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盛倒是对她没有敌意。做奴才的,万般不由己,命都在主子身上,他听春隐说过,清莺委实是个老实的,十有八九不是装,便也觉得她不容易。
他对她也尽心些,替她挽着包袱,道:“我手劲大,你尽管跟在我后面走,走得慢了才叫人指责。”
清莺点点头,想到即将要面对的一切,便只能神情僵硬的走路,希冀着这条路远一些。正走着,就见小盛突然转过身来,道了一句:“姑娘,我肚子有些疼,我们可以走慢一点吗?”
清莺连忙点头,“好。”
她巴不得走慢些。
小盛一边走,还一边跟她说话。
“一起来的人里面,刘爷爷就挑中了我一个,他说我机灵,知道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这便很好,至少我不会犯蠢,给他惹麻烦。”
清莺觉得他话里有话,但也不敢确定,她无暇多想,只多嘴答了一句:“可我挺蠢的。”
说完脸红起来,“我不是那个意思。”
小盛能理解她的紧张,“我也明白你的意思,你放心,我懂,你别害怕。”
清莺就垂下了头,她已经被自己蠢得再说什么了。但应了他一声,知道他的善意,心里很感激。进了前院,小盛将她领到屋子里面住下,就住在折筠雾旁边。
清莺在进门的时候,瞧见了折筠雾抱着一只白猫,脑袋上站着一只绿毛鹦鹉。
她就有些不自在和心虚。她自然知道自己是怎么被挑中的,所以见了正主就不好意思。
她想,若不是折筠雾年纪不合适,许就轮不到自己了。
能给殿下做侍妾,确实是得之不易的幸事,她走的时候,多少人羡慕自己。她也以为殿下再怎么样也不会苛待自己,毕竟她是皇后娘娘送来的。
可是殿下一个滚字,让她成了众人的笑柄,她也觉得自己愧于见人,但不知道怎么的,她又从心底松了一口气。
殿下的脾气这般,她做侍妾肯定会害怕的,只在东宫做个奴婢也不错。但娘娘的人给了她一个香囊,香囊里面有可以催情的药。
用水化开,戴在身上就可以了。
她攥紧香囊,心里惶恐的不行。
她不敢说话,折筠雾也挺尴尬的,她只好冲她笑,见她将头低下去,然后就跟小盛说话。
“我先去花鸟房将猛虎和将军送回去,它们今日又打的不可开交。”
小盛:“那你去吧,我带清莺去收拾屋子。”
三人就此分别,清莺见折筠雾走远了,轻轻的呼出一口气。结果气还没呼完,就见小太监带着一个嬷嬷外院子口等着。
清莺脸色再次一白,她看见了,那是皇后娘娘宫里的嬷嬷。
……
太子此时一肚子火。
早间在长乐宫里面,母后竟然又在催他生子。
他说自己厌恶,她却道:“你这般的脾性,怎么能成大事?小不忍则乱大谋,你是储君,十五岁了,再不宠幸女子,难道要叫端王去攻击你不举么?”
“一个储君,若是没有子嗣,那也当不得一国之君,你父皇第一个废了你。”
皇后语重心长的开口,“一个储君,不能有任何毛病,即便你厌恶女子亲近,也不得不亲近,你必须要有子嗣,这皇位才能是你的。被人传出不举的谣言,你脸上有光吗?”
太子觉得荒谬,“难道儿臣为储君,还要怕人说自己不举吗?”
皇后干脆直言:“老大老二都被赐了婚,独你一个没有被赐婚,你还看不出你父皇的态度吗?”
