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人总有惰性!太子殿下那般自律的人已经不多了,折筠雾发现自己的惰性已经上来了,不用做奴婢之后,即便是刚去翁家的时候,她也慢慢的慢慢的开始不起那么早了。
以前殿下是寅时末就要起床,她就得在寅时初刻起床,殿下又睡的晚,尝尝在亥时还在写,到邻近夜子时的时候才睡,她又要在殿下睡了之后才能睡。
殿下虽然宠她,但是在这上面却从来没说过让她歇着——她也不敢歇,为人奴婢,自然要鞠躬尽瘁,没道理主子还在努力读书,你先睡吧?
东宫里的人包括她俱都熟悉了这个起床和晚间休息的时辰,折筠雾想来,那两三年,她跟着殿下早起晚睡,一天都没有停过。
那时候倒是也没有感觉到什么累,而且后来她午间还能歇息一会,便十分满足。
可是现在满足是什么呢?
是睡懒觉!
折筠雾天天给殿下写信,但是唯独这事情一点儿也不敢讲。殿下可能不喜欢,所以她得藏着。
明家的长辈和蜀陵侯赵氏还在说话,折筠雾坐在一侧胡思乱想,目光低垂,没有说话,明家的老夫人这回亲自来的,便特意跟她道:“七姑娘,我们这些人说话,一说起来就忘时辰,不如你跟明珠去后院逛一会?”
又跟明家大姑娘道:“你是姐姐,可要看顾好她们两个。”
大姑娘点头,“是。”
折筠雾顺势起身,“多谢夫人。”
她跟着走了,走出一段路,明家大姑娘才道:“还多亏了你们,我才能出来逛一逛。”
折明珠打趣,“明姐姐,以后你去了我家,咱们便每天都逛园子。”
明大姑娘不好意思,脸一红,“你倒是打趣我。”
又看向只浅浅朝她笑的折筠雾,“七妹妹,八妹妹,你们可有什么想吃的江南膳食,我家的厨子做的好吃,是我特意带过来的。”
折筠雾还是钟情枣糕,折明珠也点头,“枣糕就好,真的很好吃。之前没吃过,听人家说起也不觉得有什么,后来珺珺让人做了,我尝了一口,便也舍不掉这口。”
明大姑娘便大概了解了两个人的性子,都算是好相处的,那便是好的。她跟折致远的亲事是早就定好的,先是听闻过蜀陵侯保侄丢女的事情,也没放在心上,想着折家人口简单,只一个小姑子,两个小叔子,也算不得什么。
结果三月消息传到江南,说蜀陵侯那个女儿找回来了,明大姑娘家就怕这两个小姑子起争端。
结果还没等她担心,到京都的船行至一半,又有消息传来,说蜀陵侯的闺女成了太子妃。
明家老夫人当即就决定要她多敬重着些七姑娘,若是七姑娘和八姑娘起争端,要偏着七姑娘一些。明大姑娘还在想怎么做,今日瞧着两人是真的和睦,便暗地里松一口气。
这才真正的高兴起来,给两人介绍花园里的景象,还喝了一杯茶。折筠雾觉得这回做客被招待的很周到,明大姑娘也是个容易相处的姑娘,那她在嫁去东宫之前,应当不会有什么话本里说的姑嫂之争。
大家都很满意,正在此时,就见一个容貌艳丽的丫鬟走了过来,笑着对明大姑娘道:“姑娘,老夫人着奴婢来请您和两位姑娘过去。”
明大姑娘点点头,笑着起身,那丫鬟就搀扶在她的身边,可见是亲近的大丫鬟。但折筠雾却余光瞥见明大姑娘的神色在这丫鬟来后不是很好。
过去就是吃午膳,吃完午膳,又说了一会子话,便两家人告别,等上了马车,折明珠快言快语,“大哥倒是有福气了,明姐姐的丫鬟看着美的很。”
然后冷哼了一声,“那眼神都要黏在大哥的脸上了。”
折筠雾立马就懂了,惊呼一声,“真的吗!”
