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之前不让你做皇帝,你伤心了吧?恨朕吧?”
太子:“伤心肯定是有的,恨倒是不至于,要是为了这种事情恨你,怕是此恨绵绵无绝期。”
皇帝:“所以,你还是恨朕的。”
他躺了这么久,如今倒是明白了一件事情。
余贵妃临死那么做,并不能个端王带来什么,所有得利的都是太子。余贵妃为什么这么做,皇帝也能猜得出一个大概。
那太子会保端王吗?
这件事情,太子真的一无所知吗?
端王之前跟他说的话,又绕进了皇帝的脑海里。
他便又盯着太子,“太子——你老实告诉朕,你是不是知道端王要谋反的事情?”
太子正经的摇头,“不知道。”
“父皇,端王做的混账事情,您别总赖在儿子身上。”
他想了想,倒是问他,“您是不是疑心病又犯了,想要废太子?”
皇帝就笑了,“你以为你如今,已经稳了?”
太子摇摇头,“从未想过自己会稳,即便以后坐上那个位置,也不会觉得能稳住江山。”
“但是……这个皇位,儿子想要。”
“这是人之常情,但父皇不想给,儿子也不会硬要,这也是父子常情。”
皇帝:“是,是人之常情,是父子常情。”
他的声音慢慢小下去,像是要睡着了,太子就起身出去,却在转弯处看见了皇后。
她不知道在这里站了多久,也不知道听见了些什么。太子走过去,问道:“母后——”
皇后却突然拉着他出门,走了几个弯,这才小声的道:“你,你父皇,都这时候了,还想要废太子?”
太子就想,这该是全部都听完了。他怕皇后坏事,道:“如今事情都差不多了,父皇顾念江山社稷,也不会轻易的废太子。”
皇后的心总算安下来。又问:“余贵妃……”
太子连忙道:“这事情,您真的不要掺和,太重了,一个不好,前功尽弃。”
皇后就垂头丧气的点了点头,“知道了知道了,知道你总嫌弃我办不好事情。”
太子舒了一口气,“是走到这步实在不容易。”
他没有权,没有银子,被皇帝管着连个人都不能用,他能走到这一步,纯粹是靠着天时地利人和,一个能让他往前走的机会都没有浪费,这才走到这里。
所以,一点儿也不能出差错。
皇后就等太子走了之后嘀咕了一句,“你小瞧谁——”


第117章 皇后(2) 一更
太子翻了身。
皇帝的身子再瞒不住,刚开始还有人往外面传皇帝恢复好了,只是需要再养一养,算不得严重,后面一月过去后,皇帝还是没有出来见人,那再蠢的人也要嘀咕嘀咕了。
于是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向太子示好。之前大家揣摩皇帝的意思远离着太子,即便知道那个是有危险的香饽饽,赌上一把就有做从龙之功的可能,但也没人过去,因为皇帝的意思足够明确。
后来阿昭做了皇太孙,圣意就更明显了,太子便虽未太子,却还是个无人问津的储君。
可是如今不同了,端王造反,余贵妃神来一笔,直接让皇帝去了大半条命。虽然还吊着一口气,可谁知道这口气能吊多久。
于是便很多人也不再踟蹰,赶着上太子面前露个脸,争取在太子面前露个脸。
折筠雾还收到了许多折子。这家的那家的,她看得眼花缭乱,这时候就显出她不是一个好的太子妃了。
“好多人不认识啊。”
折筠雾拿着那些折子看,“书政史夫人?书政史……这是什么官职?”
太子笑着道:“不用管,一个小官罢了。”
折筠雾好奇,“小官夫人的请安帖子能到我这里?”
太子就给她挑折子,将几个折子放一起,“这是一块的,跟百官折子一般,有些人没有机会亲自递折子进来,便求着人递过来,也算是个心意,万一你就记住了呢?”
