宁年少不知太上皇陛下老狐狸一般的阴险, 点头道:“小事情啦。”
他又不是没锄地过, 他如今怎么着,也不算是一个新手了。
齐殿卿给他戴高帽子,“朕是个严厉的人, 你如今答应了,要是做不到,朕就会惩罚你的。”
阿宁贼兮兮的道:“知晓了知晓了, 皇祖父是个严厉的人,当年还打皇祖母的手板子呢。”
齐殿卿就转身看折筠雾,折筠雾咳嗽了一声,“小胖子被狗追,哭的厉害,我就随意的说了说。”
齐殿卿就跟阿宁道:“那就如此定下,你好好的打理这亩田吧,等到撒秧苗的时候,你还要跟着撒秧苗,收稻谷的时候,也要跟着,可以吗?”
面对突然加上撒秧收稻谷,阿宁也没当回事,他如今信心满满,觉得自己好歹锄过地的,也就是那么一回事情,再加点撒秧也没什么。
他点头了,齐殿卿笑起来,“阿宁,好孩子。”
阿宁第一回 听见皇祖父夸他,高兴的不得了,笑得欢喜,“皇祖父,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的种这块田。”
折筠雾:“……”
希望你记住如今的欢喜。
晚间回到屋子里面,折筠雾就笑着问,“你真要折腾他啊?”
齐殿卿不满意极了,“他是储君,十岁了!”
折筠雾就不说话了,拿着一个瓦罐,一个篮子放好,“明日就给你们用这个送饭吧?”
齐殿卿看了看,还拿手在瓦罐在上面敲了敲,听了听,像模像样的道:“是个好瓦罐。”
折筠雾:“……又不是敲瓜的生熟,你敲什么瓦罐啊。”
真是不懂装懂半桶水!还偏爱现!
她白了陛下一眼,然后到床上去躺着,齐殿卿也不恼,跟着去躺下,将人往怀里搂——这个习惯,几十年如一日,不抱到一块,他就不舒服。
折筠雾:“……都多大年纪了,还黏黏糊糊的。”
她想要自己睡一床被子。
齐殿卿这才恼了,“你就是嫌弃朕了吧?”
年轻的时候不是这般的。
人老了,心变了。齐殿卿细细的说她的变心,折筠雾翻了身,闷笑不已,然后肩膀抖了下,齐殿卿一瞪眼,“珺珺,你在偷笑吧!”
折筠雾笑着转身,从旁边抽出帕子给他擦了擦脸,齐殿卿不解,“什么意思?朕脸上有东西?”
折筠雾点头:“有。有一些气急败坏,我替你擦掉。”
她说完就笑了起来,肩膀又一抖一抖。
齐殿卿:“……”
这笑话一点也不好笑嘛。
他钻进了她的被子,硬生生的箍紧了她的手,这才满意的睡过去。第二天起来,齐殿卿早早的就让小平去让阿宁的小太监叫他起床。
他自己也拿了一把锄头,“朕的田就在他的旁边,也得收拾收拾。”
折筠雾一边替他收拾身上,一边埋怨,“得,估计今年就得在这里过完春夏秋了。”
齐殿卿转身拧了手巾给她擦脸,然后别了一朵花在她的头上,折筠雾一点儿也不想戴,“我都老了。”
齐殿卿啧了一声,“不老,阿昭那些妃子,没一个有你好看的。”
折筠雾:“……”
算了,戴吧,反正陛下就喜欢这些。她站在镜子前看了看,笑起来,“好像真的还不错。”
齐殿卿撸起袖子扛着锄头要出门了,闻言扭头道:“朕说的还能有错吗?”
他一辈子都没有出过错!