折明珠点头,“我都瞧见了,明姐姐也瞧见了。”
折筠雾就发现自己是个小糊涂,她真的什么也没瞧见。
折明珠:“就是长辈们说话的说话,你低着头,自然没看见。”
折筠雾那时候正在想睡懒觉的事情!她真的没有看见。
便也随之皱眉,“明姐姐还没嫁过来,她的丫鬟便想打大哥哥的主意了?”
折明珠:“谁说不是。”
两人在马车里面嘀嘀咕咕,折筠雾还在这事情,恰逢晚间用了晚膳,赵氏亲自到她的屋子里,就说了这件事情。
她说:“珺珺,你有没有想过,从家里带一个貌美的丫鬟过去?”
赵氏若是今早上说,折筠雾可能还一时半会不明白,但是现在说,她可太明白了。
赵氏叹气,“每一个女子,都要经过这一遭,太子的宫里已经有了一个侍妾,想来他日也有其他的女子入主东宫,阿娘想着,到时候你生孩子,也要一个人给你固宠,历来都是这般,今日你可瞧见了,你明姐姐身边已经有了一个。”
她道:“只……只你跟太子的情况跟她们不一样,所以阿娘还是想要问问你,你要不要带一个过去?”


第66章 长(2)(捉虫) 二更
赵氏的意思很简单,你如果要带一个过去,那就要现在就开始准备了,是什么样子的相貌,性子,还要出身清白,心里有软肋,能拿捏,最后还有一个最重要的,那便是她爹娘一家人的卖身契都在折家手上。
不是在折筠雾手上,而是在折家手上。
“若是在你手上,长年累月的,无论是对方还是那个奴婢,都能想办法从你手上拿走卖身契,可在娘家人这里,就又不一样,即便是他们想要把卖身契拿回去,也要过咱们这一关,总要张开嘴巴才能要。”
“那我们怎么做,到底还有回旋的余地,这便叫做让对方有后顾之忧还不能解决。”
赵氏说起这些,可谓熟悉,“不仅是你,这天下的女儿家,除了丈夫愿意一心一意的,其他都有这么一个两个妾室,因为有了妾室,便大家也事先有自己的准备,这带陪嫁的丫鬟过去做妾,也是众人常做的法子了。
折筠雾听着没有说话,她之前根本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赵氏见她震惊的模样,想了想,又道:“要是不准备带,那就不带。等你……算了,还望你没有赌输。”
她摸摸折筠雾的头,“珺珺啊,事情走到这一步,你没有退路了,那便继续走下去,若是有朝一日觉得受了委屈,你也要知道,阿娘和阿爹会永远帮你。”
这话一出,她又噎了噎,心中一阵羞愧,觉得自己大概也没有脸面说这句话,因为每一次,她和丈夫也不是抛弃一切去护着她,而是每次都要她陷在旋涡里。
赵氏就没有再说话,而是起身要走,“刚刚我说的话,你多想一想。
折筠雾无意识的点了点头,等赵氏一走,她就皱眉看着桌面。
殿下会纳妾这事情,第一次在她的脑海里面出现,她之前真的没有考虑过。她一心一意的想要嫁给殿下,为了成功,她和殿下都不容易,那她难道还没出嫁,就要送个丫鬟给殿下吗?
折筠雾觉得殿下应该不会要。
她茫然了一瞬,还是觉得殿下不会要侍妾。清莺也被送来了两年,殿下只让她住在东宫,给了丫鬟伺候,给了吃喝,却从来没有去过她那里。
因为有清莺的例子,又因她跟殿下之间的情谊,折筠雾从来没有考虑过给殿下带个侍妾过去伺候,也没有想过将来殿下会纳妾。
在她的脑海里,妾室都等同于清莺。
清莺没有威胁,她在东宫的时候,还同情过她。
折筠雾就唉声叹气,觉得自己放松警惕了。但她也不多纠结,老老实实的在纸上写道:“殿下,我是不会带人过去的,我也不想要您身边有别人。”
她没有丝毫的删减,将心里话都说了出来。越说越委屈,越说越委屈,眼泪汪汪的,还掉在了纸上,大概意思是:殿下,你要是有侍妾,我这心里难受,难受到都不想嫁了。
太子在收到信件之前,正在户部跟户部尚书一起说天下赋税。
户部尚书说的十分小心,太子突然问这个——虽然也不是突然问,之前也曾感兴趣的问过一些关于赋税的简单问题,但是像今日这般仔细问各地的情况,还是跟以前不一样的。
在这一刻,户部尚书甚至在想太子不会艺高人大胆,还想改一改这大秦的赋税吧?