折筠雾看着面前一堆的折子感慨:“真是……之前可没人这般送过,太迫切了些。”
太子却道:“世人皆如此,倒是成了寻常。“
又跟她道:“一般世家不会如此,即便是我这里,他们也稳得很,只有这些不大不小的官着急。”
他此时倒是涌起了一股惆怅,“这江山,说是齐家的,可也不是齐家的,百年皇帝,千年世家,这京都里面的世家不减,皇帝却换了无数。”
折筠雾笑起来,“瞧你,竟然想这个。”
好日子刚过起来,就又开始愁这些了。她给他夹了块肉,然后迟疑的道:“——蜀陵侯府,还没给我递请安帖。”
太子给她也夹了一块肉,道:“也别想着蜀陵侯府,他们家不同,蜀陵侯府不动才是好的,要是他们动了,今晚上,父皇就能气得要废了我。”
折筠雾舒了一口气,“那就好。”
太子看她一眼,“怎么了?”
折筠雾笑了笑,“没什么,我就怕他们因为我的缘故,故意不来,从而导致什么误会给你加了阻碍。”
她有时候真的会这般想!
太子哈哈大笑,把人搂过来揉脸,“都是两个孩子的娘了,怎么还是如此傻乎乎的爱乱想。”
折筠雾从桌子上摸了一根麻花啃,然后也忍不住笑了起来,“是哦,我都这么大了。”
太子就夸:“不大,还小的很。”
只是他们都快认识八年了。
折筠雾勾起指头数了数,“果然快八年了。”
日子过得好快啊。
太子揉揉她的脑袋,“做好了,别总歪着,我去瞧瞧两个小的,你且继续看帖子。”
等人出了门之后,折筠雾才轻声哼了一声:明明是他搂着她歪下去的。
但人走了,她还没反应过来,那就不骂他了。她继续精神奕奕的去看帖子,从中挑选了一些认识的或者觉得有用的人出来,准备下回过节的时候赐点东西下去,表示她是愿意亲近这些人的。
——但绝不敢在最近召开什么赏花宴什么的,皇帝还躺着,谁也做不出这事情。
她便忙了起来,但帖子就那么多,还不能马上给个回应,便没几天,便又闲下来。
闲下来,便索性逗随安说话。她是八月里生的,到今年二月已经六个月了,正是乖巧的时候,也不哭,还爱笑,只要你朝她笑一笑,她就笑得口水涟涟。
折筠雾就觉得这孩子太好带了,而且,岁安还很喜欢听书——就跟阿昭小时候一般。
太子教完阿昭和阿昌回来的时候,就见她还在读弟子规,太子就过去抱起岁安在榻下走来走去逗她,然后道;“刚刚承明殿来了消息,说是父皇可以坐起来了。”
折筠雾手里本就在的一停,“好了?”
太子摇摇头,“没好,只是他想坐起来。”
折筠雾叹气,“他也……太——”
太什么,却没有继续说,即便是在东宫里面,有些话在太子殿下面前她还是不愿意说。
说出来,伤的是殿下的心。
太子却觉得没什么,都走到如今这一步了,他对皇位势在必得。
“父皇心里也明白,只是接受不了。”太子说到这里顿了顿,“他接受不了,我也能理解,毕竟是皇位,不是那么快能让出来的,便多给他些日子吧。”
“这么多年,我并不受宠,掌政不多,如今不眠不休才能稍稍稳住,便也不着急做皇帝,父皇想要躺在龙椅上面,便让他躺。”
他笑了笑,“总不至于,我当着皇祖母的面杀了他吧?”
“等……还得再等等。”
等了这么多年,也不差这一会半会。
于是皇帝发现,太子虽然掌权了,也忙了起来,但有时间,便会带着阿昌和阿昭过来看看他。
除了阿昌和阿昭,还有其他儿子们的儿子孙女,一堆孩子在殿里面坐着,时不时上来两个给他吹首笛子或者谈一首曲子,这感觉还不错。
太子时不时还带着大臣们在外面请见他,问他朝政的事情,偶尔听见不同的意见,也会在他面前像以往一般怒骂群臣,说他们只知道拿着俸禄不做事,简直就是蠹虫。
还别说,不管太子是装出来的还是真心的,皇帝的心里还算舒坦。毕竟不管怎么样,太子的心和态度在这里。
皇帝心里逐渐倾向于让权给太子。太子见状,悄悄的松了一口气,能和和气气的解决事情便是最好的。
为此,三月折筠雾的生辰一过,四月皇帝生辰的时候,太子就也给皇帝送了礼。
是他十余个箱子的弟子规。
箱子抬进去的时候,皇帝吃了一惊,“这是什么?”
