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王抬头,“父皇,你到底还是疑心重吧。”
“儿臣想,既然你已经知道了这事情,想来之前应当是试探过太子很多次了。”
“可那又如何,太子再是干净,你还是想着不到最后一步,他不站在那个祭祀台上,就不能证明自己的干净!”
端王的声音越来越大,突然激动起来,“——儿臣难道说得不对吗?这么多年,这么多事情,桩桩件件,哪一桩事情您不怀疑!”
“明明这么多年,都是你推着我往前面去,可是后来却怪罪起了我。”
皇帝一言不发的看着他,“你养私兵,你贪污,你造反,你还有理了!你还是无辜的人了!”
端王咳嗽了一声,“那又如何,你是皇帝,就能把儿子玩弄于股掌之中,那我呢?”
“我就不能做皇帝,去玩弄你和太子吗?”
他笑起来,“父皇——你真以为,太子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知道吗?”
他低声的缓缓而道:“太子那么聪慧,他是最了解儿臣的,你想想,为什么这种时候,他敢跟你上去,不就是知道你会查出来吗?”
皇帝:“那你呢?你事先不也没有察觉出来吗!”
“老大,你倒是死到临头还要拖个人下水。”
端王继续咳嗽了几声,“父皇,你看,你还是信的。”
皇帝冷冷看着他,“朕不信。”
端王笑起来,“您不信吗?我是不信的。刚刚你自己也说了,我养私兵,贪污,造反——父皇啊,我为什么要这么做,不就是你逼出来的吗?我尚且如此,被你逼得一辈子都没有可能做皇帝的太子会那般的孝顺你吗?”
他嘴角的笑容慢慢的没了,然后冷冷的开口道:“父皇,您想,太子怎么可能心里不存着怨念。”
皇帝怒骂他,“孽子!你这个孽子!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般!”
端王嘴里笑嘻嘻的,眼睛却阴沉沉的扫过去:“孽子——父皇,你有当我是儿子过吗!”
“我是蠢,才一直相信你是拿我做儿子的,我曾经,多么信任你,信你说的每一句话,信你说我比太子还要好,我以前还嫌弃太子,觉得他是个又倔又蠢不如我,不得你喜欢的。”
皇帝被他一双阴狠的眼睛吓住了,往后面退了两步:“你怎么会这么想——”
端王却不再看他,“父皇,您真的有当我是您儿子吗?”
他喃喃了一句,“是奴才吧,你把我和太子当做奴才看待了。”
“现在想起来,太子十五岁的时候,其实发生过一次改变,他那段时间总是看我的眼神带着些怜悯,我却以为他是看不起我,现在想来,根本不是的。”
“他就是想明白了自己是个奴才,你根本不在意我们,你在意的是皇位,是他能不能做皇帝,而不是我有能力还是他有能力。”
“父皇——太子早就明白自己是你养的蛊虫,早就明白是你的奴才,是一个注定得不到重用的臣子,所以他压着自己,不让自己结交权贵,不让自己触碰到你的逆鳞,但我没有!”
他说到这里,声音又高起来,“我没有,我还傻傻的认为你是爱护我的,是拿我做儿子的,可是你自己想想,这么多年你做的事情,你有拿我做儿子吗!”
“为了打压太子,给了端王的头衔,可却不给我任何的权利,只一个空壳罢了,我那时候还以为你是为了我好,如今想来,只有恶心,无尽的恶心。”
皇帝一巴掌打了下去,“孽子——孽子——不知道感恩悔改的东西。”
端王挨了打,也不恼怒,一张嘴,嘴巴里面全是血,他吐出一口血,再次笑起来,“父皇,怎么,戳中你的心事了——”
皇帝手打了人,却觉得疼的是自己,他手颤抖着,“老大,你是朕一手养大的,这么多儿子,朕抱你抱得最多,对你也是最宽容的,你怎么能这般对朕,怎么能这般对朕!”