说到赋税,就不得不说到大秦有多少个人和多少土地,而涉及到人和土地,就已经是寻常人碰不得的东西。
寻常人可能也不会去想要改变赋税和丈量土地,但是太子很有可能会这样做!
户部尚书的后背一点一点的凉下去,脑门上斗大的汗水流下来,僵硬的笑着。
——自从云州贪墨案之后,太子其实就一直有关注着赋税。
云州贪墨案为什么会发生?最初的原因是什么,这背后不是没有什么缘由的。那就扯上了一府的赋税由云州县一县承担,又或者是太子还想到了为什么会有云州墨补夏粮税。
反正无论是太子想到了哪一种,想要去改变这里面的每一个细节,户部尚书都觉得大难将至。
他并没有什么野心,只想在其位上的时候,安安稳稳地度过为官的生涯。
太子!实在是一个危险的人,有他在户部一日,户部就不能安歇。
不过虽然想是这么想,但是户部尚书打心里也挺佩服太子的。
做官的人多了去,上位者们只想要暂时解决问题,从来没有想过从根源上面断绝问题,而太子自从进户部之后,就一直没有停下过如何断根的问题。
跟着这样的皇帝可能会觉得踏实,可能会想着要跟他一起做一番大事,光宗耀祖。但他却是太子。
太子想要做这件事情,便要顾及皇帝的意思,若是在赋税上面插手,那就要被猜忌了。
户部尚书看得明白,所以回话的时候也支支吾吾,有些不该说的一句话也不敢提,太子问了几句话之后,就皱眉骂道:“难道尚书大人已经听不到人说话了吗?”
户部尚书笑眯眯:“殿下,听得见,臣跟您说了呀。”
太子冷哼一声,“孤说东你答西,打量着孤知道不知道你的意思。”
他倒是不生气户部尚书揣摩他的意思,也不生气他不回答他的话,他只是生气户部尚书明显把他看成了一个傻子。
太子:难道孤长着一张奋不顾身要去蜉蝣撼大树的脸和性子吗!
他当然不会去做这么傻的事情!他只是习惯性的想要知道这里面的方方面面,只有把所有的事情掌握在自己的手里,他才会觉得安心。
于是气得拂袖而去,正要回宫,就见蜀陵侯府的人站在外面给他送信。
送信的人是小雨,太子因为成婚之前避嫌,不能经常去蜀陵侯府,所以他和折筠雾两个人一直互通书信。
按道理来说,下一次送信的时间是明日,怎么今日提前送过来了?
然后拿着信回溪绕东看。刚开始还挺正常,当看见她写都是他教导有方的时候,太子情不自禁笑出了声。
这个小马屁精。不过这些信好像也没什么不同,提前送过来估摸着是想他了,他也想她,只是去太勤反而不好,只好忍着。
他抖了抖手上的信,在信再次变得平整之后,又去看下一封。这一封有泪痕!
太子一拿出信看见信纸上面明显有水痕之后,第一个想到的便是折筠雾的眼泪珠子掉在了这上面。
他蹙眉,将信拿近了看,越看眉头皱的越深,最后忍不住骂道:“整日就想这些有的没的,孤什么时候说过要带个妾室来了,这么多年——”
话说出口,就想到了自己确确实实是有侍妾的。虽然一直都没有想过现在再添侍妾,但他娶了筠雾之后,还会纳吗?
太子殿下也是第一次正视这个问题。
他对男女之事确实不上心,要不是喜欢上了这么个丫头,他对女人都不愿意亲近。但他确确实实没有想过不纳妾这个念头。
他是太子,他怎么可能不纳妾呢?即便是现在不纳,那以后呢?这个丫头,醋劲倒是很大。如今他还没有纳妾,她就这般哭哭啼啼,泪痕撒在纸上,这是做什么?还不是要他心疼!