太子便笑着把箱子打开,“父皇还记得之前罚儿子跟几个兄弟抄写弟子规么?”
“这是儿臣这么多年写的。”
皇帝看着箱子里面的弟子规,先是高兴,然后便涌上了一股心酸。
太子,其实是极为孝顺的,这么多年,虽然也时常露出生气的模样,但是却不会暗自像端王那般生出不臣之心。
这满屋子的弟子规,让皇帝的心终于再次又软了一些。
“老三……”他喃喃了一声,“这么多年,你断过吗?”
太子回答道:“很少断,只要有时间就写。”
皇帝欣慰,“你是个好孩子。”
太子笑起来,“父皇,你怎么还是跟夸年幼时候的儿臣一般……好孩子……”
皇帝就心情复杂起来,“是啊,你不再是孩子了,你长大了。”
太子恭恭敬敬的坐在下首,“是,儿臣都有两个孩子了,前阵子还跟太子妃说,跟她相识都快八年了,八年转瞬即逝,当年那个时候,儿臣还见不得好看的人。”
皇帝就想起了太子年轻的时候,那时候他满东宫都是丑人,跟在身边的太监扔进太监堆里面便找不到人,普普通通,根本不显眼。
皇帝笑着道:“如今,你的东宫里面还是找不到一个好看的奴才。”
太子:“之前有的,阿昭和太子妃都喜欢好看的,只有一次,有一个不长眼的往儿臣身上扑,儿臣气急了,太子妃便索性将好看的都派了走,此后也再没让年轻貌美的来。”
皇帝:“……有时候,朕总觉得,你其他的不像朕,但痴情还是跟朕一般。”
太子:“父皇,儿臣只爱太子妃一个,您可不如儿臣。”
皇帝也不生气,倒是喜欢太子这般跟他说话,等到吃了太子端上来的寿面,他才心满意足的躺下。
此时太子和皇帝的关系就有了和缓。这两人之间关系和缓,那就是整个朝廷都松了一口气。
唯独太子还没有放松警惕,更加勤快的去皇帝面前侍奉。七月的时候,宫里宫外都有了鲜活气,京都嫁娶也恢复了,大操大办的多,张灯结彩,将之前几个月没有挂的灯笼都挂了起来。
——小贩们都开始赚钱了。
这不是折筠雾说的,而是阿昭的伴读说的。
“之前就是叫卖声都小声一些。”
折筠雾便忍不住道:“为何不是他自己觉得的呢?”
阿昭眨巴眼睛,“自己觉得?”
折筠雾点头,“是啊,有时候自己害怕,便觉得外面的声音少一点。等到高兴起来,听人吵架都觉得静津津有味。”
阿昭却歪了话题,“……阿娘,你听人吵过架吗?”
折筠雾:“听过啊。”
她在云州的时候,可是听人吵过很多次的。
村子里面吵架各有不同,有的吵着吵着就打了起来,有的却只自己一个人骂得高兴就行。
有一回,她还看见有人拿着砧板坐在桥上面剁,一边剁一边骂,好像这般就能有气势一些。
不过阿昭问这个做什么。
“你见人吵架了吗?”
阿昭摇摇头,有些迟疑地说了一句:“阿昌哥哥,他说将来要是见了端王伯父,可能要跟他吵一架。”
折筠雾心里倒是觉得阿昌这个孩子挺不容易的。本来好生生的世子爷,如今已经成了罪臣之子。
不过好在皇帝皇太后以及太子都不打算追究阿昌以及端王妃,所以目前阿昌还是养在东宫里面。
折筠雾晚间的时候就跟太子说,“端王的命还保得住吗?”