太子恼怒,皇后也很坚持,她忍了这么久,也生气了。
“你赶走了一个清莺,本宫就能送去第二个,你自己试试看。”
太子气的不行,放下“你敢松我就敢赶出去”的狠话,冷哼三声拂袖而去。谁知等他去太后那里请完安,皇后已经直接派人来东宫将人拨到了前院。
太子勃然大怒,对皇后十分不满,摔了一地的东西。
刘太监站在门外,让李太监赶快去花鸟房将折筠雾喊回来。
“也就那小姑奶奶如今还能得殿下心意。”
等李太监冒着汗走了,刘太监心里犯苦。他不敢违抗皇后,却也不敢惹太子殿下,将人领回来,盘算来盘算去,只送去了前院,不敢让她来殿下的面前。
事情做到这一步,刘太监觉得盘算的合适,谁都能讨好,皇后宫里满意,殿下在书房里面摔东西也不会怪罪他,万般皆好,谁知道乐极生悲,只听外面一阵脚步声,小盛领着个宫嬷嬷来了。
那是皇后宫里的,是皇后娘娘的心腹嬷嬷,刘太监赶忙迎上去,嬷嬷却笑着道:“娘娘不放心清莺,便让老奴带着她给殿下请安。”
刘太监当时就觉得坏了,后来也证明确实坏了——等他在门外诚惶诚恐的请示殿下是否要见宫嬷嬷和清莺时,殿下叫她们进去。
刘太监就守在门外,谁知道过了一会,就见殿下在里面怒吼了一声贱婢,然后砰的一声,砚台落了地,刘太监在外面焦急的喊了一声殿下,顾不得许多,就打开了门,只见里面清莺脱掉了外衫,露出了光洁的身子,只一件肚兜挂着,宫嬷嬷额头上面全是血,旁边落着一只砚台。
“刘得福,把她们拉出去杖毙,杖毙——”
刘太监不敢。宫嬷嬷毕竟是皇后的人。但他更不敢反抗,宫嬷嬷被砸的晕了过去,清莺哆嗦着身子,早已经吓得神志不清醒。
如此情形,他觉得自己命可能都不保了,只一边亲自去拖宫嬷嬷和清莺,以此来拖延时间,一边想着怎么化解这次危机,正想着,就见折筠雾从外面跑了回来,额头上汗水连连,气喘吁吁,慌张的冲到太子殿下面前,惶恐了喊了一声:“殿下——”
太子额头爆青筋,“筠雾,去打冷水来。”
他只觉得自己快要气爆了,身体也要爆了。
折筠雾赶紧去打冷水,刘得福也去打水,这样就能再延迟一些时间。唯有小盛,见着已经吓傻的清莺不忍,悄悄的捡了她的衣裳,披在了她的身上。


第14章 换个主子(捉虫) 她能感觉到,殿下很……
太子泡在冷水里面。
元月刚过,还是二月里,冷的很,他冷的直哆嗦,却让折筠雾再给他淋两盆水。
折筠雾眼泪汪汪,一边抹泪一边往他身上倒水,“殿下,不能叫个太医来吗?”
太子冷哼,“这事情一点风声也不能露。”
然后低声骂她,“你哭什么!”
折筠雾如今已经不是很怕太子殿下了,她继续擦擦泪珠子,去打水,“殿下,您可不能有事啊。”
然后又利索的哗啦啦给他浇了一盆冷水。
太子被就咬着牙哆哆嗦嗦的笑了笑——这要不是知道她实诚,是听他的话老老实实算着数给他淋了两盆水,一盆不多,一盆不少,是她的忠心。不然就这一边哭一边毫不犹豫给他倒冷水的举动,怕就是要被他打死。
他也明白自己脾气没有端王那般“温和润玉”,所以就是刘得福也不敢在此时此刻进来,只留下个小丫头在这里伺候着,自己去处理更加重要但却找不到错误的事情,可能外面的事情更加棘手,却也不敢进来给他淋冷水。
太子心里骂一句狗奴才,但也明白天下人皆如此。
然后顿了顿……看向折筠雾,觉得这个小丫头还小,性子老实,又从心底感激他,尊崇他,若是自小呆在他身边,教她养她,说不得以后真能养出个对他没有小心思的。
却随后又觉得没意思:一个小奴婢,他也不觉得有这忠心有什么用,无非就是伺候他用心些罢了。
可用心这事情,谁来做都行,比如说刘得福,为了保住自己的位置,他就得十足的尽心尽力。于是,一个奴婢的忠心,便也没有那般的重要了。
太子心里这般想,对她的忠心不屑,但嘴里却接着她上句话回了一句,“放心,孤不会有事情,有事情的是别人。”
等他没了燥意,他就要亲自杀了那两个胆大包天的奴才!刚刚他还顾及着长乐宫的颜面,让那个老奴才带着人进小书房,谁知道竟然敢用这种下作手段!