端王这回没有再说话了,嘴巴张合了一下,良久后才道:“父皇,从一开始,你就错了。当你起了心思要把我当做一把刀砍向太子的时候,就已经错了。”
“错一步,步步错,父皇,我和太子,都回不来头。”
他抬起头,看向皇帝,“父皇,儿子既然败了,也没什么可以怨恨的,这日子,过的艰难,憋屈,一宿一宿的睡不着觉,我早就不想活了。”
皇帝听了这话,看过去,只见端王的神色已经软了起来,许是死前也懂得说好话,怔怔的跪在那里道:“您那么好,说我是你最喜欢的儿子,将来迟早会帮着你镇海外,得到群臣之心,我便好生欢喜,做什么,都想要做好最好。”
“太子是很勤勉,难道我就不勤勉了吗?你喜欢兄友弟恭,我便对哪个弟弟都好,老五老六老七,难道不是我带大的?”
“可我不懂,怎么一瞬间,大家都变了。父皇您变了,老五老六老七也变了。”
“端王妃也变了,阿昌都不愿意亲近我,就是母妃,也说我是个孽障,蠢货,不及太子的城府深。”
他抬头,“什么都变了,父皇,难道还不能让我也变一变吗?”
“只是,儿子这回,变了,就要被您杀了。”
“被您杀了,也没什么关系,本就是早不想活下去——只望父皇看在儿子是您儿子的份上,好歹不要为难母妃,她是无辜的。”
“既然父皇查明白了这事情,想来也知道母妃不知道此事,是我逼着她走上这条路的。”
他笑了笑,皇帝看着他的脸上满是沧桑,明明不大的年纪,却好像已经成了一个老人,心里也升起了一股心酸。
端王就盯着他的眼睛道:“父皇,儿子去后,您给母妃一个安稳晚年吧,不要让皇后再欺辱于她,就当是做了善事。”
他突然站起来,就要往旁边的墙上撞去。
皇帝眼疾手快,一脚踢过去,便将人踢歪了些,这才没有撞到柱子上。
“你如今想死,却还没有那么便宜。”
皇帝闭眼,看过去,“孽子,死是最容易的,但也是最简单容易好受的,你犯下滔天大罪,难道还想着这般便宜的死去?”
“你不是最厌恶被关起来吗?不是觉得那般生不如死吗?朕就偏偏要你那般的活着。”
正在此时,就听外头一阵脚步声,周全恭的声音在外头响起,“陛下,陛下……余贵妃娘娘她撞了柱子,危在旦夕,她说,说想求陛下恩赏,让她临行前看一眼端王。”
皇帝大怒,“好啊,好啊,你们母子倒是有情有义,死前还惦记着彼此。”
但他还是让人带着端王往余贵妃的宫殿去了。进了宫里面,见余贵妃躺在地上,周全恭也不敢叫太医,只敢叫人给她包扎,余贵妃却口中吐着鲜血,坚决不让人碰她。
皇帝进去的时候,便见人奄奄一息,整个人惨白。
皇帝深吸一口气,心中升起一股难言的情绪。这个女人,给他生了儿子,躺在一张床上,两人一直恩爱,情分非是皇后可比的。
皇帝叹息一声,走过去,见了她头上的伤口,道:“你这又是何苦呢?”
而此时此刻,端王看着余贵妃头上的伤口,却瞬间惶恐起来。
他们之前不是这般商量的。
他给了母妃吃了能吐血的药,但是对身体并没有太大的伤害,虽然会有损害,可养几年就回来了。
这般撞柱子,却是会直接去死的。
端王扑过去,“母妃,母妃你怎么样,怎么样啊!”