当初余贵妃写了信来,就是为了保住端王,但是折筠雾虽然没有问过太子殿下具体的意思,可还是能看得出来,太子殿下并没有打算保端王。
果然听他说:“他的命,不是我能不能去保,而是他已经活得没有人样了,是他自己想要一心求死,谁都拦不住,这样的人,我不会救。”
“余贵妃以为我是个好人……但我不是。”
好人在皇宫里面是活不下来的,太子殿下虽然有自己的坚持,但是绝对不会对敌人心软。就好比如果今天落败的是他,端王早就举起屠刀砍向了折筠雾和阿昭。
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余贵妃自己也知道。但是她却还依旧把希望寄托在太子的身上,太子殿下就觉得挺无奈的。
“怎么就把我想成了会保端王的人呢?端王可是想要把父皇,我,还有阿昭一起送下地狱的人。”
折筠雾想了想,道:“估摸着,她是真的想不出别的办法来了吧。写一封信给你,可能还会引起陛下的怀疑,你信了,保端王,那就是好的,你要是不信,那也不坏,左右事情已经这个样子。”
太子笑起来,摸摸她的头,“我们珺珺也懂得这么多了,真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折筠雾瞪了他一眼,“你且别笑,我这心里总悬得很,陛下一日没有让位,便一日不得安生。”
太子道:“无事,只要不出什么变故,这日子就还能安生。”
谁知道,好的不灵坏的灵,刚过没多久,云州又快马加鞭让人送了信过来。
云州今年又是大旱。
这回谁也不敢隐瞒了,马上让人送信过来。当时是晚上,信送过来的时候着急,先是送到了皇帝这里,皇帝却在睡,这段日子他的精神又有些不济了,于是早早的睡下,那这封信就只有送给太子了。
太子也没有耽搁,连夜让人去唤众臣进宫,共同商量赈灾事宜。
结果就是这么一件小事情,却又在皇帝的心里埋下的祸根。
皇帝那两天当即就对太子甩了脸色。太子回来有些生气,道:“可算知道端王是随了谁,可不就是随了父皇么?总得事事都顺着他,一点都不能失误。”
“况且这也不是失误,是若干老百姓的命,多一点时间,也许就能救活十个八个的百姓。”
他越想越生气,觉得哄了这么久,什么道理什么事情都已经说完了做完了,以为已经大家心里彼此有了数,却根本不管用。
太子很头疼,过去请安的时候,说了一句云州赈灾的话,皇帝当时就没有忍住,往太子身上摔了茶杯。
当时皇后也在场,一双眼睛瞪大了,当时就说了起来:“好狠的心,再怎么说也是您的儿子,怎么能说砸就砸,太子对你多孝顺呀,我看你就是要端王那种儿子治治你才行。”
要皇后说,皇帝这种俗称贱骨头。
在她心里,太子真是个小可怜——日常跟折筠雾谈话的时候,总是会说太子孝顺却比端王得到的东西少,虽然她自己常常骂太子是个孽障,可是她的儿子,即便骂她是孽障她也舍不得打一下,皇帝却总是想骂就骂想打就打。
皇后当时就越想越生气。
她这一年里面,时常过来照顾皇帝,根本没有任何的怨恨——其实还蛮高兴的,皇帝身边总算没有了那些狐狸精惹人生气,她一个人守着皇帝,时不时见一见儿子和孙子,这种日子不要太享受。
结果皇帝顷刻之间,却让太子又成了小可怜。
她心里难受!
太子走之后就开始埋怨皇帝,“陛下也真是的,咱们的太子难道对你还不好吗?我看你是不知足。什么东西啊看的那么重,不就是一个赈灾吗?”