折筠雾听见他这般说,就想起了清莺。
听殿下的意思,是要处置清莺了。
她刚刚回来的急,被李太监拖着一路跑回来的,气喘吁吁,没时间去想别的事情就来伺候殿下洗冷水澡了,如今殿下看着没事,她心里静下来许多,大概也能猜到怎么回事。
清莺来东宫的头几日,她以为清莺是来跟她抢殿下近身伺候的宫女位置,所以难免紧张,但是后来春隐跟她说不是。
“是……侍妾。殿下十五岁了,即便不娶太子妃,也该有个侍妾了,这回陛下只给端王和二皇子赐婚,咱们殿下却没有,皇后娘娘那边难免想太多,我猜着,正是如此,所以皇后娘娘才急着送人过来。”
折筠雾就知道清莺不是来跟她争侍女位置的,舒了一口气,“那希望她是个好性子,毕竟是要做主子了。”
春隐当时就看着折筠雾一言难尽,但也没说太多,在她看来,折筠雾心思只在侍女上比她想要做侍妾强,毕竟殿下如今只接受了她做宫女,可没有接受她做侍妾。
若是折筠雾真有了这个心思,恐会遭殿下的厌弃,叫做胆大妄为。等殿下觉得需要一个侍妾的时候,她再去想侍妾的位置,便是“顺从主意”。
她叹气一声,“你啊,就这般傻着吧。”
折筠雾不知道春隐心里怎么想的,她只觉得沉甸甸的心松了松,对清莺多了几份敬而远之。但她跟清莺见面的机会本就不多,只听春隐和夏隐说过她老实,本分,是个跟她差不多性子的人。
春隐还小声的道了一句:“以后她真成了主子,伺候她的宫女也省心。”
谁知清莺没有成为主子,恐怕要立马没命了。
皇宫里面的事情变得太快,都看主子的意思,主子要奴才做什么,奴才就得做什么,主子要奴才死,奴才还要笑着去死,才能不连累其他人。
她抬头看看殿下,又低下头,心里没来由一阵伤感,可能是清莺太像她了,也可能是因为她第一次这般直白的看见两条性命的消逝,让她心里不能平静,神色苍白。
——但这般的神色,太子熟悉的很,眉毛一皱,“你又瞎寻思什么呢?”
折筠雾不想说。
她觉得自己刚刚想的东西太出格了,说出来肯定要被骂。
太子就瞪她,“你怕什么,说,敢说假话就砍了你的手,让你再也不能写字!”
刚还夸她忠心,这会子就琢磨着说假话。
折筠雾吓得一激灵,就说了。但她如今已经是个稍微会说话的人了,于是她说的第一句话,也很得太子殿下的喜欢。
她说,“殿下,您是个好主子,奴婢能跟在您身边,是得了祖宗保佑的。”
太子神情微微缓和,“这也值得你念叨?”
但却听见她接下来说了句让他瞬间冷脸的话。
折筠雾:“可是,可是清莺,清莺的主子没有您好。”
来殿下这里,是清莺愿意做的吗?不是的,她是被直接挑中送来的。
要做殿下的侍妾,是清莺主动要求的吗?不是的,她还是被挑中送来的。
折筠雾小声的道:“殿下,其实奴婢真的很庆幸得你欢喜,这才能欢欢喜喜的活着。”
太子就明白她的意思了。他恼怒的看着这个不知所谓的小丫头,看着她缩着脖子探头探脑,就跟做错事情的将军一般,实在是让人恼火。
没错,清莺是被母后送来的,也是母后派了个嬷嬷来,让她们用下作手段行房,但他恼怒母后的同时,难道就不能杀几个宫婢出气?!