倒是长进了!
太子唏嘘,觉得这倒是个难题。
于是就继续想,然后打了个寒颤——他虽然有纳妾的意思,但只要念头一至,他就自己先难以接受跟别的女人睡在一张床上。
太子只要一想到这个,就浑身一抖,觉得心里不舒服。
这便跟抱着筠雾的感觉完美不同,一个是心猿意马,想入非非,一个是……宁若苦修,立地成佛,自己先气得不行。
太子叹气,他怎么今日才发现这个毛病。
虽然有之前有这个毛病的先兆,但是他如今长大了,棱角磨平了,倒是没有想过自己还会这般厌恶侍妾。
无论是好看的不好看的,他都不能接受。
于是一晚上都没有睡好,等到第二天天明,他的眼下乌青,显然没有入睡,生生的熬了一夜。
但即便一夜未眠,该做的事情还是得做,先去朝堂之上,听着今日的朝政议事,然后是下朝去南书房读书。
今年风调雨顺,与边疆各国也算安宁,与前几年的天灾人祸不同,所以今年皇帝在上朝的时候心情也好很多。
见了太子站在前面,一眼的乌青,便笑着问,“太子……你昨晚做贼去了?倒是少见你这般模样。”
太子:“昨晚看书晚了些,多谢父皇关心。”
散了朝,户部尚书倒是挺忧心,以为太子是为了昨天的赋税之言失眠。
户部尚书此人,有时候胆儿小,但是有时候胆儿也大,比如一直战战兢兢的害怕太子在户部再弄出点什么别的事情来,但是也会在皇帝让端王率先上朝的时候,直接反驳皇帝的意思,上书太子没临朝,怎么能由一个王爷位居其上?
他这个人胆子突大突小的,这回胆子又大了起来,看看四周,劝解太子,“您即便是要做,咱们也要心里有数之后才做,否则这事情牵一发而动全身,最是不能着急的。依臣看,此时还要从长计议。”
太子心情复杂的看着他,觉得这人也算是真心为他着想,今日这话绝对是掏心掏肺说出来的,否则这官场老狐狸,就要如同昨日那般了。
他就顺着他的意思道了一句,“孤知晓了,必定不会着鲁莽。”
户部尚书这才放心,觉得自己终于劝解了太子,于是高兴而归。太子依旧去南书房先读了半天书,只先生看见他眼底的青痕,也不敢多让他读书,还得道:“殿下已经很是勤勉,但身体重要,可千万不能因为读书而伤了身体。”
他宽慰,举例道:“一本圣贤书,您身子好的时候,三天能看完,要是败了身子,怕是十天半月不能费神看了。”
太子:“……是,多谢先生。”
一个个的都以为他是为了天下大事和读书没睡好,可只有他知道,他是为了纳妾一事罢了。
读完了书,便出宫去户部,然后让人给折筠雾送了一封信,让她不要胡思乱想,等他见了她再说。
见面也是三天后,那日沐修,他正好之前就约了她出门去桃李溪赏花。
折筠雾收到信拿着看,只见信上面殿下除了宽慰她说不会让她带妾室过去之外,一行一行的字上,并没有什么更大的承诺。
她就哼唧哼唧的哭了。她哭是无声无息的哭,小小的哼唧声,并没有什么声响,只躺在床上,越想越委屈,越想越难受,眼泪珠子不要命的一般掉。
晚上哭完了,然后就睡着了——第二天早上起来她还很惊讶,甚至有些恨自己恨铁不成钢,都伤心哭了,竟然哭完一夜无梦好好的睡了一觉!
曾经殿下教导她读书,曾经读得诗文中的人一哭一伤心便是辗转反侧,整夜未眠,她可好,哭完了还睡得比平时好。
折筠雾好气自己啊!于是白天继续伤心,晚上继续哭,赵氏都不敢问她出了什么事情,而且她大概也明白折筠雾是为了什么。
那太子给她回了信,里面写了要纳妾?