他走了,折筠雾笑着摇摇头,然后去厨房,给他们准备点中午吃的东西。陛下这次是真的想要掰正阿宁的坏毛病。
她一边淘米,一边想到了阿昭。
其实刚开始,阿宁这般,折筠雾以为陛下是要亲自教导的。但他左等右等,却没见着陛下伸手管。
当时她还有些疑惑,后来却慢慢的看着阿昭小小的纵容着孩子去玩,去吃,她突然就有些明白了。
阿宁做的事情,都是阿昭小时候没有做的。作为一个储君,陛下对阿昭太过于严格了。他的一生,好像就完全按照陛下的轨迹一般。
早起,读书,勤勉,自省,为国为民,爱护弟妹。这个孩子,其实已经做到了他的最好,从小就懂事,但是因为太过于懂事,他肯定会付出一些代价。
这些代价包括了他从来没有像其他的孩子一般斗过蛐蛐,没有像其他的孩子那般偷懒赖在床上不起床不读书,阿黎还能逃学,他却不行。
他丢掉了一些自己想要去做的事情,所以当阿宁撒娇朝着他说要玩要吃的时候,阿昭点头了。
他点头了,陛下这般通透的人,便也想明白了他的意思,自然就退了回去。
他说:“儿孙自有儿孙福,咱们只管享福就好。”
折筠雾一想到他说这句话时候的落寞神情,便心酸难忍。陛下,真的是一个好父亲,好皇帝。
他真的已经做到够好了。当日,阿昭来请安的时候,她还避而不见,走的时候,也没让人给他送吃的。
齐殿卿便一边泡脚一边拿着一本书看,从书缝里面斜眼看她,见她气得在床边哭,好笑又好气道:“你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就生气了?”
折筠雾瞪他,“要你管。”
齐殿卿就赤脚过来哄她,却也心知肚明的不问缘由,只摸着她的头,“都是个小老太太了,怎么还跟个孩子一般。”
折筠雾便伏在他怀里哭,哭的伤心,然后再低头给他找鞋。她替他委屈。
齐殿卿自己倒是真的不在乎,“人之一辈子,怎么可能做到所有的事情都如自己的心意,阿昭也好,朕也好,都是凡间俗人,大体上是好的,便也不用计较太多了。”
他着实是个通透的人。
折筠雾想到这里叹气。这次陛下看管阿宁,应当也是阿昭求了上来,陛下才管的。只是父子两人私底下说的,没将这场官司放在明面上,折筠雾就也不说,随他们去。
但那天,陛下明显是高兴的,还特意让厨房准备了一头羊。
她猜测着,便是阿昭说了好话。
父子两个都没有疙瘩,便是好的。折筠雾便也放了心。她做好了饭,看看天,见天色还早,便叫小平来,“太上皇陛下和太子殿下可还好?”
小平笑着点头,活灵活现的将田里的情形形容出来。
“刚开始太子起床的时候,还有精神,后来站在田里面去,过了一个时辰,他便想要歇息。之前在冬园里面的时候,他都是能歇的,可是如今在田里,真有那么一亩田,哪里还能有时间歇息。”
“见着陛下挖的田越来越多,他人小,一锄头下去,还要用很大的力气才能翻过来,便费劲的很。”
“所以一着急,见太上皇陛下越来越快,便直接舍弃了锄头,用手在田里面刨泥巴。”
折筠雾目瞪口呆,“那样能翻地吗?”
小平笑着道:“不能,太子殿下纯粹是着急乱来,被太上皇陛下揍了一顿。”
折筠雾:“……”
好,很好。
她拎着瓦罐,笑着道:“走吧,去看看。”
果然到了田里,一大一小两祖孙衣裳上全是泥巴,折筠雾连忙走过去,拿着帕子给齐殿卿擦脸,“你怎么也染了泥,用手刨了?”
齐殿卿没好气的道:“还不是为了追这个小子。”
竟然不小心,在田里面摔了一跤。
阿宁在旁边可怜巴巴的也想要皇祖母给擦擦脸,奈何皇祖母根本没看见他一般,只顾着皇祖父,没办法,只好随意的用田里还算是干净的泥水往脸上擦擦。
然后看向瓦罐,“是什么啊?”
折筠雾拿出一碟子馒头,一碟子咸菜,“吃吧。”
阿宁脸就垮了下去,唉声叹气,“没有肉吗?”
折筠雾:“农家哪里会有肉呢?”
行叭。阿宁只好用满是泥巴的手指甲抓了个馒头啃。
吃完了,还得要回去挖田。不行,他还要想个法子,看看怎么挖田快一点,这般纯靠自己挥锄头,实在是太慢了。
小孩子想着挖田,齐殿卿却在回去之后,一边洗身子一边问折筠雾:“珺珺,你说,朕是不是老了?”
今天都摔了。
折筠雾看着他摔倒在地的膝头叹气,拿出药给他涂抹,一边涂一边道:“小孩子也摔,他们老了吗?”