他冷哼一声,突然站起来,狠狠的瞪了她一眼,穿起衣裳,见她已经吓得跪在地上,心里便恨她不知好歹,但又觉得她说得其实很对。
那个叫清莺的,进来的时候哆哆嗦嗦,他看了厌恶,只以为她在害怕,没有多想,如今想来,她确实是在害怕,却不是害怕侍寝,而是害怕用这种手段侍寝。
但她这般害怕,还得去做,因为皇后命令她这般去做。
就好像父皇需要他和端王去斗,他即便看明白了,厌烦恶心这种日子,可还是要遵照圣意去做。
他跟端王,其实在父皇面前,就跟个奴才一般。
想到这里,就更恨的不行——好嘛,他在父皇面前做奴才,如今受还要母后派来的奴才恶心。
他就这般在屋子里面踱步,走来走去,想朝局,想长乐宫,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刚刚的事情就微不足道了。
他想,父皇把他做奴才,他以后就要受更多的气,何必今日只受个没有伤到他的事情就生大气?
太子的气就平了一些,心里难受自己也是天子的奴才,看着窗外,良久才回神,感慨的道了一句:“如此情况,又该怎么办?”
怎能才是个头。
谁知折筠雾以为殿下在问她,直觉他问的是清莺——她刚刚低着头就在想清莺,就在想清莺如果能活下来要怎么办。可能是春隐和夏隐总说清莺像她的缘故,清莺遇见的事情,折筠雾也爱多想一想。
虽然不知道殿下怎么会问她这个问题,但她想来想去。清莺肯定是不得皇后娘娘和殿下喜欢了,如果想要过好日子,她只想到一个,“或许,她可以换个主子?”
太子却在脑海里面直接换成了:换个皇帝。
他心里涌起一股难言的情绪,虽明白她是会错了意,却还是暴躁的一脚踢翻了刚刚泡澡的浴桶,“你好大的胆子!”
折筠雾抬头,看殿下,却惊奇的发现自己此时此刻看着殿下的脸色,没有害怕。
她觉得殿下不是在说她。
那就不怕!
倒是守在外面的刘太监突然听见里面水桶倒地的声音,吓得背后直冒汗,心里叹息一声,觉得清莺和宫嬷嬷这是保不住了,殿下冷静下来还如此生气,想来是真触犯到了他的底线。
然后又怜惜折筠雾,决定待会去杨太监那里给她弄点好吃的,希望她下回也能如此主动去伺候暴怒的殿下。
谁知道过了一会,太子殿下面色如常,齐齐整整的穿着衣裳走了出来,后面跟着个神色平和的小尾巴,然后听殿下道:“把宫嬷嬷和那个宫女送去长乐宫。”
刘太监连忙去了,心里是又惊又怕,因为他发现自己又没有猜中殿下的心思。
他有些惶恐了。
等刘太监走了,太子殿下回书房去写字,折筠雾努力的研墨,余光瞥见太子殿下一直在写四个字:难得糊涂。
他想,他刚刚是激动了,他把人打死了也没用,源头还在长乐宫里。再者说,他不愿意要侍妾的源头还在他自己这里。
打死两个宫婢,不过是被人知道了徒增笑话,不是他想要的。
他这段日子看明白了很多事情,如今这时候,正是要难得糊涂才行。
他写完一张又一张纸,希望长乐宫里的母后也知道他的意思,他退后一步,给足她尊重,她也不要步步紧逼。
谁知道,他写了一晚上的难得糊涂,第二天清晨却见刘太监战战兢兢的跪在地上,小声的道:“殿下……长乐宫那边……那边说,您昨天已经跟清莺姑娘同床了,她便是东宫的人,叫人将她送了回来。”
刘太监不敢说,这事情已经传的沸沸扬扬,太子有了侍妾,属实是个大事情。
太子的脸就彻底沉了下去,这回连折筠雾也不敢跟太子站的太近了,她能感觉到,殿下很生气,很生气。


第15章 看碟下菜 太子被他这语气恶寒了一瞬,……
这两日的事情实在是太过于曲折,清莺的包袱从后院到前院,刚放下,还没收拾,就连人带包袱给送出了东宫,如今,刚过了一天,她又被送了回来。