皇帝也气得破口大骂:“那是国之大事,就是朕睡着了,也应该马上来告诉朕,而不是去找太子。”
这让他一瞬间认识到自己已经变成了一个空有皇位,却没有权利的皇帝。
在那一瞬间,所有的恐惧向他袭来,让他知道自己让位之后,会变成一个什么样的傀儡。
他越想越气,就骂道:“蠢妇!头发长见识短,你瞧瞧你自己,知道个什么,就已经开始来指责朕了。”
他气急了,觉得自己怎么娶了这么个东西,于是把枕头一摔,“俗话说枕边人枕边人,你觉得自己配做朕的枕边人么?”


第118章 皇后(3)) 二更
皇后自从年少时嫁给皇帝之后,便没有得过皇帝一句好话。
她这个人不聪慧,心也不良善,做事情直来直去,有时候还会有些小恶毒的计策,让皇帝对她敬而远之,只求她不生事,不求她母仪天下。
——其实皇帝在见识到皇后的恶毒和蠢后,也有过想要废后的想法。
他是个极为自傲的人。刚做皇帝的时候,在承明殿的殿内小门上,有一副他自己写的小对联贴着,上联为文韬武略,下联是先古圣贤。
可见他彼时有多傲。傲气越多,便越是不喜欢皇后的蠢,久而久之,便也不愿意去她那里。但是为了镇国公,皇帝还是忍了下来。
因是忍的,对皇后便更加不耐烦,他对自己有着极为完美的要求,对臣子要有宽恕之心,宽和之力,对儿子要有慈父之心,亲自教导,对妻子,他也有自己的要求,希望自己能做到尊重。
可对臣子宽和,要的是臣子的忠心。对儿子是慈父,要的是儿子的孝心。同理,对皇后有夫妻之礼,那皇后能给他什么呢?
皇后什么都不会,皇后还抖出了他和母后跟褚汀的事情。当时,皇帝恨不得杀了皇后。
还是皇太后说镇国公就这么一个女儿,看在镇国公的面子上也要留她一命。
且当时朝局如此,即便皇后不抖出来,这事情也长久不了,迟早要被人知晓,皇帝当时刚坐上皇位没几年,并没有现在的稳固,所以忍了下来。
好在皇后给他又生了个儿子。儿子看着聪慧,也有孝心,皇帝总算看皇帝顺眼了几分。
可是如今,他看皇后真是哪哪都不如意。脸上已经人老珠黄,性子也还是那般没有长进,说出来的话不过脑子,还敢大放厥词,在他面前训斥起来。
皇后算个什么东西。
他又想到了太子,是不是因为太子如今掌权了,所以皇后就觉得可以训斥他了?
他想到这个就难过,骂道:“你以为你儿子有权在手,便可以对朕不恭敬了吗!便可以对朕说这种话了吗!好啊,你们母子打得好算盘,你们也不想想,朕还活着呢,要废太子,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
皇后被骂懵了,“陛下,你说什么呢!”
她先是反应过来第一句话,“什么对你不恭敬,什么对你说这种话——臣妾之前不都是这般跟您说话吗?”
皇帝心里一梗:没错,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是皇后确实一直这么说话。
然后,皇后反应过来第二句话了,她惊讶的道:“陛下,你还想废太子?”
她勃然大怒,“太子有什么不好的!他受了多少苦啊!”
皇帝气得不愿意跟皇后说话,“你出去!”
皇后却哭得不愿意出去,废太子三个字在她的脑袋里面一直萦绕不出去。
从很久很久之前开始,皇后就担心自己的儿子做不了太子。
她是自小就不在父亲身边长大,虽然大家都说她是世家贵女,但因为寄养在外祖家,外祖家家世一般,她自小吃的用的看见的,都不是其他世家姑娘们所用所看的。
而且,再是外祖家,没有父亲在身边,她还是害怕。
这种害怕的情绪藏在她的心里多年,等到做了皇后,却因为皇帝的不喜欢,皇太后的不满意,更加有些自己说不出来的惶恐情绪。
她本来就莽,但是偶尔这种情绪出来,她就会想要骂人,想要发脾气,于是名声就更不好了。
等到镇国公去世了,她就更加变本加厉的骂人,做什么都不愿意等,不愿意弱于人,又因为性子原因,于是便成了现在的样子。
这其中有皇帝等人的纵容,也有她自己的缘故。最初的那会子,太子做了太子,她以为万事大吉了,但是紧接着,皇帝就提了一个老大出来跟太子比,事事都要比太子强一点,这不仅压在了太子的身上,也压在了皇后身上。
皇后能不恨吗?可惜她不是余贵妃,总能讨得皇帝的欢心,也不像这个美人那个美人,笑起来娇娇俏俏,让皇帝搂着喊美人。
她从来都没有过,输的干干净净,结果儿子好不容易成了太子,又要输。
皇后恨不得扒了这后宫所有小妖精的皮!