“你才多少岁啊,活到一百岁,现在才过了一半的日子。”
她擦完了药,见他还闷着脸,便打趣了一句,“那今晚,你吃点排骨汤?”
齐殿卿笑起来,“珺珺,你也不知羞。”
折筠雾起身去放药,“老夫老妻了,害什么羞。”


第171章 太皇太后逝世
阿宁决定去找头老牛。
老牛耕地!自然也要耕田!
他有时候觉得自己比老牛也不差了, 有时候想起来这份委屈,便会挥着锄头挥着锄头就开始落泪,一擦就是一手的泥。
折筠雾挺喜欢这个小胖子的, 每天都能带来欢乐。她看的出,因为阿宁的到来,陛下也开怀了好多。
于是阿宁想要去找头老牛, 她就帮着想办法,“你如今住在这里, 没银子也没物件, 怎么去换人家的老牛?”
“你也不想想, 这个时候,老牛正是得用的时候, 这么多田呢,哪里就能借给你用。”
阿宁也很发愁。他确实什么也没有。皇祖父说了, 他什么都是皇家的, 靠自己赚来的银子和物件还没有,如今在这里, 他是没有资格用长辈们给他的东西换取老牛的。
阿宁也觉得不好。他可能娇气懒惰了一些, 但是基本的道理是懂的。便继续拿着锄头,一边锄田一边想法子。
折筠雾就发现了, 阿宁明显跟阿昭不一样。阿昭做一件事情的时候专心致志, 但是阿宁却不一样,想着想着,那锄头就挥得慢下来了, 明显最初的那股子劲头没了。
她摇摇头,果然见陛下又要瞪眼骂了,便笑着退下, 坐在一边的棚子下面做针线活。
陛下的一块田已经挖好了。
阿宁此时已经变得没那般着急,见自己拍马也难及皇祖父的速度,便索性也不挖了,直接扔掉锄头,砰的一声,坐在地里面就开始想对策。
折筠雾走过去:“想到了吗?”
阿宁苦思冥想,“皇祖母,您说,他们想要什么啊?”
他又有什么呢?
十岁的他第一次想这个问题。
折筠雾就道:“你想想,什么东西是你有的,而他们没有?这样你有的东西,又是他们急需的?”
阿宁便左看右看自己的一身,发现还是没有什么可以跟农人们交换。折筠雾摇摇头,“你好笨哦。”
她都想好了。
阿宁酸酸的目光看过去,“皇祖母,你别打击孙儿了。”
折筠雾:“那你自己想吧。”
她拿出瓦罐,里面熬了一些鱼汤,鲜美的很。
齐殿卿盛了出来吃,折筠雾也坐在一块吃,阿宁舔着脸凑过来,“也没说地没锄完不准吃吧?”
齐殿卿没打算饿着他,将一碗鱼汤推过去,“只要你好意思。”
阿宁自然好意思!
“我还在长身体呢。”
折筠雾笑着给他添了一碗饭,小平就站在一边,见三人吃完了膳食,便又去收拾东西。
等桌面上一空,齐殿卿因为挖完了田,便有了闲情逸致,便让小太监将笔墨纸砚铺在桌子上,然后笑着道:“珺珺,朕给你做幅画吧。”
折筠雾:“……回去再作画吧?”
她还想着回去躺下歇息呢。
齐殿卿:“田间的画还没画过。”
折筠雾:“那你就记在心里,回去慢慢回忆。”
这也行。两个人就回去了。
阿宁:“……”
好过分哦。
如今就只剩下了他一个人在这里。小太监战战兢兢的过来唤他,“殿下,太上皇陛下都走了,咱们也回?”
阿宁摇摇头,看见桌子上的笔墨纸砚却有了主意。他让小太监从厨房里面拿了一口锅过来,然后拿了一根铁棒子,开始敲锅。
他刚刚已经想通了,自己身上有,而村民们没有却又急用的东西,那就是字。
他认字。他能写字。这就是他的本事。这个本事是学到自身来的,皇祖父跟阿爹都不能让他忘记掉那些已经学过的本事。
他决定给村民们写信。于是拿着锅一敲一敲,敲开一户人家就问一问,“想要写信吗?不要钱。”
那些人哪里受过这样的大人物问话,胆小的直接就吓着跪下了,胆子大点的战战兢兢问:“太子殿下,您想要小的做什么?”