刘太监看着战战兢兢的清莺,叹气不已,心中暗中道一声造孽。这姑娘的一生,若是没有上天垂怜,怕是一辈子都要在冷宫里面过了,她已经被太子殿下所厌弃。
能留下这条命都是殿下的开恩,如今殿下虽说不管她的死活,但至少还给了地方住,便什么也别奢求了。
他道:“清莺姑娘,您以后就住在静竹轩里面,会给您拨一个小丫头过去伺候,若是有什么需要的,便遣人跟我说。”
清莺连忙道:“当不起公公一句姑娘,公公叫我的名字就好。”
刘太监:“姑娘说笑了。”
虽然没有给名分,但到底是“侍寝”了的侍妾,还是要叫一声姑娘的。
然后招呼小盛,“小盛,你去,将清莺姑娘送到静竹轩去。”
小盛哎了一声,然后跟清莺道:“清莺姑娘,您跟我来。”
清莺就跟着他走。
静竹轩是个很偏僻的地方,离殿下的寝宫很远,住在那边,基本就没有再遇见殿下的可能性了。
如今这东宫里面也没个太子妃,侧妃的,也不用清莺来请安,怕是以后那个小院子就是她常年一日日需要呆的地方。
也许等到殿下登上那个位置,她才能挪个窝,然后一日一日的继续在一个偏僻的冷宫里面过活。
小盛很是感慨,清莺的命,实在是苦。
因是对清莺的第一个印象还好,又觉得她可怜,小盛便情不自禁的宽慰一二。
“姑娘住在院子里,也不必觉得害怕,那边虽是偏僻,但是有条小路穿过去,就离大厨房近,提膳无论早晚,是不是寒冬,提回去都是热乎的。”
清莺听着吃是热乎的,还真的松了一口气,她看小盛的目光真挚而又感激,“小盛公公,多谢你。”
小盛被她看的有些不好意思,“只是些简单的事情罢了。”
清莺却想哭。
一个人的善意对她实在是太重要了。因为小盛在,她觉得这条偏僻冷清的路也不是那么难走,以后的日子也许没那么难过了。
她嘴巴笨,想不出什么更好的话感激,只好道:“小公公,多谢你。”
小盛叹气,到了静竹轩里,见里面打扫的倒是干净,但也太干净了,因为常年没人住,又是个偏僻地界,便屋子能用的东西不多,只一张床,一张小桌子。
这地方怕是刘太监好不容易找出来的,殿下都不知道有这么个宫殿。
小盛就弯下腰,用袖子在床上擦了一把,将包袱放在擦干净的床上,然后道:“清莺姑娘,您先坐一会,小的先去给您领些东西来。”
清莺怕麻烦他,“不要紧的,这些已经够用了。”
小盛却道:“姑娘以后要常住的,还是要备齐全些好。”
他说完就去了春隐和夏隐那边,请她们两个帮忙。他肯定是不敢去找冬隐的,冬隐管着钥匙,六亲不认,且这是殿下厌弃的人,他不敢多生事端,便找春隐和夏隐要新的。
“什么都没有,刘爷爷让我送过去的,我总不能不管,总是皇后娘娘还记着的人,我怕后面生事,便想着还是来找两位姐姐出主意。”
春隐毫不吝啬,清莺也是跟着她住过一段时间的,那丫头也不大,看着可怜,她拿出了一些衣裳和针线布料,小声道:“要是不够,你就再来。”
小盛点头,夏隐拿了个妆奁,“总要梳头的,这里面有小镜子和便宜的簪子,不会出错。”
然后指指门外,“器物我们倒是有几个新的,但是你拿着去惹眼,先等十天半月的,等这事情冷下去,你再过来慢慢送过去。”
小盛觉得有道理,便领着包袱走,谁知道外面秋隐带着玉容来堵小盛,只见她将玉容推了推,“这丫头想去伺候清莺姑娘,小盛,你跟刘爷爷说一说,将她调过去,也算是了却了这丫头的心愿。”
小盛可不敢!虽不知道玉容跟秋隐是一起打什么主意还是两人起了争端,以至于秋隐要把玉容给送走,但到底玉容不是个好相处的,这般的人,他不敢往清莺面前领。
他连忙道:“哎哟,玉容可是姐姐您的左膀右臂,怎么舍得送出去?您还是别说笑了吧。”
“弟弟还忙着回前院复命,这就走了。”
他说完飞快的跑远,觉得这也提醒了他一件事情,给清莺找小丫头的事情,可要好好挑,不能挑个脾气大的。
小盛找到刘太监,“去杂院挑个小丫鬟?”