后来太子慢慢的长大,越长越好,却总不得志,皇后就想帮帮太子,她已经没了母族,没法子有外戚,所以就想着让皇帝对她喜欢些,以后也好跟余贵妃一般吹枕头风。
皇帝好细腰,她胖,就想饿瘦点——虽然她也想要皇帝的宠爱,但儿子还是放在第一位的。
皇后虽然不聪慧,却也知道,丈夫比不过儿子,儿子在,她就在,儿子要是不在,她这个皇后马上就要不稳。
那这日子还有什么奔头。
所以皇帝刚刚说废太子的话,皇后心里便又害怕又是气愤。
——太子那么好,那么孝顺了,皇帝还是这般苛责于他,简直是不可理喻。
她愤愤不平,还掉了眼泪,“陛下,你这么说,也太没良心了。”
皇帝已经闭了眼睛。他眼不见为净。
皇后就躺在了他的身边。
这事情,是越想越生气的。而且当另外一个人把你当做不存在的时候,你就更恼火了。
皇后此时气得都要升天了。她翻了个身子,戳了戳皇帝的肩膀,“陛下,您自己摸摸良心,咱们老三,哪点对不起你了?”
“你也不看看你自己配不配做父亲,这么多年,你总是欺负他,你以为臣妾不知道?”
皇帝厌烦的将她的手打走,“皇后,你出去。”
皇后却不理他的话,“陛下,你摸摸良心吧。”
皇帝:“……”
他一张脸气得都紫了,本是要叫周全恭进来把皇后赶出去,却觉得跟皇后这样的混人计较简直是有失脸面,叫个奴才进来才叫丢了他的面子,便冷冷的瞪了她一眼,“皇后,你不要得寸进尺。”
皇后一双眼睛盯着他,还去拿他的手,皇后本是好好躺着的,一时间,竟然没有躲闪过去,还真让她拿着手放在了心上。
皇后:“陛下,你摸摸自己的良心,你对得起咱们儿子吧?”
皇帝再忍不住摔开,低声怒吼道:“你别给脸不要脸,再这般下去,你以为朕当真不敢废了你跟太子么?”
皇后就愣住了。
什么——不仅要废了太子,还要废了她?
良心呢!好歹她陪了他几十年啊!
年少夫妻,竟然这般无情无义,皇后呆愣愣坐在那里半天没回过神来,再回过神来的时候,皇帝已经平稳的睡着了。
皇后大恨,也躺了下去,却躺了半天也没有睡着,然后脖子一僵硬,好嘛,枕头没拖住脑袋,有点疼。
她摸了摸枕头,又想起了皇帝骂她的那一句话。
——不配为他的枕边人。
皇后回过味来了,好嘛,这是嫌弃她,所以要废了她。
她又气得发抖起来。
好生生的,凭什么这么糟蹋人。
皇后心里不知不觉又想起了余贵妃,她怎么就狠得下心杀皇帝呢?刚开始她还不明白,现在明白了,还不是为了自己和端王。
余贵妃能这般做,她就不能吗?
很突然的,皇后的脑袋里面就有了这么个念头。
余贵妃杀皇帝,都杀了一半了,她还不能接着做另外一半?
她用命豁出去想接近杀的人,如今就在自己的身边睡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