阿宁道:“我给你们写信,换你们的老牛,你们觉得可以吗?”
自然是成的。阿宁就获得了老牛一头。他兴高采烈地赶着牛犁地,一天就把这块地给犁完了。
他兴高采烈的回家,发现饭桌上,皇祖父和皇祖母都在等着他吃饭。皇祖父问:“今日可学到了什么?”
阿宁恭恭敬敬地站着,“孙儿学会了用自己的长处去遮盖自己的短处。”
齐殿卿想想,这个想法也没有错,便不去指责他,只道:“这块田,你还要种很久,在这期间,你都要多思多想。”
阿宁就觉得皇祖父真的好好呀。他殷勤的道:“您怎么之前不养我呢?要是养我的话,我肯定比现在更好。”
这句话彻底让齐殿卿高兴起来,说到底,太上皇陛下是个十分自信的人。他就难得的埋怨了一句:“还不是你阿爹,矫情的很。”
不过说完这句话,又觉得在孙子面前说儿子的不是,会让儿子失去威信,于是道:“但是你阿爹已经很好了,以后等皇祖父不在,你也要听他的话。”
阿宁点头。他勤勤恳恳的去收拾自己的田地了。撒了秧苗,还要施肥,更要把这些秧苗插入田里面。
然后就是捉虫,等这一切都完成之后,就可以等着收稻谷了。
也就是这时候,他们才开始回夏园。阿宁明显稳重了许多,读书也越发的用功了,他跟阿爹道:“只有那时候,儿子才觉得学到了的东西才是自己的,那些身外之物,一点用也没有。”
阿昭很欣慰,“你皇祖父确确实实会教人,阿爹就是他一手教大的。”
阿宁就小声的,贼眉鼠眼的跟阿爹说了一句:“皇祖母她老人家就是被他教老的。”
阿昭就拍了拍儿子的头:“你倒是敢说。”
阿昭又带着阿宁回宫去见皇后。他还请了阿爹阿娘去宫里面住几日。齐殿卿和折筠雾答应了。
两个人虽然常年不在皇宫里面住,但是宫里面还有他们的屋子。长时间不回去,偶尔还有些想念。再加上太皇太后还在宫里,两个人怎么样都得进去拜见,于是就收拾东西回宫里面住。
此时天已经开始热了起来,宫里面开始供冰,折筠雾怕热,阿昭便让皇后给折筠雾送冰。
皇后是个很良善的人,没有什么大的错处可以挑,长子死了之后,她除了对幼儿格外宠溺之外,就几乎可以称得上是一位贤后。
有贤德的,就有嚣张的,还有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于是太后回宫,就有人想要来让折筠雾帮他们评理。
折筠雾:“……”
不好意思,一点都不想。
阿宁因为这半年多里面跟她熟悉了起来,时常跑到她这里蹭吃的,日子长了,每回来都能碰见有人在折筠雾住的宫殿前哭诉或者徘徊,他撇撇嘴巴,埋怨阿爹,“所以说,有这么多女人做什么,像您和皇祖父多好,将来我也只要一个媳妇。”
折筠雾笑着道:“这就随你自己了。”
不过阿宁也有地方不解,“您怎么不直接让她们退下呢?在您的宫外面哭哭啼啼的,成何体统?”
折筠雾大笑,“你倒是还知道体统两个字。”
不过无论阿宁怎么问,她还是不愿意告诉他真相。她能怎么说?她能说自己其实让这些人堵在宫里面,也是为了不想去太皇太后那里请安吗?