她皱着眉头,想说几句,又不想折筠雾继续伤心,叹气道:“万事想开些。”
折筠雾抬头不明所以:“啊?”
然后明白了,她点头道:“我知晓的。”
那她是想开了才能哭完睡着的?
折筠雾叹气,等到隔日见到太子殿下的时候,她觉得自己伤心不是很伤心,就是很委屈。
太子一看就着急了。他们是在桃李溪边上的小屋茶房里,里面摆有茶具,本是吃茶的地方,但这丫头来了之后,却不喝茶,只哭,端着那大碗茶凑在嘴巴边,一边掉金豆子一边哼哼唧唧哭出声。
那大碗都能遮住她半张脸,太子坐在对面,就见着她可怜兮兮的皱鼻子。
太子对她没法子,走过去搂着哄,妥协道:“孤也没说要纳妾啊。”
折筠雾直击要害,“殿下只说以后不要我带个过去,又没说以后的都不要。”
太子想来想去,还没想到怎么说合适,就听折筠雾小小的嘀咕了一声,“那你以后还跟别的女人躺在一起生娃娃吗?”
太子后背打了个寒颤,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怒斥道:“不要说这般恶心的事情!”
折筠雾小声道:“那,那你还要纳妾吗?”
她眼神飘忽,“难道还要我以后给你亲自送个姑娘过去侍寝?”
太子一瞪眼,“你敢!”
折筠雾就也不哭了,兴奋的扒拉着殿下的衣服凑过去,“殿下,你不纳妾,我一辈子都爱你。”
太子:“……”
他这才反应过来,这小丫头精着呢。
他在她腰上不重不轻的拍了拍,“你倒是将所有的机灵都用在孤身上。”
他还挺得意的。折筠雾瞧见了,立马就环住他的脖子,脸凑在他的肩颈之间,满足的道:“我就知道,殿下不会有别的女人。”
太子扶着她的腰,不敢让她掉下来,骂道:“那你哭什么!”
折筠雾叹气,“总是委屈的。”
太子乐了,“你还委屈上了。”
他将人从身上扒下来,手揉了揉她的鼻子,“如今倒是哭完了,吸吸鼻子——”
嗯,还是通的,那就好,不然哭完鼻子堵了,定然难受,到时候又要哭。
太子叹气,将人搂怀里,“你啊,孤怎么就养了你这么个娇娇出来。”
你倒是哭完了,满足了,怕是孤以后被太后母后逼得不好受啊。
他又打了下她的手,“小没良心的。”


第67章 恭王 一更
折筠雾哭完了,回家后让厨房给她卤了两个猪蹄,一盘枣糕,一盘藕饼,拌了木耳黄瓜,还要了一道酸笋鲫鱼汤。
她吃的多,完全不像是前几日那般的颓然,赵氏和折明珠来看她,对视一眼,笑着道:“跟殿下见面就这般的高兴?”
是很高兴!折筠雾点头,然后快快的朝着她道:“母亲,您不用替我准备陪嫁丫鬟了。”
赵氏既松了一口气,又有些愁。太子宠珺珺,她自然高兴,只是男人的嘴,也是不可靠的。若是将来太子变了卦,就珺珺这般浅显的心思,怕是三言两语就能被哄过去。
不过折筠雾在兴头上,赵氏也不愿意说这些扫兴的话,再者说,蜀陵侯就是一辈子没有妾室和通房,太子那般的性子,说不得也能做到?