因为东宫里面只有殿下一个主子,所以杂院的很多小丫头都是可以调走的。
刘太监点头,然后跟小盛低声道:“你挑个本分老实的,良善些的。”
小盛哎了一声,走了。
然后领着东西和人去跟清莺道:“这是阿云,今年八岁,给姑娘帮衬用。”
阿云是个笑起来有两个梨涡的姑娘,连忙道:“姑娘,奴婢阿云。”
看着十分可靠。清莺其实觉得不用阿云自己也能过的,但是她不好推却,怕又坏了规矩让小盛难做,让阿云受罚,便让阿云进屋子,亲自送小盛出门,“小盛公公,多谢你。”
你真是个好人。
小盛嗐了一声,回到前院还有些没回过神,刘太监来喊他,“你想魂呢?”
小盛连忙道:“没什么,只是觉得事情变的太快。”
刘太监叹气,“谁说不是……哎,殿下那边,可怎么办。”
他叮嘱小盛,“这些日子警醒些。”
别惹了殿下的厌。
刘太监只觉得这一月两月的,殿下的气是消不了。
果然跟他都想的一般,一连半月,太子殿下的气都没有消。但他没有摔东西大动干戈的生气,他只是把自己关了起来。
折筠雾和刘太监都知道,殿下大发脾气的时候,是闷不出声的,这就是真生气了。他就呆在书房里面闷闷读书——没错,都不是小书房了,而是湖对面的书房。
湖对面的书房有个好听的名字,唤做溪绕东。
折筠雾被恩准可以进去伺候。殿下闷闷的不说话,刘太监是要站在外面守着的,于是只有她一个人陪着殿下呆在屋子里面,沉默的研墨,沉默的站着,走动,然后给殿下收拾书房。
——但即便这时候,殿下还是会询问她的功课。但他又不愿意说话,就只敲敲桌子,让她写大字,写完了,他觉得可以就点头,觉得不可以就再次敲敲桌子。
反正,他闷闷的,沉默着不说话,不断的读书,写字,看折子折磨自己。
没错,折筠雾觉得这是一种折磨。殿下好像将看书变成了一种发泄方式,盯着上面的字好像盯着什么大恶霸一般,她看着便觉得殿下真不容易。
可殿下再不容易,她也不敢插嘴说话,殿下能容忍她的放肆已经够开恩了,她不能再去惹怒殿下。
她还不敢再问清莺的事情,殿下这些日子生气,她呆在前院,也不敢去后院串门,不知道清莺如今怎么样了,别人也不敢告诉她,怕她被殿下看出些什么问出来。
折筠雾明白他们的意思,也从不主动提,殿下最近好像越来越倾向于她没有秘密,只要他问什么,她就一定要说出来,但凡有一句假话,他就要不高兴。
但她也愿意这般做,因为这样做,殿下就会多喜欢她一些。
无论从哪方面看,她都愿意让殿下多喜欢她一些。于是她主动将自己隔绝了,不出前院不跟人唠嗑,就是将军,她也有半月没见了。
不仅是她,东宫所有的人都不敢频繁走动,就怕触了殿下的霉头,都等着这件事情过去。
折筠雾想的明白,就专心默默的背完书,写完字给殿下看获得他一个可以的眼神后,万事不想,开始给殿下做衣裳。
开了年,殿下又长高了,她给殿下量身子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需要仰视他。
殿下的溪绕东跟寝殿差不多,东边是读书的地方,中间隔着一个堂屋,西边有茶壶茶具等物件,可以休息。
殿下在东边看书的时候,折筠雾就坐在西边做针线。一针一线做的仔细,生怕绣坏了好衣裳。
最近,她还开始给殿下做帕子。帕子上面绣着竹子——溪绕东打开西边的窗户,就能看见殿下上回埋酒的竹林,她每回透过窗户照着绣,将胖竹子细竹子们倒是绣的栩栩如生。
太子有时候抬头,见她认认真真的绣着衣裳,也会发出许是不做太子做个普通人便会知足常乐一些的傻念头,但傻念头就是傻念头,太子通常不会去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