余贵妃就笑了笑,嘴巴里面又吐出一口血,头上的血淋淋,嘴里的血不断,看得皇帝心里一酸。
余贵妃……到底是她床头的枕边人。
又听她越来越虚弱的道:“陛下——”
她的手朝着他抓了抓,奄奄一息道:“陛下——您不要怪端王——他是,是被鬼迷了心窍。”
皇帝眼眶一酸。
余贵妃:“陛下——您也不要怪臣妾,臣妾没办法,生了这么个儿子,您想,想……”
她嘴巴里又吐出一口鲜血。
这是装不来的。
此时皇帝让人带来的太医也过来了,这是皇帝最信任的太医,他上前把脉了,然后冲着皇帝道:“陛下——无用了。”
余贵妃强撑着一口气,勉强笑了笑,“臣妾,快要死了吧。”
又看向皇帝,“陛下,臣妾就要走了,您留端王一条命吧,他是你自己教出来的,是你的儿子……”
话说得越来越小声,端王在一侧大喊母妃,皇帝眼泪珠子终于落了下来,然后蹲下去,抱起了余贵妃,“你这是何苦呢,朕没有打算杀你们,没有打算——”
余贵妃咳了一声,抓着皇帝的袖子,慢慢的用沾满鲜血的手朝着皇帝的脸上摸去,深情款款,“陛下……臣妾就要死了。”
皇帝没有拒绝她的抚摸,将脸凑过去,“贵妃啊——”
贵妃的手抚摸在了他的嘴巴上。
“陛下……陛下……你还记得之前,你说臣妾的手……咳——”
她一咳嗽,皇帝张嘴说话,她的是就进了他的嘴里,皇帝也顾不得恶心,“贵妃——”
余贵妃笑着道:“陛下……臣妾,臣妾等着你。”
她的手垂了下去。
皇帝一阵头晕,只觉得四肢无力,他以为自己是伤心难过,但没一会儿,却觉得不对劲起来。
“周全恭——护驾——”
……
“父皇,某一方面上来说,是个十分重感情的人。”
东宫里面,太子正在整理弟子规,一边整理,一边轻轻的跟折筠雾小声说话。
“他不仅重视感情,还喜欢别人重视他的感情。”(丽)
“余贵妃……是他的枕边人,二十几年,不是白白睡在一起的。而且整件事情,余贵妃只有在最后的时候,才偏向了端王,之前并不知情,这在父皇眼里,其实是可以原谅的。”
“此时,她要是以性命相惑,父皇说不得会失去警惕。”
折筠雾听得头冒冷汗,“她会成功吗?”
太子抬起头,“不知道。”
然后拿出了一个小箱子,把一张纸放在了里面。
折筠雾以为是他写弟子规的箱子。但想了想,又觉得不是。
他昨日就让人换了箱子,因为之前写的都已经装满了。
昨日的新箱子已经装了好几页纸,还是折筠雾帮着写的日子,绝对不是现在的这个。
她此时本紧张的在屋子里面转圈,便就过去看,结果拿出纸张一看,发现不但不是弟子规,还是一封信。
信的落款是余贵妃。
折筠雾当时就好奇起来,“余贵妃——她怎么给你写信了?”
她一点也不知道!
太子笑了笑,“刚送过来的。”
折筠雾:“我看看都写了什么——”
太子摸摸她的头,让她看完把信烧了。
“不能留下来,免得成了隐患。”
折筠雾就打开信,只见上面只有寥寥几行字,字也没有写多余的,大概意思是说端王是个蠢货,之前多有得罪,如今,她愿意以性命去试险,只求太子能留下端王一条命。
折筠雾:“………”
这真是不知道让人如何评说。
余贵妃没有觉得皇帝死了端王就能继位,反而求人求到了太子这里,真是……稀奇。
可这里面细细想来,又是一个母亲临终前能为儿子做的最后的事情。
折筠雾知道自己应当有些愁绪,为余贵妃感慨一番,流下几滴眼泪水,但此时此刻,她却没有任何心思去想余贵妃和端王如何,只想一件事情:承明殿那边到底如何了。
太子握住她的手,“你不要着急。”
“万事,都不关咱们的事情,咱们能做的,已经都做了。”
走到这一步,算计到这一步,已经没有什么可着急的了。
果然没一会,周全恭就气喘吁吁的跑了来,跪下道:“太子殿下,陛下病危,还请殿下马上到承明殿去。”
太子立马露出着急的模样,“好。”
他问:“父皇怎么好好的就病危了?”