这话是肯定不能说的。反正那些人在外面哭,又不妨碍她什么,那就随她们哭去吧。
只是没想到过了两个月,齐殿卿和阿宁刚去庄子上面把稻谷收回来,还把这些稻谷给各个宫里面都送了,太皇太后自然是有一份的。
她前头还拉着齐殿卿和阿宁说着话,午膳的时候吃了一大碗肉,晚上就不行了。
齐殿卿大怒,让太医务必把太皇太后就回来,但是太医们都摇了摇头。
齐殿卿颓然的坐在外面,折筠雾给他送了一碗粥,并没有在里面放勺子,他就仰起头,把这碗粥都喝光了,跟喝水一样。
然后两天没有吃几口饭。这两天里面,太皇太后病情越来越恶化,没有醒来的迹象,齐殿卿叹气,接受了这个事实。
“她这一生……这一生里面,不怕任何人,就怕朕。”
虽然年少的时候恼怒过她做事情总是鲁莽坏事,让他小小年纪就要帮着她善后,也曾经气不过去,当面骂过她,但随着年纪越来越大,对她也逐渐没了那一股恼恨之心。
直到她将先帝给杀了,他彻底觉得自己已经接受了这样一个母亲。她可能不好,可能蠢,可能笨,可能总是给他惹事情,年少的时候不愿意理解,也不想去理解,但是年老的时候,却慢慢的随着时光的推移,也开始渐渐地跟自己和解,跟母亲和解。
“不是什么罪大恶极的人,让你恨都恨不起来。你恨她一会儿,她却又能让你心酸一下,最后还能做一件你感动的事情。等你还没来得及感动完,她又做了一件让你恨的事情。”
如此循环反复,便将两人之间的亲情也消磨的差不多了。齐殿卿叹气,“但是这么多年来,其实回过头想想,母后可能对不起天下所有人,但却对得起朕。”
折筠雾摸摸他的头,“我知晓,知晓。你不要再说了,歇息一会儿吧,都两天没有合眼了。”
齐殿卿摇头,“让几个孩子快些回来吧,就算是没有赶上最后一面,好歹也能给她上个新坟。”
正在说,就见太医走了出来,对着齐殿卿道:“陛下,太皇太后娘娘醒过来了,不过看脸色,怕是回光返照,嘴里一直叫着您的名字,您去看看吧。”
齐殿卿就去了。他屏退了所有人,然后问太皇太后:“母后,你醒了?”
太皇太后点点头,记忆却停留在了太子小时候。
她问,“你今日读书了吗?”
齐殿卿:“读了的。”
太皇太后点头,“对。你要好好读书,要不然,就被余贵妃那对小贱人母子给夺了去。你外祖父是镇国公,本宫是皇后,你怎么可以被别人夺出了太子之位。”
她说到这里,便神情疑惑了一下,然后举头四望,突然眼泪汪汪的问,“你看见我阿爹了吗?他怎么还没有来看我。”
这是又忘记了一些事情,给记错了。
太皇太后拍着床板,“我阿爹呢!我要阿爹!你们都欺负我,我阿爹回来杀了你们!”
齐殿卿紧紧的抓住她拍床板的手:“阿娘,外祖父已经回来了,已经回来了,你不要着急。”
太皇太后就笑了:“好,好,我不着急,阿爹,我一点都不着急,你别走了。”
此时此刻,她像极了一个小孩子。齐殿卿到底没有忍住眼泪,她作为阿娘,虽然失职,但是也没有失职。
她虽然醒了过来,但是越发迷迷糊糊,太医说她再睡过去就再也没有醒过来的可能了。
于是一堆人跪在地上,但是太皇太后此时只认得齐殿卿。迷迷糊糊中抓到了他的手,道:“太子,你怎么这么瘦了。”
还以为齐殿卿是在做太子的时候。她艰难的说了一句,“你别饿太瘦呀,你父皇那么壮,你要是太瘦,恐怕都撑不过他。他对你不好,你熬也要熬死他。”
“这个太子之位是你的,谁也拿不走……拿不走……”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
齐殿卿哎了一声。再抬头,只见她已经闭上了眼睛。
齐殿卿叹气,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然后让人大办丧礼。
他对阿昭说:“你皇祖母喜欢热闹,也喜欢风光,却让礼部准备吧,办的越大越好。”
阿昭就去了。这场丧礼因为办的大,耗费了不少银子,有官员还上了折子,说不该如此操办,被齐殿卿直接骂了回去。
他自从做了太上皇之后,就已经不沾手这些政事了。怕他再留在朝堂上面,对阿昭不好。
但是这一次却没有顾及其他,直接剥夺他对方的乌纱帽。回到自己住的地方时,还气不过,道:“一群只知道盯着小事情发作的人,天下那么多贪官污吏,他们怎么不敢去说呢?”
折筠雾就摇摇头,发现他还在气头上,便也不是劝解,只附和,“可能是看你脾气好。”
齐殿卿:“朕的脾气可不好。”
他叹气,“朕这一辈子,也就耗费了这一次银子罢了,有什么可说的。”
确实没什么可说的。有一些言官就喜欢在这些旁枝小节上面计较好搏得自己的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