只是想千万个念头,还是要做好万全打算的。等过了几日,碰着两人一块看账本,赵氏这才提起太子许是十年,二十年后会有妾室的事情。
她想,珺珺看着这般柔弱,到时候太子贸然有个妾室,情意不在,珺珺怕是就要抵不住,轻则自暴自弃,重则郁郁寡欢而逝,在赵氏一生所见之事中,也并不是没有这般的姑娘。
因年少的时候太过于美好,反而在年岁大的时候骤有噩耗,一时间接受不了。
赵氏委婉的把自己的意思说了,她坐在一边,解释道:“阿娘也是担心,你自己心里有个数就行。”
折筠雾先是一愣,然后才明白她的意思。
她就想了想,觉得赵氏其实想错了一件事情。
折筠雾放下账本,认真的解释,“母亲,我并不是那般为了情爱就寻死觅活的人,殿下说,若是为了个书生,贵人,为了任何一个人,就要去伤害自己,那是不值得的。”
“我虽然看起来傻,但是我心里明白事情,在大事上,殿下教过我,什么是束身自爱,什么是自持自修,若是我因为他纳了妾室,因为他违背了诺言,就要自暴自弃,便是没了自己。”
“殿下可能会变,但是我不会变。殿下甚至可能会有很多不得已需要有那么多女人,但是我想,那时候我也不会后悔,自己选的路,做什么要后悔呢?最多就是自己过好自己的日子。”
“他为了我费尽过心思,我也为他奋不顾身过,他赌了,我也赌了,最后怎么样,都该要接受才是。”
折筠雾笑起来,“母亲,殿下把我教得很好,所以我能选择离开一次,也能选择第二次,即便第二次可能是在宫墙里面呆一辈子,我也能承受自己做的事情带来的后果。”
赵氏就被这话震撼住了。她想,这个女儿看起来总是呆呆傻傻的,但是每当关键时候,她又能一脸释然和认真的说出一番大道理。
且可能因为心性简单,她认准的大道理,便也能去持之以恒,不会被外物所扰。
这般的她很好。赵氏有些心酸她不是自己教导出来的,又庆幸她遇见的人家都算好,让她没遇见过什么肮脏的事情,所以眼里仍旧清澈,能说出这般话。
见她说完就又去看账本,小小的一个人坐在凳子上认真的算术,努力又认真的学着新的东西,眼里心里全是账本,没有再看她,赵氏就知道,错过的东西,终究是错过了,再是去修复,也找补不回来。
折筠雾却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赵氏问她的话,让她更加明白自己的心思,所以还挺高兴的。她回到屋子里后,还给殿下写信。
“他们都喜欢让我把话说出来,把话讲明白,一点一点的说得像发誓,这般才能知道我是个聪慧的人。”
最后照例还是要补上一句的,“他们都不如殿下,殿下就从来不问也知道,我是个聪慧的。”
她还说翁家父母的事情。
“已经来信了,大概十月能到,到时候殿下也要见一见他们才好。”
信纸上写满了话,等送到太子的手里时,已经是三天后了,他看了信,笑了笑,“越来越会说话了,也不知道是跟谁学的。”
人一旦出去,学到的东西就多,不是当初在东宫什么都不懂的时候了,也敢跟他使性子,还敢直接跟他提要求,不过这也挺好,证明她过的好。
太子将信收好,想到她信上写赵氏说的话,便让人去叫清莺来。
刘太监听见这名字,心就咚咚跳,语气平静的说了一句是。可是出了门,他就让小盛去花鸟房叫夏隐过来,“我有件事情要吩咐她。”
然后等小盛走了,才跟刘四贵道:“你去,请清莺姑娘过来一趟。”
刘四贵当时就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他一边忐忑一边去了静竹轩,清莺和小云正在种菜——她们倒是把院子用起来了。
刘四贵恭敬不带谄媚的道:“姑娘,殿下请您过去。”
清莺眨了眨眼睛,不可置信,“殿下叫我过去?”
刘四贵点头,“是,您快换身衣裳,这就跟奴才走吧。”
清莺心里慌张起来,想要问几句,可刘四贵又不是小盛,她也不敢。再者说,小盛已经很久很久没来看她了。
她低落了摇了摇脑袋,老老实实去换了身浅色的衣裳,这才跟着去。
殿下这些年没有招她侍寝过,但是待她并不坏,虽然住的偏远,但却是按照妾室的俸银来的,一年四季的衣裳首饰都有人给她送。
她自己在院子里种了点菜,每日种种菜,绣点东西,也算是过的自得其乐。她以为自己一辈子就要这般过去了,谁知道殿下却突然招她过去。
清莺心里如战擂敲动,十分不安,小云却很喜欢。谁不希望自家的主子得宠呢?她高兴的道:“到时候您就聪慧些,要是得了殿下的欢喜,说不得将来都能做侧妃。”