“今日祭祀还好好的。”
周全恭都不敢看太子的脸,就怕自己看出什么破绽来,这些皇子们的事情,他是一概都不想参与。
他就哭着道:“是,是……端王陛下和余贵妃娘娘,他们想要谋朝篡位。”
周全恭大概把事情说了,“余贵妃已经殁了,陛下突然晕了过去,现在生死未卜,太医已经在看了。”
太子走的着急,脚步生风,“好生生的,怎么会晕倒,可是中毒了?”
说话间,已经到了承明殿,皇太后已经在那里了,她封住了所有的消息,这座宫殿里面只进不出。
太子的话被皇太后听在耳朵里,倒是点了点头,觉得太子应当没问题,要是有问题,就会装聋作哑,而不是这般直言不讳。
她神情憔悴,“太子,你来。”
太子走了过去,“皇祖母,父皇怎么样了?”
皇太后叹气,“不好,还没有查出来,怕不是大秦的药。”
她道:“端王和余贵妃……蓄谋已久,此事古怪,已经在审端王了,只求他不要一错再错,交出解药才好。”
太子就着急的看了皇帝一眼,起来就提了衣袍,“孙儿去会会端王。”
皇太后抹眼泪,“你去,去了之后快回来,这皇宫里面,还需要你来主持大局。”
太子点头,匆忙走了,去了侧殿。然后把里面看守的人都叫了出去。
“孤要单独跟他说话。”
侧殿里面,端王被绑了起来,见了太子进来,痴痴的笑起来,“没有想到,没有想到,母妃竟然选择给你做嫁裳。”
明明他假圣旨都准备好了,母妃只要按照他们的计划去,这事情就还能搏一搏。
他在兵部多年,也不是一无所获,还能有一队兵帮他,只要暂时控制住这皇宫,利用除夕夜宴做遮掩,险中求胜,万一就能成呢?
可母妃,却直接死了。
非但直接死了,还投了太子。
母子连心,她临死前看他的眼神那么绝望,他就知道她的意思。
母妃……为什么啊,他比太子差在哪里了。事到如今,他也不是要活,也不是要皇位了,他就是想要大家承认,要一个胜字罢了。
他失败得太久了,这么多年,他从来没有胜过。都快被这一个字逼疯了。
但说来说去,还是那些话。
“无论是大臣,还是老五老六老七,还有妻子……你好像都比我强,我有时候想,这是不是我的问题,可我想来想去,都觉得不是,我并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可他们却都看不起我。”
“以前,父皇还让我叫你三弟,说你是我的弟弟。”过了一会,端王抬起头,喃喃的道:“后来,他就不不让我叫了,只让我叫你太子。”
“那时候,我才明白,原来这么多年,我唯一压制你,让你觉得厌烦的事情,只是不分尊卑的叫了你一声三弟,而最后,连三弟也不让叫了。”
他输了个干干净净。
太子就静静的看了他一眼,“你确实疯了,一旦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就只知道走绝境,你这种人,不配做孤的对手,不过,也得谢谢你——谢谢你,这么目空一切,这么……沉不住气。”
第116章 皇后(1)) 二更
端王死活不说出解药的方子。太子怀疑他自己也不知道。
皇太后伤心之余,真是恨不得杀了他,又怕有变故,需要端王,便留着人在偏殿,让人看着,别让他出事。
她老人家也看出来了,端王这是不想活了。但他不想活,皇帝却还是要活的。
如今皇帝也不知道何时能醒过来,那就要一个人出来主持大局。
太子是第一人选。无论皇帝是什么小心思,太子此时都不能退下,只能不断往前。
太子点了点头,没有任何迟疑,便带着人忙起来。
先是对外宣布,除夕宫宴撤了,由太后出面,解释事情的缘由。
缘由也没有遮遮掩掩,没了皇帝在,所有的事情都顺畅的很,太子和皇太后说的很直白,端王谋反,余贵妃帮凶,不知道余家诸人有没有参与,但是着大理寺和刑部会审,凡跟端王有染有关之人,先下了大狱再说。
然后便直接让蜀陵侯辅国公以及皇帝几个忠臣心腹进宫商议政事。
皇太后看了他的安排,心里也终于松了一口气,至少皇帝若是真倒了下去,太子不至于一点儿用都没有。
不过她也没有担心太久,第二天晨间,皇帝就虚弱的睁开了眼睛。他第一眼看见的不是别人,而是皇后。
自从他晕倒太子放出了消息,皇后就哭哭啼啼的过来了。皇太后本来还以为她会捣乱,谁知道这次她反倒是比别的妃嫔哭的真心实意。
虽然哭得如同村中妇人,一点儿皇后的威仪也没有,但就是这般,才让太后觉得她是个好的。
皇帝醒了之后,皇太后先说的就是皇后,“未曾想到她对你倒是情真意切。”
皇帝此时非常虚弱,经历了余贵妃的事情,他对皇后倒是真有几分欢喜了。
谁能想到,余贵妃那个毒妇竟然在死前还摆了他一道,听闻端王还在隔壁绑着,皇帝闭眼,想说出一个杀字,却又觉得这般太便宜他了。
之前跟端王两人单独说话的时候,说是这般死去便宜他,是存了几分赌气的心,也是为了让端王活下来,可是此时此刻,皇帝是真觉得死是最简单的惩罚,他不能让端王去死。
端王怕什么,他就要他承受什么。
他撑着一口气,跟太后道:“这个孽子,就不该好好活着。”
皇太后叹气,“太医说你气血虚,怕就是救了回来,以后也不能费心思了。”
皇帝心一沉,他懂太后的意思,却不想就此放权。他才四十多岁,本是身体康健,再活二十年,不成问题。
可是如今身子一垮,难道就要给太子让位吗?
这太残忍了。
皇帝不愿意。他故意没有回皇太后的话,只气喘吁吁的道:“先让太子监国,其他的事情,后面再说。”
他彻底成了个病秧子。
病秧子不能做任何事情,众位臣子到了他的跟前,他手不能动,腿不能动,只能转转脑袋,转转眼珠子,气喘吁吁的说几句话,其他的事情又只能让太子来做。
这般过了几天,皇帝心烦气躁,已经砍了一个太医的头和三个太监的头。
皇太后瞧着也不是办法,便去劝。
劝也没用,谁突然之间从皇帝变成这个样子都烦躁。太后实在没法子,便让皇后来照顾。
她隐晦的表示,“多开解开解陛下。”
皇后跟感动:这么多年,皇太后还是第一次这般的信任她。
皇后保证,“一定会让陛下高高兴兴的。”
她跟皇帝说,“您都是有孙子的人了,民间一般您这个年纪,哪个不是享清闲,您放宽心。”
但开头几句还算像样,后面几句就不行了。
“您想想,您这一辈子,做了多少孽……不是,伤了多少人的心。不说别的,只说臣妾的心,便是被伤透了。”
她一说这个,还就哭起来了。
“余贵妃那个贱人,她算是什么东西,在臣妾的面前吆五喝六的,昂着个头,还翻白眼,真以为别人看不见啦?”
皇帝的心隐隐被气得痛,“闭嘴——”
真想也砍了她。
皇后被这一句闭嘴又伤了心。
“前几日你还说臣妾是你唯一的妻子,这才几天,就又骂臣妾了,实在是伤人心。”
她不仅哭皇帝骂人,还顺便把这么多年要骂的后宫小妖精都骂了一遍,骂得皇帝眼冒金星,倒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气得。
皇后却觉得她跟皇帝渐入佳境,索性就要同吃同住,住在这里,陪着皇帝。
她端起药碗,“臣妾喂您喝药。”
皇帝不得不喝药,有一回呛着了,皇帝大怒,不管不顾的骂:“朕要砍了你的脑袋。”
皇后一点儿也不怵,还娇笑着道:“陛下,别逗臣妾笑了,您怎么舍得砍臣妾的脑袋。”
皇帝:“……”
他气喘吁吁,手用力的拍床,“朕要见母后,母后呢!”
皇太后这才过来。
皇帝紧紧捉住太后的手,“母后,你老实告诉朕,朕的身体怎么样了?”
皇太后便忍不住哭道:“皇帝,太医不是说了么,还需要静养,不要生气,免得伤身,也不能费精神。”
“朝政的事情,你便慢慢先交给太子去做,太子有什么不懂的,再来请教你——不然,诺大的大秦怎么办?”
皇太后也知道皇帝不愿意,可事情已经这么着了,便没有其他的法子,她倒是庆幸太子是个好储君,什么都懂,朝政处理起来快,虽然有人不听话,但皇帝还在,谁也不敢说什么。
一切都没有出乱子。
皇帝就呢喃了一声,“什么乱子也没有出吗?”
皇太后点头,“是,什么也没有出。”
皇帝不说话了,将眼睛一闭,“母后,朕累了,想睡一会。”
……
东宫里面,折筠雾带着三个孩子睡觉。阿昌此时还不知道余贵妃逝去,端王被抓的事情。
东宫封了这条消息,不让三个小的心烦。但阿昌和阿昭还是从众人的慌乱的神情中知道宫里面肯定有事情发生了。
过年也没有过,跟往常不一般。折筠雾告诉他们是皇帝病了,宫里面乱得很,不适合他们出去玩,所以他们读书也不用读了,只每天在一起写字。
两个人倒是乖,折筠雾就抱着岁安边走边哄着睡。
整个京都都风起云涌,唯有东宫这一块小小的地方是安心的。
这几日太子一直都在外面忙活,没有回东宫,折筠雾便让人吃食过去,吃食是她盯着做好,三四个人查好几遍,然后再检查食盒等所有东西,这才由刘得福送去太子办事的地方。
太子最近办事办得越来越如鱼得水。有时候,他不得不承认皇帝对他的忌惮是对的,因为一旦皇帝出事,太子就会顺理成章的监国,权利跟皇帝无异。
即便有人不尊,但也无伤大碍。
太子坐在那里,看完折子之后,便去了承明殿看皇帝。皇后正在一边剥松子,太子去了之后,她就坐在那里没有动弹,“来了?”
太子嗯了一声,“母后,您去看看父皇的药好了没有。”
皇后摆摆手,“不去不去,刚看过。”
太子:“……儿子有话想要跟父皇说。”
皇后就只好出去了。
等皇后走了,太子这才看向皇帝。他恭恭敬敬的站在一边,问皇帝,“您怎么处理端王兄?”
皇帝精神有些不济,“先关着。”
太子:“只关着?”
皇帝睁开眼,“你有什么建议?”
太子摇摇头,“只是不理解父皇为什么还要留着他。”
皇帝紧紧看着他,“你想杀了他?”
太子不点头也没有摇头,“看父皇的意思,毕竟他起了弑君的念头,实在是不可谅解。”
皇帝就看了太子一眼,道:“等朕身子好一些了再说。”
太子哎了一声,便给他倒水,喂皇帝喝了一口水。
皇帝喝完水,阴沉沉的,“朕现在就是个废物对不对?”
太子:“不是。”
这话并不能让皇帝心满意足,他看太子,“你想做皇帝吗?”
太子就看向他,“皇帝,谁不想做呢?”
皇帝喘了几口气,笑起来,“是吗?你想做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